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可鉴,她当真没有半分这种心思!
姜青若那点残留的睡意顿时飞到九霄云外,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不过,就在她手足无措地慌张起身时,膝盖不知碰到了哪处突然莫名坚硬的凸起,只看到裴晋安方才还勉强的脸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而她仓皇间从他身上越过,不经意又踩到了他的肚腹,对方当即屈起长腿躬身坐起,还吃痛闷哼了几声。
姜青若赤足站在地上,一头如瀑青丝倾泻在身侧。
她紧张地拢了拢桃色寝衣,确认自己没有半分春光泻出,才悄然舒了口长气。
“那个......”她一言难尽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视线从裴晋安手中的“约法三章”移到他的俊脸上,心虚地干巴巴笑了几声,连声道,“世子,意外!真的,你相信我,我不是有意的!什么真夫妻,世子一定是在开玩笑......”
听到姜青若的道歉,裴晋安的脸色更加古怪难看。
他抿了抿唇,星眸中的笑意完全煺去,徒留一张冷峻的面孔,凉意十足地盯着她。
表白陆良埕的时候她毫不犹豫,与周允礼成亲也极为干脆,甚至还脑子发抽想要嫁给韩青山!
现在与他同睡一被,还摸了他的身子,却一副急于摆脱他的模样,唯恐被他纠缠要她负责!
第一次对女人情真意切说的话,虽然说得含蓄委婉了些,她却完全不放在心上!
堂堂男儿的脸面,简直被她踩在了地上,他难道一点也不要面子的吗?!
他默了片刻,拧眉冷飕飕地盯着她:“意外?你确定只是意外?”
看裴世子暗沉的脸色,显然是被占了便宜心有不忿。
这事都赖艾嬷嬷,若不是撤走了那些软枕,哪会出这档子事?
“确定!”姜青若差点指天发誓,“绝对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以后会老老实实躺在自己的被窝里,不会越雷池半分!”
裴晋安意味不明地盯了她半晌,啪地一声扔下手中册子。
“这次怎么罚?”他冷着脸道。
两人既是生意合伙人,又是假夫妻,虽有志同道合的情分,更有一拍两散的前景,凡事还是要依照约定规矩行事才好。
此时犯了规,自然要按照“约法三章”处置。
姜青若不好再像昨晚那样蒙混过关,于是乖乖低下头,认错领罚。
她先是蹭进对方的被窝,后又差点脱了人家的衣裳,半睡半醒之间还抚摸了几把对方的胸膛......约法三章上的犯规记录,都被她一笔一笔标上了价钱,数罪并罚,合计不低于三百两银子。
姜青若抽了抽鼻子,发挥谈生意压价的本事,含糊道:“二百两银子。”
这种事竟然要用银子解决,裴晋安简直被气笑了。
他闭眸撑着额头,冷声道:“你刚才还踩到了我,二百两银子......”
“三百两,不能再多了!”姜青若微微抬高了声调,坚决不肯退让。
再说,她方才又不是故意的,只不过轻轻踩了他一下,难道就因为这一下,就被他讹上不成?
裴晋安木着脸没说话,半晌,视线落在姜青若纤白的赤足上。
青石地面寒凉,她已经在地上站了许久,粉嫩莹白的脚趾因为凉意微微蜷缩起来。
但她摆出一副要跟他算清犯规的架势,只抿唇气呼呼地看着他,动也没动一下。
身上的那点燥热不适总算忍过,他冷脸掀开被子下榻,大步走到姜青若身旁,没等她反应过来,便突地将她打横抱起。
等姜青若惊呼一声回过神来,对方已经沉着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把她扔到了卧榻上。
“别自己不当心受了凉,再反过来埋怨我,讹走我的银子!”
他焦躁赌气地丢下一句,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去了浴室。
小心眼!
虽然三百两是个不小的数目,但她也不会想出这个损招再问他讨回来!
姜青若揉着被摔痛的屁股,盯着他的背影,没好气得轻呸了一声。
第75章
晨间用饭, 桌案上摆满了丰盛的早食。
艾嬷嬷亲自布好碗筷后,便眯着一双看透世事的双眼,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悄悄打量着世子与世子妃。
世子脸色冷淡, 看上去胃口不佳, 只兴致缺缺地用了几口黄澄澄的炒鸡子, 便放下筷著, 双手抱臂靠在椅背上, 目光深沉地看着对面。
而坐在他对面的世子妃, 只管垂着头小口吃着红豆粥, 偶尔间抬眸与世子的视线相遇, 便轻哼一声转过脸去。
艾嬷嬷心中有了计较。
所以, 在裴晋安命人牵马打算去府兵大营, 而姜青若让人备好马车打算去云锦铺子时,艾嬷嬷站在府门外, 清了清嗓子, 慢慢道:“世子与世子妃才新婚不久,一个忙于公务,一个忙于生意, 半点没有新婚夫妻情浓难分的模样......依老奴之见, 莫不是世子与世子妃当初被情势所迫, 一个想要瞒过王爷与王妃,一个为了自己的生意, 所以私下商议了假成亲?”
“?!!”
姜青若登车的动作立刻僵住,世子翻身上马的动作立刻停下。
两人缓缓转头, 僵硬地对视片刻,彼此交换了个不情不愿的眼神。
“夫君, 你今日又去大营,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姜青若提起裙摆,几步奔到裴晋安身旁,双手握住他的大掌,硬着头皮柔情蜜意地看他,状似万分不舍地问道。
裴晋安冷脸轻咳一声,凝视着她的杏眸,冷飕飕道:“忙完公务,我一定尽早回来。你打理生意耗费心神,要注意歇息,养好身子。”
两人保持这个姿势片刻,姜青若稍稍侧眸,发现艾嬷嬷依然狐疑地紧盯着这边,脸上的怀疑似乎没有减少半分。
不动点真格的,是瞒不过去艾嬷嬷了。
姜青若暗暗深吸一口气,猛地扑进裴晋安怀里。
双手环住他的腰,嘤嘤抽泣着轻锤他的胸膛:“夫君!你新婚翌日就去平匪,好不容易回府一趟,又要去大营......你不知道,人家有多不想和你分别。”
表现得情真意切,恋恋不舍。
裴晋安暗哼一声。
虚情假意,不就是比试演技吗?他可从来不甘落于下风!
他轻揽过对方纤细的腰肢,深沉地叹了一口气,星眸中含着无限惆怅,温声道:“娘子,我也不想和你分别,但公务繁忙,不容离开片刻。我答应你,半年之后,等我忙完手头的事,一定回来陪你!”
姜青若在他怀里愣了愣。
半年之后?
竟然这么久?!
他怎么不就此别再出现在庆州了呢?
还没等她按下复杂的心绪,打算再深情款款地表现一番时,艾嬷嬷突地在旁边道:“方才是老奴误会了,世子与世子妃感情甚笃,情投意合,如此,王爷与王妃也放心了!但世子方才说得没有道理,若论起公务来,王爷可曾懈怠过片刻?若是王妃不舍得与王爷分离,王爷自会想方设法抽出时间来陪王妃。世子才刚成婚,怎么就不能多陪陪世子妃?哪怕是一日两日也是好的!恕老奴多嘴,等世子妃诞下子嗣,府里有了小世孙,您再怎么去忙于公务,老奴也不会拦您......”
姜青若的长睫颤了颤,终于恍然大悟。
艾嬷嬷拿走了软枕,还时时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原来是暗中接受王妃的重任,留在这里催促两人早日诞下子嗣。
她抬眸看着裴晋安,复杂的眼神中饱含了几丝同情。
而对方也若有所思地垂眸看着她,表情却是难以名状。
艾嬷嬷又在旁边低声催促:“世子,夫妻和睦,才能谈及子嗣,做为丈夫,世子主动几分,博得世子妃的喜欢,也不算丢了脸面。”
“......”
听到这话,姜青若一言难尽地偏头看向艾嬷嬷。
还好两人演技高超,骗过了她老人家那双精明的老眼。
不过,诞下子嗣这种事,只怕世子爷不能如她老人家的心意了......
“嬷嬷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从今日起,我会好好陪世子妃。”头顶落下裴晋安没什么情绪的声音。
姜青若心情复杂地抬眸,对上对方黑沉如潭的星眸。
揽住她纤腰的大手突然收紧力道,将她往怀里用力带了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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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事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在姜青若的心头掀起一点波澜后,又很快恢复如初。
只是,她隐隐觉得,自从艾嬷嬷发表了那一番高论之后,裴晋安的举动好像有些变化。
府兵大营距离庆州足有上百里,接下来的几日,他每日都会骑马往返,有时回到府中,天色都已经黑透。
庆州府兵已经平定黑云寨,下一个目标便是窦重山,即便他没再谈及公务,姜青若也知道,他最近必定忙于指挥属下操练士兵,筹集辎重,等待合适的时机,他便会向云州发兵。
所以,为了不打扰他睡眠,姜青若更加谨记之前的教训,再入睡时,必定规规矩矩把自己拘在被窝里,而裴晋安也似乎忘记了之前的尴尬不悦,每晚回来,与她闲叙几句,听她聊几句生意上的事,之后两人便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地睡下。
一日清晨,天色刚刚微亮,身旁便有了窸窣的响动。
前几日,每当姜青若醒来,裴晋安已经离开官邸,但今日她醒得早,还没等对方起身,她已经睁开了眼睛。
虽说每次入睡前,两人之间总会规规矩矩隔着三尺远的距离,但清晨醒来时,却莫名总是只有咫尺之距。
今日也不例外。
所以,姜青若稍稍睁大眸子,便看到了身旁那张熟睡的俊脸。
剑眉斜飞入鬓,高鼻耸立,下颌线流畅,棱角分明的唇微抿,看上去赏心悦目。
姜青若盯着他的长睫,细细看了一会儿。
他一个男人,睫毛浓密纤长得简直过分。
姜青若心头发痒,忍不住伸手轻触了触。
对方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
姜青若心虚地抿了抿唇,迅速收回了作乱的手。
裴世子的睡姿也并不老实,锦被只盖到腰间,右臂随意搭在身侧,左臂却以一个虚揽的姿势圈在她头顶。
怪不得她最近几晚入睡,即便不把脑袋埋在被子里,也莫名有了十足的安全感。
对方虽是无意,却无形中帮她克服了怕黑的毛病,这种事没必要跟他挑明致谢,姜青若打算暗中回报。
她的目光在对方的腰腹间逡巡片刻,片刻后无声抬手,捏住被角的一端,帮他把锦被往上拉了拉。
所以,等裴晋安缓缓睁开星眸,便看到姜青若倾身俯在他身体上方,微微睁大眸子,抿着淡樱色的唇,正小心翼翼地给他盖被子。
看他醒来,姜青若倏地一下撤回身子,若无其事道:“世子,醒了?”
裴晋安不动声色地勾勾唇角,淡淡嗯了一声。
撩开帷帐,起身掀被下榻。
“今日苑州会送一批马过来,祁节度使亲自押送,”他抬臂拿下架上的长袍,慢条斯理地理着衣襟,“除了他,还有他的家眷和随从官员,必要的应酬少不了,这两日我就不回来了。若是府中有事,你打发人给我送信。”
苑州节度使携马匹到访,想必是为了平叛之事,这是他的要务,自然不能耽搁。
只是这几日习惯了他住在官邸,乍一听到他说不回,还有点不太适应。
姜青若抿了抿唇,默默点头,应了一句:“世子公务要紧,不必担心府里。”
裴晋安挑眉看了她一眼,没作声,抬手将搁在柜子上头的香囊拿出来。
姜青若的视线在房内飘忽游移动了一会儿,下意识落在他身上。
待看到对方习惯性将那只丑不拉几的香囊佩在腰间时,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她几乎是一下子跳下了榻。
“......你天天戴着这个去大营?”她不敢置信地盯着他腰间的香囊。
“不然呢?我又没有其他香囊可戴,”裴晋安耸了耸肩,一脸无辜,“虽然平匪时截下了黑云寨的匪银,但都用做了府兵的兵资,近日从苑州购买战马用去了不少银子,明全扒拉过算盘,攻打云州,即便精打细算,我们的兵资还是捉襟见肘......这不得省着点花吗?”
“......”
天天戴着这么只丑香囊在大营招摇,那府兵们岂不是都知道裴总督的香囊是谁做的?
想想这只香囊出自她手,姜青若深感丢人。
“现在天气寒凉,已经没有了蚊虫,世子......没必要再戴着它了。”
姜青若绞尽脑汁,只想劝他赶紧把香囊解下来扔到一旁。
“戴习惯了,”裴晋安蹙眉看了眼腰间,忽地挑起眉头,踌躇道,“除非......”
“除非什么?”看他有所松动,姜青若像看到了冉冉升起的曙光。
裴晋安把香囊握在掌心中,沉声道:“除非有能代替它的,比如荷包......”
姜青若伸手去勾他掌心里的香囊,嘴里还保证道,“我今天就去给世子买个最好的荷包!一定能配得上世子的潇洒英姿,俊朗外貌......”
裴晋安眼疾手快得将香囊揣进怀里,道:“那就不必了,我还是喜欢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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