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灰意冷地转过身,骂道:“什么破心愿?又是糊弄人的把戏。”
草丛里的那些蛊似乎都在沉睡,没有动静,她这次下脚变得更慢了,避开有蛊虫的地方,艰难地朝前移动。
每一步她都走得格外谨慎,这些蛊什么奇奇怪怪的蛊性都有,若是被咬一口,她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她又一次在心里将莲镜痛骂了几十遍,先前因为他来救自己而受伤,内心里仅生出来的一点愧疚感在这时也消失殆尽,果然,只是因为自己的利用价值,他才那么义无反顾地来救她的。
越是往前走,脚下的蛊就越多,密密麻麻,她此刻明白了那只蝴蝶一直往此处飞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些蛊,可以保护它。
她处于高度紧张中,脚尖一不小心碰到了一只趴在地上的蛊虫,随后其他的蛊就跟着醒了过来,她吓得失声大叫。
那只蝴蝶被惊到,朝前飞了去,她只能追着它奔去:“小蝴蝶,别跑了,让我抓住吧。再不抓到你我就要被咬死了。”
她也不知怎么就开始同它说起了话来,就好像是它能听懂一样。
“小蝴蝶,我家公子对我不好,你就可怜可怜我,让我抓住嘛。”
脚下的蛊虫闻声而动,朝着她追来,她脚底就跟抹了油似的,健步如飞,边跑还边骂:“莲镜,你没有心!”
难道真的要等她被蛊虫咬得爬不起来的时候,他才肯出手吗?
以他的能力,要抓只蝴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莲镜望着那边的少女,眼底沉入了漆黑的深渊,道:“恨我吧,反正我们就是仇人。”
他站在千姿百态的花海之中,仿佛时间倒回到了多年之前。
那一天,魔城被正道仙门攻破之时,明霞飞粉的女孩向他扔来了一支火把,幽幽明火甩在他身上,即使他将那支火把踢开,但是跳动的火星子仍旧落在他衣衫,而那些火苗里,藏着可以引诱蛊物的药物。
在女孩牵着她爹爹的手离开后,蛊虫从四面八方而来,那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蛊虫,为他而准备的。
那天的他受了极其严重的伤,他努力地朝着外面爬去,可是却爬不出那些蛊虫的包围圈。
它们对着他全身噬咬,钻入他的肌肤,啃噬他的神经,他神智混沌,甚至都不知道那些蛊是什么蛊,自那以后,他便再也养不了蛊了。
无论他养什么蛊,那些蛊都会自动往他身体里钻,会啃他,会咬他,他是养蛊人,却永远成不了它们的蛊主。
他作为一个苗疆人,却再也没办法养出蛊来。
更可悲的是,他碰不了其他正常的小动物了,那些小动物一碰到他,就会死。
就如那只蝴蝶,一旦被他的手碰到,就会死。
不是他不想抓,而是他根本就抓不了。
第31章 蝴蝶蛊:抓住
他背过了身去, 对那边少女的叫骂充耳不闻。
涂铃想看到他竟然还转过了身去,这是眼不见心不烦么?
太过分了!
那些蛊追她追得紧,她奋力朝着那只蓝色蝴蝶追去, 她差一点就抓住它了,可是它又飞跑了。
跑着跑着,她发现前面竟然没路了,那是两座悬崖陡壁的交汇处,两座陡壁死死粘合在一起,将路给封死了。
怎么办?
她该往哪儿跑?
她转过身去,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大声喊着莲镜:“公子,没路了!”
完了,蝴蝶已经开始往悬崖上面飞去了。
她又没有翅膀,怎么去追啊?
眼看着那些黑色的蛊如洪水一般朝她漫来,她退无可退,整个人贴在了石壁上, 绝望爬满心头,难道她要在这里被它们活活咬死吗?
有一条蜈蚣企图往她裙尖上爬,她吓得魂飞魄散,一脚朝着它踢去,惊声大叫:“公子!”
“我要被咬死了!”
莲镜背对着她, 那些哭喊痛叫多么的熟悉啊, 当年他倒在魔城的废墟里时,也是这般撕心裂肺的叫喊。
可是没有换来他们半点的留情。
那天他不知道自己被咬了多久, 后来又是如何脱困的, 他都想不起来了,自从那天以后, 他养了很多年的伤,他的家没了,哥哥也断了腿,那段时间的他,浑浑噩噩,痛不欲生,他一直在养伤,直到稍好一点,他尝试再去碰蛊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养蛊的能力。
那些蛊将他当猎物一般噬咬,却不把他当主人般敬奉。
“涂铃想,你现在所遭受的罪,还没有我当年的万分之一呢。”
他脸上呈现扭曲状态,用双手捂住耳,阻断那些来自她的喊叫声。
那些声音,仿佛来自他的小时候,他一听到那些痛苦的叫喊,就感觉那些蛊像是咬在他自己身上一样。
它们钻入他的肌肤,钻入他的骨头,锋利的牙齿啃咬着他,它们甚至还想钻入他的心肺,将他整个人都吞噬干净。
那边,涂铃想还在叫嚷,蛊虫真的太多了,她踢都踢不过来,有一只虫爬到了她的袖口上,顺着手臂往上爬,企图来咬她的脖子。
“啊啊啊!走开走开!”
她吓得惊慌失色,一味地大叫,显然她的声音无法震退它们,反而令它们更加兴奋。
她好不容易将那只蛊拍了下去,可是又有其他的蛊在咬她的裙子。
“莲镜,莲镜……”
她无意识地喊着他的名字。
他说过会护她,可是却将她推向了深渊。
这就是他口中的承诺?
“我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下一刻,一股力量便将她提了起来,石壁上从天而降下来一条藤蔓,莲镜的声音从远方飘来,“抓紧它,往上爬。”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那条藤蔓,两只手攥紧,踢了踢裙子上的蛊虫,等把它们全踢掉后,她才开始努力往上爬。
莲镜站在远处,眺望着她渺小的身影,看似如蚂蚁的她,却也能够迸发出强大的生命力。
那是对于生的迫切。
在逃生这一方面,她从来都不甘落后。
他脸上满是扭曲的笑,他很喜欢看她这样充满生命力的模样。
她有多向生,他就有多想把她往死里按。
他就是这样一个变态的人。
涂铃想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抓紧那根藤蔓往上攀登,爬上去,就不会被蛊咬了。
爬上去,她就还有希望。
有朝一日,她一定……一定可以将莲镜碾在脚下摩擦。
她一定要活到那一天。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爬到山顶的,仅凭着那样一个信念,她爬到了顶峰。
她很畏高,往着前方又爬了几步,才脱力般地倒在了地上,她感觉自己好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精疲力竭地望着头顶那灰蓝的天空,眼角竟然逐渐湿润,也许这就是奴隶的生活吧。
她只是一个奴隶。
一个供他开心玩乐的奴隶。
他想怎样,就怎样。
只要他开心就好。
什么他会护她的鬼话,也就是逗逗她玩的而已。
奴隶就该有奴隶的自觉,别再期望些主人什么。
她闭上了眸,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在这里躺了许久,忽地感觉脸上有一个轻灵的东西坠落,她睁开眼来,竟然看见了那只蓝色蝴蝶。
它此时此刻就正停靠在她的脸颊上。
“小蝴蝶,你也觉得我太可怜了是不是?”
那只蝴蝶安安静静地伫立在她脸上,两只纯净的眼睛朝她望来,轻扇了扇浅蓝色斑点的翅膀,像是在张开手臂拥抱她。
涂铃想蓦地热泪盈眶,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一只蝴蝶给治愈了。
她伸出布满伤痕的一只手来,放在脸庞,轻声说:“小蝴蝶,你可以来我的手上吗?”
那只蝴蝶就像是能听懂她的话似的,真的扇动翅膀飞了起来,它在她脸庞四周飞了一圈,然后落在了她那只伤痕累累的手背上。
涂铃想心房被它温暖到,展颜笑了起来,她从地上撑坐而起,凑近手旁去看它:“小蝴蝶,你真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蝴蝶。”
它仿佛听懂了她的赞美,停在她指尖不肯再离去。
涂铃想细细打量它,笑着说:“小蝴蝶,他们说遇见你就会遇见爱情,那我是不是也要遇见我的爱情了?”
话音刚落,一道红衣身影便飞上高崖,落在了不远处的前方。
是莲镜。
他不是为了她来的,而是为了她手上的蝴蝶而来的。
她扬起手来,举高蝴蝶,布满泪痕的一张脸绽放出了一个笑容来,声音清甜地说:“公子,你看,我抓到蝴蝶了诶。”
她的脸上又是笑又是泪,别提有多么难看了,可是莲镜却被这个含泪的笑容撞痛了心房,那只蝴蝶就在她的指尖,他该高兴的,可是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公子,你可以去娶桑月小姐了。”
她对着他笑,可是那样的笑,他宁可不见。
他向她走去,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精致的方形木盒,那是一个十分精巧的机关盒,黄木所雕,在侧面有一个机关,他轻轻一按,便将其打了开。
他在她身边停下,木盒送到她的手旁:“放进来。”
涂铃想最后再看了一眼那只蝴蝶,就着自己的手慢慢将它送到那个盒子里,它很听话,也不跑,好像认了命一般。
“公子,快拿去娶桑月小姐吧。”
她明眸含笑,仿佛之前骂他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人一样。
他没有回她,垂下眼,不去看她的笑脸。
而她在将那只蝴蝶交给他后便晕倒了过去。
莲镜接住她倒下的身躯,连唤了好几声:“涂铃想,涂铃想。”
他抓起她那只垂落在他身上的手,卷起衣袖一看,白皙的手臂上满是乌青与血痕,他又抓起她另外一只手察看,依旧如此,这些伤痕都是刚才她在攀爬山崖的过程中剐蹭到的。
他长眉紧皱,撩开她的裙摆检查她的腿,那两只小腿上也一样全是淤青,触目惊心。
他的视线转移到她的脸上,苍白的一张面孔上,几条泪痕尤为显眼,他不想看见都难。
明明那么怨恨他,却还能对他笑得出来。
一个笑,让他感觉背负了满身的罪孽。
他轻叹了一声,随后从怀里取出一瓶药来,从手到脚为她涂抹在伤口处。
涂铃想这夜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里,她坐在电脑前哭了好久好久,可是哭过之后,她在键盘上慢慢打出一段字,她把莲镜写死了。
后半场梦境,她一直在大笑,最后,她是笑醒的。
“哈哈哈,哈哈哈。”
莲镜在一旁瞅着她的怪异状态,心想莫不是疯了?
涂铃想睁开眼睛的时候,灿亮的光线直直刺向她的眼,刺得她眼睛剧疼,她立马又闭上,缓了半晌才再次睁开。
“今日的阳光好亮啊。”
亮得她感觉好不真实。
层层光晕似圆盘,透出浅橘的光,撞入她迷迷瞪瞪的眼。
莲镜终于死了,她好高兴。
以后她的世界就只有这样灿烂的阳光,再没有阴暗了。
她又沉醉地笑了起来,以为自己还是在梦中。
“是你离太阳离得近。”一个声音似魔语般出现,瞬间打碎了她的美梦。
她朝着那个声音源头望去,见到在不远处的一颗巨石下,少年肩头披着绚烂的霞彩,正静静靠坐于那处。
他没死?
他还没死?
她意识到那些只是自己的一个梦,一个美好又不切实际的梦,她颓然地偏过了头去,再次望向天上的日出,原来她现在还在那座悬崖顶峰上,山崖高耸入云,四周弥漫着袅袅烟雾,而他们仿佛坐于九天之上的云端,那个太阳近得仿佛能触手可及。
她抬起手来,张开五指,透过指缝去看那些阳光,穿梭的金粒于空气中跳动,她看见自己手上的红痕好像变浅了许多,她讶异地收回手,观察片刻后又撩开衣袖来,发现这些伤口都有被处理过的痕迹,是莲镜吗?
她掀起自己的裙摆,看了看腿上的伤,困惑不解地朝着莲镜望去,很想问问他这人是不是有病?
对她坏,能不能就一直对她坏,不要这样时好时坏的。
虐待完她之后又给她上药到底是几个意思?
她不喜欢这样。
很不喜欢。
莲镜见她盯着自己看,而她的裙摆还未放下,日光的金粉扑在那双纤细的小腿上,他扫过一眼后又迅速移开,说:“你看我做什么?”
“你怎么还在这里?”她的语气十分的冷淡。
莲镜却反问:“我不在这里该在哪里?”
“你还不快去当苗王的女婿?”她的话语里是掩藏不住的讽刺。
莲镜站起身来,将垂于身前的马尾扫于脑后去,道:“昨晚要不是你晕倒,我早就去了。”
“那真是奴婢的过错了,若是我耽搁了公子娶桑月小姐,那我岂不是成为了千古罪人?”
莲镜径直走过来,将她从地上一把拽起来,红裙裙摆自然垂落,遮挡住了两只小腿,他拉着她往山崖下走去:“我不会食言,答应你的心愿会完成。”
涂铃想跟在他后面,凝望着他的后脑勺,心道:两个时辰的奴隶,我一点都不满足,我想让你给我做一辈子奴隶。
当他们走出蛊生谷回到擂台处的时候,远远的便看见了桑月站在那里翘首以待,她在看到莲镜出现的那一刹那,脸色瞬间一变,紧张地掰着自己的小手。
莲镜不疾不徐地走上了擂台,直直走向她,将那枚装着蝴蝶的镂空机关盒双手奉上:“桑月小姐,这是我寻到的蝴蝶蛊。”
桑月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如遭雷劈,她双手颤抖地接过那个盒子,透过镂空缝隙看向里面,是如假包换的蓝色蝴蝶蛊。
她垂着水墨般的秀眉,看着那只蝴蝶怔忡了良久,最终还是莲镜将她唤醒:“既然蝴蝶已寻到,还请小姐尽快准备婚事吧。”
“……好。”她脑袋里嗡嗡的,不知道莲镜在说什么,只管应下。
莲镜把蝴蝶交给她后就走了,她的目光望向寨外那片连绵起伏的蛊生谷,她期盼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回来。
“认命吧,桑月,你们没有缘分。”
她转过了身去,捧着那只蝴蝶往古月小寨行去,暗自擦了一把脸上的泪。
涂铃想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背影,知道此刻的她定是极难受,想嫁的人不能嫁,此生都只能成为最遥远的陌生人。
对于这场大婚,高兴的就只有莲镜一个人而已。
男女主各自苦恼,桑榆也不开心,作为女配的她,同样也不开心,因为原书里的她,是深深爱恋着莲镜的,知道他要娶别人,她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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