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在她一通处理之后,她顺利给自己止了血。她甚至还借由这个机会,让自己先前流出的血液转移了FBI的注意力,自己则带着千岛鹤迅速脱身。
上岸以后,虽然暂时还没有人找到她们,但尽快离开总是保险之举。千阳雪奈很不厚道地直接撬了一辆路旁停放着的车,把千岛鹤往后座上一丢,自己就直接尽职尽责地坐回了驾驶位。
“你还好吗?我把你送回据点?”她后背往车座椅上一靠,微闭起一双灰眸,语气复杂地问道。
她很清楚:千岛鹤现在的情况很危险。虽然她并不是千岛鹤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但身为药物开发研究组的高层研究人员,千阳雪奈并不缺乏这点判断力。
之前跳车的时候她还没想到,不过现在看来,这位克洛小姐是中途加入组织的,尽管对自己的身体情况也有些了解,但在没有组织帮助的情况下,也确实无法知道得更多。
……虽然这种情况,好像还是她自己更危险一点。
她自己也清楚,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情确实都非常过分……何况帕图斯应该还是公安那边的人,她在自己本就危难的情况下,认为组织的“内比奥洛”一定会对她下手,故而才拼死一搏,那一下捅得自然不会有半分留手。
……只不过,要不是自己躲得快,这会儿说不定已经上天堂看她的混账老爹了。
啊,果然揍爹的逆子之魂多年不散。
也不对……像自己这种人,哪里有上天堂的机会啊。如果人死之后真的有灵魂,根据宗教的说法,她这种作恶多端的人,就该不得好死、就该下地狱去受苦受难才对。
怅然之色涌上清冷的面庞,千阳雪奈心中苦笑,睁开灰色的眼睛,双手直接覆上了这辆车的方向盘。
虽然好像很对不起这辆车的车主,但这辆车上肯定会留下有关她和帕图斯二人的DNA及各种信息,注定不可能完好无损地再给车主送回去了。
如果她真的脑子一抽把车送了回去,进入组织视线里的那位倒霉鬼车主,恐怕才会陷入更大的危险当中。
将帕图斯送回去以后,还是把这辆可怜的车炸了吧?千阳雪奈在心中已经做好了一系列计划。
啧,最近的炸弹需求量还真是猛增啊。
一瞬间,她的心中闪过许多念头,但表面上依旧是那副淡然冷静的模样。她转过头,看向浑身湿透正坐在后座的千岛鹤。
哇,这么看起来,反而有点像一只可怜的落水猫猫耶。
虽然果然还是很讨厌。
……
正如完全没有弄清楚这名高层研究员为什么一开始就对自己有着那么深的恨意,千岛鹤直到这一刻也还没想明白千阳雪奈刺客又为何会如此义无反顾地救她。
身上的剧痛仍不断袭来,千岛鹤同样注视着正在看他的千阳雪奈。沉默了一会儿,两人的目光交汇,一片沉静当中,仿佛有一场无声的拉锯战。
“……好吧,我没事。”
千岛鹤想了想,终于打破了这份沉默,准备报一个安全屋的地址让千阳雪奈送她过去——虽然这就意味着这一个安全屋以后都要被弃用了,但也总比以这副虚弱的状态回到组织据点安全多了。
“麻烦你把我送去……”
话音未落,她的心中却突然警铃大作,已经刻入骨髓当中的警惕性与直觉疯狂作响,让她条件反射性地往侧面直接卧倒!
——而就在那一瞬间,一枚子弹穿过了汽车的后窗,往她刚才的位置直奔而去!
不过,这位开枪的人还算有点良心,完全没有任何想要杀人的念头,瞄准的其实是腰腹处,还特意避开了重要的内脏。
千岛鹤眼神一凝,转头就往子弹飞来的方向看去——那颗子弹其实是由手.枪发出的,而这也就意味着举枪射击者一定就在这个位置的不远处。
车窗缓缓降下,她看见一名深棕色头发的女人正缓步走来。那仿佛是无机质的并不像是正常人能拥有的灰黑色的眼睛当中,依旧没有浮现出任何情感。
四舍五入也算是个熟人吧……当时面见朗姆时也是这个女人。千岛鹤略微回忆了一下,立刻在自己的记忆当中就找到与其相对应的人。
女人终于在车旁停了下来。
“克洛小姐。”她朝着车内的千岛鹤鞠了一个躬,“朗姆大人在等您回家。”
她的声音依旧不包含任何情感,就连语调也只是照本宣科般的死板。
千岛鹤分出一丝余光去观察正坐在驾驶座上的千阳雪奈,想从她的神情变化中找到什么有关组织秘密的蛛丝马迹。可面对棕发女人一看就并不正常的表现,千阳雪奈却始终一副并不意外的态度,只是态度依旧冰冷,仿佛气温都骤降了几度。
“恐怕只是朗姆大人不想让她早死了吧?”她略有些讽刺地说。
“内比奥洛,你完全无需与她同病相怜。”女人也同样冷冰冰地回复道,话语中终于带上了几分警诫的意味,“你自己也清楚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角色。”
“……”千阳雪奈神色一滞,不再开口。
棕发女人对千阳雪奈的一切神情和动作都并不在意,只是依旧保持了鞠躬的动作,就这样等待着千岛鹤的答案。
“……我知道了。”千岛鹤现在确实没有能力和地位可以跟组织的二把手朗姆叫板。何况这本就是一个能深入敌后的机会,她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棕发女人。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棕发女人没有再试图和千阳雪奈交涉,而是直接撬开了车门,恭敬地将千岛鹤扶了下来。
……虽然就算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她也绝对会这么做。
然而,就在千岛鹤准备下车,脚尖刚刚碰到实地时,她脑中的晕眩感却突然加强。
迷蒙的不适感席卷了全身,困倦之意逐渐接管了她的整具身体。千岛鹤好像瞬间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在脚步变得沉重的同时,意识也逐渐模糊。
——麻醉针!!!
千岛鹤在彻底昏迷之前,一丝余光才终于看到了棕发女人手中刺入她的身体里的针状物。
还真是看得起她啊……也不知这究竟是放了多大的剂量,哪怕是抗药性一向不错的她,也逐渐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黑暗一步步吞噬了她的意识,挣扎许久,她终于昏昏沉沉地倒了下去。
当千岛鹤再次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已经是那惨白到有些刺目的灯光了。
*
她认识这里的环境——正是她之前见到朗姆的那间实验室,只是原本空旷的室内站了更多的人,他们都穿着白大褂,应该是有关的研究人员。
四肢被严格地束缚住了,感受到自己背部略有些冰凉却并不坚硬的触感,千岛鹤更加肯定了自己此时正躺在组织实验室的实验床上。
此刻的她,就像任人刀俎的鱼肉,身边围着好几名白大褂研究组成员,正在她的身上操作着。
……感觉很坏。
从千岛鹤的角度,哪怕是无影灯都实在亮得晃眼。她下意识地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很快就被一位白大褂发现了。
“雪莉,她好像醒了……”那位白大褂有些犹豫地开口,对站在他身旁的一个较为纤细的身影说道。
被称为“雪莉”的那个身影同样也是一名研究组成员。虽然在意识极度模糊的情况下,如今灯光晃得几乎失效的眼睛根本看不清对方的具体样貌,但千岛鹤还是清楚地勾勒出了对方的大致身形。
那是一名年轻的少女,和娇小的身材比起来略显宽大的衣服衬得她更加瘦弱。她大约十一二岁年纪,略显青涩的面庞上却带上了些常人没有的沉稳。
被同事这样提醒,她却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我说过了我只是来救人的,”被称为“雪莉”的少女不悦地说,“我是不会辅助你们进行任何害人的事情的!”
……救人?
一睁眼就听到这句话,千岛鹤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这样的一句话放在组织这种环境里,已经算是大逆不道了。少女周围的同事们却没有几个人敢指责她,只有另外一名年纪稍大的科研人员皱了一下眉,略显严厉教训起了她。
“够了,雪莉!琴酒争取了很久,才找到机会让你过来……银色子弹的重要性你也清楚,朗姆那边的人可都等着这个项目。不要太自以为是,当你成为项目负责人以后,你是想做也得做、不想做也得做,必须拿出组织要的成果!”
这话说得并不算刺人,但其中的每一个字对于那名少女来说,都是落在她心脏上的重击。
“可是……”
雪莉自己也清楚她目前在组织当中尴尬的境况,身处在这样一个黑暗的庞然大物当中,她并没有拒绝的权利。也许长久以来,被她间接害死的人也并不少,但如果有得选择,她并不想违背自己的良心。
面对雪莉力量微弱的指责,研究组的成员们已经习以为常。这些话并不能让根植在黑暗当中的他们有半分动容,反而更加激起了他们的科研兴趣。
不过,他们要做的实验应该已经完成了……?
千岛鹤很明显地感觉到,现在的他们已经处于放松状态了……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还要把自己扣在这里做什么呢?
“事实上,雪莉,”一名白大褂开口道,“你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剩下的无论谁做都没有什么两样——只是记录数据罢了。具体的工作会由朗姆大人派出的成员完成的。”
只是再测试一下组织最新研发的吐真剂而已,顺道再完成一项对这名据说很重要的新人的审核……这些都与那个项目无关,注射药物和记录数据的工作也并不难完成,甚至可以说这本来就不该是研究组成员的任务。
正腹诽着,感受到了有人正在靠近,白大褂扭头看向了刚刚刚刚走进来的棕发女人,微微颌首:“凯珊。”
女人停顿下来,有些机械地向白大褂回了一个问候,然后又直接快步走到了千岛鹤身边。
“注射药剂吧。”她道。
“现在么?”白大褂顺口问了一句,但也没有多么惊讶。
“当然。是朗姆大人的命令。”
……废话。白大褂突然很想吐槽,只是最终还是怂包地点点头,然后转身从实验室里拿出一瓶新的药剂。
得到了女人的命令,白大褂也开始操作了起来。随着针管中的液体逐渐流入血管,一种钻心的刺痛突然从千岛鹤的手腕漫上全身的每一条神经,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她的意识,拖拽着她逐渐没入黑暗。
……组织这吐真剂质量不行啊,这哪是什么吐真剂,痛死了,用来刑讯逼供还差不多……
千岛鹤被疼晕过去的前一刻还这样想着。
意识,逐渐深陷。
“克洛,克洛,克洛……”
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带着些悲怆的意味——
紧随其后的,是一直没有停歇过的枪声。
千岛鹤的意识逐渐回笼,头脑好像变得清醒了不少,就连以前的记忆都好像在自己的大脑当中反复重播了起来。她好像突然有了一种放松的感觉,想要把身上所有的重担全部放下来,轻飘飘的,像是飞上了云端。
把一切都说出来吧。
这一切本来就对你不公平,你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他们替你擅自做的选择而付出一生。
把一切都说出来吧……
她听到自己的心中好像有一道声音这样说着。
那道声音停顿了一下,紧接着便问道:“你的真名是什么?”
话音刚刚落下,之前所有的轻松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压抑沉重感——这使她内心痛苦非常,却又无处纾解。
但她的潜意识却又清楚地告诉了自己:把一切都说出来,痛苦将不复存在。
除此以外,她的心里好像还突然对那道声音多了一种无条件的信任感——信任着那道声音所说的一切,想要诚实且正确地回答那道声音所问的一切。
没有任何犹豫地,千岛鹤直接了当地回答:“……克洛。”
这可不是在说谎,这确实也是她的真名。钻着问题的漏洞说出了这一个问题的回答,千岛鹤的内心评判为答案通过,那种压抑沉重的感觉确实好像突然减轻了不少,就连身体都变得轻盈起来。
……好吧,组织的吐真剂还是很有效果的,如果千岛鹤没有经过特殊训练,这会儿估计已经把自己的秘密全都抖出去了。
有点麻烦啊。千岛鹤心中苦涩。
但她毕竟也还是个专业卧底——属于从小培养的那种,应对吐真剂对她来说实在是家常便饭。虽然组织新出的这款药剂的药效好像实在有点猛……但只要提前做好准备、巩固好心防,也并不是没有顺利通过审问的可能。
那道声音继续问道:“你最初来自哪里?”
……好问题。但凡她不是那个被审问的人,千岛鹤都想要为那个提问者好好加份工资。
站在组织的角度,以她现在的人设,如果知道自己最初来源于哪里,那就意味着她绝对有问题。
——所以这个问题,决不能轻易回答。
如山一般的压抑感在千岛鹤抗拒回答的那一瞬间,倾覆地压了过来,让她突然间连气管都好像被压抑住了,她想大口呼吸,却总喘不过气来。
“被条子丢在一堆垃圾里。”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并不那么虚弱。
答案没有通过她自己内心的审核,心中的压抑感疯嚣地翻涌起来,撕扯着她的灵魂,仿佛要将她拆碎后而又重组。
……痛死了。真是够难受的,组织出品的药物还真不是些水货,也不知道究竟压榨了多少个科研人员……
“更早呢?你最初来自哪里?”那道声音再次问道,强调了“最初”两个字。
“……我不知道。”千岛鹤垂下眼帘,掩饰住自己灵魂仿佛被禁锢住的痛感,“我不记得了。”
“你再想想……好好想想……”那道声音依旧不死心,“你最初来自哪里?”
再想想……
她最初……究竟来自于哪里?
随着声音的诱导,一个褐色头发的男人逐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男人穿着一款修身的黑色风衣,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烟味,混杂着枪械的硝烟味,更加显得危险而成熟。
“我知道你不会喜欢这个名字,你本来也不该被烙上乌鸦的烙印。”他向前奔跑着,怀里抱着一名年幼的女孩,低声呢喃道。
男人的身上其实也有着不少伤口,他却始终将女孩的身体完美地护在了他的臂弯之中。
女孩仍在熟睡中——其实说是处在昏迷中才更加准确。她完全没有听到男人究竟说了什么。
“对不起……让你承受了你本该不用承受的责任。”
男人这样说着,看着面前面色苍白且瘦弱的女孩,心中却不知想起了什么,一阵刺痛。
“对不起……”男人再次默念道,也不知是在对女孩说,还是在对别的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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