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船票值几何?”居旵随手比出一个五,九梦诧然道,“五十两?”居旵摇了摇头,九梦揉了下太阳穴,不安道,“五百?”,见他点了点头,九梦长叹了口气道,“九梦现下身上没这么多银两,还要待寻到薛庄主才能还上。”
听到这名居旵又是一阵醋意,又不好明说,只得强压怨气阴郁道,“山儿怎会与九儿姐姐计较这些钱两的,自然是不用还的。”
听到这话九梦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真的吗?”,转眼一想,现在还没弄清楚两人前世的瓜葛,贸然领了好意,实属不当,“待九梦筹到了,自然会慢慢还的。”
居旵还待说些什么,船身剧烈的晃了一下,外面传出一阵嘈杂声。
“这是怎地?”九梦略微担心道。
“你莫担心,这船家收了银两,自当会应付了去。”居旵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先前小厮的声音,“客官,客官。”
居旵移到门口,开了个门缝道,“何事?”
“客官,您先前说您是和夫人一道上船的是罢。”小厮小声问道,说话间还在左顾右盼。
“是了。现下是有何情况?”居旵不满问询,而身后的九梦听到那声夫人,脸上突然躁红。
船上的动静越来越大,小厮赶忙道,“辽北的把我们的船只留下了,说是要每个船厢的检查,以免中原的会武功的偷溜进辽北,小的看您夫人好似一副侠客的装扮,您看看。”,小厮搓着手不好意思道。
“知道了,在下的夫人只是为了行走方便,稍后便换上家常的服饰,你莫要担心,搜查的时候让辽北担待点,莫要惊扰了在下的夫人。”居旵称呼起来倒是顺溜,让人怀疑不得。
“好咧,那小的退下了。”说完小厮便合上了门。
“居公子,这是。”,九梦已经听了个七七八八,眼下情形有点棘手。
居旵从行囊里,拿出一套女装递给她道,“自薛卿千万辽北营救他胞弟后,辽北对中原侠士就有了戒备,怕是有更多的武力高强人士造成祸端,所以上船匆忙,在下才借口托词九梦公子是在下的夫人女扮男装。”
九梦看了眼身上的装扮,确实是一贯行走江湖的侠客打扮,心里也没多想道,“那劳烦居公子转个身,留点空地给在下换下衣裳。”
居旵早早的背过身去,正襟危坐道,“九梦公子放心更衣吧,居某以性命担保不会有任何歹心,若是有偷看之嫌就五雷…”,话还没说完,九梦便急忙道,“好了好了,莫要贫嘴了,劳烦居公子留意下外面的动静。”
“是了。”屋内两盏烛火将九梦的身影投在船壁上,居旵望着这道影子出了神,当她开始要退下衣物的时候,他猛然觉得一阵躁动难安,马上闭上了眼睛,但是她更衣的嗦嗦声在屋内环绕,飘进他的耳力,还好这折磨也就持续了半盏茶的工夫。
九梦出声道了句,“好了。”,门外又再次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开门开门!”。
居旵回看了下,确认九梦的衣物已经收拾妥当,安坐在榻边,才开了门,“官家这是有何事?。”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辽】字盔甲的官兵正探着脑袋往里瞧,遂又上下打量居旵道,“阁下是做何营生的?”
“回大人的,小的是做布料生意的。”居旵恭敬答道。
“布料?来我们辽北所为何事?”眼下怎还有做布料的来辽北,脸上写满了不解。
“小的家里是贾家布行的,此次前来是和完颜呼烈大人谈生意的。”居旵搬出一个名头来,这辽北官兵倒是认识,则会贾家布行在辽北确实有生意,可是里头坐着的人,据他所知是个江湖人士,他拿刀抵着门,仍旧不信想要进屋看看。
“大人,里面坐着的是内子…”居旵说着拿着身子挡住他。
“内子?可大爷我怎听说是个男人。”这官兵一脸不信,显然得了什么情报。
“夫君,这是何人啊,奴家好怕怕。”九梦适时的捏着嗓音道,对她而言可能是为了应付官兵的伎俩,可居旵听到确是震惊十足,欣喜若狂,可又不得表现出来。
第34章
“夫人,莫怕,是官家。”居旵眼见守不住这辽兵,便迂回到九梦身旁,用内力传音道,“恐怕待会要多有得罪了。”
九梦回了个肯定的眼神后,居旵顺势揽住了她,轻拍她后背,对着官兵道,“内子平日深藏闺中,最近战事不断,小可担心她一人在家中,便携眷来辽,望大人明察。”
那官兵走到桌前,顺着室外投来的光,看了眼九梦的面容,脸上的紧张和害怕不作假,便走出屋内对着身后的另个官兵用辽语嘀咕了几句,对着屋内道,“我家大人那木都鲁苍雄说,代他向完颜呼烈大人问个好,方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这官兵出门后又对着小厮说了几句,便转身走了。
数人走后,居旵才恋恋不舍的走远道,“九梦公子,在下…”。
九梦却先一步道,“无碍,方才在下听闻那官兵对小厮说,要多留意下我们这的动静。”,居旵想过她耳力佳,却没曾想到这么惊人,方才那嘀咕声,他也只能听到个声调罢了。
“嗯,这船上辽人的耳目估计不少,还是小心为上。”居旵谨慎道。
“先前忘记问居公子了,为何是去辽北云东?”九梦听闻面馆的小二说的是薛卿被扣押在了南岭。
“一来,水路靠南岭最近的是云东,二来九仙居的商业在云东有往来,否则在别的地方落脚没有说辞怕是不能入关,再者只是传言薛大庄主是在南岭,在下怀疑这是辽人放出去的陷阱。”居旵冷硬的说着,九梦方才醒悟,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话语间,居旵便瞧见九梦一直在揉着肚子,柔声道,“九梦公子可是积食了?”。
“是了,恐是饿久吃的急了,有点肚子不适。”九梦还在揉捏,脸上已经出现不愉。
“九梦公子可愿随居旵去甲板上走走,一来消消食,二来也打消下那些耳目的猜忌。”居旵提议道,又补上一句,“但怕是要行为多有亲密,略有僭越。”
九梦顿了会儿,就在居旵以为她不愿意时,她才回应,“无碍,正好也去探探情况。”
居旵低头掩去嘴角的笑意,单手搀扶起九梦的胳膊道,“出了这道门,便要一直挽着在下了,九梦公子可想好了。”,他心里早就恨不得如此了,但少不得再次征求九梦的意见。
“是了,夫君,出去吧。”九梦觉得江湖人士就应该不拘小节,直接挽上了他的胳膊,没再多讲究。
居旵眼角含着笑点了下头便出了门,好在天公作美,刚刚还绵绵细雨,如今已经拨云见日,两人所在的船正要穿过一道彩虹,九梦看到这回望身边高大男子,恰好居旵也回眸看向她,两道视线相交在一起,迟迟没分开。
直到身旁一道声音打破这气氛,“两位真是伉俪情深啊。”,九梦羞红脸撇去一旁,居旵不悦的皱眉看向话者。
是一个金发碧眼的金人中的尼洛族,九梦未曾见过这长相的,忍不住用余光瞟了几眼,而居旵则心生警惕,把九梦把自己身侧拉近了一分,用内力传音道,“小心。”
“想不到尼洛族的汉语也说的这么好,失敬失敬。”居旵假意恭维道,在金人尼洛族中能把汉语说的这么好的,除了商人外,多半是朝廷官员。
“哪里哪里,在下不过区区四处奔波的商人,自然要懂得地大物博中原的语言了,在下尼杜亚,不知阁下大名。”尼杜亚单手捂胸使了个金人的礼仪。
“久仰久仰,在下贾山。”居旵也回了个中原的礼仪。
“现下战乱四起,敢问贾公子行的什么生意,居然冒着这么大风险来辽北。”尼杜亚不知是不懂礼仪还是有意为之,竟然堂而皇之的问起了居旵这等事。
“区区小本买卖不足为提,不过是些布料行当之事,敢问贵兄是做些什么生意的,可否告知一二,也好让贾某瞻仰瞻仰。”居旵倒是对自己的新身份信手捏来,连九梦都不得不佩服。
“贾兄言重了,在下不过是做些材料买卖之事。”尼杜亚并不想明说。
“哈哈哈,贵兄不愿多说也无妨,今日相见便是友,来日有缘自相逢。”居旵不卑不亢,倒是让九梦心生几分好感。
尼杜亚以为这小友道出自己的生意,要么阿谀几句寻个买卖或是追问一番,哪知他如此随性,心下便有些侧目相待,酌言道,“哈哈,确是确是,下个岸点,在下有事需先行下船,不过在下家中生意盘踞在南岭及以南,若是贾公子辽北事毕,可来多西西铁匠铺寻在下一聚。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南岭,为何如此凑巧,是有意试探还是无意为之,九梦心里打着鼓。
居旵嘴上应付道,“好说好说,那在下继续陪夫人散散步了。”。
待那人走远,九梦才欲要开口,却被居旵捏住了脸颊,把话卡在喉咙里,它刚要数落一番时,就听见他传音道,“隔墙有耳。”
捏完后,才对着她亮晶晶的眸子道,“娘子真是好生可爱。”
九梦怒目相向,正要发作时,身旁走过一个举止怪异的小厮,只见他用毫不避讳的眼神看向自己这边,她只好改为娇嗔道,“真是讨厌。”
居旵含笑接住她假意的娇态,莞尔道,“娘子随夫君来甲板看看落日罢。”
“好。”九梦依言随他拉着手腕走了过去。
船渐渐靠向码头,是中原的最后一个岸口,台历县,正待行驶变慢的时候,一个金人正骂着刚刚目不斜视看着他两的小厮走向这边。
“走,离远点。”居旵话音刚落,那宽脸额高的金人就一脚踹向小厮。
船头位子狭小,倒下来的小厮便被撞向九梦脚下,待她正要使出轻功时,便想到方才和人说的自己只是深闺夫人,只得往椽边躲去。
居旵刚要伸手捞向九梦的手猛的落了空,原是那小厮倒下后,假意起身轻推了下九梦的脚,她要躲闪时没了着力,直接向后仰去,往水中掉落。
来不及多想的居旵也一跃下河,突然入水的九梦有一瞬间的失神,就被拥入一个厚实的怀抱,是居旵。
好在居旵水性极好,落水点离岸边也近,抱着九梦一下就游到岸边,只见他立马脱下外罩,盖在九梦身上,急忙问道,“九儿可有事?”
“无妨,你的帽子。”九梦立马就注意到他脱落的帽子,生怕他的胎记被人瞧见。
“山儿脸上做了易容处理,虽说不如九梦厉害,但遇水也不容易破。”居旵说完便找了起来,欲要再去找个长纱布帮九梦披上,怕她着凉。
“哎哟,小的罪过,小的罪过,还好贾公子夫人无大碍,要不咱家真是脑袋都不够赔的。”最早伺候他们的船家小厮,从船上一路奔了过来,手上举着条新毯子。
“那个让我娘子落水的小厮呢?”居旵把毯子铺在九梦身上,直接弯腰把她抱起,声音冰冷道。
“哎哟,那小厮不长眼的,先是惹了我们一个客人不快,又让客官夫人落了水,当家已经把他杖毙了。”小厮赔笑道。
“那尸首在哪?”居旵盯着小厮道。
“刚丢河里了,顺着下游不知飘哪儿去了,真是该死哦,这种人死了也不得有好去处。”小厮帮着一起愤然道,全然不顾自己说出来的话毫无可信度而言。
“要不赶紧把夫人送上船安置一下吧,咱当家的有情想当面赔罪。”小厮不紧不慢道。
“哼。”周围已经有些围观在东张西望,居旵只得将九梦抱回船厢再议。
“他们怕是设计好的。”两人回到房内,小厮早已备好了热水放在屋内,九梦见他干脆蒙起了眼睛笔直的坐着背对着她,便出声问道。
“是了。”居旵回答的格外干脆。
“你在生气吗?”九梦换完亵衣声音也低了几分。
可对面的人迟迟没回应,“方才居旵义毫不犹豫的跳水救我,倒让我有些意外。”,自己刚落水便瞧见了他没有片刻犹豫的样子,心里不感动是假。
“没保护好你,是我的失责。”居旵顿了半响,带着尾音嘶哑道。
“那小厮明显带有试探的意思,也是我的疏忽,光想着不能用轻功,脚下便打了滑。”九梦无奈的穿上最后一件衣服。
“我们是生面孔,免不了遭到猜忌,九儿没用轻功确是少了一些事端,可是山儿没拉住九儿姐姐的时候,怕急了。”居旵的声音都带有一丝颤抖,身子都没得抽动了下。
一双手腹在他肩上,另一只手帮他扯开了蒙布,一声软语传入居旵耳中,“无碍的,我不是好好的么。”
居旵忍不住回过身去抱住九梦的腰,带着哽咽道,“山儿真的怕急了。怕急了。”
怎么堂堂七尺男儿还要在她怀中哭了不成,九梦啼笑皆非道,“再哭也没甜枣吃哦。”
没想到一句玩笑话,让居旵立马止住了哭意,他从她怀中抽开身,正色道,“九儿姐姐可是想起了什么?”
第35章
“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为何这般震惊?”九梦疑惑的打量他的神情,本能向后退了几步,但不知不觉中,用上了更亲近的称呼。
见她动作,居旵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可他头一回不想致歉,闷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门口小厮的敲门声再一次打破僵局,“客官,您收拾妥当了吗,当家的有请。”。
居旵想了下轻声道,“娘子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九梦听懂他言下的意思,怕她一人会有危险,没有迟疑点点头。
居旵开门后,便看着门外的小厮弓着背站在那一动不动,在见着他的一瞬间,便堆上了客套的笑容,“实在是对不住贾老爷了,当家的设了好酒好菜来赔罪,劳烦这边请。”
小厮带着两人走的道路,是平常被一个栏杆挡住的地方,走过一个窄道后,是船尾处的船厢,居旵和九梦对视一眼,抓紧她的手腕走了进去。
“这就是贾老爷么,在下阿鲜讷棣,此前咱家的小厮惊扰了您夫人,在下在这里赔个不是。”入门所见则是一个中原人打扮的青年男子,没想到他却带了个面具,面具为青铜所制,屋内的烛灯、桌子和饰品皆是青铜制品。
“内子确是被吓得不轻,若是在下迟个几分,恐是要痛失爱妻了。”居旵并不想打马虎过去,九梦心里燃起一丝暖意,他这是给足了自己面子。
“先前就有瞧见贾老爷对夫人疼爱有加,而夫人这般知书达理,真是令人艳羡啊,那惹事的小厮,在下已经将其打死丢入河中。”阿鲜讷棣这番说辞先前已经听过,居旵只是颔首还未有入座的意思。
“看来贾老爷还在责怪我们‘永利船行’。”阿鲜讷棣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没等居旵有答复,便挑眉道,“不过此事却由我们而起,在下已经备好黄金百两作为赔礼,除了免去贾老爷本次的船费外,还无偿为贾老爷提供今年所有的船票。”
“所有?”居旵对这个提议颇为有兴趣。
“是了。”阿鲜讷棣用诚恳神色点了下头继续道,“无论是中原内,还是辽北,只要有我们永利船行在的地方,都定当无偿优先为贾老爷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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