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也很黑,晚上好久好久啊。
不过,外婆给准备了新的小床和玩具,青山乐此不疲地玩新玩具。
妈妈和弋文都在房间,他们分开坐,他们之间话很少。
然后,妈妈拿衣服去洗澡了。
弋文开始在房间走来走去,嗒嗒嗒的脚步,好吵。青山问:“弋文爸爸,你走不累吗?”
他愣了愣,失笑,“哦,那我坐好。”
青山听到挪椅子的动静,抬脸看,弋文坐在窗边,痴望着玻璃上跌落的雨水。
真奇怪,青山不管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雷打了好几次,妈妈喊:“青山,该睡觉了。”
青山上了厕所,想起口渴,喝了很多水才躺小床上。
水喝多小肚子憋,他翻身听到大床那里在说话。
“青山睡了吗?”
“好像没……”
“他今晚睡的不安稳。”
……
青山又一翻身,没声了。
迷迷糊糊,尿更急了。
青山打开眼睛,小夜灯在床头亮着。他自己爬下床,去到卫生间。
可是门关了,里面有些奇怪的声音。
青山敲门,“妈妈,我要尿尿!”
里面突然乒铃乓啷地响,然后妈妈打开门,弋文弯腰在捡东西。
昏淡的灯光下,他们两人的脸,红得像糖葫芦的糖霜。
真奇怪。
尿尿了,青山爬上床,熟睡过去。
之后发生什么,他也就不知道了。
*
次日,台风过境。
天还阴沉,小雨淅沥。
院中吹来了很多树叶,包括花圃的花,都零碎得凄怜。
青山站在门口,不敢踏出步。
“怎么了?”弋者文蹲低问他。
青山说:“叶子可怜,还有花。”
“叶子在树上不可怜,花瓣在枝条上不可怜,是吗?”
青山仔细想,点头。至少那样不枯萎。
“青山,其实被困住了,哪儿也去不了,也可怜。”
“哈?”
弋者文用手比划风的轨迹,“树叶,花瓣,都飞到了空中,那是大冒险。”
“哇~”青山其实不太懂,但觉得好厉害。那么厉害,也就不可怜啦。
弋者文转身去拿扫把和雨衣。
“青山,我们穿雨衣扫地。”
“哇!好!”
扫地的时候,老头电话来了。
“昨晚降雨量不算大,仓库没受灾吧?那楼房呢?玻璃碎了几扇啊……等会我喊李师傅去修。嗯,我大概十点前到物流园。”
弋者文挂电话,青山已经扫平一小片地。
“很厉害!”弋者文不吝表扬。
青山的劲越使越有。
吉苑起床后,青山交给她,弋者文坐公交走了。
然后晚上放工再坐公交到沙脊街,这样持续了十来天。
张絮眉回来了。
吉苑开始着手实习事宜,廖蓬欢也在这几天回北海。
午休时间约饭。
夏天当然是冰凉的糖水,搭香喷喷的牛腩粉,再来个虾饼小食。
廖蓬欢都尝过,感叹:“还是北海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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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苑也觉得,“从小吃到大的食物,总有亲和感。”
“确实,这次我回来工作,可以天天吃到了。吉苑,你上班不忙吧?我们可以经常约饭。”
“不忙,到点下班,可以约。”
“那行。对了,你上班谁带青山?”廖蓬欢问。
“暂时是我妈妈。”
“她身体不是需要静养吗?受得了累吗?”
吉苑说:“所以是暂时,她近期有去道观长住的念头。”
“啊?这……”廖蓬欢想问,不敢问。
吉苑解释:“是去修身养性。”
“哦哦!那青山怎么办?”
问题又绕回来了。
吉苑考虑将青山送托儿所,他也两岁半了,提前适应集体生活也好。但是弋者文不同意。
“再看吧。”
九月初,张絮眉简单收拾,准备前往桂平的一间道观。
她临走前跟青山拥抱,说了些体贴话。
青山抱住她脖子,亲昵道:“外婆好好的。”
张絮眉说好,她转而叮嘱:“吉苑,珍珠铺配货的日期改周末了,届时需要你跟进。家里或者店里的事处理不了,要告知我。”
“我知道。”
“好好照顾青山。”
吉苑点头。
青山不懂晦涩的分别,跑开玩去了。张絮眉再看眼他,和他后背别着的三角符包。
父母的冀望,对于孩子,无不更纯粹,真挚。
青山的成长张絮眉看在眼里,他很开朗,也乐于表达。
张絮眉说:“他能做个好父亲。”
张絮眉走了。
吉苑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弋者文。
弋者文过回之前带着青山上班的日子。
吉苑五点下班,在老街店铺帮忙。
弋者文多数六点放工,然后带青山过来,三个人一起回家。
日子走到九月最后一天。
配合国庆周放假,吉苑单位只上半天班。她去了物流园,想看看青山是怎么度过白天时间的。
九月末到十月,台风活跃度逐渐降低,这时候的北海天高云阔。天蓝到尽,大朵大朵的棉花云漂浮,别是好看。
在园区门口,就能听到青山的笑声,吉苑寻声找过去,看到青山坐在一辆挖掘机玩具上,傻佬在和他分工运输物料。
所谓的物料是一些石子枝叶类。傻佬指挥,青山搬运,他们玩得煞有其事。
“青山。”
“妈妈!”
青山从挖掘机上蹭下来,跑进吉苑的怀里。
傻佬也噔噔跑过来,甜甜地喊:“姐姐。”
“嗯,杨大成,弋者文呢?”
“他在26号仓库,我带你去。”傻佬蹦蹦跳跳的带路,青山也下来一起走。
他们很有共同话题,聊天大笑。
天真的人永远那么快乐。
26号仓库里,弋者文在驾驶叉车堆货。
透过叉车的敞篷,吉苑看到他裸着的胸膛,铺着汗,一滴滴滑落。手臂拧转方向盘时,臂侧肌肉鼓起,紧实充满男性力量。
那张脸认真时,严肃谨慎,五官天然带着攻击性,搭着这具身体,极有危险的性张力。
吉苑看怔了,直到弋者文目光转过来,她才回神。
他一笑,玩味,似乎发现她的失态。
吉苑回笑,大方地用视线探寻他的身体。
弋者文被看得火燎,跳下车,抱起青山走过来。
“下班了?”
“嗯。”
“饭呢?”
“吃了。”
对话一板正经,吉苑却从弋者文的眼睛,品出一丝炽热。
傻佬又发现新乐子,呼喊青山去围观。
青山要从弋者文怀里下来,弋者文跟他协议:“不要靠近箱子和车子,不然下次不能进仓库了。”
青山忙不迭点头,跑开了。
弋者文靠近一步,吉苑闻到他身上热的汗味。
他问:“你要待多久?”
“你忙吗?”
“忙。”
吉苑说:“等你下班,我们一起走。”
弋者文笑了。阳光好,眼也柔。
后面不远还有工人,他用指尖勾了下吉苑耳垂,克制地留下一线温度。
“我去忙了。”
“嗯。”
青山两三点时困了,吉苑要带他去小平房睡觉,他不乐意,非要找弋者文。
弋者文不知从哪变出一个婴孩背带,将青山兜起来挂背上。他正常走路的幅度,就相当于摇摇椅,青山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那是当地妈妈喜欢用的一种单肩背带,一块弧形的布兜住孩子的臀部,腿分开这样背。单肩对肩颈受力比较大,但有利于婴孩髋关节发育,所以流传较广。
吉苑发现背带有些旧了,推想他以前也是这样带青山工作的。
青山睡了一个多小时,弋者文的肩勒出块深印子。他揉着肩膀,跟吉苑说:“累了就去房里休息。”
吉苑摇头,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坚持将青山带在身边?”
弋者文回:“我希望他开心地长大,多感受美好,迟一些接触外界的现实。如果世上大同地要下同一场雨,那我就撑着伞,能让他干净地走多少步,就多少步。”
这样的亲子关系,是她羡慕的,也是她想给与青山的。
“真好。”吉苑说着,拥抱住弋者文。
后面仓库爆发出哄笑,弋者文难得地脸红了,却也没舍得推开。
傻佬有事忙,不能再和青山玩了,青山就把吉苑当倾述对象。
“挖掘机是老头爷爷的,我好喜欢。”
“明川叔叔的水果,好吃,他会让我咻咻地飞。”
……
说人人到,李明川面对吉苑,依旧不对付。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对我哥做的事,别想我给你好脸色。”
吉苑说:“我不需要你喜欢我,你对青山好,我会感谢你。你和弋者文的感情深厚,为他抱不平,也在情理。但我和弋者文之间的事,不需要对外解释。”
李明川又语噎了。怎么会有人铜墙铁壁似的,理智又绝对自我。
今天放工早,天气晴,他们到了外沙海。
弋者文和吉苑牵着青山,沿着海岸线散步。
海风催潮,浪拍上岸线,溅湿他们的脚。青山开怀大笑,去追浪花玩。
有时还会卷上来小鱼,青山惊呼,小心地捧回海里。
六点多钟,海边渐渐聚人,为一场动人心弦的日落。
弋者文买了晚饭,他们就坐在入海阶梯,看落霞飞鸟,吹海风食夜。
晚霞欲落,人也息。
夜风携雨至。
青山指着远处闪灯的海面,大叫:“有船!船!”
弋者文跟他说:“船要停港。”
青山自己理解:“有船停港。”
有船停港,吉苑接着说:“明天会是个好天。”
“下雨了。”青山眨着疑问的眼睛。
好奇妙的此时此景,弋者文发自内心地感慨。
潮水涨上阶梯,吉苑一步一步走进海水。
她的发,她的衣裙,被海风吹拂。身后是雨夜的海,她轻轻笑着,任意天地。
弋者文记起她曾说过的一句话:我好喜欢在海里躲雨。
弋者文看着海水上涨,淹没掉吉苑的裙边。
她就像荒野里一团自焚的火焰,燃烧,燃烧,用力地燃烧。发现我吧,看见我吧,来爱我吧。
以这种极端的方式,去渴望得救。
她一踏空,落入海里。
“爸爸,妈妈她为什么要在海里?”
“因为她是自由的。”
“她还会回来吗?”
“会,她的港湾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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