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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宫腰——却话夜凉【完结】

时间:2023-10-01 14:42:04  作者:却话夜凉【完结】
  本书名称: 楚宫腰
  本书作者: 却话夜凉
  文案:
  林嬛第一次遇见方停归,是在十三岁。
  那时他还不叫“方停归”,叫“阿狗”。
  名字粗鄙,人也低贱。
  偏生脾气硬得很,都已经饿到眼冒金星,被打得头破血流,他也不肯从人胯/下钻过,去吃泥地里的馊馒头。
  林嬛救了他。
  带他回侯府,给他吃食,给他衣裳,还帮他改了名,叫“方停”——
  愿他今生所有苦难,都能到此为止。
  少年生得俊秀,却冷漠寡言,拒人千里。得了林嬛那么多帮助,也从未同她道过谢。
  可每天早起,林嬛闺房窗台上,都会有一枝当日新摘的花。
  从春到冬,风雨无阻。
  在她痛苦无助之际,也只有他会站在她身边,满足她所有愿望。
  无论那愿望多渺小、琐碎,甚至有些幼稚,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凡是姑娘所愿,方停无所不应。”
  后来这事被林老侯爷知晓。
  当晚,少年就被打成重伤,赶出林家。
  担心林嬛受牵连,少年忍着疼去见她,许诺一定会衣锦还乡,娶她为妻。
  可看着远处正在挽弓的大哥,林嬛就只能强忍泪水,给了他一巴掌,让他别自作多情。
  *
  再遇到他,就是三年后。
  一场军饷冤案,林家满门入狱。
  而负责审理此案的,正是当年被她耻笑自作多情的马奴,方停;
  也是如今天子身边第一宠臣,大祈战无不胜的战神,楚王,方停归。
  林嬛被充入娼籍。
  公府花宴那日,虎狼环伺。她被逼以锁骨盛毒酒,去喂那首座上众星捧月的少年。
  他若不死,就是她亡。
  林嬛走投无路,心一横,勾了勾方停归手心,不求他喝酒,只求他能帮忙解围。
  可从前对她百依百顺的少年,就只是漠然抬起她下巴,讥笑道:“求我啊。”
  他不会救她了。
  林嬛知道,也没再指望他。
  过往的感情就像火堆上燃烧迸散的火星,再亮,再炽,飞出去也就灭了。纵使遗憾,也只剩冷烬。
  可就在她决定孤军奋战之时,刺客突然来袭,整个花厅都陷入刀光剑影之中。
  林嬛被长刀逼至死角,眼看就要命丧黄泉,一柄长剑却先一步将那刺客毙命。
  黑暗中,少年身形如高山,岿然护在她身旁,一如从前无数个绝望孤寂的夜。
  鲜血迸出的瞬间,还温柔地捂住了她的眼。
  薄唇沾染着春夜蛰伏的寒,缓缓贴上她纤如蝶翼的锁骨,百般隐忍,又克制不住,明知里头盛是毒酒,仍旧一滴不剩地饮尽。
  就像他从前同她许诺的那样:“凡是姑娘所愿,方停无所不应。”
  (2021.2.6初版;2022.9.9二版;2023.7.14三版)
  ★双处、双向暗恋、确实是甜文
  ★女主抄家跟男主没有关系
  ★女主名字“嬛”念xuān,取自“嬛嬛一袅楚宫腰”。
  ★7.29入V,全文字数不足20W,因此从6万字开始V。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青梅竹马 甜文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嬛(xuān)、方停归 ┃ 配角: ┃ 其它:作者专栏和预收,长期求小仙女们收藏~
  一句话简介:一生一念,一念一人。
  立意:祝你踏过千重浪,能留在爱人的身旁。
第1章
  冬日下雨的帝京,有种别样凉薄的气质。
  上元夜攒了一整年的繁华,都能被打磨得支离破碎。万家灯火融在其中,像烧坏的黑釉瓷,放眼望去皆是斑驳,寻不出半点盛世应有的瑞气。
  一枕春内女子的惨叫,反倒在这凄风苦雨中显出声儿来,一声锐过一声,仿佛刀尖碾在耳蜗上。
  花娘们挤在戒室外瞧热闹,都禁不住哆嗦。
  “乖乖,这也太狠了,楼里最厉害的几位刑罚婆子全在里头,这一通锋针扎下来,春祺的背还能要吗?”
  “哼,不能要也是她自找的。叫她不搭理雪笺姐姐,非要跟着那位,这下好了吧,踢到铁板了。”
  圆脸姑娘幸灾乐祸地笑,见几人还不明所以,便拿下巴指了指对面灵犀阁,懒声解释:“刚刚宋世子来了,点名要那位伺候,还许了三大箱珠宝,一水儿的南洋货,都够盘下整座一枕春。雪笺姐姐陪了他两年,也没这待遇。那妮子倒好,给脸不要脸,说什么也不从,还让春祺拿花瓶砸人家脑袋,把血都砸出来了!”
  姑娘们齐齐倒吸口气,双眼瞪如铜铃,好半天才回过神。
  有人不敢相信,追问:“你没看错?当真是永安侯家那位,把宋世子给……”
  “除了她还能有谁?”
  小圆脸阴阳怪气地拔高嗓门,又白一眼对面紧闭的绯门,不屑地“嘁”道:“家都抄没了,还敢这么放肆,就不怕比她天牢里的父兄,还早些下去见她母亲?”
  边上人却笑,“谁让人家是美人儿,有这资本。红姑都能由她犟一个月,咱们可比不了。”
  听到这话,有人就不服了,“美人怎么了?还不是跟咱们一样,得吃腿儿饭。而今她又得罪了宋世子……呵,这好日子啊,是彻底到头啦。”
  谁不知道,一枕春乃京畿一带有名的销金窟,能来此间消遣的,不是达官,就是贵人,没一个好惹。
  宋廷钰更是其中之最。
  开罪了他,莫说红姑,便是天上的大罗金仙,也保她不住。
  哗啦——
  又是一阵急雨,滔滔浇得沿街草木枝摇叶颤,几欲倾倒。
  檐角绢灯在风雨中打横飞起,流苏纷乱纠缠,光晕也不甚明朗,幽幽沓沓,仿佛随时都会从风中消散。
  夏安僵着身子挡在圆桌前,面容亦叫灯火染上一层苍白的霜。
  闲言碎语并着春祺的哭嚎,一字不落地闯入她耳朵,她不自觉咬紧了牙,几次冲出去想救人,都叫护院拦住,急得她直跺脚。
  南窗底下,红姑却是悠哉,闲闲往红木躺椅上一靠,便只管闭目养神。
  无论外头蹦出多难听的话,她都恍若未闻。丫鬟在旁边煮茶,火候过了,她倒是不忘出声提醒两句。
  护院们围在旁边,亦是趾高气扬,态度嚣张,指着她们鼻子冷嘲热讽,都不带遮掩。
  夏安终于忍不住,斥道:“你到底想怎样?今日之事,本就是那姓宋的不对。要不是他硬要往里闯,还对姑娘用强,春祺也不会同他动手。要赔礼,也该是他跟我们姑娘赔礼才是,凭什么要我们去同他认错?又是谁给你们的胆,敢在天子脚下滥用私刑,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
  红姑仿佛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高高抬了下眉梢,却仍旧搭着眼皮,懒怠瞧她。
  刚来青楼的小姑娘嘛,都有这么一遭,以为自个儿还是天上的月亮,清白高贵,谁也碰不得。尤其是这些高门大院里头出来的,不闹上个把月,她都觉稀罕。
  可闹有什么用?
  到了这种地方,哪怕真是天上的月亮,也得落一层灰!
  冷声一嗤,红姑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盏,慢条斯理地吹着茶汤上的浮沫。
  夏安嗓子都快冒烟儿,她也不着一字。
  待半盏香茶都入了腹,唇齿皆镀满碧螺春的芬芳,她才舒衬地喟叹一声,拿帕子轻摁嘴边的茶沫,不紧不慢地反问:
  “怎就没王法了?人家宋世子是浔阳长公主的独子,当今圣上的亲侄儿,平日里衣食住行就跟皇子一个样。王法什么的,不就是为他而立?你们几个娼妓,身轻命贱,被他欺,被他辱,不都是应该?”
  “你若不服,就让人把你们调回教坊司,别来这里当民妓。没这本事啊,就老实儿待着,甭给自己找不自在,免得最后连这点王法也捞不上。还敢嫌弃人家……”
  红姑哼笑,眼角眉梢堆满讥诮,“白送上门给宋世子欺负,我都怕脏了他的身!”
  “你!”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震天动地,热闹得像在过年。
  夏安气红了脸,指着红姑鼻子,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红姑鄙夷地哼了声,懒洋洋打了个呵欠,歪回躺椅上继续逍遥。
  两只保养得当的手悠悠交叠在小腹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叩敲,似在迎合外间的惨叫,惬意又嚣张。
  不知道还以为,她也是来这楼里消遣的。
  护院们有样学样,越发猖狂得没了边儿,当着夏安的面,就敢开黄腔,言辞一句比一句不堪。
  夏安气得肝疼,攥拳撸袖就要上去撕他们的嘴。
  身后却清泠泠响起一声:“听红姑这话的意思,我之所以会来甜水巷,而不是去教坊司,其实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声音不大,淡得像一缕烟,风吹就散。
  却是一瞬间,就将所有人的笑容都钉死在脸上。
  妓分三等,一等为官妓,隶属教坊司,多为御用舞姬乐工,只在宫宴上助兴,轻易不可亵玩;二等则是军妓,刺配边地,专供将士享用;最末流的便是民妓,身最贱,命最薄,三教九流皆可随意玩弄,闹出人命也无处申冤。
  按大祈的律法,犯官家的女眷,如无特殊指示,都应充入教坊司做官妓,纵使罪大恶极,也不至于沦落到甜水巷。
  适才红姑也是一时嘴快,才不慎说漏。
  跟她吵架的夏安,都没觉出不对,倒是叫这丫头抓到了空……
  红姑心里浮起一丝兴味,忪忪眼皮,总算肯睁开眼,好好打量面前之人。
  而圆桌边,林嬛也在看她。
  因方才的变故,她身上还乱糟糟的。钗环卸了一地,衣裙也皱皱巴巴。梨花白对襟染上斑斑血痕,扎眼又骇人,越是衬上她白皙如玉的肌肤,就越是惊心。
  那些热衷打杀的护院,都禁不住心生余悸。
  她却泰然如初。
  犹自叠手端端坐在绣墩上,不吵,也不闹,仿佛观音手里的净瓶,从容,恬淡,安静,无需他人普度,自有一种洗心涤虑的力量。满屋狼藉喧嚣,都因她而淡去不少。
  灯火晕染她眉眼,春花秋月也落了等闲。
  嘈杂的屋子顷刻间安静下来。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说话,连呼吸都放到最轻,唯恐惊扰了什么一般。
  想起刚刚对她的折辱,大家都不自觉涨红脸,讪讪低下脑袋,没好意思再看,暗地里又忍不住偷偷往她身上瞟,眼睛能睁多大就睁多大。
  唯恐那只是自己的一场红尘虚妄,错过了就再遇不见。
  饶是风月场中阅尽千帆如红姑,也情不自禁晃了神。
  美人,真真是美人。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莫说一枕春,便是甜水巷所有姑娘加一块儿,也不及她一个。
  怪道外头那些男人疯狂成那样。
  这一个月,光是来楼里打探她消息的,就快把门槛踩破。开出的价码,也是一个赛一个夸张。
  相较下,宋廷钰那三箱珠宝都不够看的。
  倘若林家没有败落,这朵名动天下的娇花,怕是没人能摘得,也没人配摘得。
  进宫做皇后,都是在委屈她!
  怎奈世间好物大多都不长久。
  三个月前,北羌兴兵南下,边境战事吃紧。
  最是千钧一发,需要将士们冲锋陷阵、保家卫国的时候,军饷却出了岔子。三万石粮草运抵边关,只剩谷壳;上万件甲胄偷工减料,徒手就能击穿,刀枪剑戟更是不堪一折。
  若非临近州府尚有军资余存,这个冬天,大祈怕是要在战火中度过。
  虽说官员私吞军饷,历朝皆有,算不得稀奇,然贪渎至斯,无异于卖国。
  朝野上下俱都愤慨,军中更是联名血书,要求讨伐这些蛀虫,以他们的血,告慰北境战死的英灵。
  战事一毕,锄奸令便落了下来。
  兵部一干人等自是逃脱不得,兵部左侍郎更是在皇城司上门之前,就畏罪自尽。临终前,还留下一封手书,供出主谋——
  户部尚书,林行舟。
  亦是林嬛的父亲,名满天下的永安侯。
  当晚,那些下落不明的赃银就悉数从林家后院挖出,书信账册一应俱全。除却这些,还意外搜罗出不少户部过往贪渎的罪证,举国哗然。
  一夜间,林家沦为众矢之的,痛惜有之,咒骂亦有之,弹劾的奏章都快把御书房淹没。
  陛下为平民愤,稳军心,亲自下笔拟旨,褫夺林氏一族爵位。府中男丁收押天牢候审,女眷则交由教坊司暂管,待案情查明,再一并发落。
  而负责审理此案的,正是楚王,方停归——
  此番于北境之难中力挽狂澜的关州团练使。
  也是深受此次军饷案所害,险些折戟沉沙、葬身沙场的最大苦主。
  传闻当时,他被七万敌军围困雾蒙谷,整整三日不得脱身,弹尽粮绝。
  北羌派人招安,左右前锋皆蠢蠢欲动,只他半个字也不听,挥剑斩了来使,以其血入酒,与众将士痛饮一杯后,便趁着酒兴,率兵直冲匪巢,硬是从刀光剑影中,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待援军赶到,雾蒙谷早已沦为人间炼狱。
  八千死士战到最后,只剩十人,个个双目猩红,发指眦裂,指甲缝里都是血。
  方停归更是从头到脚都叫血水浸透,提着敌将首级,从尸山血海中走出,仿佛阎罗殿归来的恶鬼。挥剑往山谷之巅一立,独自一人便铸成了大祈永不溃败的长城,垂万古兮不可越。
  敌军明明还有三万,占尽天时地利,却硬是叫他气势所骇,直到被赶尽杀绝,都不敢上前。
  江北方停归,自此一战成名,成了大祈开国百年来唯一一位异姓王。
  手握重兵,权倾天下。
  莫说宋廷钰在他面前连提鞋都不配,就连他母亲浔阳长公主,见了这位楚王殿下,也得礼让三分。
  而他,亦是当年被林家打断肋骨,碾碎尊严,如同丧家犬一般驱逐出京的马奴。
  渺小、卑贱、肮脏。
  连月光都不屑往他身上照落一丝冷光。
  这就是所谓的“风水轮流转”吧?
  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
  恐怕林家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犯在自己昔日最瞧不上的蝼蚁手上。
  而今旧恨未了,又添新仇,哪怕全天下都想给林家一个机会,方停归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尤其是眼前这位……
  红姑眯起眼,笑容意味深长。
  时候不早,她也无意再多废话,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起身对林嬛道:“事已至此,林姑娘再去追究自己是如何来这儿的,又有什么意义?横竖永安侯府是起不来了,你想摆脱娼籍,也是不能够。既如此,何不趁自己现在还年轻,赶紧找个得力的靠山,日后也好有个倚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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