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斜睨了御幸一眼,终于还是忍俊不禁,被他们两个的棒球脑逗笑了:“裁判是不是管的有点多啊。”
真的没救了。
纱和拿着瓶子,朝御幸的肩膀上“啪”地拍了一下,像高中时一样。
这一下御幸能躲,但他没有让开,而是被动地接受了。不过他挨完打,才故意夸张地说:
“喂喂,你知道我的肩膀现在值多少钱吗。”
气氛恢复得愉快了一点,纱和也笑着回道:“你想敲诈我啊。”
“哈哈,我是不想让你倾家荡产啊。”
“那你就费心了。”
……
他们想像以前一样熟稔地对话,可天又被聊死了。类似的事也根本不会发生在他们的高中时代。
那个时候,他们之间从未经历过冷场。“御幸一也”和“清田纱和”曾经是两块磁铁,稍一靠近,便能“嗖”地黏到一起。闲聊也好,打闹也好,总是旁若无人。
初夏的空气再度浸入了数秒的宁静。
“那,”御幸又想到:“买了这么多GOODS,有没有给我投票啊?”
“没有,忘了。你们那个规则太麻烦了。”纱和侧头看了他一眼,“原来你还在意这个啊。”
“……呃。”
御幸突然哽住,不知道她说的是“这个”是哪个,是她有没有投票,还是总选举。按道理说,他都不在意,所以答不上来。
两人又开启了短暂的沉默。
球场近在眼前,纱和终于想起来问:“御幸,你现在有没有LINE啊。”
御幸稍微蹙了下眉头:“干吗?”
“加一下啊!”纱和表示,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虽然说到这一点,还是有些难为情:“还有电话。我们现在都没有联系方式哎。”
高中时,御幸没有智能手机,也没有SNS,他们之间只用电话和邮箱联络。他后面应该换了手机,但那时他们已经不太联系了。
纱和也换了几次手机,不过云端一直保存着御幸高中时的电话。只是多年杳无音信,一般都会默认对方换了新的号码。她就换了两次。
听到她的要求,御幸停下脚步看向她,有点皮笑肉不笑的:
“你在开玩笑吧。”
纱和没懂:“开什么玩笑?”
御幸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他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无踪,浅色的眼瞳淡漠地看着她,没有表露一丝喜怒。
纱和也不得不停下脚步,扭回头和他对视:“……怎么了?”
她还是这么没心没肺的。
御幸无语地看了她一会儿,一言不发地从夹克口袋中拿出手机,解锁敲了几下字,然后放下。
纱和一直看着他的动作。而就在他收起手机那一刻,自己身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叮咚。”
是新消息的提示音。
纱和一面去摸手机,一面不可思议地看着御幸,大概猜到了是什么情况。
他还是那副表情,睥睨着看她,看得她不能不理亏。
屏幕亮起,LINE来了一条通知,上面写着两行字。
MIYUKI:
「笨猴子」
纱和的眼珠都要掉出来了:“……哎?!”
她忙不迭解锁点进APP,确实收到了一条这样的消息。
她竟然有御幸的LINE,或者说,他竟然也有她的LINE。
御幸的头像是一碧如洗的青空,信息页什么也没有。纱和完全没有印象。她既想不起来他们什么时候添加过彼此,也不记得自己的通讯录里有这样一个账号。
就在纱和瞪着屏幕发呆的时候,御幸又按了几下手机,发过来一串熟悉的数字。
是他的电话。
他没有换过号码。
“……”纱和直接打开通讯录,找到“浣熊”拨了过去,在心里直呼“糟糕”。
御幸一直存着她的名片,她却说他们没有联系方式。他一定会骂死她的。
来电铃声响起,随即“浣熊”果断拒绝了她的去电请求,欢快的铃声又马上消失了,他们之间彻底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纱和尴尬地抬起头,以为御幸会像高中时一样,劈头盖脸地骂她“笨蛋”,可是他垂目看着手机打着字,脸上甚至很平淡。
“马上要回去比赛,就不跟你吃饭了。”御幸存好她的电话,收起手机,抬起了头:“最近周末的比赛改到晚上了,所以中午回神宫。”
职棒的比赛在工作日是晚上,周末是白天。但神宫球场优先学生使用。最近大学生在比赛,他们打职业的只能让路。
如果是夜场比赛,御幸他们只需要跟工作日一样,中午再去上班,所以今天上午还能过来看一眼。仓持他们来不了,正是因为他们在别的地方比赛,时间仍然安排在白天。
御幸的话里话外都在表示,这才是他来参加校友会的真正原因。
“哦,没事。”纱和马上意会,回应也变得很有分寸:“反正我也有工作上的应酬。”
“不错嘛。”御幸这才又勾了勾嘴角,但也没说是什么“不错”。
再走几步就能回到训练场,但他却没有继续前行的意思。纱和明白,快到中午了,他就要走了。
久别重逢的热情并没有发生。短暂的相聚里,他们都在试图像年少时一样相处,在彼此身上搜寻以前的影子,却不知道为什么只能找到失望。
成长就是不断告别*,也有作家说,每一次说出“再见”,身体就死去了一点点*。这其间也竟有紧密的逻辑——我们每经历一次告别,就从生命中抽走了一股名为青春的力量。成长了一些,距离寿终正寝的日子也近了一点。
纱和想起了御幸刚去职业的第一年。他还没有正式比赛的机会,每天地狱训练,活得像个失踪人口。所以她既不能约他出来玩,跑去见他也没有意义。
直到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他们再也不可能像高中时一样天天见面了。
还记得御幸以前对她说过,“反正最后都要分开”,她当时也点了头赞同,觉得有些道理。可已经是大学生的纱和还是抱着满床的娃娃哭了一整晚。
——原来这一天已经到了,她不会再缠着这家伙了。原来当时觉得有道理的事,竟然这么难接受。
如果她像玛蒂尔达一样,哭着问一定要长大吗,她一定要长大吗,为什么长大这么痛苦。那么,御幸就会斩钉截铁地回答“是”,总是不肯心软,也不会给她留一丝希冀。
……
纱和想到年少的自己竟傻气得有些可爱,不由得无声笑了出来。
她重新看向御幸,在他面前表现得像个大人,眼里盛着亮晶晶的笑意,聊起大人才会聊的话题:
“听说你准备结婚啦?”
御幸怔了怔,看着她,有点诧讶。
不过很快,他就默认了传闻的真实性。
“是啊。”他不经意地问:“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纱和不想长大,只是不想和她的小浣熊分开TVT
我觉得成年组的暧昧拉扯我也能写十万字,但是这篇只是短篇,所以后面的进展可能坐火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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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自这个杀手不太冷、雷蒙德钱德勒
第6章 Single Man
6. Single Man
“我?”
纱和扬了扬眉,转开眼看向远处的操场。
幸好早就有所预判,现在知道御幸就要结婚,还谈不上备受打击。不过听到他肯定的答案,她的脑中还是放空了一下。
纱和的目光回到了御幸的脸上。他漫不经心地噙着笑,想必现在很得意。
她要怎么回答?说实话吗。
我原本也有一个很理想的对象,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是因为你被甩了。
纱和没想自怨自艾,可是胸口又确实憋着一股气。
毕竟这罪魁祸首要跟别人结婚了。
混蛋浣熊。
过了片刻,纱和憋出几个字:“还在找。”
这几个字是出乎御幸意料的答案。
“哦,原来你还是独身。”他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很想知道那个陪她一起去看比赛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但他现在不想暴露那么多。
初恋再会是宿敌重逢。见面之前,掌握到的对方的消息就像手里的筹码。知道的越多,手里越有底气。但若交出的筹码越多,则输得越快。
御幸的话是在确认她的情况,但纱和看到他恍然大悟般的表情,很难不以为他在奚落自己。
“对啊,独身。”纱和不想遮掩了,反正这场比赛,她已经彻底输了。她松了口气,问:“然后呢,婚礼是什么时候?”
御幸应该会给她发请柬吧。
他哈哈笑了两声,马上要结婚的男人竟然这么耀眼,意气风发,夺目得要死。
这一瞬间,纱和方才有些嫉妒。
“看她的态度吧。”御幸笑着说,眉目间仍然释放着闪耀的光辉。
女方什么态度,纱和不清楚。但御幸的态度却很大方,意在一切都由未婚妻说了算。
曾经的头号棒球笨蛋竟然也能变成妻奴,纱和对御幸的未婚妻产生了一秒钟的好奇——是何方神圣让他改变到如斯地步,真令人自愧不如。
可是纱和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懒得打听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她不想给自己找不开心,连“有机会介绍给我认识一下”这样逞强的客气话也不想说。
事已至此。
纱和扬起笑,语调轻快地说:“恭喜你啦。”
也许想再见初恋一面,其实只是想知道他好不好,唯独得不到答案的时候才会煎熬。比如,博子在雪地里不停呼喊“你好吗”,其实就是想听到男藤井树说“我很好”。
语言好像有魔法。说完这句恭喜,纱和就彻底释怀了。
喜欢上一个人之后,总是能从他身上学会些什么。她看着御幸开畅的模样,好像明白了:看到曾经喜欢的人过得幸福,没有结果的青春才能画上休止符。
“哈哈。”御幸的笑容更加爽亮了,“等真的结婚了,再跟我说吧。”
“好啊。”纱和一口答应:“没问题。”
他们在操场外挥别,御幸拿着瓶子,径直往停车场方向走了,背影洒落。
纱和也转身离开,确实有一点“工作上的应酬”。
她的公司是做人工智能和数据分析的,客户有一些发球机制造商。接下来还想跟球团合作,提供技术分析。总之,业务进一步扩大,团队也在发展阶段,是求贤若渴的时候。
这次来参加校友会,也是因为听了河合的提议,过来见见奥村,看看他有没有意向当合伙人。
奥村当年参加职业选秀的结果不理想,也考不到有名气的大学,被家里人送去了澳洲当袋鼠。毕业回到日本后,他又去了和家里有些关系的IT大企业,因为外形出众,被塞进了营业部。
据河合说,小狼崽子每天下班回家后都生不如死,目前已经办理离职,还是决定做自己喜欢的事——棒球。
纱和现在在与家乡球队横滨湾星接触,而奥村和她一样,都是神奈川出身,有地元爱。并且他有棒球背景,她们团队也缺少这样的人才。大学专业对口,也有相关工作经验,沟通能力一流,当捕手时的业务能力都能转化到工作中来,纱和恨不得后辈明天就来上班。
在她来之前,奥村已经被烦人的学长们数落了很久了。
一开始是泽村在絮絮叨叨“小狼崽你现在可是已婚男人了,怎么可以辞职当软饭男呢,要像个男子汉”云云,御幸也在旁边跟着起哄,揶揄他是“软饭男”。
“他们只是嫉妒我们是幸福的已婚人士。”最后是小凑亮介笑眯眯地把单身狗们杀了个片甲不留:“有些人想吃软饭,都找不到碗呢。”
所以,在纱和来找奥村商谈时,他很认真地考虑了一番,然后坚定地答应了。托“软饭男”的福,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过了几天,养乐多的球员们集体在室内日常训练,泽村找到机会和御幸叽里呱啦,分享了这则新闻:
“小狼崽终于再就业了,而且还是在纱和学姐的公司。听说他们现在是合伙人噢!”
御幸:“……哈?”
他们说着拿出了手机,御幸从纱和的IG主页上看到了新的帖子。
「欢迎新同事(喝彩)」
第一张照片是她和奥村一身休闲商务的打扮,站在一间办公室的门前,上面贴着奥村的名牌。后辈还是面无表情,但她却是微笑的样子。
御幸抬头问泽村:“你们最近也联系了?”
“是啊!那个校友会之后,我们还有纱和学姐就经常一起聚餐的!”
御幸:?
他们不是好搭档了吗?这种事也不叫他?
他又向后翻了一页,果不其然,看到了他们几个在餐厅的合影,分别是奥村夫妇、纱和及泽村。
「和高中时的后辈聚餐(开心)」
评论里有不少人认识泽村,围绕着他们讨论得热切。
毕竟这小子现在也开始出名了。
御幸翻了一会儿,没有说话,泽村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那,御幸前辈!我们再聚一次吧!”
“什么啊。”
职棒的交流赛马上就要到了,他们所在的中央联盟要和太平洋联盟交手。接下来的半个月里,能见到平时见不到的老对手和老朋友。所以,泽村说:
“这次师匠、降谷还有仓持前辈不是都会来东京吗,他们之前都没能来参加校友会,现在不是大好机会吗?!”他挨个数起来:“还有小狼崽跟河合,纱和学姐和花泽学姐——”
“哦,行啊。你叫吧。”御幸表示无可无不可。
克里斯、降谷和仓持都在洋联的球团效力,央联这边是他俩和结城兄弟。虽然交流战每年都有,但谁是主客场却不一定,这次的行程能凑到一起,确实很难得。
泽村兴冲冲地抱着手机去联络人了。每确定一个,就跟御幸汇报一下。
很快,纱和确定参加的消息就传到了御幸的耳朵里。
到了休息的时候,他也摸出手机,给纱和发了条消息。
聚餐的地点还没有决定,因为目前扔不知道多少人会来。不过,御幸却在私下跟纱和打起了商量。
MIYUKI:
「来我家怎么样?」
这条消息是私聊。过了一会儿,纱和回复了。
Sawa K.:
「你的未婚妻不会介意吗?」
与此同时,泽村一扭头,看到御幸坐在地上偷笑,笑到捂着肚子抽搐。他不由得大叫:“我说御幸前辈!你最近怎么一休息就去玩手机,还笑得这么恶心?!”
泽村猫眼一变,陷入沉思,总觉得御幸这个状态有点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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