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暴富,二则杜康。
暴富这一样赵水月用不着,那就只能靠杜康。
不是周末,小酒馆人并不多,歌台上,驻唱歌手抱了一把吉他,长腿抵了椅子腿,顶着一头深褐色微卷碎发,轻阖双眼低哼弹唱。
虽五官端正,长相不错,但浓浓的艺术气息,再配上那嗓音婉转而低沉的弹唱,在蓝色调的酒馆光线下,越发觉得沉郁。
赵水月连喝几杯,早就眼前迷离,她安静地托了腮,望着那男子浅浅发呆。
今晚气氛不好,许星和滟子也不像往常那般活跃,仿佛为了陪赵水月,眉眼之间也都染上忧愁。
赵水月眨眨眼,目光从男歌手身上抽离,然后回身去拿钱包,她本就很少带现金,翻来翻去,就从钱包翻出一百多块。
于是蹙着眉眼,对许星和滟子发嗲,“来来来,大家凑个小费,这歌声不应景,我想听应景的。”
于是三个人把口袋翻了个底朝天,也就凑够三百块,赵水月便拿着现金去找人家。
滟子心想,十有八九是喝多了,点歌找静吧经理扫码支付就成,非要凑什么现金,莫不是,想借机勾、搭男歌手?
许星也摇摇头,顾老师实在不识相,能分手不赶紧分手,帽子早晚戴头上,这一戴,可就摘不下来了……
不过显然两人想多,而且,三百块钱只能点个歌,想要陪酒,那是另外的价钱。
况且这是人权社会,买卖也得愿打愿挨,遇到不愿意的,有钱也不见得能花出去。
赵水月这边点了歌,就转身回来,不多时,就换了身穿一袭妖艳红裙的女歌手上台。
拿起话筒,言简意赅地自我介绍,介绍完,对赵水月翩然一笑,“一首陈奕迅的《最佳损友》送给大家。”
赵水月听到这里,嘴角勾笑,回身捏起玻璃酒杯,往沙发扶手上一趴,正对着唱台目光楚楚。
耳边响起熟悉的旋律——
“
朋友 我当你一秒朋友
朋友 我当你一世朋友
奇怪过去再不堪回首
……
……
无法再与你交心联手
毕竟难得有过最佳损友
从前共你促膝把酒
倾通宵都不够
我有痛快过你有没有
很多东西今生只可给你
保守至到永久
……
……”
赵水月合上纤长的眼睫,闭着眼睛一饮而尽,她深深吸了口气,又轻轻吐了一口浊气,本就复杂沉闷的情绪,伴着酒意越发错乱涌动。
一首歌尚且没听完,仓皇放下酒杯,拿了手机站起来,晃悠悠往卫生间去。
滟子起身要跟上,谁知被许星拉了一把。
伴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许星对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别去,让她一个人待会儿。
滟子欲言又止,也只能重新坐回去。
她闷闷地喝了两口酒,低头问许星,“到底怎么回事?”
许星摇摇头,“在赵水月这里,没人比柳忆月面子大,四个刚确定关系的男朋友,赵水月让给她仨。”
至于第四个,柳忆月那时候已经走了,赵水月也就谈了没一个星期,后来她要分手,那□□崽子拿刀要自戕,吓得赵水月甩手给了一百万。
从那以后,恐男。
滟子听到柳忆月的“英雄事迹”,简直惊愕不已,瞪着眼睛许久没回神儿,骂了一句:“丫的,抢男朋友专业户?”
许星拧着眉想了想,于是摆手,“也不是,就是有病,自私狭隘占有欲强,她可以瞎搞,就不让赵妖精谈,跟个吸血鬼似的霸占着赵妖精,赵妖精都让着她。”
滟子忍不住抿了一口酒,看着许星轻咳两声,“不是,让你这么一说,我咋感觉她俩关系那么不对味呢……”
许星咳咳两声,酒水洒一地,“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赵妖精一直都是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少见多怪,她那种贱人多了去了。”
*
且说赵水月这边踉踉跄跄到了卫生间,把自己在卫生间关了许久,才肿着眼眶红了鼻头,扶着门一步三绊脚出来。
出来就趴到洗手池子上,眼眸迷离看镜子里的自己。
刚打开水龙头,低头洗手,放在大理石台面的手机就响了。
她晃悠悠看一眼,顾云漠打来的。
赵水月焉头耷脑接了,“喂?”
她因为刚痛哭一场,是以嗓音沙哑含糊。
那边不知问了什么,赵水月有气无力轻喃,“没喝多,不要说得我酒量好像很差…身边有谁?没人啊,我一个人在卫生间——”
说到这里,也不知怎地,情不自禁哽咽。
她抬起指尖扶额。
泪水就顺着脸庞滑下来,挂在白皙下巴上打旋儿,随后大颗大颗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珠子一样扑簌簌滑落。
画面那叫一个我见犹怜,万种风情。
泪眼婆娑之际,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不由地欣赏两秒,转过神儿,又委屈道:“顾云漠…我心情不好……”
顾云漠眉宇紧皱,唇线抿了许久,“因为什么?”
赵水月含着泪摇摇头,又是一阵哽咽啜泣,娇声否认:“没什么…就是心情不好…你就当我没事找刺激,伤春悲秋吧…嗯…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给我打电话,真是我的荣幸……”
她说着说着又开始哭,一时间又是伊人垂泪,梨花带雨惹人怜的娇弱模样。
只不过那哭声断断续续,倘若不是真情流露,又岂能如此伤心。
她含糊不清控诉:“都欺负我……”
顾云漠哑声问:“谁欺负你了?”
她低声泣泣,“你就欺负我了。”
顾云漠眉头紧锁,“没有,怎么会……”
赵水月单手掩面,泪水又顺着指缝砸落,颤着声,“看,就知道你们、你们不会承认……”
顾云漠回头看一眼身后,透过门缝,里头还在忙碌。
只得压低声音,低醇而温润地哄她。
末了,赵水月情绪恢复一些,撑着洗手台用力闭了闭眼
却无情道:“花言巧语!”
又道:“挂了。”
说挂就挂,手机屏幕往下一盖,继续洗手。
洗完手捏着手机回去,看也没看又盖到酒桌上,压根没瞧见手机明灭,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不断进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第30章
赵水月喝大, 完全忘了顾云漠打过来电话这一茬,深夜从小酒馆被许星和滟子搀扶出来,她只在想, 罢了罢了, 人这一路本来就有人来,有人走, 有相聚有离别, 手足情深亦有难共酒, 自己又何必因为已经忘却的故人, 又钻进那死胡同。
至少眼下,还有两个真心相待的姐妹,荣辱与共。
还不至于太惨。
倒是许星看一眼手机, 在她耳边道了句:“赵水月你这么多未接电话?”
赵水月迷离之际还哼笑两声,心想你以为呢, 我可是公司一副总, 日理万机, 商海沉浮,大晚上有一堆电话不很正常?
不过就是有电话又怎样,还不是我想接就接,不想接, 他们就只能吹着胡子干瞪眼。
后面一行三人上了出租车,赵水月头一扭,就枕着滟子的肩膀去跟周公下棋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中午, 她醒来不知今夕何夕, 打量四周, 竟然在自己的小公寓。
这小公寓还是和母亲沈宛瑜频繁拌嘴的时候,赵水月想离家出走, 于是悄悄置办。
从付款到交钥匙,再到装修住进来,家里都不知这地方的存在。
昨晚三个人喝得酩酊大醉,都没回家,就来了赵水月的秘密小基地。
她这会儿醒来,浑身没劲,还很酸痛,皱着眉拿开许星的手臂,刚要掀被子起身,又滞了滞,蹙着眉尖摸进被褥,把滟子的腿从自己身上丢开。
什么人啊,睡觉这么不老实,难怪她浑身酸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径直走到冰箱,想拿盒牛奶解解酒,低头一看,太久没过来,就连牛奶都过了保质期,只好丢进垃圾篓。
到这里,才想起来找手机,摁了摁,屏幕没亮。
手机竟然关机了。
于是慢条斯理找充电线。
一开机,就看到顾云漠的未接来电。
足足二十一个。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看不见喜怒的短信:开机回电话。
她叹了口气,十有八九是被某个人打关机的。
看见未接来电的第一秒,普通女孩子肯定觉得幸福极了,他得多爱我多着急,才能打二十一个?赶紧回过去,情意绵绵,你侬我侬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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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赵水月的第一反应,是惊吓。
这么多电话,他得多愤怒多生气,我是不是还得哄?
麻烦死人,算了吧。
还是让他自己冷静吧。
于是就没回。
她丢下手机去卫生间,哼着歌洗去一身烟酒气,然后赤着脚尖裹了浴巾出来,看一眼昨夜带回来的啤酒瓶,脸带嫌弃踢到一边,然后去衣柜里扒衣服。
收拾好,这两人还没醒,也不知昨晚几点睡的。
也没叫醒她们,走到沙发躺下,翘着脚打开手机,开始点外卖。
谁知这边才刚浏览了两家送餐店,电话就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赵水月颤了颤眼眸,盯着手机屏幕看三秒,随即接听。
“哪位?”
那边愣了一下才说:“小师娘,我是徐卫啊。”
赵水月起初以为是公司职员,是以刚才端了副总的架子,说话清冷又疏离,一副公事公办的官方语气。
没办法,年纪轻轻身在高位,很多时候为了威严,只能靠一个“装”字。
听到徐卫自我介绍。
才反应一下,收了收语气,唇角抿了一抹笑,“怎么了,你找我有事儿啊?”
徐卫就在电话里道:“是这样小师娘,吴楠老师最近特别忙,有件事给忙忘了,所以顾老师很生气也很无辜……”
一番话说的没头没尾,赵水月都没找到重点,不过顾云漠很生气,这个在赵水月预料之中,换作谁打了那么多电话不生气?
换作她,就算不喜欢对方,也能一夜睡不着。
她自知理亏,“…然后呢?”
徐卫讪笑两声,接着说:“那您现在在哪,我有东西要交给您?”
赵水月心生好奇,忍不住打探,“什么东西啊?”
突然要给她东西,又是何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卫却故意卖关子,“您收到东西,不就知道了?”
其实徐卫也不知到底什么用意,但谁让他的任务就是把东西送到赵水月手里呢,还是赶紧办完赶紧交差,怎么神秘怎么来。
赵水月也没多想,就说了个位置。
半个小时后,徐卫开着银白色天籁来到指定位置,顾云漠出差不在本市,又有跑腿的事情需要办,车都是直接丢给徐卫开。
他停好车,不见赵水月身影,便停靠路边,从兜里摸出来香烟。
才刚要点燃,远远就瞧见小师娘的娇俏身影。
因为没化妆,一夜宿醉,所以唇色比往常偏白,出门之时就摸了个墨镜挂在脸上,身穿一件清凉露背的吊带长裙,踩着拖鞋不修边幅慢悠悠出来。
就算如此,丢在人群里,那胜雪的肌肤也能比下去一大片。
她抱着手臂站在街道对面,小细腰晃来晃去,模样慵懒地左顾右看。
徐卫赶紧拿上东西,推车门跑过去。
两个人站在一家装潢精致的甜品店门口,落地玻璃内,还能看到好几排面包蛋糕之类。
徐卫一上来先点头哈腰地问好:“小师娘昨晚没睡好?”
赵水月扯了一下嘴角,对于称呼这个问题,纠正一次纠正两次,也懒得再纠正第三次。
且听多了,也就习以为常顺耳起来。
不耐烦地拧眉,小手递过来,“东西呢?”
徐卫从身后拿出,“给。”
待赵水月看清,不由地愣怔,“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昨夜二十一个电话没打通,就急了眼了,自己主动要撇清?
她视线停留在那一幅《上林赋》上。
不过,分手还得把东西都还了,算得倒是很清楚,就是有点儿幼稚。
她送得时候虽然很敷衍,但到底是一份心意,还来还去麻烦死了。
于是正了正神色,正想说既然没人要,就扔了吧。
岂料徐卫丢下一句:“小师娘,那我实验室还有事,东西你收好,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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