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越坐着,萧瑜微微倾身,边用手划拉屏幕边说:“现在房子太空,以后等整体布局定了再调整。”
周越:“嗯。”
萧瑜的指甲没有做彩绘,只是基本护理搭配透明甲油,手指修长却不露骨,指尖偏粉,手背皮肤细腻。
因受到母亲的观念灌输,她很注重手部皮肤保养。母亲就有一双粗糙皮肤发皱的手,是长期做家务的结果,涂抹再多护手霜都没用,手指骨节也因此突出,母亲自己形容说像老母鸡鸡爪,叫她一定要爱惜自己。看一个女人过得累不累,辛不辛苦,不是看脸,是看手。
每次萧瑜回老家,母亲抓着她的手都会说,小手真嫩,没吃苦就好。
母亲还说,女人因为爱和母性会愿意照顾男人,但如果男人真爱女人,不会舍得让女人操劳成这样,还一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态度。
母亲的话处处指向父亲,容忍了半辈子,嘴里总是唠唠叨叨,父亲大多不还嘴,但有些毛病也不会改。
萧瑜展示完照片,低声说:“钥匙今天没带,改天我交给郭力。”
郭力就是周越的助理。
周越抬眼看她:“不是叫你看家具么?”
萧瑜:“房子太空,不知道怎么着手,也不了解您的喜好。”
周越:“你就看着选,不要紧。结账叫郭力过去。”
郭力十分懂事,递出一张家居店的名片,显然这家是可以记账的。
萧瑜接过只扫了一眼就放进手包,这家店的名字她听过,她上大学时它刚开业,三层小楼开在商业区,一个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落地灯都要将近五位数,每一件都像是艺术品。
她和陆荆经过橱窗,她忍不住停下来多看了几眼,说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一定很幸福,下班回家就是双向奔赴,回到家就不想出去。
陆荆笑了她两句,她只顾着看里面那个漂亮的单人沙发,也没听清。
……
萧瑜离开酒会,萧固正在车里接电话,覃非刚去过洗手间,在车边吹风。
萧瑜将顺手拿出来的水和零食递给他,覃非说了声谢,随便吃了两口,水一口气喝了半瓶。
待覃非缓过来,说:“刚李总和王总还问起你,开了几句玩笑,你留点心。”
萧瑜:“好。”
不用过多的解释,萧瑜便明白。
这是她和覃非的默契,有些场合不会让她跟进去,萧固不搞那套让女下属陪|睡的手段,何况之前还发生过助理上了大客户的床还出卖商业机密的丑闻。
萧瑜回忆着刚在雪茄房里那些男人的眼神、笑容,其中李总和王总的最油腻,而且一直在她和周越之间转悠,恍然大悟。
她忽然明白了——周越当着一群人的面提取画的事,这根本不像他的作风。
萧固接完电话,落在车窗说了句:“萧瑜留下,照顾一下周总。”
说话间,萧固的司机开来另外一辆车,下车将钥匙交给萧瑜。
待萧固的车走远,萧瑜将车挪到路边,就坐在里面等。
她正要给周越发信息,又怕他人贵事忙看不见,于是改给郭力发。
发完信息没多久,郭力回:“可能还要半个小时。”
萧瑜又在手机上下单,叫跑腿送了水和解酒药。
不到半小时,跑腿送到了,周越也被一群人送到门口。
萧瑜下车上前,再次和几位老板照面。
周越面色微红,他酒力一般,喝点酒就看得出来,走路脚下打晃,郭力撑着他。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萧瑜来到周越另一边,扶住他的手臂。
“好好照顾周总啊!”王总说着,手落在萧瑜背上,还拍了两下。
萧瑜没有躲,就着扶周越的力道往前走。
郭力松手,先一步走向车去开后门。
萧瑜还怕自己撑不住周越,却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分量并不重,虽然看上去周越的身体是向她倾斜的,扑鼻而来的酒味儿,喝酒精一起挥发出来的热得发烫的体温。
待周越坐进后座,萧瑜拧开水瓶盖,开了一小瓶解酒药递给他:“周总。”
周越上车就装死,眼睛只眯了一道缝。
萧瑜又叫了一声,周越才接过来,喝了解酒药又喝了水。
萧瑜回到驾驶座,对郭力说:“你们的车明天再取吧,地址先给我。”
郭力也喝了酒,将地址输入导航:“辛苦你了。”
萧瑜:“客气。”
其实萧瑜早就想问,周越怎么不多请几个人,就郭力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哪里够,喝了酒就不能开车,不喝酒就没人给周越挡酒。
不过再一想,有些老板比较注重隐私,连贴身助理都没有,有的则觉得麻烦,亲力亲为习惯了。
郭力喝得不多,半路上和萧瑜闲聊了几句,问她住在哪里,又问起她大学专业,老家是哪儿的。
这都不是什么机密,萧瑜一一答了。
直到车子来到周越住的房子外,护栏门是自动档,车子停进车库,郭力下车搀扶周越,但周越完全不配合。
萧瑜透过后照镜观望片刻,也走下车,从另一边帮郭力。
二对一,这次周越倒是配合了
待两人扶着周越进门,送到起居室,萧瑜一路气喘吁吁,周越的手臂搭在她肩膀上,她低着头也顾不上欣赏屋内陈设,参考周越对家居的喜好。
起居室有一张宽大的懒人沙发,周越倒在上面,萧瑜直起身喘了口气,刚要走就听郭力说:“你照顾一下周总,我去倒水。”
这下萧瑜倒不好走了,索性环顾四周。
整体色调比较单一,都是冷色,黑白灰和一点蓝色,各式各样的蓝,深蓝、浅蓝、藏蓝、靛青色、湖水蓝。
萧瑜仰头看顶上的灯,目光定住了。
这盏灯她认识,也是那家家居店的,只有一盏,她当时喜欢得不得了。
她还厚着脸皮问过店员,这盏没有标价的灯多少钱,要定多久。
店员知道她是学生,也不会买,却还是回答说,从欧洲定,最快要半年,价格要188888。
那时候她觉得有钱人真是疯了,一个照明工具要一辆车的价格,如果不是这样好看的设计,靠什么吸引人呢?
后来她见识到有钱人一杯酒就要花几千欧元,就知道不是他们疯了,而是习惯了。金钱对于一些人来说就只是数字,他们玩的是数字游戏。
“你脖子不累么?”不知过了多久,低处的懒人沙发上响起一道声音,沙哑且带着笑意。
萧瑜又低下头,见周越一手枕着后脑正看着自己。
“这盏灯也是那家家居店的吧,我见过。”萧瑜说:“我上大学的时候去看过它好几次,后来才知道是有人定的,只此一件。”
周越也掀起眼皮朝它看去,说:“你喜欢,我让人给你打包送过去。”
萧瑜吓了一跳:“周总真是醉了,我哪能夺人所好。等你明天清醒要后悔的。”
周越:“我现在就很清醒,我就没喝多。”
萧瑜看向他的眼睛,果然,他的眼底是清澈的,静如湖水,没有半点浑浊,更没有酒气蒙蒙。
萧瑜:“你的体质就是容易上头吗?”
周越:“嗯,喝点就脸红。”
萧瑜:“那是皮肤在代谢,说明你身体好。而且这样的体质占便宜啊,说喝多了都会信。”
周越弯了弯眼睛,目光在她脸上游走,又看向那盏灯。
萧瑜说:“我住的地方很普通,强行配对会不伦不类。”
话落她对周越笑了笑,心想着,郭力是去钻井了吗,这杯水怎么还不回来?
第6章 萧瑜和周越
正如萧固所说,萧瑜是很聪明的,她不止聪明而且敏锐,还有一点“自知之明”。
她很明白职场女性会遇到的性暗示、性骚扰有多频繁,尤其是一个注重穿衣打扮,气质不那么强势的女人。有些男人过于自大自负自作多情,女人举手投足的小动作都会令他们浮想联翩。
虽然周越不是这种人,他也不需要自作多情,但眼下的情况还是过于明显了,就差一层窗户纸。
萧瑜有一瞬间在想象,如果她就势坐到他腿边,说要帮他脱外套,接下来的事是否会水到渠成,更符合男欢女爱的模板呢?
然而萧瑜只是站在那里保持着笑容,在“强行配对会不伦不类”的暗示之后,她这样问:“周总要喝水么?”
周越深深看了她一眼,隔了几秒才道:“有劳。”
萧瑜径直走出起居室,就好像没有看到旁边不远处就有水壶水杯一样。
来到客厅和开放式厨房,果然不见郭力,不用问应该是回到车里了。以郭力的眼力见,他会睡在车里,或者等周越发来消息说今晚不用他,好放心回家。
萧瑜在厨房里煮了一壶热水,兑了些凉的,温度刚好入口,这才原路返回。
也就是这短短几分钟里,她想清楚整件事,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说不动心,没有躁动,那是骗人的。
周越要什么有什么,就像是动画片里摆在小老鼠面前的一大块起司,就等着老鼠去吃。
他不油腻,身体健康,没有不良嗜好——起码她没见过。
他在老板行列中算是英俊潇洒的,不能和影视明星比,但有眼界和金钱加持,气质又截然不同。该怎么说呢,即便只穿着基础色黑白灰驼,没有一个LOGO,只要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感觉到不一般。
人都是慕强的,她出来打拼图的就是钱,目标是将生存升格为生活,获得更好,更舒适,更自我。独立自主为的是什么,是不被人干涉命运,是手握选择权。而这些都需要金钱加持,虽然这样的现实太过简单粗暴——金钱自由,约等于人生自由。
周越什么都有了,而他现在对她示好,这意味着他敞开的不只是怀抱,还有钱包。
但她不能要,起码在这一刻,这个晚上,以这种方式,不能要。
萧瑜低眉敛目地走进起居室,思路也跟着走到这里,可起居室里却不见周越。
她扫了眼他躺过的看上去额外舒适的懒人沙发,又看向半开的卧室门:“周总?”
如果周越已经躺下了,她到门口看一眼确认过了就得离开,什么宽衣解带脱鞋脱袜都不能有,谁知道那些动作会不会变质。
“嗯。”周越应了一声,听声音是清醒的。
接着他又道:“进来吧。”
萧瑜脚下一顿,还是走向卧室门,直到来到门口。
周越就站在床边,一手正拿着电话,这时侧身看向她。
他的外套落在卧室门口,他的衬衫已经完全解开,露出里面的胸膛腹肌,他朝她抬起一只手,眼神平淡且平静。
萧瑜和他对了一眼,便迈过那件外套,将杯子递给他。
他接过后喝了口,又继续讲电话。
萧瑜又转身将外套捡起来,正要找地方放下,却见周越用下巴示意里面。
里面是更衣室,萧瑜进去后很快找到放西装的柜子。
萧固名下常住的几套房子她都去过,见识过各种各样逼格型男的更衣室,知道电子的怎么玩,也见识过古朴款的暗藏玄机。
周越属于简约派,到处都是黑白灰蓝的基础色调,没有花哨的遥控装置。
西装是按照颜色分类的,萧瑜用旁边的毛毡简单处理了外面沾的细碎,就将它挂到同色系“兄弟”中间,又看了眼旁边几套浅色、暖色的西装外套,或笔挺,或休闲,有的定制款软趴趴的不像是西装,却依然做出每一道细节。
不过她好像没见过周越穿暖色系,蓝色已经是极限了。
外面讲话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萧瑜关上衣柜门,刚要走,周越就进来了。
他并不避讳她,走向另一个柜子,从里面捡出一件灰色套头T恤,布料柔软服帖,脱掉衬衫就将T恤换上。
“郭力呢?”他面前有一面风水镜,原本藏在柜子里,柜子打开了镜子便露出来,照到他的前身,与站在身后的萧瑜。
萧瑜说:“应该在车里,我去叫他?”
周越:“不用,待会儿让他送你回去。”
萧瑜:“谢谢周总。”
隔了一秒,萧瑜又自觉说道:“如果没有我的事,我就先回了。”
“萧瑜。”萧瑜走了几步,周越又出声叫她。
萧瑜转身微笑:“是,周总。”
周越立在柜子边,一手搁在旁边矮柜上,矮柜上面是玻璃盖,里面是手表、袖口、领带夹,其实男人的首饰也可以让人看花眼。
周越说:“不要将总啊总的挂在嘴边,尤其是私底下。那是在社交场合给人面子才用的称呼,现在没有别人。”
萧瑜轻轻眨眼,品着他话里的深意——到底是她想多了,还是他说话总是有多重意思?这件事萧固就没有提醒过。
萧瑜:“您现在也是我的老板,不用尊称,叫名字就太不礼貌了。”
周越笑了笑:“过度礼貌,会让人有距离感。”
她一个助理,是应该保持距离啊。
萧瑜却没有与他争论,因这已经不是职位和上下级的话题,而是男人与女人。
几秒的间隔,周越依然看着她,似乎在等她改变称呼,似乎好奇她会怎么叫,是周越,还是周先生?
萧瑜泛起笑容,却说起另一件事:“听说今天在包厢里,王总和李总开了几句玩笑。我还要谢谢您帮我解围。不然以后面对那两位,一句‘总’怕是无法礼貌地拉开距离。”
周越扬了下眉,有点惊讶她将话题拐到这里,随即读懂了她的意思。
礼貌和距离是要双方都配合的情况下才能成立的,遇到某些不知道边界感,故意散发恶意,制造尴尬的人,他们永远不明白退一步是双方都有颜面。
王总和李总开了萧瑜的玩笑,这事是覃非说的。覃非没有详细描述,也没必要,只是让萧瑜“小心点”。男人深知男人的劣根性,覃非怕萧瑜碍于职位、场合、工作而吃亏。真要是发生性骚扰,她不可能闹大,也不敢闹大。大多时候不是看道理站在谁一边,而是看影响,看名声,看大局。
这种事吃亏的一定是女人,道理上女人赢了,老板也不会再敢用,甚至有人会觉得请了个矫情的姑奶奶,摸一下怎么了,会少块肉吗?就算是性侵,那就不能私了吗?
即便是萧固一向反感老板与助理乱搞那一套,也会在“总”和助理之间作取舍,难道要因为一个助理损失一个客户么?
总归这种事,就只能靠她自己“小心”,否则一定是她吃亏,必然是她受损,因面对着男权思维,她在阶层和性别上都“矮”了一截。
萧瑜当然不想这样自我比喻,平等谁不想,可现实不是扬言平等就能改变,她不是思想上的法官,没本事去宣判他人的思维。
萧瑜说:“有了您的维护,我以后应该会少些麻烦,起码那两位总会更礼貌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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