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一口闷气积聚,他险些气倒下去。
涂铃想其实也是在赌,她赌他不会追出来。桐花镜即将到手,他不会因为一个她,而放弃得到桐花镜,只有完成这场婚礼,桑捩才会将桐花镜送与他。
莲镜攥着大红喜稠的双手狠狠握紧成拳,望着她离去的方向,那个红影逐渐消失成烟,他一遍一遍地在心里喊着“回来”。
“公子,该拜天地了。”身旁的司仪见他始终昂着脑袋,没有拜下去,便小声提醒了一遍。
他这才弯下腰,朝着前方拜了下去。
他抬起头来时目光又去寻找霍心,可是却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他心觉不妙,太阳穴突突地跳,今夜好像有大事要发生般。
“涂铃想,你这个骗子,不是说喜欢我吗?喜欢我为什么又要跑?”
他气得对这场婚礼失去了兴致,脑海中只期待能够快点拜完堂,快点拿到桐花镜,然后去把那个死丫头捉回来。
等把她捉回来后,他一定要折断她的腿,看她还能不能再跑。
涂铃想发了疯一样地狂奔,内心的激动刺激着全身的神经,她两只腿都在颤抖,不敢相信自己这次是真的要逃出去了。
莲镜没有追来,他选择了桐花镜,这与她想象中的一样。
傀梦铃也没有响起,她不会被召唤回去了。
现如今,只有最后一个大敌,就是莲镜的那些属下,如果他们追上来的话,她打不过他们的,还是只有被抓回去的份。
她只有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百里昔身上,他应该快赶到苗疆了吧。
她得跑快一点,再跑快一点,只有见到了他,自己才算是真的得救了。
她拼尽全力地奔跑,后面,有两个人朝着她追了来,他们是莲镜安插在苗寨里的眼线,定是刚刚看到她在街道上奔跑,所以才追来的。
怎么办?怎么办?
他们要追上她了。
“百里昔,你怎么还不来啊?”
***
古月小寨。
莲镜终于熬过了夫妻对拜,旁边的桑榆拧着柳叶眉,跺了一下脚,这百里昔是死哪里去了,怎么还不来?
莲镜与桑月都拜完堂了,这下,可是板上钉钉的夫妻了。
她扭头在四周寻找着涂铃想,咦,这丫头怎么不见了呢?
“桑情,小铃子去哪儿了?”
“好像是和那个叫霍心的走了。”
司仪高唱着:“送入洞房。”
莲镜见到堂都拜完了,可是桑捩却并没有把桐花镜拿出来,他问道:“岳丈大人,不是说要将桐花镜一并送与小婿吗?”
桑捩笑了一声,他那张冷肃的脸不常笑,即使是在今天这样喜庆的日子里,也不见他笑过几次。
“别着急,不要耽搁洞房。”
洞房?
他的意思是该不会要明日才将桐花镜给他吧?等到明日,涂铃想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小婿早就听闻桐花镜可窥世间百态,可入飞花幻境,心中念念,还请岳丈大人现在就给小婿看上一眼吧。”
“行。”桑捩略一招手,便有一人端着一个方形托盘走了来,那乌木托盘上盖着一块红布巾,遮住了里面的东西。
莲镜的心跟着紧张,马上他就要得到桐花镜了。
“既然如此,那我现在便将这面桐花镜送给女婿你吧。莲镜,你且走近些。”
莲镜难掩心里的澎湃,他朝着前方踏近,桑捩揭开了那块红布,一面镜子便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镜子似圆盘般,边沿刻着桐花的纹路,平静地躺在托盘上,他瞳孔微张,眼底的喜色难以掩饰,这真的是桐花镜。
是他们魔族的桐花镜。
“莲镜,你把手放在镜面上来。”
他依言抬起了手,张开手掌,宽大的手心放在了那光滑的镜面上,冰凉之感浸透手心,随后那面镜子便从漆黑变得明亮,一下子有了生命般。
在那镜面里,出现了白云飞花,青葱古树,淡淡的清香从镜子里飘出来,莲镜仿若回到了那个名叫桐花寨的寨子里,这漫天飞舞的桐花,都是来自那个古老的寨落的。
“阿镜,桐花寨美吗?这里,也是你的家。”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畔萦绕,他答道:“美……桐花寨是最美的地方。”
他拉着那人问:“姨母,娘亲为何不跟爹爹回魔城住啊?”
“因为,你娘她……不能够离开桐花寨。”
她曾向天许过誓言,一生都不能出桐花寨,就算是死,也只能够埋葬在桐花树下,她的骨灰亦不能够被带出去。
掌心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他,他的掌心裂开了一条痕,鲜红的血液流散开,染红了手心下的镜面。
更染红了镜子里的漫天桐花。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姨母便再也不来接他了,他也再没去过桐花寨。
那个地方,如雪的桐花恐怕早就如这镜中一般,被血染成了地狱之花吧。
他抬起长睫来看向桑捩,眸色露出不解,桑捩同他解释:“桐花镜太久未出世,刚打开需要以血献祭,莲镜,你稍忍耐一下。”
莲镜凛了神色反问:“是献祭,还是结契?”
桑捩眼皮一颤,随即挤出笑容来,道:“当然是献祭,只需要献出一点血而已。”
“哦?我倒想跟它结契呢。”说着,他的手掌便抬了起来,带血的指尖在光亮的镜面上划动,画出一个复杂的血图纹。
随着他指尖的勾划,桑捩眼球凸得越来越大,惊骇万分:“莲镜,你怎么会桐花镜的结契之法?”
一旦结契,他便会成为这桐花镜的主人。
不过没关系,因为他结不了的,这桐花镜早就与自己结过契了。
可是为什么那镜面上会飞花涌动、血纹发亮呢?
他惊恐地道:“怎么会?你怎么还会跟它结上契?”他试着控制那面镜子,可是却发现自己已经控制不了了。
是莲镜将他这个主人挤掉了。
不可能。
绝不可能。
“莲镜,你快给我住手!”
面前的少年却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反问:“岳丈大人你不是把桐花镜送我了吗?我跟它结契有什么不对吗?”
桑捩看着那些染了血的桐花从镜子里飞了出来,围绕着莲镜周身旋转,好似在欢迎他这个新的主人,他震惊道:“莲镜,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跟它结上契?”
飞花明艳中的少年面如颜玉,眸似银月,红衣猎猎飞扬,项圈下的蝴蝶银花叮咛交响,脸上攀上一抹状似无邪的笑意,说道:“因为,我的血比岳丈大人你更正宗啊。”
桑捩如遭雷劈,往后栽倒,还是一旁的桑月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桑月至今还被蒙在了鼓里,不知道这场招亲实则只是一场阴谋。
桑捩的眼睛盯在莲镜身上,不敢相信内心的那个猜测,桐花寨里的人都死了,魔城里的人也死了,没有人还会活着。
“你到底是谁?”
“岳丈大人,我是你的小婿呐,你都忘了吗?”莲镜居高临下,自有一派高贵气质,用下巴视人,“昔年,不是你带着女儿说要来找我母亲结亲的么?”
桑捩听到这话,面色齐齐刷白,一瞬间失了魂,瘫倒在桑月的手臂中。
怎么会……
他苦心安排一场招亲大会,怎么会招到这样一个恶魔?
他以为他早死了。
可没想到他还活得好好的。
“莲镜,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桑月仰头望着对面的少年,此时此刻的他,宛如一个从血窟里爬出来的妖孽,浑身的阴冷。
“这话,你还是去问你的爹吧。”莲镜转身欲走,他望着古月小寨外面的天空,唇角邪勾:小奴铃,你跑不了了。
桑情与桑榆也冲了过来扶起地上的桑捩,桑情问道:“大伯父,那莲镜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他的血比你正宗?”
桑捩受惊过度的眼睛急剧收缩,望着莲镜的高挑背影,多年前他还只是个不及自己胸膛的小男孩,可是没想到现在已经长成了这样高的一位少年。
他认命地道:“那是……桐花寨的少主。”
第37章 反派大婚:死了
“什么?!”
苗疆共有四十九寨, 其余四十八寨皆以桐花寨为首,所有人奉桐花寨的寨主为苗疆的王,而寨主的儿子, 便尊称一声少主。
不过早在三百年前,桐花寨里的人就全部羽化登仙了,而少主,也再也没有了。
所有人都朝着莲镜望去,他们做梦都不敢想这场招亲竟然招回来了他们曾经的少主。
然,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穿透山雾而来, “不能让他带走桐花镜!”
桑月登时一惊,这声音是百里昔!
他来了?
他竟然来了!
不过,他来得太晚了。
莲镜看到百里昔出现,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众多的长衍宗弟子,他怨怒迭加,问道:“涂铃想呢?”
“莲镜, 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百里昔恰似一轮明月降落而至,光亮撒向古月小寨,“交出桐花镜。”
莲镜又问了一遍:“涂铃想呢?”
“她当然是跟着苏师弟回去了。”
莲镜立在光与影之中,昏暗都压不住他满腔的怒火,就在这时, 醒来的霍心从院落跑了出来, 捧着一个坏掉的银色镂空球,大喊道:“公子, 那丫头跑了, 还把你的傀梦铃砸碎了!”
他的声音大得过分,几乎整个古月小寨里的人都能听到。
莲镜睚眦欲裂, 望着缥缈的山野远方,切齿低语:“涂铃想,我一定……一定要把你抓回来。”
后面的桑情却在问:“涂铃想是谁?谁跑了?”
桑榆拉着他,难以置信地说:“他们说的人,好像是……小铃子。”
桑情站起来,问向百里昔:“到底怎么回事?你说阿铃她跟谁跑了?”
百里昔:“你们口中的阿铃,根本不是什么莲镜的侍女,那是天意宗的大小姐,也是我们长衍宗苏师弟的夫人。”
“夫人???”不止是桑情惊吓到了,桑月与桑榆都大吃一惊。
桑榆脱口而出问道:“那她怎么会跟着莲镜来苗疆?”
问完后,桑月拉了她一下,低声道:“你还不明白吗?是莲镜将其掳来的。”
“什……什……什么?”
从院子后面赶来的桑云听到这些内容,不免惊讶,嘲讽了一句:“没想到莲镜还好这一口,有夫之妇都喜欢。啧啧啧。”
***
涂铃想打了一个喷嚏,心想定是莲镜在偷偷骂她吧。
后面那两个莲镜的属下还在对她穷追不舍,她指着前方宽阔的草地处站着的一排长衍宗弟子,对他们道:“两位兄台,看见了吗?那些都是来接我的,你们就别追了,小心被打得魂飞魄散。”
那两个人根本不听她的话,追她的脚步就没有停歇过。
她冲着前方的一群白衣弟子们招手:“师兄们,我在这儿,快来救我啊!”
她看到站在最前方的那个人极为眼熟,她目中一惊,那人是……她的夫君苏孟轩!
天哪,怎么会是他?
百里昔呢?
苏孟轩带着人已经冲了过来,后面的两只魔见状,伸出魔爪朝着她抓来,然而苏孟轩已经飞身而来,拎起她的胳膊,将她往旁边甩去。
这一甩倒是甩得妙,直接将她甩向了一颗大石头,而她的眉心就那样直直撞了上去,她被撞得眼冒金星,朝着草地上滑倒,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心道:你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她彻底地晕了过去。
……
“涂铃想,你跑呀,你跑来跑去还不是只有跑回我的世界里。”
莲镜的面孔染着灰白,那是死一般沉寂的颜色。
他宽厚有力的手掌握住她的一只玉足,将她拖回到了他的面前,阴郁的脸上呈现病态的笑:“你可真让人好找啊,本公子找你都找累了。”
涂铃想不敢相信自己又被他抓了回去,怎么会?她明明已经逃走了,为什么还是被他抓住了呢?
他为什么要这样阴魂不散?
这一定是假的。
是假的。
莲镜的手隔着衣裙在她小腿上摩挲,酥麻战栗感涌上心间,她恐惧地问:“公子,你要做什么?”
莲镜掀起眼皮,一双阴柔至极的眼睛凝视着她,指尖移至了她的脚踝处:“你的腿很不听话,要折断才行。”
话音一落,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她的左腿便被他狠力一折,那条腿便被他折断了。
“啊!!!”
她惨不忍睹地大叫着,痛得全身痉挛,眼泪与汗水齐齐滚落:“痛……好痛……”
比上次他用刀在她背上纹身时还要痛。
她哭花了脸,嘴角哆嗦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涂铃想,以后还逃不逃了?”莲镜像恶魔一样,贴近她的耳边询问。
“不……不……不逃了。”她的腿都断了,以后还能怎么逃?
她哭得泣不成声,莲镜却阴笑着道:“你的话我不信,得把两条腿都折断才行。”
他的手又移去了她的另外一条右腿。
她吓得拼命摇头,已经感受过一次疼痛后,她内心的恐惧无限增大,大声求饶:“莲镜,不要,不要折了,我错了,求你不要……”
最终,她在这样的惊吓之中醒了过来,她从床上惊坐而起,呆呆地望着虚空中。
是梦。
是梦……
吓死她了。
她大喘着气,久久未能从刚才的噩梦中回过神来。
她动了动自己的腿,不痛,还能动,她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下一秒,她就又惊恐地睁大了眼,眼前的一切,怎么那么现代?
这乳白色的天花板,天蓝色的蕾丝窗帘,白色瓷砖的地板,还有这张软绵绵的大床,以及窗台下书桌上的那台笔记本电脑,一切都在昭示着这是她的房间。
她从书里穿回来了?
她难以置信地捧着头,她怎么突然间就穿回来了呢?
难不成是因为苏孟轩将她那一甩,撞到了额头的缘故?
她一时缓不过来,呆呆地在床上坐了好久,她竟然真的穿回来了,她彻底摆脱掉莲镜了?
她跳下了床,来到书桌前坐下,打开许久未碰的电脑,点开那本名叫《诛魔》的稿子。
“莲镜,我说过,等我回来,一定会写死你。”
她笑得得意,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她的手指开始在键盘上敲击,显示屏上缓缓打出一段字来,她笑着说:“莲镜,不好意思啦,再也不见!”
33/104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