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的枪击声。
……
在无尽的黑夜当中,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你有遗憾吗?”
……遗憾?
千岛鹤有些吃力、有些迟钝地想着。她有……遗憾吗?
如果说是使命的话,她猜自己一定已经完成了,否则一定不会如此平静地走向死亡。
可是她有遗憾吗?她又有什么样的遗憾?
是一个再也不会实现的约定?是一次再也尝不到的美食?是一首再也听不见的乐曲?还是一个……再也触碰不到的拥抱?
也许是因为“使命”已经完成了,感觉肩上重担终于稍微轻了一些的她终于久违地感到一种放松。千岛鹤突然觉得,在这种时候,她大抵是想哭的。
“我有遗憾啊。”她低声说,“我有好多好多的遗憾啊。”
真的好多好多啊。
“那,你相信奇迹吗?”那个声音继续问道。
奇迹。千岛鹤在心中默念着这几个音节。多么美好的词语啊。
“我相信啊,这是当然的事吧。”她眉眼弯弯,“因为这个世界分明就是由一个一个奇迹组成的啊。”
她笑着,暖金色的眼眸如同太阳一般明亮。那金色并不锋芒毕露,反而澄明、清澈,又如同流金一般璀璨。
“那么,”那个声音也笑了,“祝君武运昌隆。”
*
千岛鹤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医院病房的天花板,以及一张百无聊赖的脸。
卷发男人正坐在一张放在她病号床边的椅子上,那常年带着的黑墨镜被他取下,别在衬衫上。而他看到千岛鹤睁开眼睛的第一反应就是——
“我靠!”
“……”千岛鹤沉默了一下。正常来说,她看到松田阵平这副绝对非常欠揍的样子,肯定又想跟他互呛。可这一次,一种更加汹涌的情绪却突然涌了上来,直至将她吞没。
“松田。”眼眶酸涩,千岛鹤自己说不清是怎么一回事,眼中瞬间就蓄满了泪水,“……你这混蛋居然还活着啊。”
“什么叫我还活着啊?!我一直都活得好好的好不好。”
松田阵平乐了,但一看到千岛鹤又开始疯狂分泌的生理盐水,他便又手足无措了起来:“不不不不不不不是,你哭什么啊?你这以前也不是那么爱哭的人啊?我惹你不开心了吗?你别哭啊!”
结果千岛鹤反而哭得更汹涌了。
松田阵平觉得她肯定是在诺亚方舟里伤到了脑子了,不然按她以前的性格,根本不会允许自己在他面前如此社死的!
偏偏松田阵平与自家幼驯染同为爆处组王牌,哄女孩子的功力跟萩原研二却是完全互补的,遇到这种情况,他完全只能抓狂了。
松田阵平无奈。
松田阵平摆烂。
松田阵平选择摇人。
“景老爷江湖救急!”
他拿起手机就一个电话给诸伏景光打了过去:“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从医院赶回去,你女朋友果然还是得你自己守着,说来话短所以我短话短说,千岛鹤那个家伙醒了,并且现在哭得稀里哗啦!”
电话那头的诸伏景光沉默了一下,随即简短回复:“谢了。马上到。”
然后松田阵平就听到了手机中传来的挂断音。不到三分钟,他就明白了诸伏景光的“马上到”竟然指的真是“马上到”。
饶是时常见证自家幼驯染飙车的松田阵平,在看到电话还没挂断多久便已气喘吁吁推门而入的同期时,嘴角也明显抽了抽。
“景老爷想分享一下吗?这一路上赚了多少张罚单?”
是的,松田阵平本来是想这么说的。
但事实是,在诸伏景光进门的那一刹那,千岛鹤便直接从病床上翻了下来,扑过去抱住了对方。
“……”松田阵平的嘴角又抽了抽。
千岛鹤这家伙绝对是伤到脑子了吧。绝对是吧!这分明一点都不像她啊!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松田阵平扭过头,望向病房外稍远处种着的大片樱花。
虽然没有参加大决战,但他也知道,那场针对那个跨国犯罪集团的决战打得极为艰险。所幸他们身边没有多少人殉职,只有小鹤在后期为了抓住那个什么二把手比较剑走偏锋,结果被坑进诺亚方舟里做了场“噩梦”。
……他也不敢问千岛鹤那场“噩梦”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据说这个组织的boss好像并不信任那个二把手,那个叫诺亚方舟的计划也没有完全发展得起来。当他们再找到千岛鹤时,千岛鹤也只是一直昏迷,却并没有造成对大脑的直接伤害。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那两个家伙已经尽快将千岛鹤转至最近的医院进行治疗,只是她究竟什么时候醒,还是得听天由命了。
他们甚至已经做好千岛鹤要昏迷一年两年的思想准备了,只有诸伏景光坚持认为,她一定很快就会醒来的。
“我了解她。她一定会很快醒来的。”诸伏景光执拗地说着,并且在医院一杵就是一周。
可是这种东西哪是“了解”就能下定论的啊?!松田阵平也觉得无奈,自家同期的状态很不正常,他也只能联合另几位同期把诸伏景光从医院赶了回去。
“你要是不放心,今天我休假,帮你守一天总行了吧?”松田阵平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还会有如此像老妈子的一天,“景老爷,医生都说了,她可能不会那么快醒,你呆在这里也没用啊。她也不会希望你这个样子的。”
好说歹说,终于把某人劝回去了。
……然后不到一个小时,千岛鹤就醒了。
由此,松田阵平才喊出了那一声“我靠”。
打脸太突然,来得猝不及防。
行呗,人家小情侣有心灵感应,他还能怎么样。
某爆处组王牌的嘴角再次抽了抽,看向千岛鹤和诸伏景光的眼中却已经带上了几分笑意。
黑发金眸的女子像树懒一样紧紧抱住面前的青年,眼泪如同决堤一般往外倾泻。
蓝色猫眼的青年则是一直温柔、虔诚且不厌其烦地给千岛鹤擦着眼泪。
“好啦好啦,小鹤别哭嘛。我们不都好好在这里陪你吗?在诺亚方舟里如果有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就当它们全是一场噩梦就好了……”
他一边用自己的额头顶上了千岛鹤的额头,一边轻声安慰着。
千岛鹤却依旧抽泣着,还握拳狠狠捶了一下诸伏景光的肩:“混蛋景光,不许用这哄小孩的语气哄我!我才没有想哭,是朗姆老头的那个诺亚方舟后遗症太刺激了眼泪才自己出来的!”
她这么说着,眼眶却更红了,泪水像是冲开凿门了一般地涌出,把诸伏景光肩膀的衣服都弄湿了一大片。
“好好好。”猫眼青年带着些枪茧的指腹抚在她的眼角,为她拭去泪水。
“……”千岛鹤痛苦面具。
毁灭吧,这个让人掉逼格的哭包buff!这样下去绝对会被哈士奇嘲笑吧!绝对会吧!
果然,松田阵平很快便抱起了双臂,换上了一副欠扁的笑容,语气吊儿郎当:“确实只能用后遗症来解释咯。不然,千岛学、妹怎么会一苏醒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呢?”
“哈!士!奇!”千岛鹤闻言狠狠一咬牙,泪意终于被止住了。她松开环住诸伏景光的手,转过身来,就要向松田阵平挥拳。
黑色卷毛的青年倒是既不格挡、也不闪躲,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嘴角却更加上扬。
“我就说这个女人是不需要担心的嘛,你看她喊我外号、给我来一拳的时候活力多充沛,简直像大猩猩一样好吧!”
硬了,拳头真的硬了。松田阵平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做到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嘴欠的?!
就在千岛鹤强行按捺的怒火即将爆发之际,病房的门终于再次被推开,而这一次涌入的人,也正是千岛鹤想见了太久的人。
“小阵平怎么能这样形容女孩子!小心孤独终老哦~”半长发的紫色下垂眼青年慢悠悠地走进来,语调上扬,像极了他在警校时期讨女孩子们欢心的样子,“小鹤明明就是元气满满啦!”
“赞同!”金发黑皮的青年也抱起双臂,紫灰色的眼中闪着恶趣味的光芒,“不过松田根本不需要担心孤独终老吧?反正有萩原君陪这个卷毛混蛋,对吧?”
“喂!”松田阵平立马就明白了降谷零这是在拿他们打趣,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另一道雄浑的男声响起了。
“金发混蛋,想打架吗!”故作恶狠狠的挑衅声过后,是爽朗的笑声,“松田是想这么说吧?”
“班长……”松田阵平无奈。
虽然已经毕业很多年了,各自也都走上了不同的岗位,但他们对伊达航的称呼始终是“班长”,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
身高将近两米的魁梧男人叼着一根牙签,望向千岛鹤,眼带笑意:“小鹤你估计还不知道,昨天是中秋节,我们几个难得聚在一起,还说赏月六缺一呢。没想到你今天就醒了,或许我们也该再聚一次,毕竟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他认真地注视着千岛鹤,发自内心的笑容诚恳而真挚。哪怕过了这么久,班长依旧是他们的主心骨,是关心他们的老大哥。
“好哦。”千岛鹤歪歪头,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以后,我一定不会再缺席了。”
这么说着,她还偏过头来和诸伏景光对视了一眼,又悄咪咪伸手与诸伏景光的手十指相扣。
“虽然迟了一点,但还是祝大家中秋快乐!”她笑意柔和。
“只要大家还可以开开心心地聚在一起,hagi就能快乐啦。”萩原研二也道,紫色的下垂眼中荡漾着温和而真挚的笑意。
几个人闹哄哄地又聊了一阵,结果出人意料的是,病房的门竟然又被推开了,走进来的人影令千岛鹤足足愣怔了至少五秒。
是褐发绿眸,不是白发灰眸啊。
她有些怔怔地地望着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干嘛都这么震惊地看着我。”褐发绿眸的女子撇撇嘴,不满地叉起腰,“要不是星守旭让我来关心一下千岛感觉自己还活得长不,我才不来打扰你们同期增进感情呢。”
“小雪奈……你这样说有些失礼吧。”走在褐发女子旁边的黑田兵卫有些汗颜。
星守雪奈就算对自己的父亲再不满,从小养在黑田兵卫身边的千岛鹤也是她和她弟弟实打实的幼驯染啊,这样说真的不会被人暴打吗。
“反正她已经加入公安了,还总是因为公安的任务受伤。我对公安有意见不是人尽皆知的吗。”
褐发绿眸的星守雪奈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拉来了正站在自己后方的弟弟,揉了下他的发顶:“所以我才让清安别进公安!”
“姐姐……”褐发青年有些无奈,蜜糖色的眼中却显露出他纵容的情绪,“我早就成年了。”
所以说不要再揉他头了啊!真的很丢脸的!
黑田兵卫也很无奈,对于这位老友的天才女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小雪奈到现在还是那么若无旁人啊。哪怕是加入了国际信息安全组织,也是如此呢。”
星守旭当初可是一直想让星守雪奈和星守清安都进入公安系统的,结果星守雪奈虽然一场架都没跟他吵,却直接离家出走,凭借自己的天赋和实力,以常人不敢想象的速度加入了国际信息安全组织。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才回来挑战他可怜老父亲跳动的神经。
就连星守清安,也被姐姐带得不想加入警察厅公安了,扭头就去读了个警校,然后加入东京警视厅,成为了搜查一课的刑警。
黑田兵卫至今仍记得自家老朋友那天找自己喝酒时那沧桑的眼神。
“他们都长大了,你也不用操心那么多了,虽然在公安这边任职肯定会更顺利些,但年轻人愿意闯总是好事。”黑田兵卫安慰道。
褐发男人蜜糖色的眼睛却更显委屈了:“道理我都懂,我也没想控制他们的人生。可是我气啊,我的宝贝小雪奈怎么能不领我给的大红包?!怎么可以?!”
早已步入中年的褐发男人捶胸顿足,仰天长啸:“她要是被职场霸凌了怎么办啊……她的工资要是不能给自己买名牌包包怎么办啊……要是有哪个混蛋臭小子想把她拐走怎么办啊啊啊啊啊……!”
说着说着,星守旭的眼角已经闪烁起泪花。
黑田兵卫:“……”
算了,他个单身汉跟这个现充简直没有半点共同语言。受不了一点!
……
大量人的涌入,让本无比宽敞的VIP病房变得拥挤起来。一片闹哄哄中,诸伏景光却接收到了一个来自黑田兵卫的眼神。
心神领会,诸伏景光在千岛鹤好奇的目光中,跟着黑田兵卫走出了病房。
*
病房中,除了这堆来看病的友人,旁边的桌子上还堆满了其他人送来的慰问品。在降谷零和松田阵平等人的怂恿下,千岛鹤一个接着一个翻看起那堆慰问礼品和上面附有的留言。
突然,她翻到了一个有些沉甸甸的礼盒。
“礼盒外面没有留言……?”千岛鹤有些疑惑,“这个是谁送的啊。”
带着满头的问号,她拆开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礼盒,然后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枪。
那是一把手.枪。
这把手.枪是纯黑色,通体流畅,一看就是顶尖的好货。
“竟然会有人送手.枪……”千岛鹤有些哭笑不得地嘀咕着,又扒拉了礼盒的底部一下,这回终于显露出一行字来。
「你的枪法很准。期待来日再遇。」
这字迹有些熟悉,千岛鹤略沉思了片刻,试图回忆起这个送她手.枪的奇葩是谁,余光却已经捕捉到了身边金发青年咬牙切齿的表情。
“该死的FBI!”降谷零肤色已经够黑了,此刻他的脸色却又再黑了一个度,“这把枪肯定又是他不打报告从美国顺来的私货!”
“FBI滚出我的日本!”星守雪奈闻言倒是笑了,“你们公安是都爱说这句话吧?”
“……哼。”降谷零的脸色又黑了一个度,惹得松田阵平都肆无忌惮地大笑了起来。
笑够了后,黑色卷发青年才端正了一点神色:“那我以后执勤的时候多留意,如果有FBI携带未登记枪支在旁边乱晃,一定将他们扣留!”
于是萩原研二就笑了起来。
笑声是会传染的。伊达航听着萩原研二逐渐变得离谱的笑声,嘴角终于再难以压制,不到十秒就彻底破功,让他放肆地大笑起来。
唯独留下金发青年一个人在无能狂怒。
“赤!井!秀!一!”
*
千岛鹤一直在好奇诸伏景光究竟被叫出去干什么了,结果令她始料未及的是,仅仅在当天晚上,她就获得了答案。
因为还在过节,哪怕是晚上,遍布街灯和霓虹灯的街上也都明亮如昼。各具特色的灯光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海汇聚在一起,溶入了柔和的月光,流淌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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