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微的胜负欲被唤醒,斗志升腾,羞恼瞬间消散。她瞥了眼王煜,拿出手机挂上微笑:“刚才不是说加微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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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臣办完事从打包站出来,想尽快找明微拿回钱夹。
车子开回市区,改了主意,先回趟家,洗澡,换身干净衣服,再往云霞路去。
到紫山珺庭,他坐在车里给明微打电话,那边很久才接通。
“喂?”懒洋洋的语调。
“我在你家楼下,方便的话,麻烦把钱包拿下来。”
那边笑:“不方便。”
邵臣语调严肃:“明小姐,别玩儿了。”
她清咳一声收敛,略叹道:“我真不在家,下午脚伤了,在门诊擦药呢。”
他抬手按压眉心,沉默不语。
“明晚吧。”明微良心发现,不打算继续闹他:“劳烦你再跑一趟。”
邵臣别无他法:“你放在保安室就行了。”
她俏声应下:“好的呀。”
女孩清脆的笑声像风吹铃铛,邵臣脑中出现她弯弯的眉眼,漆黑的大眼睛,骄傲的翘鼻,像冒着粉色泡泡的精致毒药,勾引人饮鸩止渴。
这个想法很可笑,他摇摇头,嘲讽自己恍惚。
手机铃响,王煜的父亲王丰年来电。
“邵臣,你什么时候过来?”
他系上安全带:“一会儿就到。”
“你三嫂做了醉虾和松鼠鱼,我现在下楼买凉菜,你看想吃什么?”
“我随意,不挑食。”
“那就再来半只烤鸭,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
“好。”
邵臣今天去三哥家吃饭,这位表兄比他年长二十岁,其实是父亲的年纪,所以常把他当小辈看。
晚饭时聊了聊打包站的经营,饭后三哥和三嫂一起收拾桌子,邵臣到客厅喝茶。
王煜一向喜欢缠着他东拉西扯,今天更是兴奋得有点过头。
“小叔,你怎么会和明微认识的?很熟吗?”
邵臣摇头:“不熟。”
“她是我们二中的校花,你知道吗,名声特别响。”王煜迫不及待讲给他听:“当时我们班有两个男生是死党,从小到大最要好的兄弟,铁得穿一条裤子,谁知居然为她争风吃醋,在教室里打得头破血流,老师都拉不住。那时有人想让明微出面劝架,我们两个班级挨着,就在隔壁,闹得那么大,她居然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在吃冰淇淋,好像事不关己……那天起我们全校都知道红颜祸水是什么意思,活生生摆在眼前,太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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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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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臣陷在沙发里,手握茶杯,眉眼压着,看不清什么表情。
王煜口若悬河,兴致高涨:“更绝的是,那场闹剧发生以后,其中一个男生就转学了,另一个不甘心,对她还抱着幻想,在校门口堵她,泪流满面地哀求,还跪下了你信吗……我到现在都记得明微当时的表情,眼神跟冷血动物似的,就像在看一堆垃圾,完全无动于衷。然后我同学就崩溃了,跳起来冲她大喊大叫,骂她是人渣,玩弄感情,故意挑拨他和朋友反目成仇,激动之下还要对她动手,结果她们班的男生看不过去,把他给揍了一顿。”
王煜说着长吁一口气,拍拍胸膛缓解:“绝了,真的,好狠一女的,我们学校那些男生又想接近她又怕得要命。”
邵臣没有言语。
王煜挤眉弄眼:“小叔,她好像对你有意思。”
是吗?
“不过你当心点儿,她喜欢把男人玩在鼓掌中,然后狠狠踩在脚下,蛇蝎一只。”王煜说着稍作停顿,摇头长叹:“唉,不过确实很漂亮,陪她解解闷也没什么,只是千万当心,别动真感情,小心栽到她手里,会死很惨的!”
听完这些耸人听闻的前尘旧事,邵臣不知道王煜有没有夸大其词,总之觉得荒唐而匪夷所思,且对他某些措辞感到不适,但未点明,只冷淡地说:“我从来不找人解闷。”
——
第二天晚上八点过,邵臣开车到紫山珺庭。这两天反复踏足这个陌生的小区,他不知道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去保安室询问,并没有拿到他的钱夹。
这一刻仿佛陷入狼来了的故事,幼稚得可笑,他并不是耐心十足的人,却因对明微的任性和脾气已经有所了解,所以没太生气,只冷笑了笑,给她打电话,看看这人还能怎么折腾。
“喂?”
“明小姐,我在你家楼下。”
“呀,邵先生。”她学他客套的语气作揶揄:“钱包是吧,对不起我忘了,现在给你送下来,稍等。”
小区很安静,周遭路灯昏暗,树影森森。旁边开着连锁水果店和美容院,往西走二百米是一个小公园,晚饭过后,住在附近的居民出来散步,有的人在那边打乒乓球,打篮球、羽毛球,街对面有一家超市,买东西也很方便。
邵臣觉得自己这么干站着有点傻,抽烟倒是打发无聊时间的好道具,但是他已经戒烟很久了。
低下头,模糊的影子在地面拉长。
脚步声传来,邵臣抬眸望去,隔着伸缩门,茂盛的绣球和大丽花之间出现一个清丽的身影,几乎小跑着,步伐很快,只是姿势一顿一顿,有些怪异。
明微从小门出来,气息略喘,她刚洗完澡,长发半干,穿着奶油色睡衣,像一只从泡泡浴里跳出来的兔子。
人走到跟前,邵臣闻到洗发水的香气。
“催这么急,我跑得伤口快裂了。”明微抬起右脚给他看:“昨天去厂区找你,知道那破路有多难走吗?皮都磨破了。”
她单腿站立,略微晃动,把受伤的那只脚继续抬高些,认真道:“你看。”
邵臣猝不及防,低头打量,见她穿着拖鞋,脚背贴着无菌纱布,也不知伤成什么样。昨天她是踩着一双细细的高跟鞋去车间的,几根绑带缠绕在脚背,当时他就想,这玩意儿发明出来简直是对女人的酷刑。
展示完伤痕,明微把钱夹递给他:“喏。”
邵臣接过,回答她刚才的话:“我也没有催那么急,你不用跑下来。”
明微表情满不在意:“怕你等久了,没耐心,更讨厌我了。”
他下意识道:“我没有讨……”
明微抬起眸子,他愣了下,及时打住。
“打开看看呗。”明微双手背在后面,身体晃动,挑眉说:“检查清楚,少东西没。”
邵臣本想说不用,但转念警觉她爱捉弄的性子,于是打开来,确定证件都在,完璧归赵。
明微轻笑:“钞票不数一数吗?”
邵臣没有理会她的调侃,收起皮夹揣进口袋,这就打算告辞,但是明微忽然问:“你饿不饿?”
没等他反应,她指着远处的街道:“拐角有烧烤店,我想吃宵夜,一起吧。”
说完直接迈腿往那边去。邵臣愣在原地,想拒绝,明微回头奇怪地看着他,催促道:“走呀。”
仿佛在嘲讽:别婆婆妈妈。
邵臣觉得好笑,不明白怎么有人如此我行我素,一点儿也不在乎别人的感受,一种得天独厚的理所当然,很任性,但是,并不惹人讨厌。
女孩子都这么痛快,他怕什么呢,吃个宵夜而已。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昏暗的长街。楼上的居民住宅亮着朦朦胧胧的灯,并不真切。这里不是繁华地段,入夜后街道冷清,商铺也只是零星开着几家。
她手里的钥匙扣发出细微声响。
路边的共享单车杂乱停放,夜跑的人牵一只柯基经过,铁栅栏攀着紫色的牵牛花。
明微忽然停下来。
邵臣站在一旁,随她目光往下。
她的脚不太舒服,轻轻踢掉拖鞋,左手虚扶着他的肩膀,指尖若有似无挨着,保持平衡。
然后她弯腰撕开纱布,将胶带绷紧些,再重新贴好。
邵臣见她那双拖鞋厚得像砖头:“不怕崴脚吗?”
“嗯?不会。”
他感到费解:“你家就没有一双舒适的鞋子?”
明微摇头:“我要好看,不要舒适。”
邵臣觉得滑稽:“吃宵夜……也要好看?”
“当然,美女的修养,出门就是要造福路人的眼睛。”
邵臣一下笑起来。
明微仰头看他,两人猝不及防对视,但他很快错开。
离烧烤店还有一段距离,她把钥匙圈套在食指上转着玩儿,叮铃铃的脆声像在显示心情的松快。
“对了,你侄子没有说我坏话吗?”
邵臣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总是语出惊人。
“他……你侄子叫什么来着?”
邵臣无语:“王煜。”
“啊对,王煜。”明微似笑非笑:“我这人报复心可强了,要是让我知道他在背后讲我坏话……”
“你打算怎么样?”邵臣打断了她的话,但语气并不强硬,反倒带几分笑意,似乎觉得她的威胁很幼稚,没什么威慑力。
明微抬头瞥他一眼,抿抿嘴:“不怎么样,暂时没想法。但是我可坏了,以前的丰功伟绩你应该听过了吧?”
她知道王煜那种大嘴巴一定跟他讲了不少八卦,可她不知道邵臣听完以后怎么想,是会像别人那样鄙夷轻蔑,还是避而远之呢?
她不清楚,因为他半点情绪都没有表露。
走到街角的十字路口,光线变得明亮。后面这条街开着饮料店、咖啡馆、小吃店,吸引了许多年轻人过来消遣,男男女女聚集在一起,享受他们的夜生活。
明微挑了张小桌子,然后跑到烟雾缭绕的烧烤摊前点菜。
桌子看起来很干净,但邵臣还是拿纸巾沾水擦了两遍。
不多时明微拎着两瓶啤酒回来落座。
他问:“你不是急性胃炎刚好么?”
明微动作娴熟地用起子开酒瓶,随口道:“我每年都会发作一两次,很正常,再说已经痊愈啦。”
邵臣对她的话感到诧异:“每年都会发作,你竟然觉得正常?”
明微不明白他为什么纠结这个:“我平时很强壮的。”顿了顿:“怎么了,你怕我突然暴毙吗?”
他眉宇蹙了下,眼神也凉了几分,似乎不喜欢她的口无遮拦。
“放心,人没那么脆弱,死不了。”明微不以为意:“再说长寿有什么好,规规矩矩活一百岁?我宁愿做一个自由自在的短命鬼,熬夜,喝酒,吃垃圾食品,至少开心呀。”
邵臣莞尔,别开脸去。
她立刻察觉:“你笑什么?”
他望向白烟腾腾的摊子,淡淡道:“熬夜,喝酒,吃垃圾食品……只要稍微放纵自己,谁都能做到的事,你管它叫自由?”
明微屏住呼吸,心下猛地一跳,脸上玩世不恭的神采有些挂不住,至少沉默了好几秒,抿嘴笑笑:“你觉得我堕落吗?”
邵臣思忖两秒否认:“堕落?没那么严重。”
明微挑眉:“那你说说对我的印象。”
邵臣摇摇头:“我对你一无所知。”
“就说你看到的,这几天。”
邵臣望着她,倒是认真想了想,迟疑数秒,最后还是诚实回答:“像个被宠坏的小孩。”
她愣怔,大眼睛扑闪扑闪,随后猛地狠狠发笑,一时间乐不可支:“难道不应该是红颜祸水、蛇蝎心肠、水性杨花什么的吗?”
邵臣拧眉摇头:“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被啤酒呛了两下,脸颊潮热,抬起下巴做出随意不屑的样子:“很多人都这么想,无所谓,我受得起,做恶女人可爽了。”
邵臣打量她,忍不住问:“你……就这么过日子?”
明微胸口深深起伏:“不好吗?”
他沉默。
于是她半真半假地调侃:“被宠坏了嘛,不就这么过日子。”说着垂眸看着玻璃杯,手指缓缓绕着杯沿画圈儿。
邵臣视线落下,忽然意识到两人的话题不知不觉涉及到私领域,她一点防备都没有,完全敞开自己等他靠近,这不是他所希望的。
“明小姐,我……”他准备拉开距离。
明微一听就皱起眉头,懊恼地塌下肩膀,嘟囔埋怨:“什么先生小姐的,不觉得别扭吗?”说着托腮眨眨眼:“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或者叫微微我也不介意。”
邵臣没接这调情似的话语,眼神也黯下去,似躲避也似抗拒。
明微打量他的神情,愉悦轻笑:“你现在特像一个被调戏的小姑娘。轻松点儿,我不吃人。”
邵臣突然惊醒,不该一时恍惚陪她吃宵夜,更加不该放任这种微妙的气氛蔓延,再待下去不知她还会怎么越线,这不是他想要的局面,于是决定走人。
“明小姐,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你慢慢吃。”
可想而知明微的脸色有多僵硬。
“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
邵臣呼吸略滞,但态度依然坚决:“少喝酒,你也早点回去吧。”
说着起身离开,看见明微嘲讽的表情,嘴角扬起,慢悠悠地啐他:“臭男人,真狠心。”
邵臣头皮发麻,只当没有听见。原路返回小区,坐上车,脑中空白一片。封闭的空间有些闷,他打开窗子透气,心里不断回想她刚才的话: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
怨怪的意味,隐含撒娇与示弱,摆明是装可怜,可不晓得为什么,他还是有些自责。
车子开出去,经过十字路口,看见明微坐在烧烤摊前,周围成群结伴的年轻人欢声笑语,她只有自己,一张小矮桌,两瓶啤酒,满桌的菜,神情麻木。
邵臣用力握了握方向盘,收回视线,告诉自己用不着自责心软,刚认识几天的陌生人而已,连朋友也算不上,用不了几天就各自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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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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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微拎着酒瓶晃晃悠悠回家,倒在沙发里动弹不得。
她生平头一回在同一个男人身上反复遭遇挫败,说来真是费解,他到底怎么想的,对她一丁点兴趣都没有吗?不可能,明微不相信。她没打算放弃,也不急在一时。
第二天店里来货,她心血来潮过去盯一会儿。作为老板,明微实在算不上称职,对便利店用心的程度还不如聘来的店长。
有时员工临时请假,她心情不错就自己过来守,没心情直接关门作数。监控形同虚设,员工摸鱼玩手机她从来不管,迟到或请假也不影响全勤。
除了性格懒散,还有一个原因,明微以前上过班,知道打工是一件多么令人厌恶的事。
她大四那年实习,和其他同学一样,制作简历四处投递,但比较荒谬的是,她去第一家广告公司应聘策划岗位,只聊了不到五分钟,老板进来打断HR,通知她面试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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