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熟女性怎么会当街流泪哭泣?
成熟女性怎么会随意展露脆弱?
成熟女性应该坚强,应该隐忍,应该体面,应该……
游茉视线逐渐模糊,泪水像昨晚夜里看的海,在眼眶里来回推攘。
她慢慢泄了劲,揽住妹妹的背,十指把她的 T 恤扯出皱褶。
脸埋下去,泪掉出来,在聒噪的街边,女人哭得很安静。
游栀再强硬也受不住这样的场面。
她手臂长,一下就把两个姐姐虚虚搂住,没了办法似的嘟囔:“我亲爱的好姐姐们,别哭了好不好?要不我今晚带你们去男模场?”
男模场自然不是今晚去的,游虞说要等大姐离婚了再去。
到时候喊他十个八个,围在大姐身边“姐姐”“姐姐”地叫,这个喂水果,那个递雪茄,就要纸醉金迷,就要醉生梦死,就要酒池肉林,就要沉迷男色。
还要拉一条红横幅,上头写「这个逼婚我就结到这里了」。
游栀笑中带泪,说没问题,应援物料全包在她身上。
这一晚游茉先和游虞挤一张床,因为游栀睡得浅,旁边有人稍微动一动她就会被影响。
游虞不同,天塌下来她都还没法醒。
两人早早熄灯,躺床上聊些有的没的。
游虞今晚大伤元气,很快就要进入梦乡。
半梦半醒的时候,她听见大姐唤她:“小鱼。”
她应了声:“……嗯?”
游茉仰躺着,望着熟悉的天花板,幽幽声问:“当初让你决心和斐雁离婚的最后那根‘积木’,是什么啊?”
第028章 那天下着雪
游虞没回答,眼皮一耷睡过去了。
但她很难得在半夜醒来,口渴得厉害,看来那火锅汤底没少放味精。
大姐在她旁边静静睡着,呼吸很轻,她蹑手蹑脚起身喝水,再重新躺下。
摸来手机,不过十二点,平日这时候她还没睡。
她背着大姐侧躺,把屏幕亮度降到最低,点开微博。
没什么目的性,纯粹是一种身体本能。
手指胡乱滑,但脑子里想的是快睡着时,听到大姐问的那个问题。
大姐和林健翔在一起的时间足够长,就算如今爱意被消磨得所剩无几,可原来那叠叠乐肯定是叠得足够高的。
但她和斐雁不同。
他们的积木叠太快了,边缘没对准就往上垒,一八年的春天偶遇,夏天开始交往,不过半年,一九年年初就领证结婚。
简直是新时代新速度。
网文小说近年来有个热门梗,先婚后爱,其实游虞觉得用在自己身上是不太贴切,她答应斐雁的求婚,自然对他有些“love”。
求婚那天是平平无奇的,硬要说有什么特别,就是那天下着雪。
一八年的年底,斐雁好不容易拿到一个假期,两人去了趟北海道,她订到阿寒湖旁的一家温泉酒店,路程远了些,两人从札幌坐了四五个小时的 JR 才到了那儿。
但泡着私汤时,有雪粒子从天空落下,那刻游虞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长这么大个人没见过“活着”的雪,前几次去北方,她都没赶上落雪的时刻,见到的只有地上堆雪。
此情此景,自然要来一场激战,用炙热爱意来融化窗外洋洋洒洒的飘雪。
她兴致高涨,异常主动,扶着斐雁的肩,跪坐在他绷紧的大腿上。
水花四溅,热气蒸腾,莺啼燕啭,我中有你。
因为泡温泉,游虞没戴眼镜,能看清的只有眼前的男人。
他被她弄得拧紧眉心,眼角泛红,咬紧牙像野兽般一声一声喘。
最后她被他拉起来,两人前后贴着站在窗边。
游虞身上又冷又烫,身后是炙热胸膛,身前是冰凉玻璃,水汽攀上玻璃,又被她的身体抹出一团团水痕,是白雪融化后的潺潺春水。
结束的时候,游虞快累瘫,突然听到了一声“砰”,接着眼角余光亮起了一抹光。
有人在远处雪地里放烟花,一束束花火点亮夜空,颗颗雪粒也染上光彩,如金箔纷扬。
屋里两人还没分开,斐雁喘着吻住她耳后,突然问了句,我们结婚好不好?
同一瞬间,一颗烟火升空,炸出最大一朵花。
烟花声和男人求婚的声音混在一起,震耳欲聋,游虞心跳七上八下,应了声“好”。
她以为心跳得那么快,是因为浪漫激情、喜悦感动,直到好久之后她才想明白,其实那时候她是忐忑不定、惴惴不安。
订婚戒指是回札幌才买的,在回程的机场他们已经预约好领证的号,斐雁的意思是不设宴席,分开三地请亲戚朋友们吃个饭就行,游虞点头答应。
好像心里有隐隐失落划过,女生嘛,再粗枝大叶都憧憬着求婚和婚礼,但游虞那会儿特别乐观,心想都能和斐雁结婚了,还要什么单车啊。
彩礼方面高金花没什么要求,但斐雁给的不少,那笔钱高金花全留给了游虞。
结婚后的前半年,他们依然像处在热恋状态,“娇妻的甜蜜生活”让游虞渐渐放松了警惕,觉得自己应该就是传说中闪婚成功的幸运儿吧。
一晃眼就来到夏天,她和斐雁去了趟香港。
有个她钟意多年的日本艺人来开演唱会,她买了票,和之前几次一样,她有问过斐雁要不要一起看,可斐雁不认识对方,也没太大兴趣,让她一个人去玩就好。
游虞依然没勉强他。
那次他们在香港多停留了几天,除了每日陪爷爷奶奶饮早茶之外,还去参加了斐雁一位朋友的婚宴。
对方是斐雁就读港大时的同学,出席的宾客里也有许多牙医学院的同学,游虞甚少接触过斐雁在香港这边的朋友圈,为了这次婚宴,她斥巨资买了新裙子和新鞋子,化了精致妆容,挽着丈夫的臂弯,嘴角温柔扬起,说话细声细气,扮演一个她不擅长的角色。
但每次斐雁同人介绍“这是我的妻子”,游虞总会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错愕。
精英分子似乎不屑掩饰自己的情绪,整场婚宴下来,游虞好几次察觉斐雁的老同学们打量她的视线。
之后在女洗手间的隔间里,游虞第一次亲耳听见她的八卦。
她在那几个女生的口中没有名字,她被叫做“Chris 的老婆”。
也第一次听到了“任嘉嘉”这个名字。
一个女生语气很是痛心疾首,后悔当初斐雁和任嘉嘉分手时没有把握住机会趁虚而入,现在可好,被人“冷手执个热煎堆粤语,比喻捡到好处、捡到便宜”。
一个女生语气很不屑,说斐雁眼光怎么越变越差,和任嘉嘉相比较,现在这位的差距未免太大了。
作为从小就看 TVB 的观众,游虞曾经在书里用过“女洗手间被讲闲话”这种梗,但书里那位女主自信且勇敢,在别人聊得正兴起时,她推开门走出去,还让愣住的对方继续讲下去,说倒要听听还能如何编排她。
可回到现实,真让游虞遇到这种“烂梗”场面,她却像只埋头鸵鸟,连呼吸都不大敢出。
既想要她们快点讲完快点儿离开,又想从她们口中知道更多她不知道的事。
在最后,对方给了她痛快一刀。
她们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任嘉嘉订了婚,斐雁一时受刺激,才突然闪婚。
回广州后,游虞表面一切照常。
她不介意斐雁有前女友,毕竟她自己也有好几段情史,至于那些人猜测的斐雁闪婚的原因,游虞则努力不把它放在心上。
但再怎么努力,在见到任嘉嘉真人时,那些疑问就像发了疯的红眼鸽子,在游虞心里来回乱窜。
那是 2020 年的春节,她和斐雁先去了香港陪爷爷奶奶过年,准备初三初四再回水山娘家。
除夕夜团圆饭订在斐家常帮衬的大酒楼,除了爷爷奶奶和姑姑,还有表哥表嫂小星星,以及斐家的另外几个亲戚。
饭吃一半,服务员来上菜的时候未掩门,有个姑娘经过包厢门外,被奶奶眼尖见到,欢喜地唤她“嘉嘉”。
原来任家年夜饭也订在这家酒楼,任嘉嘉进来后很热情熟稔地一一唤着每位亲戚,但来到斐雁这里时,她蓦地停住。
游虞的心跳似乎因此也停了一拍,心想“老天爷啊这场面未免太尴尬了”。
任嘉嘉没有唤斐雁,而是直接跳过他们这一对,唤坐在游虞旁边的姑姑。
等任嘉嘉打完招呼,斐雁主动向她介绍了游虞,游虞冲她落落大方一笑,她也回了笑容。
任嘉嘉长得很好看,笑起来时整个人好似能发光。
斐家亲戚都同她很熟了,问着她和父母的近况,他们聊的话题是游虞听不懂的,而且夹杂着许多艰涩英文单词――港人爱中英文混合双打的说话方式,游虞看多少年 TVB 也学不来。
她听不懂,只能挺直腰背,笑不露齿,继续扮着她不擅长的角色。
待任嘉嘉离开后,她才稍微松了口气,同时又听到几个亲戚小声讨论,听说任嘉嘉和那个未婚夫散了。
爷爷奶奶惊诧,扭头直接问斐雁知不知道这件事。
斐雁点点头,说他有听任嘉嘉提过一嘴。
游虞沉默,嘴角耷下来,像摇摇欲坠的风筝。
由于两家人是世交,任嘉嘉离开后,很快带了自己父母再次过来,这次游虞坐姿更加笔直了,明知对方看不到,还努力吸着小腹。
风筝再次飘起。
任嘉嘉没怎么看向她和斐雁,但任父任母则不然,打量的目光也丝毫不客气,像 X 光机在她脸上来回扫。
斐雁礼貌唤了声“uncle”“auntie”,任母颌首,笑容很淡,继续同两位老人家寒暄,问候过了二老的身体近况,任母突然再杀了个“回马枪”,笑道:“第一次见 Chris 你老婆,嗯,长得……嗯,挺有福气啊。”
此话一出,包厢里安静了几秒。
游虞不确定斐雁和其他人会不会“救”她,她决定先“自救”,笑呵呵地说:“对啊 auntie,我妈咪也是这么讲的,说我从小就长得好像日历上的年画娃娃,福气都在后头呢。”
她说话声音软绵绵,眼睛也天真眨了两下,似是毫无攻击性。
奶奶适时插了一嘴,说长相福气好啊,现在的后生都在减肥,这个不吃那个不吃,她就喜欢孙新抱粤语,孙媳妇这样不挑食的,笑起来多喜庆啊。
后来不知谁把话题引开,任母没再审视她,游虞低头,端着红酒杯一口接一口抿着,魂魄都飞到九霄云外了,心跳乱得失序。
直到旁边的男人伸手过来,从她手中取走了红酒杯,再在桌下牵住了她的手。
斐雁一直没怎么开口说话。
游虞还替他着想,除夕夜年夜饭,长辈小辈都在,他就算想解释,也得等晚上回酒店了再开口。
好不容易熬到一顿饭吃完,姑姑开车和爷爷奶奶回家,表哥表嫂说带小孩去海傍散散步,其他亲戚也都各自散去。
就剩游虞和斐雁站在酒楼门口,静静等着有空的士前来。
两人之间有些安静,斐雁本来就话不多,平日多是游虞找话题同他聊,但那晚她实在提不起兴致,她迫切想快点儿回到酒店,也不想沟通了,只想洗澡睡大觉。
殊不知正好碰上了任家的聚餐也散了席,一大群人熙熙攘攘走到酒店门口,除了任嘉嘉和她父母,还有不少任家亲戚。
游虞太阳穴针扎似的疼,心想今晚这顿该不会是鸿门宴吧?
免不了寒暄几句,游虞再次被任家亲戚肆无忌惮地打量,有位叔父喝多了,面红耳赤,往上伸手搭住斐雁的肩,阴阳怪气和着酒气一起喷泄出来:“子侄,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结婚这么大件事,也不请 uncle 去饮餐喜酒?uncle 之前就准备好一封大利是,原本是等着饮你同嘉嘉的那一顿……哎,算啦,虽然你同嘉嘉无缘,但我都要恭贺你同你老婆白头到老的嘛。”
那叔父声音压得很低,但游虞就站在一旁,猝不及防被隔空攻击了一掌。
她脑子嗡嗡声响,控制不住情绪,见远处有亮灯的士驶来,飞快走到路边挥手。
车子停下,她不顾礼节,大声回头喊斐雁“老公有车来了”。
一顿饭吃得好似坐过山车,游虞又喝了两杯红酒,在车里酒意就上来了。
她红着眼,一直侧脸望着窗外,城市由一块又一块霓虹碎片组成,她本来捧得好高好高的一颗心脏,也终于从高处跌落,在坚硬水泥地上,摔得缺了一个角。
应该是因为有司机在,上车后斐雁没有解释任何,他伸手过来想牵她,但游虞不让他牵,一直抽走手。
甚至侧着身子背对他,像小孩子似的,把手藏在身体和车门之间。
最后是斐雁把她整个人捞过来,强硬箍住她,不让她逃。
他低声在她耳边解释他和任嘉嘉之前交往过的事,也让她别把任家父母亲戚的话装在心里。
满腔委屈和酒气一起往脑门冲,游虞当时语气讽刺,问他是不是和别人说的那样,是因为任嘉嘉订婚了才突然有了结婚的念头?那现在任嘉嘉订婚取消,他又有没有很后悔自己结了婚?
那次游虞发现了,斐雁并不擅长吵架。
她能感觉出斐雁的怒意,像沉眠许久的火山有了要喷发的预兆。
但他没口出恶语,没把她推开,反而把她箍得更紧,发烫的唇吻在她耳廓。
不明就里的司机阿叔粗声警告他们要搞就回酒店搞,别在车上搞搞震。
那晚游虞觉得自己像只啤啤熊公仔,被斐雁轻松抱起又轻松抛下,他发火的方式让她膝盖跪都跪不住,整个人陷进被子里,像个被他随意搓圆揿扁的豆沙包。
斐雁没留力气,弄她弄得狠,游虞忍不住哭着求饶,斐雁哑着声叫她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收回去,没收回,就继续挨着。
游虞气不过,狗胆包天,继续出言激他,结果就是结束时她连撩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她能感觉到斐雁在她身边躺下,把她搂进怀里。
游虞趁着还有最后一丝清醒,把心里头盘旋好久的一个问题问出口:“当初你为什么会突然向我求婚啊?”
她闭着眼,耳边斐雁不急不缓的心跳声,是最佳的助眠白噪音。
快睡过去时,她总算听见他开了金口,说:“就是觉得,那天很适合求婚。”
游虞身体睡着了,但意识还停留在半梦半醒的混沌之间。
脑子里有个小人气得直跳,大声问,那天怎么就适合求婚了?是因为那天下雪了吗?
第029章 例如他的心脏
那次香港回来,游虞不想多提任嘉嘉的事,而悄声无息袭来的疫情,让两人都没什么心思去关注情情爱爱方面的事,心系着各地的疫情变化。
斐雁第一时间上交了志愿者申请,虽然没机会被选去援鄂前线,但也常需要上本市的前线,一忙起来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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