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此前不是带着商队出去卖枪?”
尹新舟问:“反响如何?”
“全卖光了,一点都没有剩下,而且由于子弹也是咱们生产,日后还可以源源不断地回笼收益。”
军火在没有竞争对手的情况下就是最为暴利的行业,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江之月可以依据各方购买力的差别,将最初的一批货物价格定到极高的程度。
按理说,这种“不太需要使用门槛”的好用法器甚至还可以组织拍卖会,然而考虑到尹新舟日后还有量产的打算,她们最终还是决定实现相对意义上的“薄利多销”。
“不过估计过段时间就会出现仿制品,高价的日子也持续不了太久。”
虽说一开始让她狠赚了一笔,但江之月对于这种赚钱的路子看得很清晰:“咱们这儿的工坊里都没有用什么特别的术法,即便有灵石驱动的器械,其原理也并不复杂,若是被人瞧了去,仿制出来也是时间问题。”
“那也不是坏事。”
尹新舟想了想,毕竟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知识产权的保护,工业产品的复制几乎可以说是必经之路:“仅凭我一个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这原本就该是个百舸争流的行当。”
“你倒是看得开。”
江之月看了她一眼。
尹新舟耸肩——主要这本就不是自己一力想出来的方法,更何况工业化的道路道阻且长,若是没有更多的人来一并向前尝试,单凭自己和这一个镇子的人,那真是要按照修仙一般的速度了。
江之月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窦句章已经很好奇地伸着脖子看向镇子里面,问道:“这里头是在做什么?听起来好生热闹,最近是凡间的节日吗?”
“算不得什么节日,但确实是在庆祝。镇上的护卫队前些日子刚刚打死一只妖兽,最近才将尸体彻底拆解完毕全卖出去,卖掉的钱又都给大家按照出力程度分好,如今许多人手上都有闲钱,便决定最近这三日都不上工,好好休息一下。”
大多数有些道行的仙人都对凡间的事物不怎么感兴趣,但这些人当中并不包括年岁尚浅的窦句章,他听说了凡人能够除灭妖兽这一“壮举” 之后,便兴致勃勃地提出要去镇子里看一看,“正好代替门内诸多道友来瞧一瞧她们这边经略产业的成果”。
倒也不是不行,尹新舟于是便引着对方向着镇内走去,随口问道:“门内还有人好奇这个?”
“那些在你住处附近奏乐的音修,还有剑阁里的诸多师兄师姐,时千秋前辈那儿的一些弟子……对了,蒋仙长此前也提到过一次。”
窦句章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好像是问你们这边是否缺财物,需不需要添上一些,结果张监院说你这儿如今最不缺的就是钱,他便没再说话了。”
尹新舟:“……”
不知为何,有点想笑。
不过张飞鹤说的也确实没有大错,她们如今什么都缺,但又确实不那么缺钱。
如今她们这儿的盘子正在有序扩张,虽说江之月一直在招揽人来,但小镇的发展仍旧急不得,需要分出足够多的人力来忙于耕种和维系镇上的日常运转,因此能够在工坊当中抽出的余力本就有限,最近这段时间里又加上了练枪之类的活动,比起投钱进来,更缺的反而是人。
而人来了之后,又需要有足够多的粮食来养活,粮食依赖运输和对外采买总不是个长久之计,想要等一切步入正轨,估计还要等这一季从伯劳仙人那儿取来的的新粮种成功收获才行。
“哎……”
尹新舟不由得感叹:“若是在游戏里就简单多了,现实当中可没有多倍速和「下一回合」。”
“你在说什么?”
窦句章突然回头。
“没什么,想起了一些童年琐事罢了。”
第95章
小镇上如今热闹非凡。
作为刚刚懂事就被选进山门的剑修弟子, 窦句章本人对于凡间节日的了解并不算多,此时此刻看什么都新鲜,尹新舟于是顺手给他买了根糖葫芦串, 换掉那身霞山派的制式服装之后,看上去竟然有几分能够融入人群中的意味。
妖兽的骨骼没有被卖出去, 而是按照众人的一致意见留了下来,如今整个架在镇子当中的一棵老榕树下面,看上去活像是博物馆当中的化石展览。窦句章也凑到旁边看了一眼, 妖兽的骸骨脑门位置还扎了个绸布做的大红花,看上去整体画风十分不伦不类, 让他忍不住笑出声。
“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品种。”
他说:“让我来我也能行。”
“入山修炼这么多年,开始和凡人比较修为了?出息。”
尹新舟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对你来说兴许算不得什么, 但在大家的眼里却意味非凡。”
“我当然知道……我就是开个玩笑。”
窦句章小声说道,将最后一口冰糖葫芦填进自己的嘴里:“接下来你要做什么?隔段时间记得也要回门派看看——钱是赚到了,但修为一点不长, 总归不是仙人的正途。”
你倒是来教育起我了, 尹新舟伸手将对方的头发揉出静电。
“哎……我就是个传话的!”
窦句章捂住自己的头,大声抱怨:“有本事你去对本人动手啊!”
“是谁让你传话?张监院?”
尹新舟奇道:“霞山派人那么多,他管我这个天璇修士做什么。”
“……是蒋仙长。”
“他本人的原话不是这样吧?”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尹新舟松开手:“因为这不符合他的人设……”
“你又在说什么怪话。”
“这不重要,原话是什么?”
“……说最近山外不太平, 妖兽侵扰的事件增加了, 江师妹又经常走商, 你一人之力若是碰上高境妖兽不易应付, 最好还是先抓紧提升修为。”
好好的话不能好好地说!尹新舟又笑, 觉得蒋钧行简直像是剧情类游戏当中的NPC, 在玩家偏离主线剧情的时候会偶尔发言提醒:支线做得太久了,要记得回来做主线哦!
如果不是因为妖兽这种生物属于不可规避的威胁, 尹新舟压根不想在乎什么“仙门主线”——二十多岁的人生经历根本想象不到所谓修仙的漫长寿元,来自现代社会的固有认知和庞杂的信息流也让她很难追求这种闭关一闭几个月,一套剑招练五年八年的日子。
按照岑老先生的说法,这是“心气浮躁,耐不住性子”,尹新舟对于这种说法照单全收,并不太在意——当代青年以修仙的价值观来看,又有哪一个不浮躁呢?
不过山门该回还是要回。
“再过半旬。”
尹新舟说:“我交代好镇上的工作,随后再回山。”
话已带到,窦句章没打算再拘在尹新舟身边,而是表态说自己要单独逛逛这个镇子。工业小镇有什么可逛的?尹新舟不太明白,只能说让他随意探看,但别和镇上的人起冲突,真要是你不占理,“我可不会因为同出一门的关系便无条件帮你说话”。
我怎么会同凡人起冲突!窦句章转身便走,第一个想要去看的就是工坊工地当中巨大的炼铁高炉。即便是整个镇子都在过节,高炉这边也仍旧没有停工,周围的一棵老树上挂了个告示板,上面写着最近这段时间的排班安排。
剑阁的冶炼炉和炼丹炉是采用同种方法制作的,着上去非常精致,表面上还有雕文,而凡间的版本体型不知大了多少倍,他站在地上仰着头也看不到高炉的炉顶,只一靠近就能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热量。
“高炉重地,闲杂人等切莫靠近!”
注意到窦句章之后,立即就有人凑过来警告,然而对方在距离自己五步之外的地方停住,打量了他一眼:“……阁下是仙门中人?”
“是。”
他并无隐藏之意:“霞山弟子窦句章。”
“原来是尹仙师的同门,失敬。”
对方一拱手,让开两步:“还请自便,如果需要讲解的话可以随时叫人来。”
窦句章并不需要,他运起灵力纵身一跃,几息之间就蹿上了身旁的那棵榕树,又以榕树为落脚点,三下两下跃上了高炉周围的脚手架,站在最高点向下俯瞰炉内熔融状态的钢水。
尹新舟这人确实有些不一样,他想,应当请个画匠将这种场面记录下来。
整个冶铁工坊的布局都是绕着这最大的高炉建起来的,西侧是一排的热处理炉,上面统一都插着金子打造的温度计,用来做弹簧钢的热处理;东区则是枪械加工的场所,除了最需要重点看顾的拉床以外,还有一批专门在这里供职的木匠,如今镇上放大假,木匠们也都不上工,只在工作间里留下了一排木工工具,上面用布条绑着每个人的名字,防止到时候拿乱。
虽然不是仙人手段,但也真有两下子,他想。
……虽然不是仙人手段。
其实听他此行要来临河镇,霞山有不少人托他打探尹新舟的现状,那人平日里不见在山门久待,人缘倒是真不错,近年来更是每一个用剑的都知道这个名字。窦句章看着泛起热浪的铁高炉,感觉就像是在看向一个小号的活火山口——也不知道究竟是经过什么夫子的讲道,才能学来这种稀奇古怪的本事。
而另一边,尹新舟在离开之前也有嘱咐,那就是希望镇上能再进购一点“化工材料”,这次想要的是烧碱,有多少买多少,质地精纯者优先。
“这个不是钢铁生意?”
江之月有些好奇,但还是立即开始安排人手。
“不是你说要做点薄利多销好打名声的东西?铁制品还是贵,寻常人家消费不起。”
尹新舟耸肩:“只是之前赚来的钱又要砸进去了。”
说到这里就让人格外心痛,她们两个人盘子摊得太开,可总是循环于“赚钱→投资→砸进生产线里”这种过程,手中的固定资产翻了几番,可惜现金流来去亦是十分迅猛,不像是传统生意人那样且赚且屯。
不过创业初期,难免如此。
“早猜到了。”
江之月睨了她一眼:“你的那份分润尽由你去用,我今冬要去走一趟拍卖会,看看有没有可用的丹药——如你说的,修为也该提一提了。”
一想到对方还是天枢境,尹新舟不由点头:“如果丹药有得换,我回山门之后也用勋业帮你兑一些。”
双方互相礼貌推让一番之后,尹新舟踏上了回山的路途。
出山许久,霞山门内并无多少变化。
真要说的话,最醒目的区别大概是山中的四季更替。原本苍翠的植被如今已经有些枯落,除去时千秋的明霞峰由于法阵的缘故一直保持着常青以外,其余各峰都或多或少地呈现出了入冬时的景象。
回到住所,照惯例对着已经尘土飞扬的房间一通清洗,尹新舟一边咳嗽一边想,自己兴许也应当学点阵法,这样至少可以让自己在离开山门的时候将住处封锁起来,布下几个简单的禁制,防止房间里落得到处都是灰。
自己这段时间攒下的勋业不少,可惜藏宝阁内并无多少上新,提供的丹药也还只是老套的那几样,尹新舟的身上没有跌打损伤,只能草草买下有助于入定的几种,随后又久违地打算找几个讲座听听。
好在仙人的时间观念淡薄,既不过节也不社交,讲堂当中的大课仍旧在按部就班地上,只不过授课内容仍旧十分自由,尹新舟这一次留了个心,特意避开了张飞鹤授课的时段。
……这一次至少要找个能说人话的讲师。
同一时间,瑞霞峰的议事厅当中,年轻相貌的霞山监院突然打了个喷嚏。
“……?”
蒋钧行看了他一眼:“你修炼时灵力走岔了?”
“没什么,说不定是遭人惦记……总不可能是害病,你继续说。”
张飞鹤将面前的茶盏一推:“此次出山敲出来什么情况?”
修炼到他们这个程度,自然是不可能轻易生病的,蒋钧行于是继续组织语言:“我同明镜宗的一位道友一起追击,逮住了一个天权境的浑沦修士。按照这个人招供的供词,他们在三年之前曾经举行过一场仪式。”
见对方要开始说重点,张飞鹤顿时一改原本仰靠在椅背上的动作,坐直了身子。
兽王死于仙门百家之手,流尽黑血,尸体也被分割成数份,分别镇压在五大门派之内,这是不争的事实。然而据传说,兽王身死却神魂不灭,如今身体没有复原的指望,便有好事者开始筹谋从神魂上做打算——虽不知道具体用了什么方法,但据说,他们想尽办法花了不少心力,筹备了一场据说能够唤醒兽王神魂的仪式。
这场仪式让浑沦派整体大出血,甚至让门内的一些高境修士都留下了内伤,财物法器上的消耗更是不计其数,可最终的结果却是以失败告终。
“他们没能成功唤回兽王的魂魄,我们逮住的那个人虽然当时不在现场,也尚且没有参与那种级别法会的资格,但也从那时的惨状里探听到一二。”
蒋钧行说:“献祭的祭品消失一空,阵法也在正常运转,可最后现场却什么都没有留下来——这件事情即便在浑沦派内部也是不可提及的禁忌,自那之后,他们便将这个方案压了下来,开始另寻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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