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怡忍不住叹一口气,家人生病,大概是最让人无能为力的事情了。
谭雪使劲儿揉了两下她的头发,“行了,别老气横秋的了,凌宇就在外面,他不好进来,你要是觉得无聊,就穿件衣服,我们去客厅斗地主,你别老在床上闷着,这样更不容易好。”
江婉怡摇头,“不要,每次斗地主,你俩都合起伙来算计我。”
谭雪保证,“今天肯定不算计你了。”
江婉怡抓住她话里的漏洞,“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你们之前还死不承认算计我。”
谭雪没想到她一个烧一天多的人,还能分出脑子来给她挖坑,看来她是好利索了,最后江婉怡屈服在谭雪的魔爪之下,套了件衣服,被她押到了客厅。
凌宇正在和江浩轩玩五子棋,看到她出来,从沙发上起身,仔细看她,“现在感觉怎么样?”
江婉怡点头,纸白一样的脸上多出了些笑容,“好多了。”
她这两天一直待在床上,外面的天气也阴沉沉的,下午太阳才算出来,现在阳光照进客厅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心情也跟着舒畅了不少,谭雪说得对,不能老闷着,还是得出来活动活动。
三人玩起了斗地主,再加上有江浩轩在旁边捣乱,打打闹闹时间过得很快,中间她的手机响过几次,响一次她看一次,有阮甜的,有班里的群说聚会的事情,还有人想和她对题,就是没有他的,江婉怡回完信息把手机放到茶几上,继续心不在焉地出牌。
凌宇看她一眼,捂住江浩轩的耳朵,轻声说,“明天要不要去市里玩?”
江婉怡抬眼看他,眼里慢慢聚起亮晶晶的光。
谭雪踢他一脚,“你少出什么歪主意。”
凌宇啧她一声,“我们又不干什么,就过去看一眼,怕给他们添麻烦的话,不让他们看到不就行了。”
谭雪不同意,“她还没好利索呢,回头一折腾再严重了。”
凌宇看江婉怡,“那这样,等你哪天好利索了,我们就哪天去。”
江婉怡梨涡半显,“我明天肯定就好利索了,我现在就觉得我没事儿了,我们就明天去。”
凌宇脸上也露出笑,“那我们明天十点出发?”
江婉怡高兴地点头,谭雪无奈地捂脑袋。
江浩轩耳朵被捂着,脑袋也转不了,只能转眼睛,“凌哥哥,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呀?”
凌宇松开手,“在说待会儿要在你脸上画什么,你可输得最多。”
江浩轩抢答,“我要画老虎,不要画王八。”
谭雪刮他的小鼻子,“那我们就画王八。”
江浩轩尖叫一声,笑着逃跑了。
梁君雅一听他们明天要同学聚会出去玩,自然同意,她也不想让女儿一直憋在家里,她还和江婉怡说,多在外面玩会儿。
江婉怡不是第一次去市里,但是是第一次在她妈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地去。
刚在大巴车上的时候,他终于回了她的信息,江婉怡给他打电话过去,他按了拒接,回信息说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她想他应该在忙,就没有多聊。
江婉怡知道季爷爷是转到了市二院,但不知道是在哪个病房,她准备到了医院后,再给她爸打个电话。
三个人从汽车站下车,直接打车到了市二院,到了医院大门,江婉怡怕自己的脸太没有血色,还拿手轻轻地拍了拍,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医院的人太多了。有的人脚步匆匆,神色凝重,手里还拿着各种单子,有的人在大声讲着电话,有的人手里搀扶着老人,慢慢地走着,还有的人站在墙角,肩膀耸动,明显是在哭。
站在墙角的那个人转过身来的时候,江婉怡突然停下脚步。
谭雪和凌宇都看她,“怎么了?”
江婉怡回,“那个哭的女孩儿我认识。”
沈卿雨在泪眼朦胧中也看到了江婉怡。
“卿雨,你怎么了这是?”江婉怡快步走过去,柔声问。
沈卿雨本来都快止住哭声了,听江婉怡一问,眼泪又开始往下砸。
江婉怡想到她和季家的关系,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她急着拉上沈卿雨的胳膊,“卿雨,是季爷爷怎么了吗?”
沈卿雨抽噎,“不是季爷爷,季爷爷刚刚已经醒了,是昂哥哥。”
江婉怡一顿,“季昂怎么了?”
“季哥哥昨天出车祸了,你不知道吗?”
江婉怡不知道。
从一楼到十七楼的距离,比江婉怡走过的任何一段路都要长。
她站在病房门口,腿和手都是软的,迟迟不敢推开那扇门。
他怎么又这样啊,他答应过她的,有什么事情会第一个告诉她,不会让她从别人那里知道。
第32章
江婉怡惨白着一张脸, 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谭雪给凌宇使眼色,让他说句话,平常不是话挺多的吗, 该说的时候不说了。
凌宇伸手直接把门给推开了。
江婉怡看到病床上躺着的人,呼吸倏地滞住。
季昂听到声音,勉强睁开眼睛, 有些不耐烦地皱眉看向门口, 然后愣住。
江婉怡眼眶里的泪再控制不住,噼里啪啦往下掉,又被她快速地抹去, 她不想哭。
季昂挣扎着想起身。
“你别动!”江婉怡压着嗓子吼了一句, 声音又低又急。
“呦, 又有客人, 来看季昂?”江婉怡他们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谭雪回头看, 一位个子高挑的短发女生, 瓜子脸, 高鼻梁,深眼窝,有几分混血的感觉,头发的颜色比凌宇当初那头金毛还要闪,一看神情感觉就是那种有钱人家的任性大小姐。
“进去啊,在门口站着干什么。”孟潇擦着凌宇的肩膀走进病房,看一眼床上躺着的人,开玩笑道,“季昂, 你这人缘挺好的嘛,这一上午都来几波了, 关键是……你这朋友们一个个还都是帅哥美女。”
季昂用眼神让孟潇闭嘴,然后出门左拐,有多远走多远。
孟潇冲他挑眉,刚走一小姑娘,人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他半点儿怜香惜玉的精神都没有,就差把不耐烦摆在脸上了,只想快点关门送人走。
现在倒好,又来了两个美女小姑娘和一帅哥,他这态度是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呀,孟潇一眼扫过这一行三人,这转变是因为谁,因为这位小帅哥不太可能,应该就是这两位小姑娘其中的一个了。
“你们是他同学?”她扬着下巴问。
谭雪和凌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同时扬起下巴问她,“你是谁呀?”
江婉怡不关心孟潇是谁,但她好像很了解他的情况,她哽着嗓子问她,“医生怎么说他现在的情况?”
她不想问季昂,他肯定不说实话,她现在也不想和他说话。
孟潇拿下巴点点季昂,“他,你也看到了,刚做完手术,大伤小伤都有,但只要好好地养,也能恢复,就是这个腿有些麻烦,车是从他腿上压过去的,不过没关系,就算最后治不好,瘸了,我们孟家也可以养他,他是为救我弟受伤的,我弟不能以身相许,那就只能我这个当姐的来了。”
江婉怡身体一晃。
谭雪惊住,既惊季昂的情况,也惊这大姐的话。
凌宇伸手虚扶住江婉怡的腰,怕她站不住,倒地上了。
“孟潇,你给我出去!”季昂大概是气到了极点,也可能是因为麻药劲儿刚过,身上疼得厉害,额头上青筋暴起,蒙上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江婉怡听到了最坏的结果,眼泪反倒止住了,她紧紧地攥住自己的手指,轻声回孟潇的话,“他的腿肯定能治好,他不需要你们家养,也不需要你以身相许。”
孟潇讶异,“欸,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你们说的话还一字不差,你是他女朋友?
江婉怡不说话,她才不是他女朋友,她不要当他女朋友了,他说过的话没有一句算数的。
“江婉怡。”季昂叫她。
江婉怡红着眼睛看他一眼,站在门口没有动。
季昂胳膊撑在床上要起来。
江婉怡跺一下脚,跑到床前把他给按了下去,眼泪又开始往下掉,“都说了你别动。”
季昂握上她的手,“我疼。”
江婉怡看他额头上的汗,眼泪掉得更凶,“哪儿疼?”
“哪儿都疼。”
“我去叫医生。”
“不用,麻药刚过,疼是正常,” 季昂紧紧握住她的手,“不哭了,疼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江婉怡泪眼汪汪地看他,眼神很凶,都疼得直冒汗还叫没事儿,那什么才叫有事儿。
谭雪看一眼旁边沉着脸的人,“我们去看季爷爷?”
半响,凌宇才点头,“走。”
谭雪又看孟潇,“这位大姐,你也别在这儿杵着当电灯泡了,走吧。”
孟潇冻住,不敢相信,“你叫我大姐?”
谭雪点头,“不然呢,你看起来就比我们大啊,不叫你大姐叫什么?叫小妹你指定不乐意。”
嘿,孟潇去追谭雪想要和她理论,顺手把病房的门给关上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阳光半斜,歪进窗户,光影斑斓。
江婉怡站在床头,一只手被他握在手里,一只手使劲使抹自己的眼睛。
“不哭了。”季昂起不来身,只能捏捏她的手,想给她写安慰。
江婉怡也想不哭,但眼泪就是止不住,她赌着气回,“我就哭。”
“那你坐下哭,站着累。”
“我就站着。”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和他好好说话。
“好,那就站着。”
病房里,两个人,一个生气,一个哄。
病房外,两个人,一个推门要进,一个伸手拦住。
推门要进的是江蔚成,伸手拦住的是季节。季节拦着江蔚成,眼睛透过门上的小窗户往里面瞄,江蔚成烦躁地啧他,“你看什么看。”
季节胡子拉碴的脸上露出了这几天以来的第一次笑容,“你说我是不是要改口叫你亲家大哥了?”
江蔚成就差要踹他一脚,亲什么哥,会不会说话。
季节不怕挨踹,别的不说,帮儿子搞定老丈人这事儿,他这个当爹的还是能出点儿力的。
“大哥,你放心,我儿子绝对瘸不了,且不说现在的医学技术有多发达,你没听医生说,有四成的恢复概率,不是我自夸,就我儿子那意志,比我强多了,别说四成,就是有半成,他也会让自己恢复到比车祸之前还利索。”
江蔚成那一脚还是踹了上去,“我是怕他瘸吗,我们家枝枝是要读到博士的,将来的事儿谁都说不准,你现在没事儿别给我瞎扯。”
季节更乐,“别说枝枝要读到博士,就是读到博士后,我们家季昂也会等,我们亲家是做定了,这亲家大哥早叫一天晚叫一天也没区别。”
江蔚成直接回他,“滚蛋。”
季节脸上的笑慢慢淡下来,他半躬着背,靠在墙上,薅了两下头发,“大哥,你说我是不是得找地儿拜拜,这老的小的连着出事儿,公司公司也一堆事儿。”
在儿子面前他是父亲,在媳妇儿面前他是丈夫,在年迈的老父亲面前他是儿子,在公司里他是老板,无论哪个身份,都不允许他垮,也只有在相交多年的老大哥面前,他才敢说几句颓丧的话。
江蔚成开口道,“你嫂子已经到山上的庙里给你们拜过了。再说,老爷子不是醒过来了,你儿子,你也说了,绝对瘸不了,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你公司的事情,”江蔚成斜睨他一眼,“你这不是有解决的方法了,孟家有的是钱,孟老板不是说了,你儿子给他当女婿,他给你解决资金的问题。”
季节急了,“我说我的好大哥啊,你这是要把我埋汰死呀,我公司再遇到问题,我也不能卖儿子啊,那样我还不如直接关掉公司,回家种地去。”
“行了,别贫了。” 江蔚成懒得和他插科打诨,开始说正事儿,“你公司的事情我不懂,但我知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医院这边有我帮你盯着,你公司有急事儿你就先回去处理,这边你不用担心。”
季节的眼里布满了血丝,他双手使劲儿抹了一把脸,“行,大哥,有些话我就不多余说了,我都在心里记着呢。”
江蔚成叹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谁都有难的时候,大家互相抗一抗也就过去了。”
不远处,一行人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为首的是一位头发半花,剑眉方脸,神色严肃的中年男人。
江蔚成对季节悄声道,“这才是你亲家大哥。”
季节无奈。
孟德方走到病房门口,对江蔚成微颔首,然后问季节,“季昂怎么样了?”
孟德方是孟海集团的老总,不像季节是靠自己单打独斗闯出的这份家业,孟德方背靠的是整个孟氏家族,几代人累积下来的资本,财富雄厚到常人难以想象。
孟德方的儿子孟垚,今年也高考,高考完那晚和同学通宵狂欢,把自己喝了个死醉,在大马路上伢子上等家里司机来接的时候,洒起了酒疯,硬往马路中央跑,眼看远处的车开过来了,他还要迎着车灯的方向奔,季昂从便利店回医院的路上看到,想往回拉他一把,结果迎面开过来的司机还是酒驾,把油门当成了刹车。
孟德成一看监控录像就知道,就那司机的车速,再加上儿子那不清醒的程度,要是没季昂,他指定现在正在给自家儿子办丧事儿呢。
所以,季昂的腿,他无论如何得找人给他治好了。
季节回孟德方,“孟总不用担心,他已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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