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一生还。”
“尺素呢?”
“小姐是说那个穿了小姐嫁衣的小丫鬟?”周恒顿了顿,“她也......”
杜雪衣轻叹了一声,本想着有个机敏过人、武功不弱的丫鬟来辅助,自己的复仇大业定能如虎添翼。
“是属下失职,等将玉小姐安然送回林家寨,属下甘愿受罚。”
认错也说的这么铿锵有力,这周恒定是个迂腐不化的性子,杜雪衣想道。
现下回林家寨是最好的选择,经此一遭,就算是要再成亲估计也得再择良辰吉日,届时时间便不是问题,而且自己这尊病体也该修养修养了。
杜雪衣算盘打定后,指指又躲到她后面的少年,发号施令:“那你顺便也派人送他回家吧。”
“这位是?”周恒等人显然还不知道这尊大佛是谁。
“余玄度。”
众人:“......”
***
“玉小姐你没死!你还活着!”一入林家寨寨门,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婆婆就迎面冲了出来,只见她涕泗横流,声泪俱下,难以置信地摸摸杜雪衣的头。
“我这不好好的。”杜雪衣有些局促。
“你没中毒!真的太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集女主现在的身份即将揭晓,敬请期待叭
第5章 玉山
“不应该啊?王婆都被毒死了,您居然没事。”此话一出口,老婆婆才觉得不妥,“呸呸呸!玉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佛祖保佑!神仙保佑!”
“等等,你说我是被毒死的?”杜雪衣睁大了眼,“不是被杀死的?”
“错不了!”老婆婆沾满涕泪的手紧紧抓着杜雪衣的手腕,说得十分笃定,“您出门前喝的那碗羹汤,当时您只用了一小口就被王婆抢了去,结果不到一炷香时间,她就七窍流血而亡了。待到请林大夫来用银针试了试,我们才知道里面有剧毒,我这才赶忙去求周守卫长帮忙。”
原来当时轿中那方带血的帕子——
老婆婆滔滔不绝地抱怨起来,越说越发起劲,还不停擦拭眼泪:“王婆她虽然活该,平日里仗着是你奶娘就作威作福,对您都没好脸色。但如今死者为大,她还未下葬,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杜雪衣自是没听进去她的话,脑中已将事情大概串了起来——除却那五个没骨气的彪形大汉,观其行事风格应该只是恰巧之外,背后下手之人当真是好手段,杜雪衣暗赞,给新娘下毒、溺死新郎、杀人劫亲,招招狠辣事事做绝,生怕婚事真成了。
奈何自己在半路杀出,替了被毒死的林玉山,拼命逃了个婚,还顺道救了新郎余玄度——但最终婚事还是黄了,所以,对方也算是成功了?
那对方这么做目的是什么?难不成是阻止一个傻子和一个病秧子成亲?
想想都荒诞。
“这怎么回事?”杜雪衣眼神绕过身旁絮絮叨叨的老婆婆,径直问在一旁沉思的周恒。
周恒愣了愣,这一路上他一直想不通,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不敢正眼同人说话的玉小姐,今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寨主正在调查此事,定会给玉小姐一个交代。属下先行告退。”
“他平日里都这么严肃的吗?”杜雪衣望着周恒远去的背影,这人连影子看起来都比别人正上几分,忍不住问老婆婆。
“是啊,王婆平日里可是跋扈得很!咱们不去送她了。”老婆婆擦了把鼻涕哽咽道。
杜雪衣:“行吧......”
杜雪衣跟着这从小把“自己”带大的林婆婆回到自己的院中,这是林家寨最边缘的一处僻静小院,来路上满是青草,平日里定是没什么人出入。但好处是满院生机环境清幽,这也恰好是当时自己同李征鸿挑选竹林别院作为二人今后居所的主要原因。
“婆婆。”杜雪衣进了院子,突然问道,“我平日里在林家寨,是不是不太受人待见?”
“玉小姐......”林婆婆有些意外,低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放心,这次从鬼门关回来,我忘了一些事情,也经历了很多之前从未经过的事。”杜雪衣拍拍林婆婆单薄又有些佝偻的肩膀,柔声道,“我看开了很多,以前的我已经死了,以后我要活得跟之前不一样。”
眼看着林婆婆好不容易止住的老泪又要倾泻而出——
“对了,我叫什么名字来着?”
于是,杜雪衣终于知道了她现今的名字——林玉山,也终于在镜中第一次清晰见到了自己的模样。
原本黛色浓眉被弯弯的柳叶眉所代替,含情脉脉的柳叶眼取代了之前不怒自威的丹凤眼,红润健康的瓜子脸也变成如今这般苍白消瘦的鹅蛋脸。虽说杜雪衣以前也是个美人,但奈何英气过于逼人,加上周身的强大气场,以至于威严将美貌给压下去了。如今这副面孔倒是英气全无,就只剩美貌了。
杜雪衣对着镜子做着之前习惯的表情,没有任何威严就罢了,竟还有些楚楚可怜。
一日之内接二连三的打击令杜雪衣顿感颓丧无比,她双手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按出了两个手指印也未发觉。
“这以后可怎么重整银刀门,怎么找出叛徒为自己和征鸿报仇。”
凭借往日操控身体的惯性,杜雪衣磕磕碰碰沐完浴,一波三折的一天,至此才微微松懈。她躺在院中藤椅上,望着烈日发呆:这方院子,同我们的家倒有些相似之处,但如今太阳依旧是原来的太阳,可人已不是原来的人了。
“玉小姐,林大夫来了,赶紧让他给您看看吧。”林婆婆朝院外肥胖的老者点了点头。
“林大夫?”杜雪衣正恍神,好像觉得哪里不太对,“婆婆,我们寨子所有人都姓林,那岂不是所有大夫都叫林大夫?”
“玉小姐,您不知道啊......”林婆婆眼神闪过一丝落寞,“也是,之前您从未问过。我们林家寨,就这一个大夫。”
林婆婆话音未落,这位寨内独一无二的林大夫已兴冲冲地提着药箱来到院中,他欢快地招手朝杜雪衣打招呼:“玉小姐,您还活着啊!”
对着这身材臃肿的老者探究的眼神,杜雪衣觉得浑身不自在。
“真是太好了,奇迹啊!”林大夫轻车熟路地从树后拿出凳子,拖来置于院中一角的木制方桌,顺手从桌下拿出麻布,熟练地将桌椅板凳都擦了擦,接着才打开自己那笨重的药箱,将里头的工具一一摆出来,这架势一看便知是常客。
火速完成一系列动作之后,大汗淋漓的林大夫终于坐下,木凳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但很快被他喜气洋洋的声音完全盖住:“老夫行医四十年,从未见到喝了此等剧毒还能起死回生之人,玉小姐可真是难得一见的人物,进而我可得好好看看。”
本就头痛的杜雪衣在把完脉后,很快被晾在一旁,这林大夫医术如何她不清楚,但被吵得头更痛了却是真真切切的。
林婆婆与林大夫二人相谈甚欢,一直聊到日落西山,在杜雪衣听来,内容无非就是些林玉山的伤心往事和身体状况,就如她打小便体弱多病,常常感染风寒,近年来还偶有呕血之症之类的。
正当她撑着头数着天上第三十七只飞鸟的时候,身旁的谈笑声忽然止住了。
“寨主。”林大夫突然敛起笑容,和林婆婆双双站起,恭恭敬敬地朝院内行了礼。
杜雪衣刚好背对着门口,见状也起身站起。院中不知何时站着位白衣翩翩的高瘦男子,瞧着大抵三十岁左右,一双明媚的桃花眼格外惹眼,却配上淡漠的神色,显得极为不协调。
林家寨的寨主不是年过半百的林子云老头吗?杜雪衣眯了眯眼。
虽未见过面,但杜雪衣却是常常听说他的大名。林子云也是耍刀的,曾有一段时间坊间的茶楼里,常有人因二人谁是天下第一刀吵起来,甚至还有的大打出手。直到后来杜雪衣一战成名,强势执掌银刀门,便再无人有异议了。
“玉山,听闻你昨日成婚却遭此横祸,为兄特来看看你。”男子慢悠悠摇着折扇,双眸淡淡在杜雪衣身上扫过,说得毫无波澜,“好在人没事。”
“寨主费心了。”自己族妹平时遭人冷落就罢了,此番被人下毒、劫亲,却跟没事人一般,杜雪衣本就一肚子火,此时听得这种不温不火的语气,心中隐隐已有怒火。
“兄长可调查出是何人所为了?”本应是咄咄逼人的语气,偏生这具身体声音柔软,倒像是在撒娇,听在杜雪衣的耳朵里,简直是煎熬。
“还未曾,这院子偏僻又在寨子边缘处,平时疏于防范,要调查起来着实不简单。再者,那些劫亲之人都已悉数逃脱,线索也断了。”男子摇着白扇,露出腕间同他这一身洁白无瑕格格不入的黑玉镯子,缓缓道,“但你放心,我定然给你一个交代。不过,遇上这么大的事情,你和玄度的婚事,恐怕要令择良辰吉日了。”
杜雪衣怒上心头,冷笑道:“寨主平日里不费心,此刻也无需惺惺作态。真相我......”
“玉小姐!”林婆婆急忙钻到二人中间,止住了杜雪衣的话头。她眼神示意林大夫说些什么来救场,刚还谈笑风生的林大夫,此刻却只安静地站在一旁。
“这不是真话?”杜雪衣对林婆婆的插话十分不满,转了个角度眼神直对上那双冷漠的桃花眼,“病秧子和傻子倒是绝配,送亲队伍里没一个真是林家寨的打手吧。”
“玉山真是冰雪聪明。”男子闻言不仅并未生气,反而冰山融化,竟是起了笑意,“其实是因为这事闹大了,惊动了夏将军,他刚刚派人来林家寨,想请你去镇子里走一趟,了解一下情况。”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如今有人调查才来走个过场,面对质问还坦然说出了此行目的——想让自己这个刚幸免于难、虚弱不堪的族妹去当地官府配合调查情况。杜雪衣生平最记恨的便是这种无情无义之徒,索性连装都不装了。
“好,我会配合调查的。”杜雪衣仰头笑得明媚,这意味着她能自由出去调查,当然调查的不是眼前之事,而是杜雪衣和李征鸿之死,“但是刚林大夫也说了,我必须调理几日,七日后我便去进镇,如何?”
“好。”男子答得爽快。
“先说好,若是调查不出什么,我就自己查。”
男子不置可否,摇着手中画着山水的扇子,头也不回飘然出了院子。
“七日?”林大夫一脸茫然,“我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有打戏喔~
第6章 比武
杜雪衣一手捧着本十分精致的书,一手掀开马车帘,日光倾泻而下,帘外万苍山中还未有秋意,草木仍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今日是她的头七,七日前也即是七月初七,在此时此地,她重生了。
“咳咳。”杜雪衣触感已失,不知此间冷暖,却仍能因侥幸透进帘子的风吹得剧烈咳嗽。
人知冷而添衣,知热而减衣。而如今,杜雪衣只得凭借之前的习惯和参考别人来增添衣物,这着实令她困扰,偏生这具身子骨又孱弱,不生病已经很难了,习武约莫是痴人说梦。
“山风寒凉,玉小姐还需注意保重身体。”周恒标志性的声音从车前传来。
“多谢。”杜雪衣倒是没想到自己那寨主族兄,竟舍得派自己的东营守卫长来护送她。
这几日她从林婆婆那了解到不少当地的风土民情,最重大的要数两年前,林家寨便已交由林子云之子林未期掌管,据说是因为林子云得了重病,自那时起就没人见过他了。
“竟还有我不知道的消息。”作为江湖第一情报组织银刀门门主,杜雪衣听完之后深感惭愧,脑中已开始构思如何让银刀门的势力发展到南境。
马车在林间平缓前行,杜雪衣半倚着柔软的靠背,拈着书页轻轻翻动,已是入了神,口中不由自主地念道:“‘昨宵梦回关山北,金鞍龙马伴朝晖。摧虎接猱岂凡辈,封狼居胥未有谁。’写的真好。”
“我也最喜欢此句!”杜雪衣不过是在马车里喃喃自语,没成想周恒不仅听到了,还开始用十分严肃的语气同她交流起读诗心得,惊起路旁一只喜鹊,“夏将军世代镇守在南境,不知为何写的诗,却有着边塞诗的磅礴之气。”
杜雪衣又翻一页,悠然道:“夏老将军年轻时战功赫赫,但他最为人称道的还是四十岁之后,不知缘何开了窍,成了全大嘉朝最负盛名的诗人。周守卫长可知其中缘由?”
杜雪衣手中的书,正是不久前,托周恒买的夏忠良的最新诗集。
当然杜雪衣一介江湖女霸王,平日里鲜少舞文弄墨,只是李征鸿喜欢,时常同她提起,她就跟着一起读,结果越读越起劲。
“属下也不清楚。”
几日前,周恒在听完杜雪衣托他买书的要求后,八字浓眉下的眼睛都亮了,他宛若找到知己一般,转头就将珍藏已久的全集、最新诗集、绝版诗集、还有些不知从哪弄来的未知真假的未出版手稿,都慷慨借给杜雪衣阅读,临走时还不忘正派地同她说道:“玉小姐的眼光真好。”
“此行正好同夏老将军聊聊他的诗,真是有些期待呢。”杜雪衣忽的双眸一动,顿了顿问道,“周守卫长不会是因为想见夏老将军,所以才.....”
马车前一阵沉默。
***
进了抚仙镇,斑驳的城门旁便是夏府,杜雪衣提着繁复的白色罗裙笨拙地下了马车。
同京城里装饰得金碧辉煌的朱门大户不同,夏府的外观古朴简约却不失大气。当代大文豪的府邸,果然不同凡响,杜雪衣暗自赞叹。
夏忠良外出办事未归,杜雪衣便让众人都散了,她正好独自一人到镇上逛逛,看看能否打探到自己死后京师那边的消息,或是能否联系上旧部。
难得出门透气又能见到大诗人,杜雪衣心情大好,凭借记忆准确无误地走过弯弯绕绕的长廊,望见了自己刚夸赞过的府门,
“好刀法!”隔墙另一头传来一声喝彩,继而击鼓声、金戈声、呐喊声此起彼伏,这鼓点杜雪衣在李征鸿的军中听过,是比武的鼓点。
杜雪衣心中一动,当即调转方向闻声而去。沿着高大的院墙往前,她跨过尽头处半掩着的侧门,走入府中外院的校场。
“这才刚到头七,就有人迫不及待觊觎我杜雪衣这天下第一刀之位了?”听着越来越喧闹的声音,杜雪衣有些烦躁。
夏府外院至少有二十亩地,众多士兵打扮的人,正围在校场一隅一个简易擂台附近。杜雪衣望去,台上是一位身着明黄色武服的娇俏姑娘,她头发高高束起,手中长刀飞舞,正同一个壮实高大的大汉打得正酣。
“这刀法,糟糕透了。”
杜雪衣扫了一眼便已看不下去,转而打量擂台下众人的根骨——这是她平日的另一大爱好,此时好胜心已起的她有些跃跃欲试,奈何瞥了一圈发现,众人的根骨,竟都不如台上那个刀法极烂的小姑娘。
“好生浪费。”
杜雪衣叹了口气,转身欲走,身后忽而传来一阵叫好声:“二小姐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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