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灼垂下眼皮看她,冷淡的眼神里,是少年的赤诚热意。
他忽然弯下腰,耳垂发红,“沈诱,我喜欢你。”
演唱会的混响声很大,将少年小心翼翼的告白,掩在人山人海的音量里,没有人听见。
沈诱眼尾上挑的弧度,很肆意,她手里挥舞荧光棒,倏地转过头,“你刚说什么啊,我没有听见。”
谈灼微抿唇,不自在地扒拉下刘海,“没什么。”
“这样啊。”
沈诱看了他一眼,眸底升起些坏心,笑意盈盈地蹦了一会儿,好似刚才那句话她真的没有听见。
突然,就在音乐转向第三个高潮片段时,一直安分哼歌的沈诱忽然直起腰。
她笑着骂了句:“胆小鬼。”
在谈灼不明所以的注视下,她挑衅一笑,而后两手做喇叭状,在人生人海的演唱会中,在千万人的面前,大胆告白喊出来——
“谈灼,我也喜欢你!”
小心翼翼的告白算什么,喜欢就大胆说出来。
我喜欢你,我偏要说给千千万万人听。
-
沈月修来华清那天,是沈诱和谈灼一起去接的机。顾虑着沈月修身体不好,住在酒店也不放心,便想暂时住在谈灼公寓的客房里。
出机场的路上,沈月修问了沈诱一些近况,随后才将目光转向一直安静拿着行李箱的谈灼。
少年比之两年前要成熟许多。
“谈灼?”
“阿姨。”谈灼嘴角轻扬,点了下头,很有修养。
沈月修没有直说谈致远今天跟她一起来了华清的事情,但不管怎么样,那么多年的老朋友,她实在是不忍心谈致远一把年纪了,想看一眼儿子过得怎么样,还得偷着躲着。
“我知道你一直都因为你妈妈的事情,跟你爸爸之间有些隔阂,但是.....他总归是你父亲啊。他身体不好,刚出院不久就想着要来华清,其实不单单只是因为姜家的事情。”
沈月修语重心长:“还因为你。”
谈灼脸色淡淡,嘴角依旧保持涵养地弯着,只是眼神很疏远,仿佛听到谈致远这个人,与听到一个陌生人无异。
半晌,他打开车门道:“知道了阿姨,先上车吧。”
沈月修还想在说些什么,沈诱立即上前跟她聊天,说着最近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转移话题,“妈,清大学校里面店很多,有小型商业街,比高中大很多。”
“那你生活费够不够?”沈月修担心地说,她一向最担心沈诱在外面省钱,吃不好穿不暖。
她的女儿她了解,谈灼再有钱,她不会伸手要也不会心安理得的接,反而还要算的清楚。
“够,谈灼很照顾我......”
母女俩在车厢里扯东扯西,谈灼看着半降下的车窗没说什么,他没急着上车,而是忽然转头朝着另一边走过去。
表情冷漠。
谈灼身高将近一米九,即便在属于北方的华清市,个头也很高,他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到躲在立牌后面的人。
更何况,立牌对面还停着一辆谈家的商务车。
“什么时候到的?”他声音很冷淡。
谈致远从立牌后面慢慢踱步出来,因为出院不久,他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一个月前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两鬓稍稍发白,可是今天他走出来的时候,大片乌黑的头发都白了。
一下子衰老了很多。
谈致远戴着眼镜,不同于别人的精英气质,他更像是一个退了休的文学教师,身上气质儒雅温和。
他面容还有些病态,“刚到不久,跟你沈阿姨同一趟航班,想着你今天和小诱来接机,就没着急走......看看你。”
看看你。
谈致远不善言辞,从前都是严父的形象,即便是姜媛在世的时候也鲜少表露这些感情。
谈灼没什么表情,他垂下眼皮,转身就走,只是走了几步停下来,淡声道:“我很好,没什么事情,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车厢里,沈月修和沈诱聊了会儿天的功夫,谈灼已经走回来了。
他单手拉开车门坐进去,打开暖气,毫不犹豫地开车离开,扬长而去。
十一月末的天,有些冷,出行的人不是很多。
“阿姨饿吗?”
“有一些。”沈月修拍拍沈诱的手,又给她理理袖子,动作里流露出慢慢的思念,“不过小诱说你们公寓里也有厨房,要不回去吃吧,外面我有些吃不惯。”
沈诱想了想,“冰箱里好像有点儿菜,还在吗?”
谈灼单手转着方向盘,眼睛看着远处疾速奔来的车子,他有些拧眉,打着方向盘绕开。
两辆车走的不是一条路。
趁着转弯的空隙,谈灼“嗯”了一声,眼底露出点笑意,随手往后递了一袋面包,“这里有些东西,阿姨可以垫一下。”
沈诱笑意盈盈,故意跟他呛:“我呢,我饿死?”
谈灼笑一声,“那我舍不得——”
话没说完,即将绕过去的车子忽然角度一转,极快的车速朝着谈灼的车子奔来。
然后,猛地撞了上去。
谈灼眼神一凛,方向盘一转,两辆车相撞间擦出了火花。
第107章 车祸
车身相撞的那一刻, 发出一声的轰鸣,震得人耳廓都在颤动。
谈灼忍着耳廓里的刺痛,双手转着方向盘, 为了避免撞车,只能最大程度地偏转角度,两辆车瞬间擦出火花。
呲——
手背骨节在刚刚大力碰撞之下擦破出血,谈灼只瞥了一眼,随即掀开眼皮, 面无表情地一个漂移, 整个车身以最可控的方式撞在了护栏上。
“砰!”
沈诱和沈月修都被震得偏离了位置,脸色有些发白。
生死关面前走一遭, 没有谁不害怕。
谈灼偏头:“阿姨有事吗?”
沈诱立即反应过来,把沈月修扶正, 着急问:“妈, 你心脏还好吗?”
沈月修心脏负荷功能不好,稍微出点岔子, 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我没事, 你呢又又, 有没有被碰到?”沈月修摇摇头, 她刚刚什么都没来得及看就被沈诱抱住了头, 影响减轻了很多。
确定沈月修没受伤, 沈诱摇头, “我没事。”
她脸色并没有放松下来, 看向谈灼的眼底愈发焦急,尤其瞥到了那只溢出血的手臂。
“谈灼......”沈诱心跳都停滞几拍, 连话都不会说了。
她动作迅速地把沈月修从车子里扶出来,随即猛地冲向驾驶座, 一把拉开车门。
谈灼左手臂被划伤了,出了一些血,只是他没来得及处理,血液化开的速度很快,一下子晕染住了他的袖子。
一片通红。
看上去似是受了很重的伤。
沈诱心里很着急,但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拿出手机,“打120,对,打120 ......”
她手抖得不行,连指纹解锁都废了好大功夫。
“怎么打不开啊!”沈诱一直都是我行我素,无所谓的性子,再急也从没有这么失态过。
害怕和惊骇在她脑子里不断拉扯。
她好怕谈灼出了什么事。
沈诱急得手抖,都没注意到谈灼从车子里出来,他看着沈诱急得那样儿,挺心疼的,还有点儿好笑。
憨憨的。
一把将她搂过来。
谈灼眼皮褶出一条好看的弧度,“我没事,就是划了一道口子,死不了。”
最后三个字,他加重了语气,本来只是安慰,可没有想到沈诱却倏地红了眼眶。
季繁星当年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她捧着玻璃杯喝水,杯子里清澈的水液被她嘴里溢出来的血染红,却还笑着安慰她,“小诱,我没事的,死不了。”
然后季繁星在十八岁那年,死在了病床上。
沈诱不敢想,如果这次真的出了什么事,她是不是还有勇气站起来,从重要的人离开的阴影里再走出来一次。
“你没事就好。”她松口气。
沈诱看了眼一片狼藉的绿化带,还有车子的轮胎似乎都要爆了,可见刚才的情况不是不危险,而是谈灼车技够硬,及时将车子给偏转了角度。
刚刚发生了一场车祸,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足以引起注意,过了一会儿就有警车赶来。
谈家的人也很快赶了过来,沈月修脸色不太好,先上了车。
沈诱记得那辆车撞上来的时候,很突然,几乎没有任何征兆,就像是故意的一样。
事实证明,的确是故意的。
那辆车撞了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开走,生怕留下一丝痕迹。
沈诱抬头看了眼马路上的摄像头,“摄像头应该能拍得到吧?”
谈灼接过旁边交警递过来的一张酒精消毒纸巾,点头说了声谢谢,胳膊上的干涸血迹被轻轻擦拭完,他才说话,“不一定。”
他扫了眼摄像头,“不一定拍的到,可能用的是□□。”
“什么是□□?”
“车牌特意伪装过的。”谈灼盯着前面的路口,他记忆力很好,即便是短暂的一瞬间记忆,也能长时间不忘。
刚刚那辆车撞过来的时候,车牌他扫了一眼,至于车主,虽然戴着帽子穿着男士衣装。
但肯定不是男人。
-
白天发生了车祸,虽然只有谈灼一个人受了点小伤,有惊无险,但沈月修如今已有四十多岁,心脏负荷功能从沈诱高三那年查出来有问题后,就一直都很注意修养。
今天这一吓,着实吓得有些狠。
沈诱不放心她一个人住酒店,便带着她回了谈灼的公寓休息,等心率平稳后,一觉醒来几近凌晨。
“这上了年纪就是不行了,换个地方都睡不好觉......”沈月修笑着摇摇头,她从床上坐起来,慢慢穿鞋下床。
只是刚出房门时,阳台上两道身影便映入眼帘。
“除了警方,你们谈家也有律师参与了,今晚的结论才会出来的那么快?”
“嗯,基本确定了,是有人蓄意撞车。”
“所以真的是□□?”
沈诱身上披着毛茸茸的大衣,手里捧着一杯热水暖手,深夜的华清市气温很低,说一句话的间隙,呼吸在空气中都凝了霜。
谈灼右边胳膊撑在栏杆上,“是的,要查出来估计得些时候,不过......”
沈诱歪了脑袋,“不过你应该猜得到是谁。”
谈灼挑眉,拍了下她的脑袋,“行啊,脑子没撞笨。”
沈诱:“......”
她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热水,撇嘴在心里骂他混蛋,过了会儿她才缓缓抬眸,很轻的声音里含着冷意:“是成渝对吗?”
姜家的事情虽然还没了,但是谈致远来了华清,姜家还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
只有成渝了。
谈灼盯着她,他没正面回答沈诱的问题,笑得也不正经,但他语气鲜少的有些严肃,“成嵩淮的事情不仅仅是在商圈里,还有他在任职大学教授时候,都犯了罪。成渝不顾法律,帮成嵩淮隐瞒、纵容,她手里也不干净。”
成嵩淮的事情目前只有谈灼知道,也只有他派人去查,所以成渝才会无所顾忌,才会想着赌一把。
她不想谈灼的命,她只是想要借此跟谈灼要来一个谈判的机会。
很疯,不要命。
十几年的读书教育,就是让她明白这点东西,挺可笑的。
沈诱长睫颤了颤,“成嵩淮的事情,还有成渝纵容他的事,没有证据吗?”
“暂时拿不出来。”
“因为张晴宜选择隐瞒,不敢把张晴雪的事情说出来对吧?”
不得不承认,沈诱很聪明,她知道谈灼不会去敷衍她,但是会将重要的信息点掩藏掉,不想她去牵扯这些事情。
所以她自己能思考出关键点。
成嵩淮商圈的事情不算什么,无奸不商,水至清则无鱼。他真正害怕、还有成渝真正担心的事情,就是张晴雪那件事。
侵犯、逼死张晴雪的事情。
他犯了罪。
就应该为自己犯的罪付出代价。
沈诱有些出神,心里的计划一套接着一套。
忽然,额头被人弹了一下,仿佛是故意教训她似的,一点都不温柔,还有点痛。
她捂着头:“你干嘛啊?”
谈灼没哄她,就这么靠在栏杆上,眼神冷不丁地盯着她,语气凉飕飕的,“让你长记性。”
他冷笑一声,“你敢说刚才没有想着自己冲锋陷阵?”
成渝已经没有理智了。
谁也不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沈诱懵了会儿,她看着谈灼冷淡的脸色,稍显冷沉的目光,这人真的在不爽,而且很不爽。
好像生她气了。
“你生气了?”沈诱挪步靠过去,探头问。
谈灼耷拉着眼皮,眼神冷淡,不搭理她,周身的气息仿佛一朝回到了高三初遇的时候。别人说十句,他应一声就不得了。
拽的那二五八万的样儿。
“你真生气啦?”沈诱一时间还有点儿手足无措,谈灼跟她在一起那么久,要是真算起来,还没怎么认真的生过她气。
今晚头一朝,完了。
谈灼把头偏开,态度不冷不热的,不管沈诱在旁边磨着蹭着说些什么话,反正就是冷冷淡淡。
他冷哼一声:“哪敢啊,你不挺有本事?”
沈诱也不废话,她拽住谈灼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踮起尖就要亲上去,被谈灼一只手推开,然后死死摁住。
“不亲。”他语气要死不活的,“我拒绝。”
沈诱缓缓眨了下眼。
她眼尾垂下来,讨好地一笑:“我承认,我刚刚是想着去找张晴宜或者找成渝,但是只是想想。”
谈灼凉凉地扫她一眼,对她的嘴硬和狡辩没发表任何评论,就是嘴角轻扯了一下。
大喇喇地嘲讽她嘴硬。
态度比刚才更冷了。
沈诱心里恨不得抡拳头,这狗东西生起气来真难哄,她面上倒是装得很乖,不要脸地弯着眉眼笑了笑:“真生气了啊?”
“我错了还不行吗?”
“理理我呀。”
她厚脸皮地去吻他喉结,吮的那块儿发红,她也不停。还过分的伸出舌尖,轻轻点了一下。
挑逗暧昧什么的,她玩儿得很溜。
谈灼身子舒展开来,他扬起下巴躲开,单手不紧不慢地抿着杯子里的水,眼皮子都不眨一下,整个人混蛋得不行。
“这样也哄不好吗?”沈诱郁闷会儿,又攀上去亲他耳垂,沐浴后的清香轻轻扑上去,故意勾他,“这样都不行?”
92/97 首页 上一页 90 91 92 93 94 9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