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路。”他伸手拉了下她手臂,防她撞到身旁堆摆的货架。
黎里自然走回他身边,小臂挽他手腕上。
走过两个货架了,燕羽说:“如果你钱方面比较紧张,可以问我。我卡里还有钱。”
“不用。我也能赚。再说,钱不多可以省着用。哦对,我刚问了超市阿姨,生鲜熟食面包水果什么的,过了晚上九点,一折两折地卖,超便宜。”
她说着,路过水果区,批评了一下桃子杨梅们的价格,人要走却见西瓜很便宜:“买个小西瓜吧。”
她仔细挑选,拿起一个托在耳边,拍了拍瓜皮,听声儿。
燕羽看着,上前挨在她脑袋边,拍了拍她脑瓜,听声儿。
“……”黎里拿眼神戳他。
燕羽抿笑。
“这个不行。”她挑选着,“一看就不新鲜。这个好。在哪儿称,哦那儿。……哇,真的不贵。我还想着要是贵就给放回去。”
燕羽听着她絮絮叨叨,发现来帝洲后,她话变多了。“以前你跟你哥哥也这样?”
“跟我哥哥?……什么样?嫌我话多?”黎里反应很快,撇开他手,“不讲了。”
“没有。讲吧。”
黎里刚要张口,嘴巴又闭上。
“怎么了?”
“想起那次校考坐火车,你嫌我话多。不讲了。绝对,再不讲了。”
“……”燕羽摸了摸鼻子,“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你就说有没有这事吧?”说完,她模仿他的语气,“你话好多啊。”
燕羽抿唇:“……”
黎里挑眉:“求我。”
燕羽问:“怎么求?”
黎里闭紧嘴巴。
他想一想,拉她手腕,很隐蔽地摇了摇。
她抱起手臂,目视前方,不为所动。
他又想了下,探看她脸,低声:“求你了?”又拉她手肘,摇了摇。
黎里嘴角笑容发颤,没忍住,转身挽紧他胳膊:“你今天干了什么?”
燕羽说,去宫政之教授家拜访了,又说准备参加八月底的弦望杯琵琶专业表演大赛。
弦望两年一届,是国内最最顶级的琵琶赛事,专业性权威性都是独一档。连黎里都知道。
参赛有门槛,必须在二级比赛中获得两次以上奖项,才能报名参赛。
比赛轮次也多,共三轮。一轮规定曲目,一轮自选曲目,一轮自由曲目。由于比赛规格高,水平强,粉丝拥趸众多,全程都全网直播。往届收视播放量是各类国乐赛事翘楚。
黎里说:“那你这两月好好加油。”
燕羽却看住她:“自由曲目我想让你做助演。”
黎里吃了一惊。
对专业观众来说,前两轮是技术流。但对普通观众来讲,第三轮的自由曲目是最争奇斗艳精彩纷呈的环节,往往也是大众收看度最高的。一名优秀的演奏者,不但要求独奏时尽善尽美,也要在与其他器乐合奏时能相互成就。
在这环节,参赛者必须且只能与一种其他乐器合作,可用现成曲目,也可自行改编。通常其他乐器为辅为衬,琵琶表演为主。毕竟,参赛目的仍是比赛,在让琵琶与其他乐器碰撞火花时,也要尽可能多地展现出琵琶表演者的水平。
“但是……跟琵琶最搭的是二胡古筝那些,你要想找助演,也很容易找到。架子鼓我担心效果差,影响你成绩。或者,我打大鼓?”
“不用,就你最喜欢的架子鼓。我会编曲的,放心。”
“但……”
“你不想和我一起演出?”燕羽问。
两人刚转进一条货架,黎里停下:“不是演出,这是很重要的比赛。”
“你不想和我一起比赛?”燕羽换了个说法,拿了两把衣架。
黎里发现,他这人平时好说话,拿定的事却从来半点不让。
“这个衣架贵,换那个。”她指了下,又说,“我一个不学民乐的都知道这个比赛很重要,还是你升组后的第一场重大赛事,太重要了。”
燕羽平淡说:“是很重要,所以我想和你一起。”
黎里怔住,被他净澈的目光注视得脑子一空,没接上话。
燕羽将新选的衣架放进车里:“就这么决定了。”
回家路上,黎里还有点迟疑:“你跟宫教授讲了?他没说什么?”
“说我自己决定,到时把编曲给他看一下。”
黎里便不多说了。
那时,空气很炎热,但长巷里有清风,吹着银杏树上阳光跳跃。巷子里一派生活气息。黎里拎着购物袋,走在燕羽身边,忽有种时光静远的感觉。
她是想与他并肩的。
回到出租屋,燕羽整理厨房用品,黎里负责洗漱和生活用品。她很快清理完,折回厨房,调味料已开了封,整齐摆在灶台上。燕羽站在水池边,正清洗晚饭菜品。
黎里拿了刀跟砧板,将猪肉切片:“肉一顿吃不完,分三份,切好了冻着。”
“嗯。”
“你别碰刀。切菜什么的我来。”她加了句,“不切菜也不准碰。”
“嗯。”
黎里刚切完一斤肉,手机响了。是何莲青的电话。
“你洗小青菜的时候注意下,虫吃过的我都不吃。”
燕羽点头:“好。”
黎里开门出去,接起电话:“妈妈。”
炽烈的夕阳照在她脸上。
“你那边安置得怎么样?”
“已经租好房子了。”
何莲青稍叹气,又问了她学习工作各种,黎里一一跟她说,叫她别担心。她开始犹犹豫豫:“你是跟燕家那个男孩一起走的?”
“燕羽是我男朋友。”黎里笃定说完,又担心道,“是不是他爸爸为难你了?”
“没有。我听王安平说的。”
“他嘴里没我好话吧?”她站在燥热的巷子里,皱了眉。
“邻居都在说。黎里,你这样跟一个男的跑出去,不好的。他是无所谓,但你是女孩。以后你回家,周围人怎么说你……”
“爱怎么说怎么说。我又不为他们活!”
“但人要在意点名声吧,别人都说……”
黎里讨厌她这样,打断:“你放心,我以后都不回去。”
那头一怔,急道:“你就晓得会跟他一直在一起?听说那男孩子很优秀的,万一哪天他不喜欢你了,跟你分……”
“我来帝洲过得很开心,你为什么非要泼冷水?!”
何莲青闭了嘴。
黎里音量又低下去,平缓地说:“我过得很好,你照顾好自己吧。”
她挂了电话,平复一会儿了才进屋。
出租屋巴掌大,一桌一床一柜,简单得不行,却又莫名温馨,有种久违的家的感觉。
早晨清水洗的床品晾在不到一平米的窄窗台上,笼着夕阳光。
厨房窗户很小,像个小灯笼。燕羽低头站在水池边,一片片洗着小青菜;连揪菜叶子的模样都很认真。
黎里忽就觉得,这一瞬间像是永恒。她确切地感觉到,她和他,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晚霞光映在玻璃窗上,朦朦胧胧。
她走过去,从背后搂住他,脸颊靠在他后背上。他的腰薄薄的,身躯温热,腹部因呼吸而轻微起伏着。
他问:“怎么了?”
她摇摇头:“还好你在,不然我肯定很孤独。”
他淡笑:“那天是谁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
她身子摇了摇,哼道:“童言无忌,我还是小孩子。”
他有些发愣,稍稍回头,唇角微扬:“你在撒娇吗?”
黎里自己都不太好意思:“不行?”
“行。”
“喜欢吗?”
他很轻地点点头。
她松开他腰身,冷淡:“哦。不喜欢。”
他湿漉的手拉住她手腕,将她带回身边,低声:“喜欢的。”
黎里仰头,微嘟双唇,燕羽刚要低头吻她,她却灵巧一转身:“先欠着。做饭!”
他没亲到,愣一愣了,含笑低头捞青菜,说:“阿黎,帮我拿下那个篮子。”
她拿来篮子,意外而微喜:“你刚叫我什么?”
“阿黎。”他又叫了一遍,微笑,“之前听谢菡这么叫,感觉很可爱。”
“那阿黎和黎里,哪个更可爱?”
“都可爱。”他说。
芹菜虾仁,香干肉片,青菜豆腐汤,三道菜都很小份。二人食正好。
黎里边吃饭边看看四周,道:“周末去买个沙发吧,像江边小屋那样的。我们俩的家怎么能没有最重要的沙发?”
“好。还要地毯,墙纸。”
“如果有好看的桌子椅子也换掉,我想把家里弄得更漂亮温馨些,不能像出租屋的样子。要像个小窝。”
他点头:“嗯。要小窝。”
“到时还买个牌牌挂门上,就写YY&LL的小窝。”
燕羽听言,看了她一眼。
这时,他手机响了。是于佩敏打过来的视频,盯着他吃药。黎里一听,立刻往旁边躲了躲,免得镜头拍到自己。
燕羽像是很习惯了父母这种监督,非常熟练地把手机立好,把分药器里的药倒出来,喂水服下。
燕回南也在那头,但不肯露面;于佩敏叫他看看儿子,说两句,他很不耐烦地像在赌气说没话讲,不肯参与,但人又一直不走,巴在旁边听动静。
于佩敏便不管他了,在视频里说:“张嘴我看看。”
燕羽没动,看黎里一眼了,终究对着手机张了口,翘了下舌头,表示他没藏药。
于佩敏问:“黎里,他吃药了对吧?”
躲在一旁的黎里一愣,赶紧说:“吃了吃了。”
“你要帮我监督他。”
“诶诶。”
大概是于佩敏跟黎里讲话了,燕回南气得弄出很大动静,一副腾地从椅子上走了的模样。
于佩敏便不多说了,又回到燕羽,问他近况什么的。燕羽说一切都好,又说了弦望杯的事。聊了一会儿,差不多了,他说:“那我挂了,妈妈。”
于佩敏说好。
燕羽停了一秒,说:“挂了,爸爸。”
那头没吭声。镜头里没他,但他在。
燕羽关了视频。
饭吃完,黎里洗碗,燕羽清理厨房灶台,扫地拖地。等他出门倒垃圾回来,黎里已坐在书桌前做英语题。
燕羽挖了一小碗西瓜放桌上,拿了本琴谱坐她旁边看。她碰到不懂的便问他。他要是也不确定,便帮她上网查。
半路,燕羽把晾晒的被罩床单收下来铺床上,又去倒了杯水给她。
黎里仰起头,朝他伸手:“我好累。”
他掐住她胳肢窝,将她从椅子里提溜起来,她八爪鱼一样圈在他腰上,脑袋埋在他脖子里:“好难。学不动了。”
燕羽想了下,还是说:“那不行。”
她轻咬他脖子一口:“要我学死掉了,你就没女朋友了。”
燕羽认真说:“应该没人是学习学死掉的。”
她不做声,但扭了两下。
他眼睛弯弯,摸了摸她的腰。
她说:“那把刚才的补上再学。”
燕羽亲了下她嘴唇,可唇瓣轻触两下,便有些难舍难分。他将她轻放床上,她的腿圈着他的腰,裙摆掀落下去。
他手揉着她裙边,吻落到她唇上。他的亲吻一贯是温柔的,唇瓣软软地含吸着她,几下就叫她心跳加速,思绪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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