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有劳?”
她尝试着说。
就当是修仙版本的免费体验吧。
只见对方冲着她伸手,食指和拇指的指腹反复捻过那一小点耳垂,直到耳垂红得通透;随后食指抵住一侧皮肤,将灵力汇聚在指尖一点,转瞬之间,尹新舟甚至都没察觉到痛感,只觉得皮肤一凉,像是被一块转瞬间便融化的冰片贴上皮肤,蒋钧行便松开手,说是已经打好了。
“是不是应该用什么东西穿进耳洞里防止伤口愈合,再多等些时日?”
尹新舟回忆着大学同学打耳洞时候的经历,忍住想要去摸一摸自己耳朵的冲动。
不碰都知道,那一侧皮肤接触的外耳廓一定热得离谱。
“不用,一点简单的术法罢了。”
蒋钧行轻描淡写地解释:“师父早年喝多了酒后指点过我们……只是当初学的时候还从未想过会有用得上的那一天。”
感情你自己也没什么经验啊!那到底刚刚是哪里来的自信!
没有感受到尹新舟心中的腹诽,蒋钧行又故技重施地对付她的另一侧耳垂,手指按上皮肤,态度认真得和自己平日里练剑的时候别无二致。
总是握剑的手竟然也会做这种事啊……尹新舟不禁出神,从她的角度,稍微一抬头就能看清楚对方垂下的眼睫毛——作为一个门派高强度工作的满勤劳模,原本给自己留下的印象都是来去如风的工具人形象,没想到工具人如今前所未有地立体起来,就连呼吸都触手可及。
冰凉的触感稍纵即逝,蒋钧行松开了手,又仔细端详了一下那一片耳垂,多年以前学来的术法虽然经久未用,但果然自己的道行并没有因为缺乏实践而退步。
没有流血也没有痛觉,尹新舟也颇觉神奇,刚想要伸手体验一下仙术无痛打耳垂的结果,就见对方并没有退开,而是继续伸出另一只手,将那两枚翠色的耳环戴在了她的耳朵上。
——方才因为没有打过耳洞而被拒绝了的耳环。
戴好之后,蒋钧行倒退一步,看上去像是在端详自己的手艺一般——视线有如实质般从耳扩扫上去,最后停留在尹新舟的眼睛上,点点头:“很好看。”
语气就像是在说“今天的午饭很好吃”,或者“这套剑法练得不错”。
但问题在于,仙人是不需要定时定点吃饭的。
尹新舟觉得自己的面颊和耳廓都有持续升温的趋势。
但眼前这个人的思维逻辑显然和凡人有异,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千万不能被带了节奏——说不定师兄的脑袋是线性的,他的逻辑只停留在“没有耳洞所以没办法接受这对耳环,那么下一步就解决掉‘没有耳洞’这个前提条件”的程度。
练剑会让人变成这样吗,这也太恐怖了。
尹新舟不由得想起那个经典的程序员笑话:下班回来的时候带一斤苹果,如果看到了卖西瓜的,就买一个[1]。
结果对方就真只买了一个苹果,理由是“我看到了卖西瓜的”。
蒋钧行倒是一副轻松下来的模样,他的打算原本就只是打算将这些礼物送出去,而如今目标已经达成,整个人又恢复了原本的从容。
虽然手中还剩了几样,但日后机会还多,总能将这些全部都送出去。
看着对方一脸“程序继续运行下去没有再卡BUG”的表情,尹新舟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一定是张监院在从中捣鬼,也不知道他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拿自己门内的弟子和自己的亲师弟来逗乐。
“那么,门内事务还多,我就先行一步——”
“等等!”
尹新舟下意识拽住蒋钧行的衣袖,看到对方钉在原地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讪讪收回手,迅速在脑海当中搜了个理由出来:“师兄,我这里还有一事想问……”
说出口之前还只是找个理由,但真话到嘴边,尹新舟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确实是个靠谱的请教对象:内门当中,和自己关系最为熟稔,能以师兄相称的就是他了。
师兄妹之间指教修行算突兀吗?那真是正常极了!
“请问,炼器师并不以剑入道,如果调息有碍的话,应当如何继续提升自己的修为?”
她问:“我的情况师兄应当也很清楚……原本突破至天璇境就已经是时师姐丹药的功劳,如今想要再上一步,实在是不得要领。”
挖掘机倒是有个清楚明白的进度条,每杀一只妖兽剖出丹核来就能将进度条向前推进一小点,虽说效率极慢,但总归有个盼头。可修士的修行却毫无参照物,都说行路艰难,可这路究竟有多长,而自己行到了何处,没有任何比对的标准。
缺乏反馈机制又掌握不到窍门,给尹新舟带来的反馈感远不如扎在村子里办厂——临河镇的进度如今日新月异,不断有外地人移居进来,将镇子的规模向外扩张,每一天都能看到实打实的收获。
“其实在入门的时候,水占术就已经泄露了一线天机。”
蒋钧行沉吟了一下,判断道:“能用水占术占出形貌的修士,就已经比旁人多了些机缘。我是以剑入道,入山门之后便潜心习剑;师妹既然也能映出入道之物,想来也是要从中想办法。”
……但她是以挖掘机入道啊,难不成日后要去做挖掘机的适应性改造吗!
尹新舟顿时后仰:那听上去比练剑要不靠谱多了!
“除了修行和入道之物以外,还有一点更为关键,那便是道心的淬炼。”
蒋钧行顿了顿:“不过在这一点上,我没什么诀窍可以介绍——”
他显出几分不太好意思的表情,自己还卡在玉衡境多年,还要给别人介绍道心的变化,那远不如教剑来得有底气。
但已经问到了这里,也不方便让人一无所获地离开,他便轻咳一声,开口说道:“道心,即是你踏上修行之途根本的目的。”
简单翻译对方的说法,这份目标的清晰程度和理解深度会支持一个修士在修行的路途当中走得更远。每个人的仙途都各有磨砺,道心也因而各有不同,外人只能提供泛泛而谈的经验。
“假设一个人心底里是想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剑修,但却阴差阳错去学了乐器,那就比较难以突破,是这个意思吗?”
尹新舟问。
“……或许如此?”
蒋钧行道:“但道心也不是可以如此轻言的内容。”
尹新舟点头,她听懂了对方的意思,但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反而变得更大了。
总不能说,自己修仙的理由是为了霞山包吃住、更好的生活条件以及灵石动力新能源吧。
这话说出来,她很怀疑自己作为霞山混子说不定会被张监院直接开除。
第98章
等到蒋钧行离开以后, 尹新舟又重新回顾了一遍自己这几年的经历,最后确认她应当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至于因为太过惫懒而被丢出门外。
虽是如此, 她也确实并没有按照霞山大多数弟子的成长路径去修炼,反倒是从一开始就走出了一条另辟蹊径的道路。
按照蒋钧行的说法, 修为越高,就越是需要道心纯粹,目标清晰;天枢境突破到天璇可以懵懵懂懂地靠着丹药走捷径, 可越是向上,丹药能够起到的作用就越小。
除此之外, 修为晋升的关键同自己的入道之物有关,比如音修猛练自己擅长的乐器, 而丹修经常扎在丹房当中钻研休闲版本的生物医药。
无人的空地上,尹新舟将挖掘机召唤出来,陷入沉思。
自己如今的挖掘机驾驶技术显然没得说, 要是放在早些年的相关职业技术学校, 估计还能考个█翔的毕业证——只不过如今天底下有且仅有这一台,无论甩方找平挖沟停放的技巧有多纯熟,在大家眼里也都只是“仙法精湛”,看不出更内行的门道。
驾驶舱内的显示屏里, 距离LV3的进度条还差大概四分之一的位置, 如果这段时间抓紧时间杀妖兽或者肯花钱购买妖兽丹核的话, 填满这四分之一应当不成问题, 但问题在于, 自己的晋升和挖掘机等级的晋升是相互绑定的——突破最终还是要落实在自己修为的变化上。
那么……问题就来了, 自己的修为如今究竟如何呢?
相较于最初写符时经常袭来的、灵力亏空带来的疲倦感,她如今画炼铁炉用的引风符已经熟练了不少, 在符术一道也有着稳定的进步。
除此之外,炼器方面,她也跟着霞山门内的资料学过不少在法器表面雕刻符文以改变物理性质的变化(最常见的是消音和减重),只不过因为时间周转的缘故,还没有真的将自己的作品拿到“同行”群体当中交流过。
至于更高级的操作,比如说栖衡山卓闻仙人那种能够装下好几亩地的乾坤壶,自己如今还是无法窥见门径。
总结一下,应当算得上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不过某种意义上,自己确实游离于霞山的体系之外:霞山九式的剑法练得实在是不能让人评价,而且自己半途还更改了常用武器的类型,以至于枪剑连霞山的传统剑招都用不出来——尹新舟最后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将应当挂在枪口的剑型刺刀当做配剑佩戴在腰间,以示自己霞山修士的身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尹新舟仿佛回到了自己大学时的时光,继续在霞山各处听课。
晨起出门的时候,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垂,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带上了那一对翠色耳环。
她本人向来信奉极简主义,时常佩戴手镯也只因为其便利的储物功能,穿越三年来,由于种种意外总堆叠在前方推着自己走,也从未细想过装饰打扮之类的事,扣上耳环的搭扣时,无端生出几分不习惯。
有个摇摇晃晃的东西坠在皮肤上,让人忍不住每隔一段时间就想摸一下。
既然他都说“很合适”,那就戴一段时间也无妨……不过发簪就算了,沉甸甸的金饰插在头上,总有一种将博物馆里的展品偷出来私用的感觉。
*
符咒的课程有点像是大学时候的工程实践,前半节讲理论原理,后半节课上手画符,而课程到了后半的时候,大家也可以互相沟通交流对符咒的理解和一些个人技巧。
而这一交流,就显出了“理论基础”的高低差距。
徐望也时常来听课,作为一入仙门就共同出过山的老熟人,尹新舟和对方的私交也还算不错,在临河镇的那段时间里也经常有通信,交流些符咒阵法的改良。如今听课的时候,二人也经常选在邻桌的位置,方便在画符的过程当中互相交谈。
“我们假设这个字就是整个符阵当中的函数,灵力在运转的过程当中,需要依靠指针在这里进行声明……”
尹新舟将手中的毛笔倒过来,用笔杆戳了戳眼前的符阵:“书写顺序很重要,不然的话就算描出了同样的图案,也没办法实现应有的功能。”
“也不尽然。”
徐望摇了摇头:“调整符咒激活时的灵力流向,也能起到类似的效果。”
前后左右有不少人探过头来,发出灵魂质问,你们两个人说得明明都是人话,听起来却让人感觉像是天书——明明大家都是修为仿佛的修士,在表述方法上却有着极大差别。
徐望只得解释道:“新舟师妹虽然在符术一道上积累不丰,但却极有灵性,每每学起新术法,都有一套自己的解释。我听过几次,也觉得很有道理,此后边一直在用类似的说法同新舟师妹交流。”
“就是方才那函数……指针的一套?”
大家问道:“虽说炼器和画符都要先学一点算学,但师妹所说的似乎和门内传授的内容也有区别。”
“许是自有师承吧,师妹曾经提过自己早年在别修习过算学,如今的习惯也是从当年的师承里带来的。”
徐望抬手排开一张新的黄纸:“我觉得好用,就也借着用,仅此而已。”
聊够了“专业技术”,看见负责授课的先生没注意这边,大家的话题又很快偏移向最近的闲谈话题,尹新舟很意外地发现,混沦派的事张飞鹤并未避着门内弟子,而是任由各式各样的小道消息四下传播。
比如——
“伏妖的委托明显变多了。”
其中一个人说道:“问道台那儿的告示都能看得出来。”
“我数过,同比增长了百分之三十。”
徐望跟着点头,看向旁人有些惊讶的眼神,才又解释道:“也是新舟师妹的说法……该叫‘统计学术语’?就是比往年多了三成的意思。”
嚯,变了种说法,大家迅速理解了他的意思,又有人跟着补充:“许多城镇的防护法阵也被妖兽突破过,害得我们这些人也跟着四下奔波修阵法……造的时候说是能维系百年以上,谁知道这么不经用。”
“师妹这边呢?”
大家看向尹新舟:“都听说你同另一位同门经略了个凡间镇子,如今周围可有妖兽侵扰?”
尹新舟犹豫了一下:“我同各位师兄师姐比起来还是缺了些经验,不知道早些年妖兽侵扰的次数究竟几何,不过……在回山之前,我们给镇上的凡人都留了兵器,也训练了一些人用法器,如果不是太危险的妖兽,他们应当会有办法自己抵御一二。”
如今枪械的生产还在继续,江之月的意思是每次都自留三分之一的产量,尽量将镇上力所能及的人都训练起来,让她们二人不在镇上的时候也能自行保卫镇中的财产——冶铁工坊建得本来就远离生活区,还在建造中的化工工坊则离得更远,直接延伸到了旧有防御法阵的范围之外,若是没人持枪守着,还真担心一朝建成就被妖兽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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