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衍一言难尽的目光先在她的小黄鸭可爱拖鞋上了停留了一秒,才开口说,“日料还是中餐?”
“我不饿,你直接说吧,是时星宇告诉你的吧?”明栀矮他一头,看过去的目光坦荡荡毫不退让。
沈之衍笑了,还带了点不清不楚的无奈,他这双看电线杆都含情的桃花眼这么不清不楚的望过来,明栀的耳后根可耻的有点红。
但她已经下定决心追不到就算球,怎么可能再被他这皮相诱惑,于是很坚决的说,“我的事跟你没关系,你要说什么在这就说吧!”
退而求其次,沈之衍实在是没这个闲情逸致让全世界围观他和明栀的谈话,委婉的点了点他的车。
这也行。
明栀也不是很想让全世界都看见。
沈之衍坐在驾驶座。
隔开了外面的人流,车里并不算十分宽敞的空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明栀哼了一声,“肯定是时星宇告诉你的吧?他也太不靠谱了……”
沈之衍抚了抚额,“这种事不告诉我才是不靠谱吧……”
曲起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方向盘气质的触感,他的声音淡淡的像是空气里淡淡的鼠尾草的香气。
“你需要我帮忙吗?”
意料之中的问题,明栀直截了当的摇摇头,“我不需要你们帮忙,我可以自己解决。”
雪白柔软的手指在手机上划过,一段视频被她轻巧的调出来,里面的声音清晰明白的传出来。
“这个视频够作证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沈之衍的目光冷静,落在她身上,“你太小看他了,这种东西放在网络上不超过三分钟就会消失,没有媒体敢发。”
“而且,就算发出来,没有造成实际的损伤也无法造成你想要的结果。”
明栀也想过这个问题,但她也有办法,“他虽然没有对我造成实际的伤害,但是对那个大四的学姐章齐漾有。”
“校园霸凌,强/女干,用特殊手段逼迫退学,这些都有迹可循。”
明栀冷静道,“当然,我不会让那位学姐实名的,我会自己实名。”
沈之衍眉峰之间的痕迹愈发深刻,“你是想用你自己的那个账号发?舆论压力是吗。”
明栀点头。
“你有想过你自己会付出什么代价吗?”沈之衍显而易见的不赞同。
这种方法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两败俱伤,纯纯的你要我死我也要拉你一起死的疯子式做法。
这是什么样的经历能养出她这样决绝果断毫不在乎自己的性格?
明栀脸上是一往无前的果断,“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但这种人不值得你花那么多心思呼付出那么多代价。
沈之衍第一次用这种严厉又冷硬的声音打断别人的话。
他的表情很不好,甚至可以算是阴云密布。
“那怎么办?”明栀皱起眉头。
“这种人最适合交给比他更恶的人,恶人自有恶人磨。”
“你又不是恶人。”
“对于他来说我可以是。”
“我不需要!”
车里又陷入了死寂一般的车沉默僵持。
第28章
“沈之衍, 这是我的事。”
明栀皱着眉,想要去拉车门,可车门被他锁死, 没有他允许,她想走也走不了。
“但是他是因为我才会这样针对你,这样轻视你, ”沈之衍蹙起的眉峰像是远处若隐若现的山脉,“这一切也有我的原因, 所以交给我理所应当, 不是吗?”
沈之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明栀就明白他知道了。
那些发生在她踹孙寅之前的对话。
即便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
她和孙寅的矛盾一开始就和沈之衍有关。
“你是说他以前和你的恩怨?”明栀眼神闪了闪, 大概猜到了他肯定是去看了那层楼的监控。
但她赌这个监控没有声音, 赌他只是猜测。
不想承认。
“我都看到了也听到了……”
沈之衍喉结滚了滚,声音微微发涩,“你为什么要跟他吵这个呢?”
明知道孙寅这种货色,又对和他相关的一切都耿耿于怀。
“这不值得不是吗。”
捏在手心的衣摆被□□成一团皱巴巴的漩涡。
明栀笑了笑, “这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
她干脆转过身直视他, 目光里也带着火气, “我反驳他不是为了你,只是单纯的我看他不爽,我对这种阴沟里爬行只知道嫉妒的毒虫恶心!”
“这一切也有我的原因, 所以我反驳他骂他理所应当。”
她一字一句的,像是不服气似的, 把他扔过来的理由报复似得又扔了回去,这种生气又小心眼的动作有种她不自知的可爱。
明栀回忆当时的场景, 听到他一听见沈之衍这个名字就跟触发了什么程序的机器人,猛然变脸, 听到他和往常截然不同的怨毒话时第一反应除了震惊外就是愤怒。
但这种愤怒的理由说出来又像是她到现在还是放不下一样让人误会。
她才不愿意承认。
“那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江明薇呢,你可以让她帮忙让许菁菁帮忙,却不愿意让我帮忙,这是为什么好呢?”
沈之衍却不愿意这样轻轻略过这个问题。
指节曲起搭在方向盘,仪表盘上泊车符号一闪一闪。
就像他现在的心情。
太阳完全落下了。
明栀暗骂他找的停车地方可真巧,不多不少,路灯漏下来的那一缕光只能照在他方向盘上的手指。
看不见彼此的脸,看不到表情,意思和情绪都躲在不深不浅的话语里。
她缓了缓,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冷漠一点。
“江明薇不一样。”明栀咽了口口水,“她小时候被狗追被隔壁小孩扔小石子都是我帮她赶走的,我和她就是可以随便互相帮忙的关系。”
“许菁菁是我舍友,我还算是一半的红娘,找她稍微帮帮忙也是可以的吧?”明栀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声音也大了起来,“你又不是我的谁,还专门来和我划清关系,我当然不去找你帮忙。”
说到最后,明栀反客为主,她目光灼灼地望过去,“你又是以什么立场问的我这个问题呢?”
车窗外日光渐渐下坠,黑幕逐渐落下,霞光载着最后一点光辉斜斜的落在他修长的指尖,明栀的目光停留,那里像是停留了一只蝴蝶。
黑暗里,蝴蝶的主人轻笑了一下,油门的轰鸣声再次响起,明栀喂了一声,下意识的伸手扶住边上,“我还没系安全带!”
餐厅门前,泊车的服务生站在窗外谦卑的躬下身子,车里明栀脸颊带着红晕愠怒地点了点自己的脚,不可思议道,“我穿着拖鞋你带我来西餐厅,你故意的吗?”
而且,据她所知这家人均消费一骑绝尘的西餐厅是有着装要求的,她穿成这样估计连门都进不去好不好。
明栀干脆双臂环胸靠在椅背,“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直接在这说吧,说完就送我回去,不行让我自己回去也行。”
她现在确实有点饿了,她回忆了一下,刚才一路过来,她好像看见了有条小路里面有推车摆着在卖炒河粉。
沈之衍咳了一声,眼神有些发飘,“没关系,这家店你想穿什么都行。”
“你家开的?”
“嗯。”
“你要说的话不能在车上说?”
“嗯。”
明栀深呼一口气,“那我不要吃这个。”
沈之衍疑惑的望过去,明栀雪白纤细的手指点了点大排档的方向,女孩的声音清脆,“我要吃炒河粉。”
沈之衍站在移动式小推车边上付款的时候自己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微信群里的消息九十九加,狗头军师周止衡发来一连串的问题――鲜花红酒准备了没,敞开心扉的话草稿打好了没,记得让你家的那个tony弹两首缠绵悱恻的!
沈之衍垂下眼,面前是小推车泛黄的简陋招牌,锅炉前正掂着锅的大叔热情的问他,“小伙子!要加什么料哇?”
他不理解这油腻腻脏兮兮的有什么好吃的,但是他还是给明栀把菜单上所有的加料都点了一遍。
明栀从边上小卖部买了冰镇的汽水过来的时候,正看到他正站在小摊边上,脚边上就是夜市常见的黄色小木桌。
修长的一道影子,矜贵优雅,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格格不入。
明栀眯了眯眼,从自己的口袋里抽出一小包湿巾仔细地把其中一张凳子仔细擦了一边,抬起头向他示意下,继续抽出一张新的开始擦桌子。
擦得差不多的时候,炒河粉也差不多上来了。
夜晚的江边晚风一阵一阵的吹过来,穿了一身厨师服的大叔端着满满一铁盘的炒河粉过来的时候微黑的朴实面庞上还有些惭愧。
“是有油吗,我经常擦洗的!”
路灯下,明栀笑容明媚的露出一张小脸,“没有叔叔,很干净!是这个人有点强迫症,不擦擦心里过不去!”
同样的小板凳,沈之衍坐下来还是比她高出大半个头,不算宽大的小木桌在他的面前更像是小朋友的玩具。
即便是被她这样乱说一通,他也没有反驳的意思。
明亮的一束光从头顶打下来,在他的发顶照出一个白色的光圈,他的眼瞳却依然是水洗过一般的墨玉,黑沉沉的,又是清澈干净的。
沈之衍不在意的扯了扯嘴角,将一整盘的炒河粉推到她面前。
浅口的大铁盘,每一根河粉都在翻滚中变得油润柔软充满弹性,浅黄色的豆芽,红色的火腿肠,脆嫩的青菜,扑鼻而来的就是街边的炒河粉特有的带着烟火气和孜然辣椒粉的香气。
他不吃,这在明栀的意料之中。
他这种从小到大养在高楼温室精心养育之下的大少爷应该从来没吃过这种吧?
沈之衍疏淡抬眼,明栀低着头手里握着筷子,一口一口河粉塞得腮帮子鼓鼓的像是过冬的仓鼠。
她那眼神他难道还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吗?
“周止衡也很喜欢吃这些。”他不紧不慢的掰开一次性筷子,将她喜欢的豆芽和鱿鱼须挑出来放在她面前的那一堆小山样的河粉。
“以前高中的时候他就经常翘晚自习翻墙去边上的烧烤店吃烧烤,然后次次被校长抓。”
他低下头的时候,下颌靠近耳垂的那块皮肤就露在了灯光之下,上面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明栀脑补了一下周止衡那个咋咋呼呼又得意的样子忍不住发笑,“那你呢,你吃过吗?”
沈之衍斜她一眼,慢条斯理道,“我要是没和他一起去,我怎么知道他们次次被抓。只是校长看我成绩好,次次都只是口头警告一下而已。”
他这还是说的含蓄,校长看到周止衡大摇大摆的骑在墙头招呼烧烤店老板炒两盘蛤蜊的时候手上的教案都快被他当飞镖扔出去了。
可是一看到沈之衍,顿时就能当看不见。
这里面,他成绩好的因素占一部分,其他因素也占一部分。
明栀三口两口的塞了几口热腾腾刚出锅的炒粉,缓了缓饿劲,一只手撑住下巴,很诚恳的看着沈之衍,“你们和孙寅也是高中同学?”
“嗯。”
另外一个摊位上的烤虾也上来了,沈之衍就干脆戴着手套慢悠悠地剥虾,一边剥一边回答她的问题:
“孙寅高一的时候和我们是同班,高二的时候学校搞了一个竞赛,我们班里当时不少人想参加,时星宇和和孙寅都想当队长。”
明栀一边听一边看他剥虾,他的手修长白皙,就连剥虾都是赏心悦目的。
“那最后呢。”
明栀觉得按照孙寅的性格时星宇百分之八十无耻不过他。
“孙寅直接到老师那里上报了,给自己填了队长。”
沈之衍的声音很稳,一点都听不出情绪。
明栀听入神了,皱着眉,“时星宇这忍的了?”
沈之衍把剥好的虾放到明栀的炒粉山上,慢悠悠道,“时星宇就干脆从那个组里退出来了,又拉了一个队伍,反正当时想参加的人多的是。”
“但是最后快要截稿的时候,时星宇发现孙寅那组的题目材料甚至是推算过程都和自己组的差不多。”
“啊?”明栀睁大了眼,这种情况最讨厌了,“是孙寅抄了时星宇那组吗,孙寅真是道德低下啊。”
沈之衍微微一笑,把她面前的炒粉上的虾仁堆成了一座小山,“当时就我们班就这两组,孙寅那组其实也做了,但就是要时星宇他们组相似的内容交,还偏偏比他们交得早。”
那就不是想要那组的内容了,是纯粹的恶心人。
时星宇那组交了晚人一步,老师只会认为是他们抄袭,不交就是这么多天的辛苦全部白费,吃一肚子窝囊气。
“可是……那孙寅跟时星宇较劲,孙寅为什么反而一直盯着你?”明栀困惑,有点想不通。
要是说恨会转移,那不也该是更恨时星宇这个源头吗。
沈之衍思索了一会儿,语气有点欠打,“可能是因为我带时星宇他们重新搞了一份让他期望落空了吧。”
甚至最好笑的是,因为学校里参加的队伍不够,学校临时改了赛制,二轮选拔改为一轮,时星宇他们组的内容想在能人辈出的一中本不算出众,但是改完之后分数反超孙寅组一大截。
让孙寅捏在手里本打算二轮再提交的方案直接烂在了手里。
这段恩怨总结一下关键词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孙寅就是活该!”明栀嗤笑一声。
这条窄窄的过道就在江边,灯火明亮柔和,旁边是个小公园,晚上来跳舞的大爷大妈们转着手里海棠红的扇子,后面一对和他们年纪差不多的小情侣头靠着头笑着说着话。
江的对面就是就是繁华的市中心。
高楼挺拔,霓虹灯在夜晚闪烁着明亮冰冷的虹光,而那家西餐厅的窗口也对着这一片江。
那边是繁华优雅,这边是人间烟火。
但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两种生活方式,看着的也是同一片江,头顶也是同样的一片月光。
明栀吃饱了。
但没说话,她在等沈之衍说话。
晚风柔和了她的嗓音,她问,“沈之衍,你在犹豫什么?”
天气已经很凉了,江边的晚风只需要刮在脸上的时候也是凉飕飕的。
沈之衍的视线聚集在江面上游动的波光。
听见明栀的话,他沉默了一会儿,细密的睫羽垂下一道深邃的阴影。
就当明栀以为他不会说什么的时候,远方的江面上骤然钻出几团明亮的光点。
光点从湖面中钻出来,在半空中抖落了满身绚烂的光芒,一朵朵烟花在江面上连成一片,像是一场绚烂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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