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不气了?”季昂看她的额头,上面的红褪去了些。
江婉怡回,“谁说我不气了,我的气还大着呢,你还说我是猪。”
季昂慢声道,“你是的话,我不也是。”
……
她都说不过他,更气了。
夕阳一点点斜进漂浮的云层里,天空蒙上了一层烟青色的纱。
少女气鼓鼓的脸似熟透的软桃,清甜诱人。
少年含笑的眼眸似照进山涧的月,明亮清澈。
墙上落了一只小鸟,在叽叽喳喳地呼朋引伴,不知道谁家的小猫爬上了墙头,摇着尾巴,扭着胖胖的身体,一步挨着一步悄悄地接近,小鸟没有察觉到危险,翘起一只爪子,无知无觉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小猫觉得时机成熟,倾身一跃,想要将小鸟扑在身下,哪知小鸟警惕且灵活,扑棱了两下翅膀,穿过墙上的花藤,逃过了小猫的爪子,飞向了天空,小猫气恼地 “喵呜”一声,从墙上一跃而下,消失在墙头。
鸟飞猫走,花瓣四溅。
白的,粉的,黄的,片片花瓣在空中散落开来,云层和夕阳错开,霞光万丈,又照进来。
一朵粉色的小花在江婉怡的面前轻轻飘飘地落下,江婉怡伸手去接,花正好落在她的掌心,她扬起白似雪的脸,将掌心的花给他看,气鼓鼓的脸颊早就没了,只剩下细雨落湖畔的浅浅梨涡。
“是不是很漂亮?”她问他。
季昂对上她的弯弯月牙儿,轻声回,“很漂亮。”
江婉怡看着他,盯了几秒,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季昂,你成了花仙子,头上长出了花。”
何止是头上,肩膀上也是。
季昂眉头轻蹙,又舒展开来,他伸手要扫落头上的花瓣,江婉怡急急地拉住他,忍着笑道,“你不要动,等我给你照一张相。”
眉清目朗的少年,黑发沾粉花,最最好看不过,她一定得拍照留念。
她想要拿书包里的拍立得,季昂反握住她的手,让她动不了。
江婉怡的心尖浇上一点热,牵手这件事,有第一次,自然也就会有第二次,但他们的牵手,只在晚上,放晚自习回来的路上,偶尔的一次或者两次。
路灯昏沉,月光淡淡,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映在路上,也不知是谁先碰了谁的手背,又或者是谁先勾了谁的指尖,有夜色做遮掩,最后十指总会慢慢地缠在一起。
这样的晴天朗日下,还是第一次,这条小路虽然安静,偶尔也是会有人过的,江婉怡晃晃两人交握的手,小声道,“快放开啊,会有人看到。”
季昂不似她的紧张,神情闲适,“看到怎么了,我们又没做什么。还是说,你喜欢偷偷摸摸?”
……
什么叫她喜欢偷偷摸摸。
要不是现在的形势明显是敌强我弱,江婉怡还真得好好跟他理论理论。
她温声软语地和他商量,“我不给你照相了还不行吗,你松开,我帮你把头发上的花摘干净。”
她知道他不喜欢照相,更何况还是这种留黑历史的照片。
季昂看她,江婉怡对他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绝对不耍什么花招,季昂还是不信她,江婉怡急了,她信誉有这么差吗。
“我要是骗你,我的手给你牵还不行吗?”
这样还算公平,季昂放开手。
江婉怡皱皱鼻子,她确实另有打算来着,但现在只能放弃了,牵手不牵手先放一边,她得在他这儿涨涨信用值,方便以后好骗。
她对他招招手,“你要低一点,不然我够不到。”
季昂弯腰靠近,江婉怡的心跳蓦地滞住。
他身上的清冽混着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更不用说,只要她一转头,就能碰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还有拂在耳尖的呼吸,清浅的温热一点一点地染红她的侧颈。
早知道还不如……牵手呢。
江婉怡伸手胡乱地扫了两下他的头发,然后迅速地往后退了一步。
季昂微微直起身子,“好了?”
“好了,都没了。”
江婉怡眼睛四处飘忽,就是不看他,她都能听见自己“咣咣”的心跳声,比开向春天的那一列火车压铁轨的声音还要响。
“江婉怡。”季昂突然叫她的名字。
“干嘛?”江婉怡惊了一下。
他轻声道,带着诱哄,“你要不要闭上眼睛?”
啊?为什么要闭眼。
江婉怡眼睛睁得很大,连眼睫毛都不忽闪了,她摇头,“我不要闭。”
“真不闭?”
“真不闭。”江婉怡坚定地牙齿都在颤。
季昂靠近一步,江婉怡死死地闭上了眼睛。
眼睛陷入到黑暗里,耳朵就格外地敏锐。
她好像听到了院子里小猫的叫声,树上鸟儿的叫声,风吹树叶的声音,还有一些窸窣的响动,她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她能感觉到他离她很近,她也能感觉到他在看她,江婉怡的手攥紧校服的衣摆,拧成一个结,又松开。
“季昂……”她闭着眼睛,软软颤颤地叫他。
“嗯。”他低声应她。
下一秒,他的呼吸抵进,与她好像只有一线之隔,江婉怡差一点儿就跳了起来,她又用抖成筛子的腿死死地压住自己的脚。
但是,与预想的不同……
脖子上多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她屏着呼吸,眼睛悄悄地睁开一条缝隙,和阳光一起进到她眼睛里的是他如刀刻般的下颌,江婉怡立刻又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指腹若有似无地触碰到她的后颈,江婉怡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跟着抖了一下。
“季昂……”
她再叫颤颤悠悠地叫他一声。
“你好了没……”
再不好,她都要因为缺氧昏过去了。
“好了。”
他的手连着气息一块儿远离,江婉怡快要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总算是往心房回落了些。
“我可以睁眼了吗?”
“睁。”
江婉怡慢慢掀开了薄白的眼睑,因为刚才心跳过快,眼尾都跳出了一抹嫣红。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脖子,上面多出了一条银色的项链,项链的吊坠贴着她的锁骨闪着细碎的光。
江婉怡拿起吊坠,仔细看了看,是一排小小的连写字母,她看向他,眼睛里是亮晶晶的羞涩,“你干嘛要送我带你名字的项链?”
季昂顿一下,回她,“你要是这么认为也可以。”
嗯?
江婉怡这才明白过来,“JIANG”就是她的姓嘛,她的第一反应却想到了他的名字,她真的是缺氧缺糊涂了。
“怎么想起要送我项链?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
“就觉得很适合你。”
“哦。”
江婉怡将吊坠托在掌心,看了又看,不管是她的名字,还是他的名字,她都好喜欢。
就是……他送项链就送项链啊,还要什么闭眼,她还以为……他……那个什么呢……
“失望了?”季昂低声问。
“不失望呀,我很喜欢这个项链,特别喜欢。”江婉怡急着开口道,她以为是他看她不说话,觉得她不喜欢这条项链。
季昂伸手揉揉她还有些红的额头,“别急,你想的,现在还不可以,至少得等到高考结束后。”
江婉怡怔了一下。
别急什么?
她想什么了?
“当然,你要是急-- ”
季昂话还没说完,江婉怡直接跳起来,朝他的头撞了过去。
他才急!
她的脚腾空又落地,闷闷的一声砸到清板小路上。
惊起一地青涩又懵懂的夏日韶光。
第28章
江婉怡头上多了两个包, 最先发现的是江浩轩。
梁君雅晚上做的豆角猪肉馅儿的包子,是江婉怡和江浩轩的最爱,在院子里, 用大铁锅烧干柴火蒸出来,味道会格外得香。
正好林夏和江川今天回来,梁君雅直接蒸了两大锅, 江婉怡到家的时候, 第一锅的包子刚刚好出锅,她放下书包,洗完手, 就被小侄子塞过一个包子来。
两个人坐在院子里, 小板凳挨着小板凳, 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又白又暄乎的大包子, 看谁吃得香。
江浩轩人小, 嘴也小, 可吃得特别快, 也不是狼吞虎咽,就是特别能嚼,不一会儿,一个包子就进到了他的嘴里,他拍拍自己的小肚子,觉得自己还能吃两个。
他转头看小姑姑,“小姑姑,你吃得可太慢了,我一个都吃完了, 你才吃了半个。”
江婉怡看着他那一张又是油又是豆角渣的小嘴,笑个不停, 她从桌子上抽出两张纸给他擦嘴,“是,我怎么能比得上我们的小花猫。”
江浩轩着急反驳,“我不是小花猫,我是大老虎。”
“是是是,你不是小花猫,是小老虎。”
江浩轩纠正,“不是小老虎,是大老虎。”
得,这对自己的属性要求还挺严格,大老虎就大老虎。
晚风温柔,暮色笼罩,夜空中出现了一颗两颗的小星星,闪闪发着光,月亮还没有完全出来,只有隐隐绰绰的影子映着一抹模糊的灰白,挂在树梢。
屋檐下两个小朋友的对话无聊又幼稚,院子里的灶台火苗跳跃,还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细微声响,屋内灯光橙黄,有低语,也有大声的欢笑。
江婉怡对上大学这件事有满心的期待,她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想在大学里做,可一想到上大学要离家,她那种期待感就又少了些,她不想离开爸爸妈妈,也不想离开小侄子,还不舍得家里这一方小小的庭院。
这大概就是成长的烦恼,会有不断的收获,也有不得不面对的割舍。
“小姑姑,你脑门上怎么有两块红红的,”江浩轩直起身子,想看得更清楚些,“是撞到哪里吗?疼不疼呀?”
“就是不小心撞到墙了,不疼的。”江婉怡占着手,只能使劲吹刘海,想遮一下头上的包。
这边江浩轩已经撅着屁股冲屋里喊了,“奶奶,妈妈,小姑姑的脑门撞到墙了。”
林夏和梁君雅一人手里拿着黄瓜,一人手里拿着蒜,小跑着从屋里出来,围着她的脑袋研究,江婉怡再三说自己没事儿,就是不小心给撞到了,一点儿都不疼。
她是真的没事儿,就是额头上红了些,有事儿的是别人,都见血了。
梁君雅不放心,“还是得用冰袋敷一下,不然明天可能会肿。”
林夏道,“我去拿。”
梁君雅回,“那我去洗手间拿毛巾。”
两人的眼睛同时落到江婉怡那细白的颈子上,然后对视一眼,一块儿回了屋。
婆媳两人挤在厨房里肩膀贴着肩膀说悄悄话。
梁君雅问,“夏夏,你看到枝枝戴的那条项链了哈。”
林夏笑,“看到了,肯定是季昂送的。”
梁君雅道,“你说这俩孩子不会真的是在谈恋爱吧?”
林夏悄声说,“谈恋爱又怎么了,他们这马上就高考结束了,就该到了谈恋爱的时候了,再说,他们也没耽误学习,枝枝这下半年的考试,成绩不一直很稳定。他们两个又都是稳当的孩子,不会乱来的,您不用担心。”
梁君雅缓缓点头,她倒是不担心两个孩子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两个都是她看着长大的,什么性子她最清楚,她担心的是别的事情。
虽说对女儿和季昂在一起这件事,她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可两个孩子真在一起了,她心里又有点儿犯嘀咕,这要是能一路走下来,当然是好事儿,但万一中间因为什么闹不对付,分手了,这街坊邻居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梁君雅怕女儿见人伤情,心里会不舒服。
不过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这些都还是没影的事儿,瞎想也没用,目前来说高考是最重要的。
林夏嘱咐道,“妈,枝枝要是没说,您现在可千万别问她哈,省得她害羞,再想东想西的,先让她安安心心参加完高考。”
梁君雅回,“嗯,这事儿也暂时不能让你爸知道,不然他得跳了脚,等枝枝高考结束后再看情况。”
林夏眨了眨眼,“明白!”
江婉怡还不知道她妈和她嫂子达成的战略性统一战线,她敷完自己的额头才想起脖子上的项链,赶紧回卧室摘了下来,藏到了抽屉的最里面,现在还不能戴,等高考结束后,她再戴上。
梁君雅在外面喊她,“枝枝,你敷好了没?”
“好了。”江婉怡跑出去。
梁君雅掰着她的头看了看,“现在看着没事儿了,以后走路小心点儿,别再冒冒失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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