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宗延面上挂不住,径直挂掉了电话,雷厉风行地说:“五分钟后你要是没给我卸掉,这件事还是会交给她。”
“知道了,知道了。”朱曼玥叠声答应。
其实她买指甲油的时候忘记连同卸甲油一起买了,给他涂指甲的时候也不记得这茬,幸亏店家做生意实在,有买有送,把卸甲油当作赠品打包寄了过来,不然她真就闯祸了。
朱曼玥这小脑袋瓜压根不自己记事,经常丢三落四,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所以这瓶卸妆油她翻箱倒柜找了好久,才从犄角旮旯里掏了出来。
等她找到卸妆油从房间里出来,萧宗延已经整装待发了。
他见到她手里拿的卸甲油,马上从她手里拿了过来,打算速战速决。
朱曼玥对他深表怀疑:“你会卸吗?我帮你卸吧。”
她发誓她只是单纯热心肠,并没有觊觎他那双修长骨感的手。
萧宗延觑了她一眼,面不改色地说:“我比你聪明。”
嘿!
朱曼玥的胜负欲很强的,当即挺胸说道:“无凭无据,你凭什么断定你比我聪明?”
萧宗延就问:“你怎么听出的我不觉得你不是不够聪明?”
他拐了好几道弯,把朱曼玥绕晕了。
她嘀嘀咕咕复述着他的话,掰着指头数他说了几个“不”,半天也没听出他说的是好话还是坏话。
萧宗延哼笑一声。
朱曼玥从他这声笑里听出了十足的讽刺。
她气得跳脚,却无可奈何,半晌才憋出一句:“我不跟你在这里兜圈子玩文字游戏了,我要约我的小姐妹找个地方潇洒去。”
今天周日,她依旧不用上班。
可惜她的出行计划才刚有个雏形就被萧宗延扼杀在了摇篮里。
“你今天跟我去公司。”
他一边说着这话,一边捏着蘸了卸甲油的化妆棉不紧不慢地擦指甲,生生擦出了用手帕擦手的优雅。
“为什么?”朱曼玥惊讶。
男人的话果然不能轻信,他昨晚才说过一切都由她自己做主,不再拘束她。
“你月底不是还要实习考核?”萧宗延说得理直气壮,“玩物丧志,心飞了就难收回来了。”
根据以往的经验教训,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不过劳逸结合才是长久之计。
就看狐朋狗友和他之间她选谁了。
朱曼玥托着腮思忖了片刻,还在犹豫,萧宗延就发了话:“今天跟我去公司,我的卡给你刷一天。”
“你看我像缺钱的样子吗?”朱曼玥趾高气昂地说完,马上摊开手冲他讨要,“除非你先把卡给我。”
没有人会不爱钱。
哪怕已经拥有了八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对金钱的渴望也永无止境。
萧宗延恰好卸完了指甲上花花绿绿的指甲油,把化妆棉丢弃在垃圾桶里,顺手将指甲油暂且放在了手边的花架上,慢条斯理地从装在西服里的卡包里掏出了消费额度最高的一张信用卡,放在了朱曼玥摊开的手掌上。
朱曼玥佯装矜持,面无波澜地说:“密码。”
萧宗延气定神闲地报道:“101499。”
10年14月99号?
没这日子啊。
朱曼玥懵懂地问他:“这六位数有什么特殊含义吗?还是瞎设的。”
萧宗延一五一十地告诉她:“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的邮政编码。以前寄取东西常用,耳熟能详,设置密码的时候就按潜意识设了。”
朱曼玥不光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她不懂的常识多了去了,这会儿不解地问:“邮政编码是什么?是用邮政快递寄取物品的编号吗?”
萧宗延沉吟片刻,懒得跟她解释,索性说:“你就这么理解吧。”
朱曼玥点着头“哦”了一声。
言归正传。
萧宗延问她:“这下能跟我去公司了吗?”
朱曼玥很讲究江湖道义。
既然一手交了钱,另一手就该兑现约定,不能食言。
她被萧宗延连哄带骗地拐上了车,人在路上了才反应过来。
“我今天跟你去公司了,哪有时间消费?白天都呆在你那里,晚上又该回家了。你说卡给我刷一天,不会给我开的空头支票吧。”
萧宗延当时利诱的时候都没从这么清奇的角度思考过,她陡然这么一说,还真把他问了个措手不及。
他不禁失笑:“卡都在你手里了,不是你想什么时候还给我,就什么时候还给我,难道不是你说了算吗?”
对啊!是这么个理儿没错。
朱曼玥灵机一动,跟他皮了一下:“不还也可以吗?”
没想到萧宗延自然而然地应承了下来:“可以。”
朱曼玥从小到大衣食无忧,受尽宠爱,除了疼惜她的父母,其他长辈也都对她百依百顺,没过过缺钱的穷日子。
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可以花别人的钱时感到快乐。
也是第一次放下戒备,无条件的信任萧宗延,没有再担心他会不会将赠予她的钱财,通过别的方式讨回来。
她沉浸在这份喜悦中,心花怒放,妥帖地将萧宗延给她的卡收好。
—
朱曼玥与萧宗延的婚约缔结良久,甭管熟人还是生人,知道他们关系的大有人在,可朱曼玥还从来没有来过萧宗延的公司。
一是因为他们之前异地分隔,对彼此知之甚少,贸然前往会很唐突,她自己也不自在。
二是因为她不想被人私下议论,评头论足,大众对女孩儿的恶意总是莫名其妙,要求也高得离谱。
当她和萧宗延走到前台,前台象征性地问了一嘴她的身份时,她本是想说自己是萧宗延的朋友或者合作方的,谁知萧宗延快她一步,直接介绍道:“我未婚妻。”
说都说了,再想瞒也来不及了。
朱曼玥只好对着前台,绽出一抹无可挑剔的假笑。
通过门禁后,朱曼玥跟随萧宗延搭乘他的专用电梯上了独属于他的一层。
当然,在这层工作的还有总部的整个秘书办。
萧宗延的集团过于庞大,旗下的分公司多不胜数,每天都有连篇累牍的文件等着他签字,自然有分管不同事务的工作人员,各司其职。
朱曼玥没想到他幕后的团队这么强大,着实被震惊了。
萧宗延刷脸后推开了他的办公室,把朱曼玥安顿在了他大办公桌没有摆放电脑的一侧,拉开抽屉,拿出平板递给她,让她自己看网课。
朱曼玥怕自己外放打扰到他,随口问:“有耳机吗?”
萧宗延摁下桌上座机的内线呼叫按钮:“书婷,拿副耳机进来。”
不一会儿张书婷就拿来耳机交给了朱曼玥。
朱曼玥得到耳机后,变本加厉,提出了数不清的小要求。
——她学习不能没有仪式感,必须要等到整点才开始学习,开始学习前必须补充充足的水分和能量。
当所有硬件都配齐后,她又说要去洗手间。
萧宗延被她磨得完全没脾气,手朝门口一指,淡淡道:“出门右拐,走到尽头就能看到标识。”
朱曼玥难为情地嘿嘿笑了笑,麻溜跑了。
昨天在晚宴上吃多了各式各样的肉和奶油,都不太好消化,她便在洗手间停留得久了点。
好巧不巧,有两个女职员来洗手间补妆,嘻嘻哈哈说了些闲话。
“你听说了吗?萧总的未婚妻来了。”
“啊?萧总有未婚妻了吗?”
“当然有了,他们豪门最讲究门当户对,萧总一表人才,有才是正常的。”
“哦,那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了。”
“怎么没关系?有好戏看了啊。我看张书婷每天围着萧总转,有事没事在萧总跟前表现,顺风顺水地升到今天这个位置肯定没少使狐媚手段。这下人家正宫娘娘来了,就像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要不是朱曼玥见过张书婷本人,听了这话,三不知就把张书婷当作潜在威胁了。
然而正是因为她见过张书婷,对张书婷的为人有自己的判断,听到这些要多酸有多酸的话才感到义愤填膺。
要竞争就光明正大地竞争,何必满脑子损人不利己的臆测,幸灾乐祸地说风凉话。
她倒是要看看,是谁在丧良心地造这种邪门的黄谣。
第17章
朱曼玥一推开门就看见了多年未见的老邻居。
仇人见面, 分外眼红。
想当年她的童年时代,单纯得没有半点心眼,结识了新伙伴, 任她是什么样的人,都以姐妹相称。
小时候闻静漪就住在她家隔壁一栋洋房里, 生得和她一样白白净净, 喜欢穿各式各样的碎花裙子,发育得比她快,长得比她高,就连疼她如斯的爸爸妈妈也爱拿闻静漪和她对比。
闻静漪和她同岁,只不过大五个月而已, 可因父母间互相认识的缘故,她的父母让她叫闻静漪“漪漪姐姐”。
她和闻静漪在一起的时候,大家总是先夸闻静漪,然后才看在她父母的面子上顺带夸一下她。
说实话, 她那时候没有厌恶过闻静漪。
毕竟谁不喜欢唇红齿白,高挑纤瘦的窈窕淑女呢?
她对闻静漪也是很欣赏的。
闻静漪的妈妈是国家话剧院的演员, 一直致力于培养女儿的气质,给闻静漪报了一大堆锻炼仪态的培训班。
不像她基本上是散养的,凡事称心如意就好,野蛮生长, 恣意又娇纵。
她们完全是不同类型的两种女孩儿。
通常她和其他玩伴在花园里捉蝴蝶的时候, 闻静漪就坐在一旁的秋千上静静地看书。
她偶尔跑去问闻静漪在看什么书, 闻静漪从没有回答过她的问题。
闻静漪给她的印象,是一只孤傲而美丽的白天鹅。
后来上了小学, 这只白天鹅突然有了同伴。
她也是这时候才明白,闻静漪不是遗世独立, 只是与她气场不合,不愿和她玩罢了。
她虽然很难过,但是也接受了自己不是人见人爱的现实。
偏就是这个时候,闻静漪向她投来了橄榄枝。
接下来的几年,她和闻静漪形影不离。
她一度以为自己是闻静漪是最好的朋友,没想到意外得知,闻静漪竟对外宣称她是自己的小跟班,同时打着她的旗号做了许多坏事,玷污了她的名声。
要不是有人无意间说漏了嘴,她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她非常生气,义愤填膺地去找闻静漪对质。
闻静漪却冷蔑地笑笑,轻描淡写地回道:“你成绩又不好,长得还这么丑,怎么会以为自己有资格做我的朋友?你说我骗你。我有说要跟你做朋友吗?分明是你腆着脸非要巴结我,我一时心软才没拒绝,怎么我倒成恶人了。”
红口白牙,字字带刺,将她耍得团团转。
她被狠狠教了一课,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硬生生吃下了这个哑巴亏,就此跟闻静漪分道扬镳。
可以说她如今会变得这样小心谨慎,都是拜闻静漪所赐。
她只听说闻静漪他们家不久后便家道中落,报应不爽地栽了个大跟头,不知道后续情况,没想到今天会在萧宗延的公司遇见。
真是冤家路窄。
不过让朱曼玥没想到的是,闻静漪貌似不知道萧宗延的未婚妻是她?
否则刚才的风凉话就是针对她说的了。
说明闻静漪在萧宗延的公司上班,应该与萧宗延无关。
不是她说,闻静漪还是一如既往地做作,就算什么都不知情也要装腔作势,显摆出十足的优越感。
朱曼玥看着闻静漪就想起了当年的不愉快,只打算不动声色敬而远之。
谁知闻静漪认出了她,而且还把她叫住了。
“等等,你是朱曼玥?”
朱曼玥连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都觉得不痛快,脚步不停,甚至加快了一点。
原本这件事到此为止了,不料闻静漪在她身后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装不认识?和过街的老鼠一样在老熟人面前抬不起脸。”
朱曼玥在萧宗延面前都争强好胜,何况是在反目成仇的宿敌面前呢?
她“噔噔瞪”跑到闻静漪面前,指着闻静漪的鼻子说:“我今天不想惹事,所以劝你不要挑事。”
闻静漪看着是一副端庄的样子,言辞却格外刻薄,很是咄咄逼人:“我挑什么事了?是你不懂礼貌。不信你问问我旁边的这位,我们公司的文化是不是即便不认识见面都要主动微笑问好?何况你我是旧相识?我本来是要和你打招呼的,可是你拿后脑勺对着我,未免太不尊重。”
说着她颇盛气凌人地说,“我之前都没见过你,你今天应该是来应聘的吧?要是因为规矩被刷下去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不过你这样的,面试官如果眼光没问题,大概率也看不上。”
两个人一撞上就针锋相对,火药味十足。
跟闻静漪一同前来的同事一点儿也不想沾边,被cue后连忙逃离作战区域:“你们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朱曼玥和闻静漪陷入对峙,眼波里的火花碰撞出激烈的闪电,谁也没理她。
朱曼玥也不想靠倚仗萧宗延取得胜利,并没有立刻告诉闻静漪,她是萧宗延的未婚妻,平静地对闻静漪说:“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也别装了,当初给我泼脏水的事你忘了吗?我们没有交情,只有旧怨,不是吗?”
闻静漪一笑:“你看起来变聪明了不少。还说我装,你不是也一样?”
朱曼玥面无表情地说:“托你的福,我变得一点也不简单了。我当初任你欺凌还忍气吞声,是因为我在乎受害者的身份,以为不用我开口,公道自在人心。但是我发现不是这样的,舆论是需要引导的,从前的舆论一直被你操控着。而现在不一样了,我犯不着被舆论裹挟,甚至有底气坏得超出你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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