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样的阿蛮还能背叛她,那她委实也怨不得旁人。
沈稚闭目,似乎疲惫般轻声说道,“十指连心,怎么可能不疼呢?只是,疼也请你忘了吧,别怪我。我也不怪你了。我们之前那些…那些你根本就不记得的事情,本来就还没发生过。恩恩怨怨的也计较不清,干脆就都别记着了。忘了吧,阿蛮。”
凶夷人惊呆了。“小姐……”
沈稚看着他,腮边慢慢浮出两个小梨涡,笑得释然,“怎么,我都不再计较了,你还记恨我不成?”
凶夷人连忙摇头,开口时嗓音已经涩到不行,“我怎么会记恨小姐……”
只是,那些事情怎么可能当做没有发生过!他欠了她一条性命啊。
沈稚瞧他一眼就知在想什么,安慰地抚了抚他的头顶,“阿蛮,那些事不是你做的。也不该由你背负。我选择相信你,日后也不会再后悔。你就……”
“不。”凶夷人猛然打断她,“小姐,世间只有一个拓跋临羌。你不能完全相信我。”
沈稚懵住,“什…什么?”
“我的意思是…”凶夷人的神色挣扎而痛苦,“小姐愿意相信此刻的阿蛮,阿蛮心中很是感激。可…你不能因此而放松戒备之心。”
他当日从都城逃回漠北,就是不能相信那个可怕的说法,他要取回轮回匕首一探究竟。可当他真的杀了耶律方金的长子,拿回岩骨部,也取回了埋藏的匕首时,他却退缩了……他不敢去看。
他犹豫了整整两个月。若不是实在抵不住思念,他可能还会逃避下去。
然而当阿蛮枕着轮回匕首入梦时,却并没有梦见那些可怕的事情。而是一日日在梦中经历着小姐和阿羌的过去。
那些在都城,在定国侯府,一个个充满怀念的平淡日子。他谦卑守礼,始终护卫在她的身后。他们也默契非常,一个眼神往往就懂得彼此的意思。梦中的小姐比今生的小姐更温柔、更娴雅,也常常会害羞。
当他们年纪稍长时,更避讳男女之忌。连碰他一下,都会隔着手帕。
阿蛮看得心惊肉跳。他能感受到一种不同于寻常主仆间的情谊……似有还无,梦了无痕。
因此,当小姐问他要不要回漠北时,阿羌沉默了许久,说道,“谢小姐成全。”
一开始他只是旁观,隐隐能感觉到属于‘阿羌’的一部分情绪。可他日日思念着小姐,也就夜夜忍不住枕着它入梦。渐渐的,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阿蛮越来越能理解‘阿羌’的所有情绪、想法。越来越能与‘他’共情,直到后来他已不再是“旁观者”的视觉,而转为“亲历者”,亲身感受、经历着梦中的一切。
那份玄妙的感觉,仿佛他只是忘记了一些事情,如今“回忆”起来罢了。
阿蛮悚然而惊!
他不是阿羌!绝不是。这诡异的匕首带有诅咒,要将他不知不觉拖进甜蜜的噩梦中去,永远沉沦。他只是阿蛮,绝不会是那个杀死小姐的凶手。
他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凉汗。连忙将匕首重新埋了,下定决心再不肯看它。
不料,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脱离了这柄轮回匕首,他也会入梦。虽不会夜夜如此,可随着思念日深,他总会忆起前生旧事。一颦一笑,全是沈稚的身影。
“变成自己最痛恨的仇人”成了阿蛮新的梦魇。他日日排斥,苦苦与心魔对抗。
直到今天,直到此时。沈稚亲口说了,“你不是他。”
阿蛮却悲哀地意识到,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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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可以吗
沈稚和阿蛮又在深林中休养了三日,备足了干肉和果子,终于悄悄上了崖顶。
沈稚当初是从凤濮山上纵身跃下,又顺着源江水漂了许久,这才上岸。今时再攀上去,自然不是凤濮山。
宇文氏族的杀手和下属们沿着连绵起伏的山脉搜了小半个月,不仅一无所获,还死了个武功最高的游光风。就连他的师兄弟也无端丧命了四五人。
——刚才还好端端说着话的同伴,一转身的功夫,只听“噗通”一声。再回头望去,同伴的头不翼而飞了,身子沉甸甸扑在地上,还在抽搐。
血溅了一脚。
这场面谁能受得了?
更何况那人还专挑高手来杀。
一连四五个江湖一流杀手都死得不明不白,其余众人早就吓破了胆子,上茅房都不敢分开走。还搜个鬼的山。
纯粹是为了应付暴怒的宇文诺,不敢回府复命罢了。
沈稚和拓跋临羌几乎与那些人擦身而过——傍晚在一处静林相遇了,幸而草木茂盛,遮住了两人身影。
沈稚大气都不敢喘。阿蛮宽慰地捏了捏她的手心,笑着摇摇头示意无事。孰料,大概是太紧张的缘故,沈稚抓住凶夷人宽大的手掌后,就没再放开了。
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因为截然不同的原因,而同样的小心翼翼,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从那些人身后密林中穿过。
一路有惊无险,就这样儿戏般躲过了宇文氏族声势浩大的“搜山追杀。”
直到走出去很远,沈稚仍觉得不可思议。“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好奇怪?”
“哦,是吗?”阿蛮将自己被归还的左手藏在身后,指尖还隐隐发颤。
“是啊。”沈稚完全没留神他,仍在蹙眉苦思,“那些人围成一圈,不止中间燃着篝火,外围四角也都点着火堆,是生怕照得自己人不亮吗?而且每个人的神情也很奇怪。”
“似乎又害怕、又戒备……那种感觉就好像…好像他们不是在追杀旁人,反而是被在被旁人追杀一般!这也太反常了。”
真不愧是他的小姐啊……
拓跋临羌深邃的眼眸中尽是赞赏之意,冷峻的薄唇都微微上翘起来。
沈稚怎么也想不明白,轻声自语,“究竟是为什么呢?”
凶夷人微微偏过头去,声音低沉,“小姐不必在意。或许他们就是在围成一圈,讲些神怪故事、怨鬼传说……胆子太小,反把自己讲害怕了吧。”
“不对。”沈稚思索,挥挥手打断凶夷人的敷衍之词,“你想,他们是在抓我呀!这会儿天还朦朦亮着,就燃起那么大一堆篝火!照得四周亮如白昼,我若远远看见,就会避开了呀,如何还能抓人?”
“小姐说的极是。”凶夷人继续点头附和,随口道,“可见宇文氏族多么不得人心。自家下人和豢养的杀手都不肯听话。”
沈稚斜睨着,怎么都觉得这凶夷人似乎知道点儿什么。偏偏又抓不到头绪,也就放了。惋惜地叹了口气,“白白让我如临大敌。没想到这样轻松。”
她有些遗憾地低头看看一身装束——腰间缠着金鞭、袖中备好梨针暗匣,连手腕和小腿上也都绑了短刀、匕首的鞘。
凶夷人终于忍不住低笑。“这点小事都要小姐亲自动手,那还要阿蛮做什么?”
沈稚默不作声,望着他似乎若有所思。凶夷人心头一紧,“小姐何必再想那些不相干的人?我们今夜加快些脚程,明日清晨就能到清西镇啦。小姐多日劳累,到时候也好好休息一下,吃些有滋味的菜肴。”
沈稚点头,眼中不由多了几分渴盼。不为别的,她好想念在浴桶中舒舒服服的泡浴啊!
拓跋临羌暗暗松了口气,笑着继续说,“镇上最大的酒楼应当是源江客栈,明日我给小姐要间上房,中午阿蛮再去惠泰酒铺定一桌菜肴,保管小姐疲劳顿消。”
沈稚忽然觉得望梅止渴当真有用。此时连脚步都轻快几分。“不必如此。明日到镇上我们还是低调朴素些,莫要惹人注目。你记得做江湖人打扮,遮住面容。”他的凶夷人相貌太扎眼,“然后……先去找家医馆。”
“小姐蛇毒未消?”拓跋临羌焦急。
沈稚轻轻摇头,无奈道,“是你的伤。再让郎中给仔细看看。”
凶夷人讶然,“都好了,还看什么?”
“好了?”沈稚声音微高,“这才三四日,就、就…长好了?”
凶夷人有些腼腆,轻轻点头,“早就收口了。”
沈稚眨了眨眼睛,慢慢消化着这个惊人的消息。
她早知道阿蛮身体恢复的本事极为强悍野蛮,可也万万没想到会如此惊人的地步。
这还是人么……
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那根缝线也是你自己拆掉的?”
阿蛮神色有些不自然,“不必拆它,留下就好。”
那根‘缝线’是小姐的长发啊。不知为什么,明明收口时刺痒难耐,总想狠狠抓上几下……可只要想到是小姐的青丝留在皮肉里,他就碰都不敢碰了,生怕把它弄坏。
眼前总是不由自主浮现出那夜,她披散着长发,凝眸认真给他处置伤口的身影。
一想到要将这根发丝取出来,阿蛮本能地排斥极了。
沈稚很不
赞同,“既然长好了,就得拆出来啊!不然要落下疤的。”
凶夷人想也不想,“只管落下。”顿了顿,又勉强补一句解释,“在军中,身上有伤疤也好显得勇武些。”
“阿蛮的勇武还需用伤疤来显?”大概是之前精神太过紧张,此时又忽然松懈下来的缘故,沈稚心神格外放松,脱口而出,“再说那么漂亮的腰腹,留下一道长疤多难看啊。”
话一出口,沈稚就差点咬了舌头!玉雪般的面颊上浮出浅浅红晕。
熟料凶夷人比她的难为情更甚,整个人热烫得几乎冒出烟气来!嗓音略略发哑,声音极小,“都…都听小姐的吩咐。”
*
清西镇上最北边是一家落魄的小酒馆,几乎没什么客人。
今日一大早却来了两个江湖人,都戴着斗笠,看不清容貌。两人周身的气势虽内敛,却依旧让人望而生畏——
一人生得非常高大,肩骨很宽,露出的手掌修长有力,骨节分明。腰间佩剑虽裹着不起眼的鞘步,然而却隐隐能看出绝非凡品。
另一人便娇小些。走路极轻盈,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的优雅和贵气,显然不是普通富庶人家能供养出来的。
店小二打点足了精神,挑店里最好的位置,将桌椅仔仔细细抹了。躬腰去请,“贵客请这边入座。”
然而那娇小些的江湖人极为豪气地摆了摆手,粗声粗气道,“咦,不必麻烦,我们就坐窗边。”
出口的声音却极清悦动听,比莺鸟还更动人几分。
小二立即辨认出这是位姑娘,虽故意粗着嗓子学男人说话,但是音色实在难以扭转。他当然不会戳破,反而越加恭敬,“客人请自便。”
沈稚尴尬得皱了皱鼻子,决定不再开口了。幸而斗笠的青纱极深,遮住了面容。不然太丢人了。
阿蛮暗笑不已。丢了一锭银子,“挑几样清爽的小菜,上些粥和面食。”
店小二眼睛都瞪圆了,接过这沉甸甸压手的大银锭,咽了咽口水强自镇定着,“好嘞,客人,马上就来!”
沈稚已在最北角的桌边坐了,扭着头假意看着窗外街巷景色,不肯再望阿蛮。
待小二将餐食上齐,沈稚才慢条斯理吃起来。阿蛮与她相对而坐,隔着斗笠青纱再无顾忌,眼都不错地望着她。
忽然发觉小姐的手掌似乎在桌下摸索着什么,忽然,她呼吸急促一瞬,惊喜抬头,朝他轻轻招招手。
阿蛮俯过身去,沈稚轻声道,“红袖姑姑两天前来过清西镇。她留下记号,让我们向北走。”
阿蛮一怔,小姐虽没出过远门,竟然连这些都想到了。她才多大呢?不由得生出几分心疼。
“小姐莫急,用过饭食您先去客栈休息。我去北边的颍郡看看,今夜必归。若有什么消息,我带回来给小姐便是。”
沈稚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不急,你同我一起。”
一切等出了京畿两府三郡再说。如今在这‘梁朝’的管辖之内,她和阿蛮只有两个人,不想惹出什么麻烦。
*
用过早饭,沈稚也没来得及多休息。两人先后去了成衣铺子和脚行、药铺、街市,将去关州一路需准备的车马、衣服、和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采买一番。
一开始是沈稚满眼好奇地挑选,拓跋临羌负责关账和拿东西。到后来是沈稚疲惫躺在马车上,指挥着自己唯一的下人的忙来转去。
“小姐,不用准备这许多,马车都快装不下了。”
沈稚打了个呵欠,“那我们……再去买一辆马车?”
拓跋临羌僵住。
良久,他缓缓点头,沉声道,“是,都听小姐吩咐。”
两人回到客栈时,已经是戌时前后,天都微微擦黑了。沈稚拖着疲惫的身躯勉强爬进浴桶里,差点没能出来……
等到终于收拾好自己躺回床上时,她简直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将睡未睡时,沈稚却忽然若有所感,睁开眼睛,“阿蛮?”
房间里静谧一片,并无声音。
她却愈发笃定,伸手在雕花的床头敲了敲,“出来。”
果然,门外传来一声轻响,似乎有人轻轻在门板上敲一下。
出门在外,沈稚睡觉时都穿着中衣。此时披上外袍缓缓坐起来,沉声道,“进来。”
凶夷人慢慢走进来。僵硬而慌张,头都没敢抬。
“你在外面做什么?”
“如今还在宇文氏族地盘上,阿蛮不放心小姐。”凶夷人声音很紧张,显然是怕自家小姐有所误会。
沈稚暗暗无奈。
之前在同一个山洞中也没有这许多避忌,如今他又何必多心呢?她岂会误解。柔声道,“你也累了足足一日夜,只管去休息吧。你房间就在隔壁,我若有事,难道还不会叫你一声么?”
凶夷人见她神色温柔而关心,并无愠怒之意,渐渐放下心来。反而理直气壮,“不守住小姐门窗,我安心不下。”
沈稚简直气得轻笑,“怎么,我好言好语的,就撵不走你了?”
凶夷人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越发有恃无恐。“是,就算小姐生气,也撵不走阿蛮。”
见她眉梢微挑,他抢先一步说道,“大不了事后再领小姐责罚。”
“事后再领?你想得轻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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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会和(上)
在清西镇休养好精神,沈稚和拓跋临羌两人便轻车简行,一路向北行去。未走出两府三郡之前,沈稚想着尽量低调些,不肯买小丫头侍奉,凡事尽量亲力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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