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车哪有声浪,人家想关也没办法。结果第二天晏嘉禾就想起来了,不好找人家师傅,成天盯着我的车,眼神毛毛的。我就没办法,每一辆车都给关了,她这才算了。”
这个故事讲完,不止傅连庭爆笑出声,连池间也跟着露出一个软软的笑容,黑眸弯了起来,盛着细碎的光。
他把自己展得像张结水的蛛网,见缝插针的搜集着关于她的一点一滴,慢慢地在心里认识她。
程文怡看他不怎么说话,便主动问起他,“今天我家开party,庆祝晏嘉禾弟弟出院,你有没有礼物要送晏嘉禾啊?”
这开派对理由不伦不类,很明显就是为了玩而已。
这种情况在圈子里很常见,比如为了某个人生日派对,可能到最后大家都没想起来,那个人其实并没有来。再比如为了庆祝海地新总统上任,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也能成为这群人彻夜狂欢的借口。
而程家开得这个,更是连晏嘉乔本人都不知道。因此程文怡也只是顺口逗逗他。
但池间此时还并不知道他们这些玩咖的套路,有些愧疚自己没有带礼物,想了片刻,才低低说道:“没有什么能送的,只是晏小姐一直在资助我上学,我今天刚领了全校第一的成绩单,其实是想送给她,告诉她,她的资助没有白费。”
程文怡和傅连庭对视了一眼,清楚地看到彼此眼中的诧异。
不管背后有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至少表面上都是钱堆出来的出身,什么礼物没见过。
以池间的家境,不论他拿出什么,他们都不可能看见眼里,小心翼翼捧了石头送上来,只会让他们感到可笑罢了。
而这个成绩单即便他囊中羞涩也能做到,又是别人拿着千金都买不来的。既不用自己倾家荡产,这是保住里子。还能成为焦点,更罔论真金白银的学识,这是有了面子。
这世上很少有能把里子和面子都占全了的人和事。
傅连庭收回目光看着马路,微微冲程文怡点点头。
程文怡立刻明了,向池间说道:“这位是嘉禾的朋友傅少,京城傅家傅连庭。”
傅连庭原本以为池间就是个普通的小鸭子,是晏嘉禾心血来潮养了个人,根本就没放在眼里过,连认识都懒得认识。
可是此时才知道,这小孩面上不显,实际举重若轻,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也能轻易应对,晏嘉禾眼光狠绝,果然识人无差,倒是自己比他们都大几岁,反而看走了眼。
不过此时结交一下也不晚,假以时日等他长起来,兴许还能用得上。
池间淡淡一笑,眉目温和,叫了一声,“傅少。”
第28章 遗言
昆山公寓是商住一体公寓,从高层开始是住宅,电梯门一开就直接进屋了,整层都是一户,索性省了房门。
池间见到程文怡在电梯里输密码才按楼层的时候,心里还很惊讶,此时才明白这种顶级公寓的设置。
可是当电梯门打开,池间仿佛是到了国家自然频道的拍摄现场,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穿着各种动物的服装,很显然,这是个动物主题的派对。
程文怡立刻就兴奋起来,可还是先在门口用眼睛扫了一圈,问道:“嘉禾先把他们带上来了,她人呢?”
傅连庭耸耸肩,“估计在楼下吧,这公寓35到39层都是你的,你不来她不可能先玩的。”
程文怡一想也是,说道:“那咱们去挑衣服。”回头招呼池间,“别光站着,你也来啊。”
刚进去,旁边就有个人带着笑上来问好,“傅总,程姐,你们回来了?刚晏总说你们刚才就应该到,怎么还没来。我就过来接接,没想到这时间正好。”
傅连庭没理他,程文怡边走边随口说道:“她算得挺准,可是她肯定想不到我在路上还捡了个人。”
那个人听到这话,才发现两人身后还跟了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看样子是个高中生,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顿时打量了起来。
那人等傅连庭和程文怡从身前过去,上来截住了池间,笑眯眯地跟他伸出手,“你好,我是林春晖。”
这个人身上穿着花花绿绿的鹦鹉服装,头上还戴着三根卷起来的羽冠,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池间伸手握了握,“我叫池间,是个学生。”
池间刚介绍完,就发现林春晖脸色一变,可是还未等他细分辨,握手礼就结束了,林春晖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面上仍带着笑,说道:“你比我小,可以叫我林哥。”
正说着,远处一小群人中,有女人举着红酒杯喊他,袖口层层叠叠闪着碎光的褶纱落下来,像是金鱼的尾鳍,“林少,过来啊。”
林春晖向那堆人的方向点点头,回头对池间说道:“那么你随意,我也去玩了。”
说完转身走了,傅连庭和程文怡也早走了,此时门口就剩下了池间。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环视着这个房间。
一层有五百来平,有很多小隔断,安装了落地展台,上面摆着艺术品,墙上也挂着各式带着沉重木框的油画,整个空间虽大,却十分拥挤。更何况还有四五十个穿着动物服装的人聚成堆聊天喝酒,看起来更混乱了。
如果旁观的话,倒是很容易激发艺术灵感,可惜池间身处其中,只觉得吵闹。
他有些想念宝泉山别墅三楼的简洁,他垂下眼眸,还有许久未见的晏嘉禾。
程文怡走到更衣室挑了件熊猫的衣服,拿了根半尺长的道具小竹子,就跑下楼找晏嘉禾。
楼下清净很多,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大概是知道晏嘉禾在这里,过来敬个酒聊两句。
晏嘉禾坐在沙发上,暂时代替主人家待客,基本上谁来敬酒都喝了一口。
直到一个双马尾上绑了两个小鹿角头饰的女生,害羞地红着脸第二次过来时,晏嘉禾才淡淡笑着没有举杯。
正在这时程文怡到了,有些尴尬的几个人跟她问了好,顺势拽着那个小鹿角的女生离开了。
程文怡奇怪地看了她们一眼,问晏嘉禾:“怎么回事?”
晏嘉禾没有往心里去,说道:“那个女生跟我敬了两次酒。”
“哦。”程文怡恍然大悟,“那是我同学。出身不太好,平时挺低调的,还真没看出来。”
艺术是烧钱的领域,出身不太好还能考上燕清美院,说明这个女生是极其有天赋的人,这也是程文怡邀请她到自己家派对的理由。
程文怡问道:“要不要我把她赶出去?”
晏嘉禾摇摇头,“不用,你想以后用就留着吧,对我没影响。”
程文怡想了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好吧。”转而又提起了晏嘉乔,“你弟弟怎么样?”
晏嘉禾伸手揉了揉眉心,强压心底的烦躁,说道:“他挺好的,出院时恨不得给我表演个一蹦三尺高。”
程文怡一想就乐不可支,问道:“那你怎么样?”
晏嘉禾报以冷漠的笑容,“我不太好。那个笨蛋只有在戳我怒点方面才尤其精准,这几天一直在拱我的火。我怕我忍不住真伤了他,就把他还给唐静,躲到你这了。”
只有两个人的房间寂静又空旷,晏嘉禾端坐在灰色的沙发上,带着些许的落寞和清冷,像是坐在呼啸而过的山风之中,吹动着眨眼都是凉意。
程文怡叹了口气,不知道第几次劝她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趁现在还不晚,你应该试着走出来,就像我一样,找到活着的其他意义。”
说着她扬起了手中的小竹子,用熊猫掌冲着晏嘉禾摇了摇,“我爱这里。”
晏嘉禾微微一笑,如冰雪折光,明亮耀眼,她鲜少如此笑。可是这笑容转瞬即逝。
她把手插进兜里,淡淡说道:“我走不出来,我永远记得那年漫天大雪,她在顶楼花园从我眼前掉下去的最后一句话,她告诉我,我还有一个亲人,我一定要去爱他。”
说到这里,晏嘉禾冷笑一声,在岑寂的房间里蔓延,一身晦暗透不进光,“我知道她说的是晏青山,可是他不配。我一定要找到另外一个人,否则我无法独自在这个圈子里活下去。”
然后晏嘉禾抬头看进程文怡的眼底,里面的执拗和疯狂深不见底,“直到晏嘉乔从国外回来。”
晏嘉禾向后靠了靠,冲程文怡微微敞开手,露出脆弱的胸膛,“她没有带着我一起跳下去,必然是觉得我的生命还有意义,就是要爱我的另一个亲人。”
“我按照她意愿,我找到了并爱着。对于我来说,不会再有另一个亲人,活着也没有其他意义了。我这一生,虽然见不得光,倒也好过短命夭折。”
程文怡皱了皱眉,问道:“你说的都是你妈妈的意思,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晏嘉禾歪了歪头,讽刺地一笑,“很遗憾,我也这么觉得。人活着是要追求意义的,听从她的遗言去爱人,大概就是我的意义吧。”
程文怡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小竹子,有些垂头丧气,说道:“可是爱也分亲情和爱情,你妈妈可能不是这个意思。”
晏嘉禾断然道:“对我来说没有区别,只剩一个人能够作为活着的理由,是什么感情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全都不会超过它。”
程文怡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了片刻,想到了什么又忽然兴奋起来,问道:“那池间呢?”
已经一周多没有想起这个人,晏嘉禾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程文怡笑道:“你想要他吗?”
他们这些人,没有喜不喜欢,只有想不想要。
晏嘉禾想了想那个记忆中,带着薄荷味道的清俊干净的少年,和他温柔沉静的眼神。
“有一点,不过也没那么想。”晏嘉禾捻了捻指腹,仿佛有着软软凉凉的触感,像是顺滑的黑发,也像是丝绸的睡衣,“只是有一点。”
程文怡眨眨眼,“管它多少,有就是有嘛。你又没跟小乔在一起,你爱他也不妨碍你要谁,何必要空等着希望渺茫的事情呢,不如及时行乐。”
说完,她又高兴地扬起小竹子,向上指了指天花板,“我来的时候遇见他,顺车把他带来了,现在就在楼上,你不要去看看他吗?”
第29章 黑天鹅
池间在门口站立良久,还是踏入奇装异服的人群当中,因为他要去找晏嘉禾。
在这里身着校服的他反而是异类了,一路穿过主厅,周围若有似无的目光都在打量他。
池间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却不得不沿着程文怡刚才的路线,继续向前走。
等他穿过先锋后现代似的主厅后,就到了分叉的转向缓步台,这里很安静没有人,灰色的走廊暗长宛如迷宫,他随意挑了一处向前走,走到尽头赫然发现了另一群人。
昏暗混杂的光线下,有两个戴着长颈鹿颈圈的男生正抱在一起接吻,旁边还有一个女生举着香槟酒杯高声起哄。
那两个男生贴着墙搂抱翻滚,衣服都卷起来了,露出一圈后腰,女生就在旁边跟着大笑,光落下来明明暗暗,三个人将窄窄的走廊堵住了,并且离池间越来越近。
池间从没有撞破这么混乱的场景,像是掉进兔子洞的爱丽丝,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后退想要离开。
不料那个女生抬眼看见了他,目光在他干净清隽的五官上流连片刻,摸了摸狐狸毛的腕带,冲他招了招手,“你要来吗?”
正在接吻的两个男生也停了下来,上下打量着他,看到他的模样,眼中似有意向。
池间摆了摆手,慌忙后退。可是那个女生也像是对他很有兴趣,举了举手里的酒杯,带着自信的笑容向他走了过来。
就在这时候,身后突然出现一只手,拽了池间一下。
他猝不及防,向后倒过去,那手臂就顺势从腰腹部伸出来,攀上胸膛交握起来,将他牢牢扣在怀里。
池间站稳后刚想挣脱,就听见埋在后背的声音低低笑着,问道:“怎么在偷看别人接吻?”
池间僵硬的身体瞬间软了下来,一动也不动,垂眸说道:“没有。”话音刚落,又想起她总说他寡言,立刻补充道:“只是恰好撞见了。”
晏嘉禾嗤笑一声,“你想加入吗?人多才好玩。”
池间蹙了蹙眉,大幅度地摇了摇头,“不想。”
“这样啊,”晏嘉禾说着,勒紧了他纤细的腰身,将头从他的背后探出去,歪着头盯住对面靠近的人,十分有礼貌地笑道:“不好意思哦,这个是我的人。”
就算攀不上,她的身份也是知道的。对面的两男一女脸色明显变了,尴尬地问了个好,就匆匆从另一边离开了。
走廊清静了下来,晏嘉禾还没有放开手,看着那三人离开的方向,淡淡解释道:“艺术专业高发同性行为,也更爱玩。毕竟没有刺激很难碰撞出灵感,这很常见。”
就像刚才那个带着小鹿角的女生向她敬了两次酒,意有所示。
晏嘉禾收回目光,轻忽一笑,“看起来他们三个对你都有意思,不过你就穿着校服,这样静静地站在这里,换做我,也会邀请你的。所以,我有这个荣幸吗?”
池间微微垂下头,看着腹前交束的手臂,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咬了咬下唇不说话。
晏嘉禾早就习惯了,自顾自说着,“也是,你人都在我怀里了,我再问这个好像有点晚。”
说完松开手,插回兜里,噙着一抹戏谑的笑容,向后面偏了偏下颌指路,说道:“走吧,先带你换身衣服,现在可是party time。”
池间转过身跟在她后面,才发现他刚才拐错了位置,错过了楼梯间。
晏嘉禾带他上到楼上,除了最热闹的这一层,不论楼上楼下都是很清净,毕竟是半隐私的主人家领域,这点分寸来访的人还是懂得的。
程文怡专用的衣帽间面积很大,衣服用料剪裁也更好,半层的空间都是衣服鞋帽,不过最显眼的当属沿着墙壁一圈的移动衣架,各式衣服旋转连绵不断,只在玄关处抬高至天花板,让出人进出的位置。
而抬高的地方,衣服会在人的头顶上方移动过去,各种高定上的薄纱和桑蚕面料,在灯下闪闪发光,像是流淌的璀璨银河。
晏嘉禾在目不暇接的屋子中央站了片刻,苦笑着说道:“我一直觉得如果没有管家,她连穿哪件衣服都挑不出来。”
正说着,晏嘉禾的目光落到一件羽毛织成的袍子上,看上去像一只天鹅。
池间本就内敛沉静,如今被更被她养出一分矜贵,倒是很相衬。
程文怡的艺术理念是中性最美,她也是个子高挑,这件外袍看起来给池间穿也没有什么违和感。
晏嘉禾恶劣地缓缓笑了,向那件衣服走过去。可是更衣室太大,移动衣架慢慢运行,晏嘉禾到的时候,那件白色的已经错过去了。
晏嘉禾怎么可能追着一件衣服跑,移到她眼前的正好是挨着放着的黑色同款,她也无所谓,顺势就拿了起来。
回身把衣服堆在他怀里,勾了勾唇角,“试试看?”又笑着提醒,言下饱含暧昧,“记得里面不要穿任何衣服,会破坏剪裁的曲线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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