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元致道惊恐出声。
张海名同样骇然,难以置信地说道:“是……是魔!”
下面的莲镜对他们扬起一个邪魅妖孽的笑,那笑容于蓝光的映照之中,格外的恐怖。
像厉鬼。
在深渊中仰望仇视他们。
“怎么会?怎么会有魔气?他……他……怎么会是魔?”
莲镜的身上一直都没有魔气,是以他们没有往那方面想过,看来是他伪装得太厉害了。
“快!快回去禀报师父!”元致道拉着张海名转身就跑。
然而他们却没有跑出去,就被几条红线缠住了手脚,他们被迫转过了身来,操控着剑去斩断那些红线。
那些细线看着如烟雾般,但实际却比牛筋还硬,无论他们怎么斩,都斩不断。
伴随着铃铛入耳,眼前的红线越来越模糊,密密麻麻,他们眼球中的红线好像变成了一朵地狱盛开的彼岸花,艳红的花蕊迎风绽放,开到了最极致美丽,吐着迷迭香的花蕊将他们身体各处缠绕,手中的剑滑落到了地上,而他们眼里,只剩下妖冶的花。
莲镜手腕一收,他们二人便被他的红线拖下了坑底,摔到了他的腿边。
他垂眼看向张海名:“我再问一遍,我的侍女呢?”
张海名此刻已经到了恐惧的顶点,两只瞳孔猛凸,里面布满了红光,诚实地指着一处道:“在那边的甬道里。”
莲镜凑近他的脸,从牙关挤出几个字来:“你说……她怎么香来着?”
张海名立即摇头,脑袋摇得似拨浪鼓,眼里的害怕是他这辈子都没有流露过的,“不不香……我乱说的……乱说的。”
莲镜又问:“昙花楼里的那位女子,是谁?”
张海名回答:“我和师弟入门晚,她是谁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那是师父多年前送来的,一直关在昙花楼里,师父每隔三个月都会派人来这里察看一次,拿着那条项链便可以请银匠铺的老板带路。”
莲镜闻言沉默了好久才站起身,将傀梦铃又系回了腰间,厉声命令:“还不快给我收了破这法印?”
张海名旋即念到咒语,四周的蓝光法印便就消失不见了。
莲镜拂袖擦去了嘴角的血迹,朝着他指的那个甬道方向走了去。
***
涂铃想沿着坑底的甬道跑了一条又一条,她感觉自己好像在一个巨兽的肚子里,而她走的这些甬道,就是它的九曲回肠。
因为在坑底,所以她也无法辨认方向,坑下阴暗幽深,她只能先想办法爬到坑上去,才能够找到出蛊生谷的路。
终于,她看到前面有一棵生长于坑底,往上一直长到了坑顶的老树,她喜上眉梢地跑了过去。这棵树少说也有上百年的年龄,根深叶茂,盘枝虬结,往上一看,就好像是一个老爷爷面容慈祥地在望着她。
孤月被它遮挡在了后面,整个天幕透着深暗的蓝,她双手扶着宽大的树干,踩着布满皱纹的老树慢慢地往上爬。
很快了,她就可以逃离苗疆了。
攀爬的过程中,她被兴奋填满了脑袋,这个夜晚是多么的不真实呐,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与外面的世界那么近。
她在爬到坑顶的时候,突然瞥到不远处的峡谷内有一个人朝着这边走来,那人还在喊着:“阿铃。你在哪儿?”
是桑情的声音。
那个方向好像就是她和莲镜来时走的那条路,从那里便可以出苗疆了。
她并没有跳下树,而是往着上面继续爬了去,爬到了一根斜生的枝干上,那里长满了茂盛的树叶,借由那些叶子可以挡住身形。
“桑情,对不起了,我不能让你发现我。”
一旦被他找到的话,想要逃出苗疆恐怕就不容易了,光是跟他解释来龙去脉,都要花上好长一段时间,而且他本来也就不想让她走。
看着他从树下面走过,满脸愁容,也不知道他是何时醒来的,在山谷里找了她多久,她内心万分抱歉:桑情,真的对不起。
若有机会,她一定会向他赔礼道歉的。
直到目送他走远,在夜色下消失不见,她才撑着树干站起来,打算下树去。
然而,她刚踏出一脚,就看到那树干上爬着一条青色的小蛇,而她的脚差一点就踩在了那蛇身上面,她吓得魂飞天外,她最怕蛇了,不管它是大还是小,而且这山谷里的蛇,大多有蛊性,一旦被咬上一口,很有可能小命就不保了。
她慌张地往上爬,但是脚底却踩滑了,从高空中坠落了下去。
“啊!!!”
不是吧?
她好不容易就要见到天光了,可是却在这最后时刻,坠入了万丈深渊。
这边的坑比先前骗莲镜跳下去的那个还要深许多,从这儿坠下去,怕是不死,也得半残吧。
她怎么这么倒霉啊?
呼啸的风声从耳畔刮过,刮得她脸颊耳骨生疼,她以极快的速度坠落,那一刻,她在心里想:莲镜,是不是你在地狱拉我呀?死了都想让我给你陪葬?
不要啊!!!
活着当牛做马也就算了,死了她可不想再伺候他了。
风的冲击太大,她在下坠的途中闭上了眼眸,感觉自己此时好像化身成了一只蝴蝶,轻灵地飘于夜风中。
想象中的坠地痛感没有袭来,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双结实的手臂接住了,她还未来得及睁眼,就听见一个好听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瞧,天上掉仙女了呢。”
她惊愕万状地睁开眼睛,入目的是莲镜那张发白却依旧俊美的脸庞,殷红的眼尾正卷着一个莫测的笑意。
坑底的光线不明,斑驳的月光不均匀地打在他的面颊上,那白如纸的面颊、以及他嘴角未擦尽的一抹血迹,无不昭示着他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这不是鬼。
而是,他根本就没死!
第28章 蛊生谷:报复
当明白了是这样一回事后, 她身体禁不住抖了起来,一句“公子”含在嗓子眼,怎么都喊不出来。
她在想:还不如让蛇咬死呢。
“小仙女, 你怎么从天上掉下来啊?你不是会飞吗?怎么不飞啊?”
莲镜喑哑的嗓音里藏着一丝笑,那种笑,涂铃想再清楚不过了,那天晚上被他发现自己给百里昔点菜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笑。
她若真能飞,早就飞离苗寨,飞离他的身边了。
这话里满满的讽刺, 她怎会听不出来?
他的双臂还抱着她,她试图从他怀抱里滚出去,可是他却捏紧了她的肩头,将她往他胸膛又抱了几分。
“我捡到仙女了,仙女是不是要嫁给我?”他黑润润的眸子盯着她,里面暗藏的却是汹涌的阴戾之气。
“莲……莲镜……”
别这样, 她真的害怕。
她从来都猜不透他何时会爆发,等待与揣测的过程,才是最受煎熬的。
“哟,仙女还知道我的名字呢,看来是命中注定的姻缘。”
“莲镜, 你别再说了……”越说她越觉得心慌慌。
莲镜将她抱着放在了树下的一颗大石头上, 将她圈在大树与他之间,俯身开始撕扯她的衣物。
涂铃想恐慌地后退, 后背抵在布满纹路的树干上, 吓破了嗓音:“莲镜,你这次又要干嘛?”
莲花已经纹过了, 这次又要纹什么?
莲镜按住她的肩头,将她上半身的几个衣带结全部解开,拉开衣襟看了一眼里面,兜衣还在,露出一个绣着蓝花的边角,他问道:“他扒你衣服没?”
“啊??”
涂铃想愣了一瞬,才明白他说的那个“他”是张海名。
不会是因为自己先前跟他说的那一句张海名要扒她衣服,所以他才这样来检查的吧?
她旋即晃脑:“没,没有。”
她用手挡住自己胸前,埋着头,说:“莲镜,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直接啊……”
就不能问她吗?非要自己动手察看?
莲镜俯视着她的头顶,一头乌发由于刚才的坠落而变得凌乱不堪,垂散于肩头,上面的两朵小银花摇摇欲坠,就像她的眼睛一样,泛着晶晶亮亮的光。
他问:“为什么不能?”
涂铃想抬起脸来,水润透亮的双眸望着他,大声道:“在我们中原,看了姑娘家的身体,是要娶她的!是要娶的!你懂不懂?”
说完后,她又小声嘟囔了一句:“你一个魔,铁定不懂。”
而且他也不算什么中原人。
莲镜:“……”
“我乃苗疆人,当然不懂你们中原的规矩。”他收回了手,双手抱着臂,闲闲地俯视她,又道:“说得好像我娶,你就会嫁一样。”
“我当然不会嫁!!!”她拔高音量吼道。
他倏然弯下了腰,脸贴近她的脸,一张绯红的薄唇就停在她的唇上一寸处,微垂着鸦黑的睫毛,吐气如兰地说道:“那你说什么说呀?我还以为……你想嫁给我呢。”
涂铃想看着他突然凑近的俊脸,瞳孔大张,眼睛不自觉朝着他那张唇看去,结结巴巴地道:“我的意思是……下次……你不要再这样……直接上手了。”
莲镜却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早在百月泉那次我就把你看光了,你要是不服,你也可以把我看回来啊,但是,你不会有那个机会。”
涂铃想听了他这话,心底升起一团熊熊怒火,她还是头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人,明明是他理亏,却能如此理所当然。
突然间,她就很想要报复他一下。
让他也尝尝这种不甘心却无可奈何的滋味。
她恨得牙痒痒,心一横,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的腰,仰脸就对着他的那张薄唇亲了上去。
莲镜瞳孔地震,那漂亮的睫毛缀着莹亮的月光,忽闪忽闪的,好看极了。
还有那高挺的鼻梁,似峭立的高峰,冰冰凉凉,撞得她有些痛。
她在他眼睛里看到了震惊,看到了难以置信。
她很满意。
她死死抱住他,唇瓣贴在上面便不再动,他的唇除了有点软,也没啥特别的感觉,但是她的心跳还是抑制不住加快了,她索性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数了三秒,然后就松开了他,朝着树下缩了回去。
但见莲镜一副被定住了的模样,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她从来没有见他露出过这样的表情,那张完美无缺的脸上似乎生出了裂痕,阵红阵白,莫名有些滑稽,外加一点……可爱。
就好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
看到他这样,她终于尝到了一点报复的爽意。
她道:“怎么样?被仇人亲的感觉如何?你要是不服,那你亲回来啊,但是,你应该下不去口。”
她用他的话来回击他。
莲镜终于抬起了眼来,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敢凑上来亲他!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之前在水下地宫做的那个梦,看来真的不是自己的原因,就是她,是这个可恶的女子故意在勾引他。
一簇簇怒火从他眸中射出,他怒不可遏:“涂铃想,你找死!”
他扬起一只手臂来,强大的掌风落下来,涂铃想吓得尖叫,用双手挡在了脸上,这一掌拍下来,她估计会碎成骨头渣渣吧。
莲镜看着她抖得跟个筛子似的身体,蜷缩在那石头上,好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幼崽,他的手掌终是停在了她的头顶,压抑住胸腔里的怒火:“我没打过女人。”
他很担忧他这一掌下去,她又会像幻境中的那般一命呜呼了。
涂铃想颤巍巍地抬起头来,受惊不小的瞳孔里失了神采,道了一句:“家暴男,娶不到媳妇。”
莲镜收回了手去,甩了甩衣袖,反问:“那你现在亲我,算不算是红杏出墙?”
涂铃想努努嘴,小声咕哝:“我就当是亲猪肉了,反正也没什么感觉。”
“你说什么?!”莲镜音调霎时升高,吓得她又是一抖。
“本公子在你眼里就是一块猪肉?”莲镜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涂铃想道:“顶多就是好看一点的五花肉。”
莲镜闻言,转过了身去,不知骂了一句什么,一脚踢飞了地上的一根干树枝。
之后,他便举步走了:“那你便留在这里等你其他的五花肉吧。”
“???”哪有什么其他的五花肉?
她跳下石头,大步跑上去追上他,对着他阿谀奉承:“公子,你在我眼里绝对是最最最好看的五花肉了。”
莲镜遽然回头,吼道:“你再给我说五花肉三个字试试。”
“不不不说了。”
她立即取下腰间的水囊递给他:“公子。”
莲镜推开她的手:“我不渴,走开。”
“不是啊,我不是给你喝的。”她又把水囊递了过去,“我是给你洗嘴唇的,你不是有洁癖吗?快洗洗,别让我脏了你。”
“你……”莲镜顿时无语凝噎,“你觉得这是能洗掉的吗?”
“能啊。”涂铃想点了两下脑袋。
“涂铃想,我真的想揍你!”
“别别别,公子,你刚说了你不打女人的。”她捧着那个水囊往后跳了一大步,“你要是不洗,那就不洗嘛,打我作甚?”
“我只说我没打过女人,没说不打。”他纠正她的话。
“那不也差不多嘛。”
“我看你比那山上的狐狸狡猾多了。”莲镜越想越生气,先前做了那样一个荒唐梦就罢了,毕竟是假的,可是现在他们竟然真的亲了,那柔软的触感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他朝前走了去,心烦意乱地骂了句,“狐狸精。”
涂铃想快步跟上,反驳他:“公子这话可不能这样说啊,咱俩怎么看,都是你比较像一只狐狸精些吧。”
莲镜转过身,可能是嫌这样转来转去说话费劲,他长臂一伸,将她拎到了他身旁:“我哪里像了?”
“你哪儿哪儿都像。”她掰着手指头开始说起来,“爱美,自恋,衣裳皱了不穿,洗好的衣裳必须放香包熏香,还有你这头发,我第一次给你绑发的时候,绑了七八次你都不满意。”
“那是你笨。”莲镜打断她。
她昂起头来,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每次招亲大会出门之前,你都会照镜子!生怕在心上人面前出了洋相是吧?”
“我没有!”莲镜气得切齿。
“你还总说人家桑情有狐狸味儿,我看你才有,你才最骚!”
“你!”莲镜脸色铁青,那表情好似想将她生吞活剥,涂铃想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姿势,然而莲镜却猛咳了一声,咳出了一口血。
他扶着受伤的胸口,道了一句:“你把本公子都气得吐血了!”
“???”她急忙撇清关系,“这可不赖我啊。”
莲镜单手撑着旁边的石壁,又咳了一声,那虚弱的模样,像极了一朵风中凋零的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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