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养心殿”一词戳中萧鸿越的心脏,他上前揪起那密探,大喝:“你胡说八道什么!”
那密探被吼得哆嗦一下,吓得连忙抱拳重复道:“小的没有胡说!皇上突然派人围住了慈宁殿,不准任何人进出。养心殿也禁止任何人靠近,里面似乎出现了一位姓叶的姑娘。”
这密探是将军的手下,他的话,几乎确定了几人刚刚的推测,叶岚岚可能真的是被皇帝掳走的。
忠王料想到了叶岚在养心殿,却没想到太后会被软禁,他的眼珠子迅速转了几圈,立刻意识到了计划可能出现了问题。
“太后为何突然被软禁?”
叶隆的这个问题,在场无人知道答案,但是太后被软禁,却让另一个问题的答案浮出水面。
前阵子,皇上和太后为何在外戚提拔上意见不一迟迟不决?
因为内部有矛盾了,而且是无法调和的矛盾。
更是裂痕,可以趁虚而入的裂痕。
太后被软禁,对宫里失去掌控。
皇上手无兵权,还是个病秧子。
忠王在外,怀有二心。
“鸿越,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叶隆看向萧鸿越,可是对方却在犹豫。
“我……答应过岚岚,不杀他。”
“六皇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可以活捉嘛!若是再迟,恐怕叶小姐都危险了!”
忠王拱火,并主动请缨:“正好想借这个机会向六皇子证明,本王确实真心站在您这一边!您不愿意做的事,尽管交由我来做,本王麾下皆效忠六皇子!”
萧鸿越斜眼看着忠王冷笑,他才不可能把这事交给此人。
“忠王若想向我尽忠,那就帮我活捉太后吧!”
这话摆明了让忠王与太后当面撕破脸,把最棘手的人交给他处理。
他脸上的笑容略有一丝僵硬,却也只能应下来。
“我和仪潜负责攻防和活捉皇帝,鸿越,你去找岚岚。”
萧鸿越也赞成这个安排,和仪潜对视一眼,对方略一迟疑,点头答应。
仪潜跟着叶隆前去调遣叶家军,但心里总是不放心。
“将军,我觉得我最好去看着忠王。”
仪潜无官职无身份,所以在这群人里没有话语权,但他一直从旁观察,所以对忠王始终持有怀疑。
自边疆回来后,叶隆便在军营里历练仪潜,知道他洞察力和敏锐度不错,便问:“你看出什么了?”
仪潜缓慢地摇头,“暂时并没有,只是觉得他不可信。”
叶隆也如此觉得,便应允了仪潜偷偷跟踪忠王的行动。
萧鸿越率领手下先一步潜入皇宫,从巡逻较为松懈的西北侧进入。
皎洁的月光下,一批精卫前后包抄了门口走过的四名巡逻士兵,手起刀落。
随后,尸体被拖走,整个过程迅速而无声。
萧鸿越借着宫灯的光,向他们打手势,让他们藏在暗处盯紧周围,自己则一个人慢慢往养心殿方向潜入。
在距离后宫较近的一个方位,萧鸿越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不远处的那个宫殿虽然已经重新修缮,但他依然记得它曾经的样子,被大火燃烧前的样子。
那是他幼时随母妃曾居住的地方,也是母妃亡故的地方。
他攥紧了拳头,骨节咯咯作响,眼神流露出怨恨与晦暗,目光落在更远处的慈宁殿。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脚步声打断了萧鸿越的思绪,他迅速将身形隐入黑暗中。
只见一个女子行色匆匆,似乎是从康安殿的方向过来,她头发散乱,满脸慌乱,一身红衣凌乱不堪。
没跑两步,女子突然被绊倒,重重地摔倒在地,但是她并没有停留,硬是爬起来,忍着痛又往后宫跑去。
萧鸿越狐疑,这女子看起来像是后宫之人,为何如此慌乱?前面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见女子溜进了后宫,似乎没发现自己,刚松了一口气,突然发现女子刚刚摔倒的地方留下个小药瓶。
他见四周无人,上前去捡起来,因为不知道是不是毒药,所以并不敢打开,只是先收起来。
养心殿已经不远,萧鸿越愈发小心行动,生怕被人发现。
终于在劈晕了一个守门太监后,他潜入养心殿。
可是殿内空无一人,甚至连宫女都没有,但是,萧鸿越依然敏锐地发现了这里有人存在的痕迹。
塌上的被子尚有一丝余温,萧鸿越不能推断这塌上的人是皇帝还是叶岚,还是……
他目光沉沉扫视周围,除了一把扔在地上的水果刀,再没有其他。
岚岚,你在哪儿?
“你是谁……呜呜!”
萧鸿越听到身后的声音,立刻一个闪身掐住对方的脖子,才发现对方是个宫女。
“有没有在这殿里见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
宫女被死死地捏住气门,无法说话,只能费力地点点头,祈求地望着萧鸿越。
“我现在让你说话,你要是敢呼救,我立刻掐死你。说,她在哪儿?”
萧鸿越浑身戾气,手指微微松了点力。
宫女大口喘息了两下,颤抖着小声道:“在……在康安殿。”
“只有她一个人吗?”
“……还有……还有皇上。”
第51章
“安贵妃,皇上休息了,吩咐不见任何人。”
小太监挡在康安殿门前,对面前的皇妃态度十分恭敬,但得到的却是狠狠一耳光。
“凭什么可以见她,却不见我!”
小太监浑身哆嗦地捂着脸,完全不敢说话。
他根本不知道安贵妃说的“她”是谁,他只知道皇上进殿的时候脸色很差,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打扰他。
安平胸口起起伏伏,怨毒地盯着上方康安殿的牌匾,手中攥着的药瓶几乎要被她捏碎。
好,萧怀镇,你不见我,我自有办法见你!
她突然绽放一个如同曼陀罗花般美丽的笑容,盯着眼前的小太监。
小太监被她盯得浑身发毛,忙问:“安、安贵妃,您还有何事?”
“公公,你知道本宫的脾气,你刚惹怒了我,知道什么下场吧?”
小太监两腿战战,他当然听过安贵妃嚣张跋扈的名声和手段,吓得立刻跪地叩头求她:“贵妃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奴才这一回吧!”
“要饶了你也可以,你帮本宫个忙,把这个让皇上吃下去。”
小太监看了看眼前的药瓶,他哪敢给皇帝下药啊!再次疯狂磕头求饶。
“本宫是贵妃,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会下毒害他吗?你个猪脑子也不知道好好想想!这是安神药,本宫为了皇上的身体特地从太医院要的。”
安平把药瓶放在手心,伸到小太监面前,语气威胁道:“要么去慎刑司领罚,要么帮本宫办事,你选一个吧?”
小太监的冷汗滴下来,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颤抖着接下。
萧怀镇喝下茶水后,便觉得心口有些不舒服,身上再次浮起燥热的感觉。
他以为是那药效没有除净,又死灰复燃,忙对着外面喊。
“顺安!顺安!帮朕提桶冷水来!”
然而,喊了半天没有人进来,反而是一个红衣女子低着头出现,身影隐在屏风的阴影里,声音十分娇软。
“……皇上叫顺安做什么?不如让臣妾来服侍您吧。”
萧怀镇愣了一下,认出这个声音,立刻怒道:“安平,你要干什么?朕不是说了不许任何人进来吗?你给朕出去!”
红衣女子脚步一顿,震惊地抬头望着对方,神情凄惨:“皇帝哥哥,您怎么能对臣妾这么凶?”
萧怀镇见她眼中有泪,深呼吸一口,压住内心的躁动,语气微微放轻道:“安平,你不要胡闹,乖乖回去,过两天朕再去看你。”
“你骗人!你骗人!从我入宫那天起,你就再没有见过我!”
听到他敷衍的话,安平激动起来,伸手扯掉自己的外衫扔在地上,控诉道:“我那承欢殿连冷宫都不如,你可知道我深夜独守的痛苦!”
萧怀镇见她脱衣服,立刻明白过来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他面露惊恐,指着安平。
“你做了什么?你给我吃了什么!”
安平略讶异,没想到皇帝立刻猜出自己给他下了药,但她懒得去细究这些,只是又褪掉一件衣衫,走上前。
“臣妾什么也没做,只是给皇上吃了一点助兴的东西,您放心,太后说了这个对您的身体无害。”
她完全没注意到萧怀镇身体的颤抖,脸上满是羞怯道:“臣妾……臣妾只是想要皇上的垂怜,只是想要皇上赐给我一个孩子。”
萧怀镇拽过手边的靠枕,无力地往安平身上一丢,身体不停地往后挪动。
他脸色极其痛苦,嘴唇紧抿着,似乎在强忍什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安平以为对方默许了,便小心地试探着伸手,准备为他褪去衣物行事。
然而,她的手刚刚伸出去,一口鲜血便突然从萧怀镇口中喷出来!
“啊!”安平被吓得惊声尖叫,一下子瘫坐地上,腿软地站不起来。
紧接着,第二口血呕出,溅落一床,萧怀镇满嘴是血地从塌上滚落。
“太、太医!太医!叫太医!”听到动静赶来的顺安,顾不得旁边的安贵妃,连滚带爬跑出去叫人。
被太监一嗓子喊回神,安平看着满身是血的萧怀镇,内心掀起巨大的恐惧。
“不……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她疯了一样冲出殿内,宫人们见状纷纷逃散躲避,无人敢阻拦,也无人敢帮忙,生怕碰撞到这位贵妃。
与此同时,忠王率领一队亲兵破开玄武门,直逼慈宁殿。
萧鸿越从西北侧潜入,解决掉了第一队巡逻兵。
叶隆抵达军营后,迅速纠集起军队,众将士为了今日早已演练过多次,在夜色中整齐划一地往皇城进发。
山雨欲来风满楼,表面的平静下隐藏着即将汹涌而起的暗流。
偌大的康安殿,除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萧怀镇,此时空无一人。
一名侍卫鬼鬼祟祟地潜入殿内,从怀里掏出一样的东西,找了个角落丢下。
随后,他轻手轻脚地退出来,悄悄跟着顺安的方向,前后脚进了养心殿。
“叶姑娘,您,您快去看看皇上!皇上吐血了!”
“顺公公不好了!宫门有人闯进来了!皇上在哪?”
太监和侍卫一人一句话,如同夏日惊雷,直接把叶岚劈得发蒙。
皇帝出事了,宫门又有人闯进来,这是什么情况?
巧合?还是“宫变”?
一旁的顺安心中也同叶岚所想一样,他忙对侍卫道:“皇上现在情况危急,你速去通知李都护,让他带兵守住宫门!”
李都护是李太后一族,前阵子终于从副使升任都护后,一直留任宫中。
“是!”侍卫应声,飞奔而出。
接着,叶岚跟随顺安,匆匆赶往康安殿。
一进殿门,空气中浓郁而刺鼻的血腥气息,差点激得二人吐出来。
叶岚捂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地上的人双目紧闭,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衣服浸透了鲜血。
满床满地的刺目猩红,桌上的奏折凌乱地洒落一地,白纸黑字皆泡在血水里。
“岚儿……”
萧怀镇的声音虚弱地几乎听不清,叶岚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是叫她,连忙扑到他身边。
“萧怀镇,你醒醒,不要吓我。”
叶岚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她想不明白,明明前一刻还好好的,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她问顺安,对方跪在地上道:“刚刚安贵妃来过……然后皇上就、就这样了……奴才也不知道……”
安平?安平不是喜欢萧怀镇吗?她怎么会害他?
还未来得及细想,面前的人微微睁开了眼睛,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刚一张嘴,便咳出一口浓血。
“你是不是想说什么?先别说话,等太医过来,好不好?”
叶岚小心地扶起萧怀镇,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生怕他因血液倒流被呛到。
“……咳咳……我怕我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萧怀镇费力地睁开眼,他的目光直视着叶岚,眼底一片血红,脸色惨白如纸。
“怎么会呢?你还这么年轻,等你身体好点了,想说什么都行,我都会听的,啊……”
叶岚一边安抚他,一边不停地用手给怀中的人擦拭嘴角淌下来的鲜血。
可是,那血根本擦不完,依旧源源不断地涌出。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不会好了……岚儿……你看我又忘了……不能这么叫你……”
萧怀镇声音断断续续,脸上的笑容十分无力。
叶岚紧紧地抱住他,强忍着颤抖,柔声哄道:“你想叫什么都好,先别说话了好不好?你流了好多血……”
他缓慢地摇头,望着叶岚的眸子里,弥漫着无尽的哀伤。
“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活得好累……”
“母后想要一个听话的傀儡……我做不到……大臣们想要一个听话的明君……我也做不好……”
“南梁在我手里变成这样……你说我……是不是太失败了?”
萧怀镇的语气落寞,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淌,一滴一滴氤氲在胸前。
“我果然……像你说的……是个昏君吧……”
叶岚想起那次在蓬莱阁嬉闹时说过的玩笑话,没想到他还记得。
她的眼泪一下子落下来,搂着对方的手抖个不停,声音哽咽。
“没有啊,我当时开玩笑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每天批阅这么多奏折,处理那么多政事,南梁百姓都很感激你的,都说皇上是个明君呢……”
“明君……呵……你总是这么安慰我……”
萧鸿越自嘲一笑,抬起胳膊轻轻握住叶岚的手,指尖冰冷。
“明君太难做……我还是做个昏君的好……这样就可以……做些荒唐事……咳咳……”
“比如让你能一直在我身边……”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的贪恋浓郁地散不开。
叶岚愣怔住,她的睫毛微颤,不敢相信地注视着他。
“你,你说什么?”
“我说……心悦君兮……君不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叶岚没想到他对自己怀着这样的心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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