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里回:「不好意思,我来帝洲了。恭喜啊。」
「你去帝洲了?我以为你会去岚艺。」
「想去帝艺,准备复读一年。」
「加油。」
「谢谢。」
过一会儿,他又发来一条:「那去帝洲了一起吃饭。」
黎里:「好啊。」
他发了个开心笑的表情。
黎里要上课,没再回。
下课后,她乘公交去约定吃饭的地方。燕羽在站台等她。车还没进站,她老远看见了他。
下午五六点,夏季的夕阳还很灿烂。燕羽一身黑T,背着琴盒站在路边,耳朵里塞着白色线式耳机,略出神的模样。
有个六十多的中老年人走来,像是外地人,跟他说了句什么。他忙摘下耳机,低下头倾听。
老人拿着张纸给他看,又四处指指。
燕羽摇了下头,但同时掏出手机搜索了会儿,随后转身领他下站台,给他指路。
黎里下了公交,燕羽还在给老人指方向,老人很感激,笑得一脸皱纹,感谢着走远。
燕羽回身要上站台,黎里已朝他蹦去。他伸手接住,她跳进他怀里,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
他微笑:“今天上课怎么样?”
“很好。刚那人干嘛?”
“问路,去旅馆。”燕羽说着,见有人骑着单车飞速过来,将她往身边牵了一下。
黎里随他走上路边人行道:“怎么突然跟朋友吃饭?”
“上次找唐逸煊拿药,他就约过一次。我说忙,今天他查到公示名单了。”燕羽说,“对了,崔让上帝音了,小提琴系。他请我去升学宴,我说在帝洲。”
“他也问我了。”黎里说着,上下看他一遭,“你衣服好像都黑白灰,下次换点彩色的。”
燕羽看她:“你想我穿什么颜色?”
黎里:“五颜六色。”
前边,谢亦筝站在日料店门口,正抱着手瞧着他俩,看样子刚到。
她五官明艳,打扮新潮。贝雷帽,吊带衫,挂着金属链的漏洞短裤,马丁靴,挎着香奈儿方胖子,立在那儿就十分扎眼。
她见了燕羽,笑说:“是很难请动您老人家啊。”
燕羽扭头跟黎里介绍:“谢亦筝,弹古筝的。”又说,“黎里,爵士鼓。”
两人相视一笑,算是打招呼。
谢亦筝多看了黎里几眼,欲言又止,等进了包间,燕羽放下琴盒去洗手间了,谢亦筝一拍掌,说:“终于想起来了!我们之前见过!”
黎里笑:“那次livehouse。”
“不是!”谢亦筝很激动,一堆短句,“去年八月份!奚市音乐厅!你衣服!哎,回形针!想起来没?”
黎里一愣,有些惊喜:“当时帮我的人是你啊?”
谢亦筝也一愣:“借你回形针的是燕羽,你不知道吗?”
第71章 chapter 71
吃饭的日料店是唐逸煊订的, 包间宽敞雅致,原木色长桌中置细小的插花器皿,七八套日式餐具分置桌边。人还没到齐。
燕羽和唐逸煊拉开木门进来, 谢亦筝立刻说:“你给她借过回形针, 记不记得?”
燕羽有些懵懂, 坐到黎里身边了,问:“什么回形针?”
谢亦筝道:“去年八月你在奚市音乐厅演出,我去看你、唐逸煊飞机晚点那次。有个女生衣服裂开了,来找针线。居然是她。”
唐逸煊很是阳光开朗,看向黎里,朗笑道:“你们还有这种缘分呢?”
燕羽疑惑:“去年八月?”
“大师汇演那次。”
燕羽记得那次演出,但不记得这个细节了。
黎里拿出手机照片给他看,她当时拍了回形针的模样。是最简单的钢丝款。
燕羽说:“像是我一直用的那种。”但他记不起来了。
黎里不在意,兀自笑了下。
燕羽低声:“怎么?”
她稍凑近他耳边:“你是个很好的人。”
他一脸莫名:“啊?”
桌子对面, 唐逸煊跟谢亦筝见他俩讲着讲着挨到一起,相视而笑, 谢亦筝说了句什么。黎里看了他们一眼。
燕羽察觉,就问:“说什么?”
唐逸煊摆手:“没事, 就觉得黎里挺符合我们对你女朋友的想象的。”
黎里听他这么熟练叫自己名字, 应该是来之前燕羽就跟他们介绍过。
他话音没落,四五人涌进包间,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燕羽顺带打量黎里, 说着好久不见、什么时候来的帝洲、一直不聚聚之类的话。
燕羽一一回答,每每跟谁回话, 便侧身靠近黎里, 给她介绍:冯佑衡,大提琴;岳森, 高胡;李润扬,二胡。又补充说唐逸煊是笛子。
一个女生坐到谢亦筝身边,问:“什么燕羽女朋友的想象?”
谢亦筝把刚那话重复一遍。
燕羽对黎里低声:“岳森的堂妹,岳姝。”
“学什么的?”
“不是乐队的。”
谢亦筝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很早就觉得,燕羽绝对只喜欢很有个性的女孩子。让我猜中了。不过我以为他会很迟很迟才谈恋爱。”
坐在黎里右边的李润扬拿毛巾擦着手,点了点头。
他对面的岳姝说:“我一直以为他喜欢温柔款的。”
“他哪儿会喜欢温柔型的?没个性的,根本吸引不了他。”唐逸煊松松垮垮往椅子里一靠,说,“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他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怎么谈恋爱的?”他很感兴趣地往桌上一趴,看燕羽,“诶,你跟你女朋友亲亲抱抱举高高吗?不会柏拉图吧?”
“……”燕羽淡淡说,“你疯了吧?”
唐逸煊大笑。
谢亦筝看黎里:“他平时就这么神经,你别搭理他。”
黎里笑笑,并不介意。
坐他右边的岳森嫌弃了:“我去,唐逸煊你找个恋爱谈吧。一天天的饥渴死了。”
“是我不想吗?”唐逸煊指指燕羽,“我要有他那张脸,一年谈八个,你们现在看不见我人,没空搭理你们。”
岳森:“切!”
这时,岳姝恍然:“想起来了。燕羽,她就是那次在livehouse比中指那女孩,是吧?”
燕羽挺淡然:“是。”
黎里右手边,李润扬正拿湿巾擦桌子,说了句:“那次我就发现他俩有问题了。”
唐逸煊道:“我也发现了!人女孩比中指,绝对是你惹她了。”
燕羽淡说:“确实惹她了。”
唐逸煊啧啧两声。
岳姝笑说:“我还记得,当时燕羽和我们说,她脾气不太好。”
黎里偏头:“你还这么说过我?”
燕羽目光澄然,点点头:“嗯。”
黎里看向岳姝,一笑:“他说保守了,我何止脾气不好,简直是爆炸。”
燕羽很淡地弯了唇。
唐逸煊瞅见他表情,又是啧啧两声。
岳森说:“你舌头痒啊?”
唐逸煊:“滚。”
很快,服务生来上菜。前菜、刺身、寿司、烤物煮物,种类繁多,色香味俱。桌上人边吃边聊,讲起学校业内各种事件要闻。
燕羽吃饭时不怎么讲话,只偶尔被问到头上了,答一两句。而他们的话题黎里不太了解,也是只听不语。
有那么一会儿,两人并桌吃饭,看着全无交流,仿佛都不像情侣。
直到服务员又端来上好的生鲜,黎里夹了块三文鱼,入口即化,很美味。
燕羽拿海苔片盛了两片海胆,递给她:“尝尝。”
黎里看一眼:“这什么,像蛋黄。”
“海胆。”
黎里低声:“我刷短视频的时候看到过开海胆的,特别好玩。但我只认得它放在壳里的样子,拿出来就不认识了。”
燕羽说:“不是海龟就是海胆,你短视频是动物园。”
“还有猫猫狗狗。”她将海胆送进嘴里,清甜稠密,口感惊艳。她抬了眉。
燕羽观察她表情,低问:“好吃吗?”
黎里眼睛放大:“好好吃。”
他目中便含了浅笑。
她看一眼刺身盘,凑近了问:“三文鱼旁边那个是什么?”
“金枪鱼,尝一下?”他夹了一片,沾了酱油,放她盘子里。
“也是生的?”
“嗯。”
她细看那红红的肥肥的肉,有些犹豫。
燕羽说:“没事,试一小口,不习惯就给我。”
黎里咬了一小口,肉质又肥又生,她只嚼一下便吞进去。她吃不惯,又不想浪费,正迟疑,燕羽很自然将她咬剩的那块鱼生夹起,放进自己嘴里。
黎里看着他侧脸,心头微暖。
斜对面,岳姝问:“你吃不惯吗?”
“嗯,之前没吃过,感觉味道怪怪的。”黎里说,“但海胆很好吃。”
岳姝眉毛微挑:“啊?你没吃过金枪鱼跟海胆?”
谢亦筝奇怪地扭头看她。
燕羽有些沉默,放下筷子,要说什么;黎里摁握住他的手,示意不用。
她很坦然地笑笑:“我小地方长大的,家里条件也不好,连牛油果都是上周才第一次吃。”
她这么坦荡大方,岳姝倒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我不是那意思。”
黎里从容一笑:“没事。”
李润扬正拿湿巾擦手指,说:“有东西没尝试过,挺好的。第一次尝试就会很有新鲜感,很享受。”
唐逸煊抬头:“诶,燕羽,问个正事儿,下月弦望,你参加吗?”
谢亦筝:“你这不废话?”
“你算大学组?”
“嗯。”
“自由曲目想好合作乐器了吗?”唐逸煊说,“我这边几个同学挺想去大型赛事上亮个相,都挺厉害的,你要什么人来我这边找。”
燕羽说:“已经定了。”
“这么快,谁啊?”
“我女朋友。”
一旁,岳森诧异:“她不是爵士鼓吗?”
“对。”
桌上之人都惊讶了。最适合跟琵琶搭配演出的是二胡、古筝、笛子;西乐的话,小提琴不错,钢琴、大提琴也行。但爵士鼓……
黎里吃着盐渍银杏,没参与讨论。只是忽想起冬天的时候,她拿银杏果砸过他。
坐在燕羽左边一直很安静、不怎么说话的大提琴手冯佑衡开口了:“他编曲那么厉害,没问题的。”
谢亦筝问:“曲子编好了?”
“嗯。”
“能看下吗?”
“现在不行。”燕羽说。
谢亦筝:“切,还保密。”
“我已经开始好奇你们这表演了。弦望历来的自由曲目就没出现过架子鼓吧?”唐逸煊往椅子上一靠,笑起来,“你别到时把台下那帮老教授大评委给吓呆了。”
燕羽淡淡道:“吓一回也不要紧。”
黎里看了眼手机,晚上七点二十五,差不多要出发去酒吧演出了。
她正想说先走,让他留下跟朋友玩会儿;但燕羽已看见时间,低声:“我跟你一起。”
“那我先去趟洗手间。”黎里起身时,看了眼他小碗里的鸡蛋羹,又看了看他。燕羽了然,微点了头。
黎里出了包间。唐逸煊等了会儿,问:“真决定架子鼓了?”
燕羽正默默吃着鸡蛋羹,嗯了一声。
唐逸煊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觉说了无用,叹:“你小子就炫吧。我祝你拿第一。”
燕羽:“谢谢。”
“……”唐逸煊指着燕羽,看谢亦筝,“他气我。”
谢亦筝夹一块寿司,懒得理他。
“可跟别的乐器合作,更能显出琵琶的音色吧。架子鼓太冒险了。”岳姝开口,“再说,我们学校其实有特别厉害的架子鼓手……”
谢亦筝说:“但我觉得黎里台风很好,表演力很强。”
“主要是比赛的话,架子鼓不合适。”岳森也参与了进来,“我同意我妹的说法,比赛太重要了,还是慎重点好。”
岳姝搭话:“对,我就是这意思,架子鼓……”
燕羽的勺子落在小瓷碗里,砰一声脆响,收了桌上的声儿。
包间里一下很安静。
众人眼里,作为乐队核心的燕羽,极有天赋,极其专业,话极少,极内敛,是个很厉害但也很礼貌温和的人。生活中很多事他并不挂心,甚至无意冒犯他几句,他也根本不在意。
但此刻,他虽神色清淡,可朋友们都知道他生气了。而他极少生气,所以谁都没再多说话。
燕羽看着碗里最后一点蛋羹,有点反胃,但还是舀起来吃掉,拿纸巾擦了嘴,说:“她过会儿有演出,我陪她过去,先走了。”起身时,看一眼唐逸煊,“账单发群里。”
唐逸煊笑:“庆祝你考上,这顿我请。”
燕羽道了谢,背上琵琶琴盒往外走。
刚好黎里回来,拉开门就迎上燕羽,问:“走了吗?”
“嗯。”燕羽牵上她手,没回头;还是黎里笑着跟众人挥手说拜拜。
屋里的人都笑着跟她招手。
两人走了,包间内气氛凝了会儿。
唐逸煊思索半刻,完全不提刚才的小风波,只说:“自备曲目跟架子鼓合作,还是太轻率了点儿。有点冒险。”
李润扬:“你刚不说。”
“我不说他也懂,我说了他也不改。”唐逸煊耸肩。
冯佑衡则说:“燕羽作曲编曲能力很牛,架子鼓听上去跟琵琶不搭,但如果真让他编好了,效果绝对炸裂。能记入赛事经典曲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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