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老板表面上看起来温和善良,实际上在某些事上又异常偏执。
毕竟小武以前当过兵,听力很好,苏琴和君雅的话,他一字不落听在耳朵里,准备随时和老板汇报情况。
只不过她们二人之后的话题都没有多少深究的意义。
不外乎是大部分女孩子都会讨论的那些话题,比如这家餐厅的装修看起来是仿造的美国西部大峡谷,这家餐厅的烤鸡外酥里嫩,其他菜品的咸淡也很合适,只不过牛肉好像老了点,口感有点硬。
苏琴很久没出来好好吃一顿大餐了,而且还是刷严成的卡,便撺掇着君雅把店里的招牌菜都点了个遍,自己这桌摆不下了就摆到两女一男保镖那桌上。
西餐厅的桌子设计都是二人位,即使拼桌也大不到哪里去,眼瞅着两个桌子摆不下,服务员还贴心地为他们准备了推车,推车有两层,都放满了食物等着他们品鉴。
可毕竟他们几个都不是大胃王,即使是像小武这种体格强健的成年男性,能吃的量也是有限的。
眼瞅着吃了一个小时,菜品还剩下一半,苏琴无奈地冲小武使了个眼色,“就这样吧,你去结账,剩下的我们打包回去晚上吃。”
小武听话地从位置上站起来,临走前用余光扫过桌子上的剩菜以及那两个女保镖。
两个女保镖立刻会意,两个人特别整齐划一地转过头,炯炯有神地盯着苏琴。
呵,严成的心腹们还真是称职,一个个还真是时刻不忘自己的本职工作。
已经习惯了她们监视目光的苏琴,坦然一笑,举起手朝她们挥了挥。
就在此时,店里的服务员走过来站在两桌之间的夹缝里低头讲了句“抱歉”。
“是这样的客人,原来你们在点菜的时候点了两个甜品,一个是抹茶冰淇淋香蕉船,一个是香草冰淇淋厚多士,厨房本来想等你们快吃完的时候上的,没想到你们已经要结账了,那请问这两份甜品要帮忙打包还是?”
“不用打包。”苏琴一边指挥服务员把两份甜品都放到了她们的桌子上,一边解释道,“这冰淇淋带回去就化了,我们现在吃吧。”
在吃之前,苏琴和君雅都先拍了美美的照片,然后苏琴将两份甜品都往女保镖那里推了推。
“两位辛苦了,你们选一份吧,两份我们两个人实在是吃不完。”
女保镖本来都很矜持着说不用了,可耐不住苏琴的强烈建议,她们便选了离她们比较近的抹茶冰淇淋香蕉船。
小武付好钱就去把车开过来停在店门口等她们。
没一会儿,苏琴一行四人便走出了餐厅。
和来的时候一样,两个女保镖先行带着苏琴上了车,君雅自觉地坐在她们前一排。
车门一关,系上安全带就可以出发。
只不过,那两个女保镖一上车就面色不太对劲。
准确来说她们架着苏琴上车前就有点面露难色。
“你们俩怎么了?”苏琴能够感受到两个人抓着她胳膊的手都有点发颤。
那两人不好意思地看向最前方的小武,表示自己想去趟厕所。
“两个人都想去?”小武觉得有些奇怪。
“哎呀,你们男的不懂。”苏琴特别亲切友好地拍了拍女保镖的肩膀,安抚道:“女孩子在一起时间长了,生理周期会变得越来越接近的。”
“对了肯定是我们刚刚吃了冰,如果是在生理周期前吃了容易提前。”君雅合理地推测道。
全场就小武一个男的,而且他还是母胎单身,对女孩子的事情怎么会了解?只听得“生理周期”四个字,耳朵都不由得发红。
二话不说,小武解开安全带直接从驾驶室下来,走到后座拉开门,让那两个女保镖进去上厕所,自己则坐进后排门边,手紧紧地拉着车门,生怕有人来拉动似的。
苏琴的病他从严成那里了解过一点,只是说不能和异性亲密接触,像他这样离着一米距离还是没问题的。
苏琴当自己没看见他这人,自顾自刷手机,大概几分钟后,她的手机响起了低电量提醒,她用眼神扫了一圈,皱了皱眉,身体向前倾,用手指戳了戳君雅露在椅背之外的肩膀。
“君雅,刚刚你有看到我带的充电宝吗?”
“你有带充电宝吗?”
“有啊,有个灰色的,圆圆的。”
君雅转过肩膀,思索了下,还是没印象,建议道:“要不我陪你进去找下?”
“我陪您去。”小武冷不丁来了句。
“可我不会开车,万一有人过来要求移车怎么办,而且餐厅就那么大,我们去前台问下就出来。”君雅一边觉得小武这人办事滴水不漏,一边又觉得他一副不信任她和苏琴的样子有点过分。
苏琴拉住了君雅的手臂晃了晃,“算了,就一个充电宝,到时候可以网购,呃,不对,我现在不能网购……”
苏琴惆怅地叹了一口气,耸了耸肩,幽怨地看着君雅说道:“要不你明天过来给我带个新的,我让严成转钱给你。”
自从被严成关着之后,苏琴至今都没能拿回自己的手机。
君雅本就觉得今天出行的阵仗太夸张了,此时听到苏琴吐露自己的苦楚,心中更是有些愤愤不平,“这位司机先生,我是心理医生,苏小姐是我的病人,我有照看她的权利和义务,我认为你和苏小姐单独去容易触发她的病情。”
车厢里的气氛一时间僵持不下,密闭的环境里,空气变得愈发稀薄起来。
小武死盯着君雅看了一会儿,又古怪地看了苏琴好几眼,最后还是作出了退让。
他从车上下来,背靠在后门门把手上,目送着苏琴和君雅走进店里,抬手看了下手表,在心里开始默默计时。
指针在不停地走,记忆却在无形中倒退,倒退到多年前的冬季。
其实小武比严成更早认识苏琴。
那时候严成派他去搜集了很多苏琴的资料。
包括苏琴从小到大所获得的的大大小小的奖项、各种视频资料、图片资料。
他将这些资料汇总起来交给严成。
严成一个不落地都看完了,猝不及防地发问:“你觉得她像她吗?”
小武几乎一下子就明白严成说的“她”是谁,他其实也有过怀疑,“苏小姐看起来更加活泼开朗。”
彼时的苏琴正在最好的年纪,二十出头,获奖无数,被鲜花和掌声环绕,靠着先天的条件和自身的努力一路走得都很顺遂。
可当小武多年后再次见到苏琴就觉得她判若两人,她越来越像那个人,眼眸里闪烁的光并不纯粹,而是染上了明显的市侩和精明。
随着第10次餐厅门的打开,对流的风格外明显,把小武的衣角吹得呼呼作响,两位女保镖相携而出,并没有其他人。
那个眼神里满是市侩和精明的女人果然没有遵守她的约定。
小武立刻拿起手机,毫不犹豫打了一个电话。
*
这一次的逃跑,出乎苏琴意料之外的顺利。
君雅在她看来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学霸,三言两语哄骗一下便顺利摆脱了。
她先前一进入餐厅就开始默默观察,挑选的位置故意选择在中间区域,也是为了能方便环顾四周,看清所在局势。
经过一顿饭的时间,她已经摸清楚了厨房的位置。
她自己就是开酒吧的,当然知道每个厨房都有后厨,而且一般还会连着地下室,方便工作人员用货梯把货运上来。
甩开所有人之后,她一路便下到地下室,然后一路朝着与店门相反的方向奔跑,顺利找到出口,重新回到了光明的路面上。
重新呼吸到新鲜舒爽空气的苏琴忍不住敞开双臂,喟叹一声:“终于自由了!”
随后她立即加快步伐,试图在街边找到一家店。
可这餐厅位置也是偏远地狠,别说店铺了,就是连人都一个见不到。
“真是见鬼了。”苏琴咒骂着,捂住额头,一脸懊恼地看着四周穿行着的各种车,漫无目的地继续朝前走。
一直走到路的尽头,前方出现了“施工”的路障。
没办法,苏琴只好调整方向,打算过个斑马线继续走。
斑马线边上的红绿灯正好停在红色,“嘟嘟嘟”发出刺耳的警告声响。
苏琴刚刚因为跑了一路的缘故,心跳快要跳到嗓子眼,再加之周围乱七八糟的施工声音,整个人都很烦躁。
她用一只手努力顺着自己的胸口,转过身,准备看看红灯到底还有几秒能够变绿。
红灯并没有示数,车子还是一辆接一辆地在苏琴面前穿行而过。
原本很顺畅的车流中间突然响起了尖锐的鸣笛。
当又一辆满载大货车从苏琴面前驶过,她看清楚对面的斑马线有一个人正抬脚朝她走来——
他走得不疾不徐,丝毫不顾右手边的车是开还是不开。
紧急的刹车声和司机骂骂咧咧的声音此起彼伏。
可他全部都充耳不闻,不仅是个听不见声音聋子,更是个看不见红灯的瞎子。
明明穿着一身昂贵的高级定制西装,人模狗样的,却像个傻|逼一样闯红灯。
第10章 有病
本就嘈杂的环境因为多了这位“不速之客”变得更加混乱不堪。
马路上有只会认准自己这条道开的司机,当然也有不顾交通规则,随便乱插队的司机。
最靠近苏琴所在路边的这条道上就有一辆大卡车见前方车辆突然急刹车,忍不住一个超车,从边上的道上直冲出去。
大白天的,转向灯都没开更何况强烈的灯光,几乎马上要撞上那个“傻|逼”的最后一秒钟,苏琴还是迈出了一大步,用尽全力将前方的身影往旁边一推——
前方的身影本来已经放弃,彻底自暴自弃,却在这最后一秒里灵魂归位,紧紧拽住苏琴的手腕往旁边一拖。
苏琴脑袋嗡嗡作响,在意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左右脚已经不听使唤,脚尖在也没法落到地面上,整个人都向后倒去。
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个人同时倒在了马路牙子上。
明明那人用自己的身体替苏琴挡住了一部分撞地的力,苏琴还是感觉到从尾椎骨一直往上传来的酥麻痛感。
没了“障碍物”的同时,绿灯也亮了,川流不息的车乖乖停在了斑马线前面。
“你是不是有病!”顾不上是不是会被人看笑话,苏琴放弃颜面自顾自地捶打着眼前人。
岁月可以带走任何东西,却仿佛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他一如多年前那样,即使坐在乌烟瘴气的马路边上,脸上也还是自带矜贵,下颌线干净利落,薄唇淡红,灰棕色的眼眸像是要把苏琴看穿。
可苏琴变了,她不愿再在他的眼眸里回忆起当年那个傻女。
冷静下来之后,苏琴立马起身,毫不迟疑地继续往她认为对的方向走去。
“苏琴,我们已经白纸黑字都约定好了,你现在在闹什么?”身后传来一个无奈的声音。
苏琴转过身,重新走回到那人身边,再也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满腔怒火,抓住了他的衣领,试图将他提起来。
当然,她不是大力水手,没有提起来,但努力已经想用眼神杀死他。
“严成,我才问你现在在闹什么?刚刚在拉你之前,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不怕告诉你,我在想要不要让你死,要是你刚刚撞死了,你还能在这里理直气壮地威胁我吗?”
严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声音因为被勒紧的衬衫领而微哑,“我和君雅打了个赌。”
周围的气流只是微震,却重重敲击着苏琴的耳膜:“我和她打赌你心里还有我。”
绿灯再次变成红灯,解开限制的车流马上又开始苏琴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冷哼一声,随即立刻把手一松,嫌弃地甩了甩,“那你赌对了,我是心里还有你。”
严成眼里的光瞬间转亮,只不过在苏琴说出下半句话之后立刻停滞住了。
“我心里想着你怎么还没死呢?”
“那你刚刚为什么要救我?”
苏琴莞尔一笑,她今天涂的口红是正宗的大红色,不掺杂一点暗色,艳丽地让人挪不开眼,“你要死就滚得离我远点死,被车撞死只会弄脏我的眼睛。”
严成浑身一震,后退了半步,惨淡地一笑,鬼使神差地问道:“那你想我怎么死,你才会开心?”
真的是晦气,苏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是要让她和“死”字过不去了,她咬牙切齿地开口道:“最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种吧。”
“好,那我等你。”几乎没有任何考虑的时间,严成突然接上苏琴那句话的尾音。
“如果是你想杀我,我一定亲自把刀交到你的手上。”
这一刻,苏琴发觉严成大概率是真的有病。
好端端的不仅诅咒自己,也诅咒了她。
真是不能够更晦气了。
苏琴转过身,决定不再看严成那双能够洞悉人心的眼,“呸呸呸”了三声,思考着自己接下来还能付出什么样的努力才能摆脱他。
*
鸡飞狗跳的一场闹剧终是到了落幕的时候。
小武负责开车,严成坐在副驾驶室上闭目养神。
后两排的座位和来时一样,君雅独自坐一排,后面坐着苏琴和两位女保镖。
没有一个人讲话,气氛压抑到了几点,苏琴因为先前的消耗太大,没过几分钟就沉沉睡去。
等她再度有意识的时候仿佛听见有两个人在吵架。
“徐小姐,我再重申一遍,你被解雇了。”
“严先生,我也想再次和你强调一遍,根据我的观察,你比苏琴更需要一名心理医生。”
“徐小姐,你别忘了是我请你来工作的。”
“严先生,虽然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你一定要困住苏琴,但我知道的是苏琴逃出去的那刻有多开心,你不希望她过得开心吗?”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过得好,刚刚她抓着我衣领的时候没有发病是事实,说明她会变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严先生,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现在就是苏琴心里最迈不过去的那道坎。”
徐君雅自小生活在书生世家,也算得上是名门淑女,可她差点忍不住要对严成破口大骂了,正义的怒火蹭就上来,压都压不下去。
严成虽然是位绅士,但却是位有病的绅士。
见他们吵得没完没了的,苏琴直接打开车门,脚步虚晃,好不容易才踩实到地上,立马吼道:“够了二位!麻烦能不能先安排下我这个“病人”回房休息?”
严成二话没说,直接用眼神命令两个女保镖过来搀扶苏琴。
苏琴从两个人身边走过时,停了下,转头对严成说道:“你不要为难君雅,都是我的主意,她很好,如果你还想让我继续治疗,请不要解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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