本书名称: 上京伉俪离经叛道实录
本书作者: 翻唐
文案:
景和十四年,上京城有两大奇事。
一是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却无婚嫁,二是连中三元的状元不肯入翰林。
这两件奇事的主人公,一位作为一众贵女的楷模最是古板守礼,另一位则自小出入鸿胪寺满脑子鬼主意最是离经叛道。
一道圣旨将这“两绝”绑在了一起,自此开启了这对夫妇的传奇人生。
世人只知后来的绝世伉俪,而不知,最初这两人厌恶对方至死,恨不得成婚当晚落墨和离书。
钟知微冷面开腔嘲讽:“不学无术、巧言令色、厚颜无耻,贺臻,你弄清楚了,这是你之错不是我之过。一个朝廷官员,这般行事,我若是你,早当无地自容了。”
贺臻闻言挑眉,毫不在意拱手笑出声:“多谢夸奖,钟娘子只会骂这两句都不羞愧,我又有什么可羞愧的?不过钟娘子既然这么说了,那某明日就上书,礼部侍郎改由你最懂礼数的钟知微出任得了。”
*
钟吾城破亡国至今已有三百年,钟知微是自乱世而来的一抹幽魂,百年前湮没在历史中的亡国公主,不能只为她自己活着。
会和贺臻绑在一起实属在她计划之外,会跟贺臻一道甚至帮着他离经叛道更是在她想象之外。
不知真伪的大庸野史中有过记载,晚年的钟知微在被问询到同丈夫为何能够如此举案齐眉时,她曾这样应答过:“我于他身上,窥见了历史的波澜。”
历史之所以为历史,正是因为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可在遇见贺臻过后的很久以后,钟知微却忽觉,或许历史是可以改变的。
于现今而言疯癫至极的行径,也许在千百年后的人眼中,不过是司空见惯的日常。
而他们这一生,曾见过被时局昂然抛起的繁花似锦,也试过被轻飘飘地碾碎在尘土里的声嘶力竭。
浮沉古今,人事千年,到头来,上京城的晨鼓仍未歇。恍如辽鹤归华表,阅尽人间,只道史书无断绝。
清冷高傲守礼刻板女主x风流肆意多智近妖男主
女主古穿古,架空仿唐背景,总结来说是追寻历史者同创造历史者的先婚后爱文学。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欢喜冤家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贺臻,钟知微 ┃ 配角:点点收藏灰常感谢~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盛世夫妇成长日常
立意:历史是一堆灰烬,但灰烬深处有余温。
第1章
暮色四合,昏黄的夕阳天色下,诺大的上京城内,一百零八坊鳞次节比,城内布局四四方方井然有序,不知从哪朝哪代起就是这样了。
永兴坊外的官街上,奔走的过路人步履匆匆,急忙要赶在坊门关闭前回家,而坊内的坊正,正拿着鼓槌原地打转,盘算着时辰等待敲鼓闭坊的时机。
坊内四面街宽余三十丈,长余一百八十丈,西大街某处可向坊外临街开门的宅院墙头上,一株梨花树的枝叶自院内伸了出来。
在这样的早春时节里,一树梨花还未完全开放,而斑驳树影下跪坐的身影影影绰绰也看不真切,只知道是个女子,乌发蝉髻,月白色上襦之下着的是青色宝相花绢褶裙,坠地垂落的披帛透光,似一汪流动的水脉。
女子身前摆一张黑漆曲栅足供案,案上的三足银镀香炉中一行青烟缓缓升起,伴着青烟升起的还有终于响起来的暮鼓声。
阵阵鼓声催着人往前走,回忆却要把人往回拉。
曾几何时的广明宫,朱红色的宫墙高百尺,宫内各殿内金为仰阳,银为地面,檐角饰以真珠,富贵奢华至极点。
广袖兜住风,裙摆坠于地,女孩一个人在前面跑,一众宫婢在她身后追着喊:“公主,公主你慢一点……小心摔倒!”
女孩笑容烂漫头也不回应答道:“不会摔倒的!我想快点去见娘亲。”
话语笑声中,一队捧着器物的宫婢自殿内鱼贯而出,女孩奔跑的姿态不变,直直朝殿内飞奔而入,一个人生生逼停了这一队人,一时间人仰马翻,好不热闹。
女孩进了殿内主殿才渐渐放缓了步伐,她小心翼翼走到殿内端坐的华服妇人身后,伸手捂住妇人的眼睛,怪声怪气道:“猜猜我是谁?”
妇人挠挠她的手示意她松开,出声道:“知微,别顽皮。”
女孩皱皱鼻子,扑到妇人怀里撒娇:“娘亲是怎么猜出来是我的呀?”
“隔着老远就听到你来时的动静了,广明宫里,除了你,还有谁敢这样追逐嬉闹?”妇人笑着点一点女孩的鼻子,“你就仗着你是陛下唯一的女儿,才敢这样放肆,但即便你受尽宠爱,以后也不许这样了。”
“就是因为爹爹宠爱我,我才能这样呀。”女孩从妇人怀里出来,巴掌大的小脸染上些许不解,“而且哥哥也说了,我是他最珍视的妹妹,他要我每天高兴就好。”
“哥哥还说,倘若他以后即位,就封我做大长公主,在广明宫外的赐一座大宅子给我,我想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回家,我为什么要……”
“钟知微!”妇人打断女孩的话,板起脸来训斥道,“下月你六岁生辰一过,便要开始学礼仪了。钟吾的公主,受万民敬仰,生来就是要立在神龛上的!再不可像今天这样言行无度,这般放肆!”
突如其来的训斥,叫女孩委屈低头,她静默良久,最终在母亲如针般锐利的目光中俯身跪下,而后她毕恭毕敬道:”华阳知错了。”
华服女子微微颔首但严苛的语气不变:“知错便要改。记住,你是钟吾的公主,南阳城内再没有比你更尊贵的女子,你的一言一行,都在世人的眼底,你若失仪,辱没的不单单是你的脸面,还有天家威仪。”
五千道德阐,三百礼仪成。
行事有尺,言语有度,张与驰之间,需要十年。
十年,能叫一个毛手毛脚娇生惯养的小女孩,变成一位少言寡语沉静如水的淑女。
可谁也想不到,不过十年,国家便会衰亡,乱军攻入南阳城,有朝一日,皇帝也会换人来做……
八百声暮鼓已敲完了,余音似乎还旋绕在耳畔,仿佛能听见坊门关闭的吱呀声似的。
钟知微睁开眼睛,望着面前的那柱香没有言语,香已燃到了末尾,香灰堆满了香炉,忽明忽暗的火星最终还是要熄灭,恰似被更迭取代的王朝最后的命运。
一炷香燃烧的时间,刹那逝去三百年。
现如今是景和十四年,皇帝姓李不姓钟,王朝叫大庸而非钟吾。
过往的一切如黄粱一梦,只不过没散在云雾里,倒烙印在了她心上。
一个身着半袖衫襦的娃娃脸婢女抱着食盒自小院旁路过,她在瞥见院内梨花树下的身影时,忍不住悄悄放慢了脚步,偏过脸垫脚往里面张望。
一个同样打扮的高个婢女赶上她,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喂,新来的!贼头贼脑看什么呢?!”
娃娃脸婢女不好意思似的一笑,伸手指了指远处院内的人影好奇道:“姐姐,我叫冬琼。那个,就是大娘子吗?皎皎明月,濯濯其光,明月隔云端,美名动上京的那个大娘子?”
在得到高个婢女点头肯定之后,娃娃脸婢女面上难掩激动,她凑近身旁的人出声继续问:“大娘子她……她这是在干什么呀。”
高个婢女也朝庭院内望了一眼,而后她转过头来对着新来的婢女解释叮嘱道:“今天是大娘子生父生母的忌日,每逢这一天,大娘子都会朝着南方点一株高香,祭奠亡故的父母。你可千万别过去,大娘子虽然宅心仁厚,但最讲礼法规矩了,谁犯了忌她都不会饶过的。“
娃娃脸婢女恍然大悟般点头回答:“原来是这样,谢谢姐姐教诲。不过,我还有一个疑惑,能劳烦姐姐给我解答吗?”
见高个婢女没有推诿,她又出声问道:“我在入府前曾经听人说,大娘子虽然名动上京,但她今年已经年满十六了,到现在都没定下亲来,再不嫁明年按律就要交罚金了。”
“上京城里,除她之外,再没有第二个这般年龄还未婚嫁的贵女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高个婢女闻言惋惜出声:“唉,大娘子什么都好,只可惜,不是将军亲生的。整个上京都知道大娘子是钟家义女,所以稍微有权势一点的门第不愿低娶,出身太寒微的呢,又配不上我们家娘子……”
“哪个院子里的人?谁准你们嘴碎编排姐姐!”俏生生一句话忽然插进来,自卵石小径过来了一个小姑娘,她看上去不过十岁上下,头梳双髻,看着玉雪可爱,瞪起眼来却也能唬住人。
两位婢女看见来人,即刻跪下。高个子的婢女率先告饶:“二娘子,婢子是大郎君院里的,她是厨房新来的。婢子们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娃娃脸婢女也胆怯应声道:“婢子知错了。”
小姑娘拧眉,装出一副老成的大人模样来,但终归是重拿轻放:“将军府的婢女,不能没有规矩的,这次是我看到也就算了,下次不许这样啦!”
小姑娘讲话没有如先前那两位压低声音,因而在庭院内亦能听得清晰。
跪坐在树下的人终于在几人言谈间起了身,曳地的披帛挂擦草木发出细微的声响,惹得这边两跪一立的三个人都侧首看了过去。
娃娃脸的婢女虽有些害怕,但还是对这位名动上京的贵女感到好奇,只一眼,她忽然明白了街头巷尾所传的那句“明月隔云端”的意思,缓步朝他们而来的大娘子通身清冷,分明就站在近处却似离得很远。
美自然是美的,但比起美,更叫人瞠目的是她的仪态和气质,美人清冷如玉的面庞上没什么表情,抬眼望着人时的眼光分明平淡,不怒自威,叫人望而却步。
无人再出声说话,不知怎的,娃娃脸婢女原先初入府中的好奇与躁动都全然消退了,她垂下眸子,跪得越发端正。
天快黑了,天边仅存的那一段橙黄余晖正在被夜晚的黑暗吞没。
钟知微犹记城破那日的狼烟烽火,兄长派来护送她出城的那一队人寡不敌众,行至南阳城东门时已死伤大半,叛军首领信誓旦旦,要活捉华阳公主献给新帝。
钟吾的公主怎能苟活着受此折辱?撞上护卫的刀刃时,鲜血自体内碰洒而出,她吐字艰难:“跑吧,你们快跑。”
“他们的目标是我,不是你们。这里是我的家,我无处可去,但你们不一样,回家去吧,回家去吧……”
国破家亡,国都不知前路,家人不知行踪,闭目时没想过还有能够再睁开眼睛的一天,可世事弄人,却给了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机会。
昔日的华阳公主成了个父母双亡的五岁稚童,一睁眼置身于另外一座混乱的城池当中,同样是叛军攻城,可已然是三百多年以后,再无人识得钟吾。
混乱之中,顾不得失魂落魄。奔逃的路上,她于城中护住了一位临产的妇人,妇人顺利产下双胎,守城的军队同样及时赶到,在当时算得上有惊无险。
可凶险并没有完全过去,至少在本就凶险的女人生产这件事上是这样,妇人产后过了几天突然血崩不止,药石无医之下,妇人猝然离世。
而她意外所结的这一段善缘,却又给她带来了意外的馈赠。
妇人离世前交代丈夫照顾好对他们一家有恩的女孩,姓钟的将军将她收为义女,她不改姓也没更名,跟着将军一家升迁封赏入上京城,成了众所周知的钟家大小姐,这便是一切的开端。
“姐姐,我今日叫小厨房的采买去买了许家的樱桃饆饠,可好吃了,要不一会你去我房里。”梳着双髻的小姑娘灵动活泼,在钟知微走到廊上来之前,就率先迎了过去。
一晃十一载,襁褓中的婴孩都快至豆蔻年华了,小姑娘是双胎中的妹妹,钟袅袅。
钟知微朝她微微摇了摇头,以不应答作为应答,钟袅袅也不气馁,笑脸揽上了钟知微的胳膊,亲亲密密开口:“那就下次,我们直接去店里吃。”
跪在地上的两个婢子默不作声,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希望两位娘子将她们忘了,别追究她们的过失。一步,两步,快走了!两人屏息悬着心。
“仗五,罚半月月例,自去领罚。”她们的希望还是落空了,那位清冷话少的大娘子,在行至两人身旁时,略一停顿,这样抛下话来。
声音如流珠玉石相碰,吐出的话简明扼要,绝不多说一个字。
娃娃脸婢女注视着干脆利落远去的背影,在原地喃喃自语出声:“怪不得她定不了亲……“
高个婢女闻声怒目横眉道:“闭嘴!都怪你!晦气死了,还敢编排小姐!你嫌罚的不够啊?!”
娃娃脸婢女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想象不出来,我们大娘子这样的人,什么样的郎君才能够与她相配?”
“那也不是你我该操心的事儿了,起来去刑堂吧,真晦气。”高个婢女白了身边跪着的人一眼,起身欲离开,娃娃脸婢女连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往前厅去了。
不多久后,一个胡人面孔的年轻人自廊上而过,他经过庭院时略一停顿,将搁置在地上的供案同香炉一齐收拾起来,继而转身自廊上朝内院的方向而去。
第2章
“娘子,揽风回来了。”青朴院厢房内,年龄稍长一些的娴静女子叩门而入,恭敬立于绘制着花鸟虫鱼的六曲画屏前传声。
屏风后,钟知微正垂首翻阅着她手底下的《大庸史》,坐塌几案上其他的典籍书册堆在一起,厚厚几叠宛如一道屏障。
立在屏风前的女子,与先前院中的婢子一样着半袖襦裙,但襦裙的面料和质地都肉眼可见更好一些,她略一停顿后发声问道:“先用晚膳还是先召揽风过来?”
钟知微没抬头,她姿势不变淡声道:“招月,喊他进来吧。”
女子得令回身推开厢房门,将等在门口的少年引了进来,他五官深邃,黑发青眸,恰是方才自廊上而来的胡人面孔。
他同样行至屏风前停下回话:“娘子,揽风已经打探清楚了,马修撰的母亲平日里最喜爱侍弄花草,三月三上巳节那天,曲江池品花宴的帖子她已经接了,若无意外情况发生,当天她定然会出席。”
钟知微将手里的书册翻过去一页,而后道:“那就准备着吧,三月三的品花宴,我们也去。”
她一心二用回答得自然,但隔着屏风观她看书的剪影,她的满门心思更似都在书上,而非正在谈论的人和事身上。
直立站着的少年听到回话后面露难色,他犹豫片刻开口道:“娘子,自从八年前你把我从口马行中买下来救活,揽风就把你认作我的主子了,所以……揽风思虑再三,有话想说。”
“阿郎堂堂次二品镇军大将军,可马修撰他只是个六品史馆修撰,况且他才华不过尔尔,家中亦无荫蔽,谈不上以后官职上有什么大的擢升。”
少年碧绿的眸子满是真诚,他弓身言语恳切:“揽风也知道现在京中对娘子你婚嫁一事的谣言沸沸不止,但选郎君一事是大事,跟我平日里挑马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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