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二十年后的第一案,望月弥枝遇害。
望月弥枝在失踪之前,便疑似与乌原薰有约。行踪鬼祟地出门以后,她还在十分刻意地躲避监控。而她最后到达的终点很有可能只有一个——
乌原薰的小别墅。
她先是被人用乙.醚迷昏,背部按照凶手所想的绽放出一朵“莲花”以后,便被一刀穿透心脏,当场毙命。她的尸体最后被肢解,用黑色塑料袋装着,然后抛尸。
然后是紧随其后的第二案,上野裕松遇害。
在望月记者逝世以后,上野非常快速地得到了消息,并给当时仍身为重点嫌疑人之一的乌原薰打了电话,声称如果想知道望月弥枝之死的真相的话,就去郊外那座小山林找他。
乌原薰确实去了,虽然他去到那里后究竟干了些什么仍不得而知。但总之如约去到那里的上野裕松被人从后方袭击,被一块从那座小山林中就地取材的石头击打了后脑勺,当场昏迷。
然后,他也和望月记者一模一样地不幸遇害。
“这两案看起来非常像,只是在这两起案件的细节当中,有一个非常大的分歧。”柯南道,“凶手在袭击望月弥枝的时候,用的是乙.醚;但在袭击上野裕松之时,他选择了就地取材,捡起地上的石头击晕对方。”
“我们之前对此的怀疑是凶手在激情杀人,但这根本经不起推敲:如果是激情伤人的话,上野裕松根本不可能被凶手用提前准备好的刀如此干脆利落地一刀毙命。”
“所以,凶手杀害上野记者必然是早有预谋的。反倒是他对第一案望月小姐后续的处理,可能会显得更为青涩。”
稍微顿一下,柯南沉声道:“关于这一点……我猜,安室先生也推理到了吧。”
他将目光转向了降谷零。
降谷零接收了来自柯南突然间求生欲爆棚的求助。他的余光瞥了一眼正站在旁边的千岛鹤,瞬间明白了柯南的意思。
这个小鬼终于想到自己身边可能还站着一位危险人物了,打算把推理最重要的环节让给他,自己好隐居幕后了?!
降谷零有些震惊。
然后他很快又明白了。
根据柯南的个性,这样“隐居幕后”就算是一种出于谨慎而以退为进的手段,同时也更应该是一种试探。
这个小侦探在试探,试探这个案子与组织的联系究竟有多深。
还连带着把他也扯了进去。
金发青年低头看向某伪一年级小侦探,果然收获了一波纯真无辜的卖萌眼神。
降谷零:“……”
每个人拥有的信息差都是不同的,拥有着不同信息差的人所说出的推理,自然也会大相径庭。
先暂时退出这场“推理”,转移“北川千影”的目光,再以局外人的身份去观察“安室透”、“北川千影”的推理,从他们的话语之间找到蛛丝马迹,这绝对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心下了然,降谷零笑了笑,还是点点头,接过了柯南的话。
“像是这种情况的话,我最倾向的一种可能是,凶手为了不留下更多有关自己的痕迹,主观上,他总倾向于就地取材去杀人。”
毕竟如果凶手用多了与自己有关的东西,他在案发现场所留下的痕迹自然也就更多,也更方便了警方追根溯源,查到他的身上来。
“所以,在杀害望月小姐的时候,他没有选择‘就地取材’,并不是因为他不想这么做,而是他知道,一旦他这么做了,就绝对会暴露。”金发青年沉声道。
那么,什么样的地方直接断绝了凶手“就地取材”的念头呢?
“——凶手的住所。”
他的目光几乎凝成了实质,具有十足的压迫感:“望月小姐遇害的第一现场,是凶手绝对不能就地取材、直接与凶手本人挂钩的地方——凶手的住所!”
“而与这一切都对应上了的证据就是,望月小姐遇害当天确实去过乌原薰的别墅,并且在此之后下落不明。当白鸟警官再去探查时,乌原宅的洗手间中,便检测出大量氧化剂的存在。”
“乌原在当时给出的理由是,因为朋友来访,他用清洁剂搞了卫生。但更可能的是,那些清洁剂是他在杀害了望月记者以后,为掩盖血迹的存在、干扰布鲁诺试剂检测的又一安排!”
再然后,就是从上野裕松的住所中找到的乌原薰的照片了。
那张照片上同时存在着望月弥枝和上野裕松的字迹。望月弥枝写的是乌原薰的名字和电话号码,而上野裕松写的则是东郊那一处小山林的地址——也正是他遇害的地址。
如果将前面的种种都串联起来,那么这一切就都很好解释了。
望月、上野几名记者都在追查那起二十年前的连环分尸案。身为二十年前唯一幸存者的乌原薰,只要稍微似是而非地向他们透露一点有关自己身份的信息,他们一定会自己选择找上门来。
乌原薰应当是向望月弥枝暗示了自己的身份,引得望月记者自己请求跟他见面。紧接着,他又以二十年前的案子十分危险为理由,要求望月记者掩饰好自己的行踪,并以专访的借口在乌原薰自己的家中见面——这就能完美解释为何望月弥枝会刻意躲开监控了。
与此同时,乌原薰还可以暗示望月记者将一部分信息也透露给她的同伴,上野裕松。
一旦望月记者遇害,上野便会采取行动,同乌原薰这位二十年前的幸存者会合,共同对抗那个隐藏在阴影当中、阻止他们查案的、二十年前的“凶手”。
于是才有了望月弥枝给上野裕松的那张照片,也有了上野裕松约乌原薰出来见面的那通电话。
而几乎完全肯定了“多方凶手论”的,还是二十年后的最后一案,香取静花遇害。
香取静花毫无防备地被人骗下楼,这其中必然有着清水纯子的手笔。她又是被勒死的,这与清水四人团伙杀人的惯例——比如山口夫妇也是被勒死的——是吻合的。
所以说,香取静花应该是被那四个人组成的团伙所杀死的。
但她身上却又出现了那朵“血莲花”——
知道这朵“血莲花”的,除了二十年前的真凶皆川和人,便只有幸存者,乌原薰了。
最为可疑的是,那朵“血莲花”是在死者死亡以后才被刻上去的。这与之前那几起分尸案等案件细节几乎完全相悖。
这就仅剩了一种可能——
杀害香取静花和肢解尸体的人,是不同的人。
四人团伙杀害了她,并按惯例在当场弃尸。直到后面才来的乌原薰晚了一步,找到的应当只有她的尸体,于是才紧接着进行了“莲花绘画”和分尸。
“所以,整体横跨二十年的连环分尸案,应该是由来自三方的凶手共同实现的。”
降谷零总结道:“二十年前,皆川和人自诩为神为人间带来‘审判’,却放过了唯一一个幸存者。二十年后,清水、夏目、渡边、上川向他们的目标都发去了一封死亡预告函,但没想到,他们的目标跟当年的幸存者乌原薰所拟定的复仇目标都有重叠。”
“包括从一开始时的夏目绫隐瞒行踪去寻找望月弥枝,也都可以用此来解释。她当时其实应该已经在准备向望月小姐下手了,只是没想到被乌原薰先下了手。”
“警方在当时也找上了门来,于是夏目赌了一把,在警方怀疑上他们之前,先行报警,混淆视听。”
种种推理陈述完毕,在场的各位警察都在消化着侦探们的头脑风暴。毛利小五郎在此刻却看得尤为清楚,立马点出了以上推理仍存在的疑点。
“但就算这样说,也还有三个问题没有解决,不是么。”毛利小五郎缓缓道,眼神虽不锐利,却也能看出几分老道,“首先,死去的几名记者与四人团体还有乌原薰都没有直接的仇恨关系,两方凶手应该都只是想要报复记者团体罢了。那么,为什么会如此巧合地出现目标重叠——甚至是完全重叠?!”
还没等降谷零给出解释,毛利大叔又紧接着抛出了后面的两个问题:“据我所知,乌原薰并没有任何学医的记录,他如何能以如此快的速度进行分尸,并且切口还如此平整、专业?还有,皆川和人可是已经认罪了。以他那种自傲且说一不二的性格,是不可能让人随随便就这样冤枉他的。他在这起案件当中所扮演的角色,会不会并不止这么简单?”
“……”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警察们又重新陷入了沉思。
然而千岛鹤却十分自信地弯起了眉眼,轻笑了一声:“这三个问题的话……或许我能给出合适的推理哦。”
“北、北川小姐?!”
众人的目光又落回了千岛鹤的身上。
千岛鹤温柔地笑了起来,开始了她的叙述。
“首先是第一个问题,根据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情报上来说,这几位凶手虽然一直都有复仇的愿望,但并不都具备杀人的能力——策划一起杀人案,特别是连环杀人案,需要细致的计划、好用的工具,以及最重要的,精确的情报。而他们没有能力、更没有渠道做到这些。”
“与此同时,我们都知道,除了清水纯子对杀香取静花有执念以外,只要杀的是记者,死的人究竟是谁,这对那几个人来说其实并不重要。所以,一旦有人为他们提供了相应的杀人计划、杀人工具,以及相应的情报,他们去杀的人,自然也就能被精确为‘他们方便杀的人’。”
“——这就是那个幕后掌控者精确被杀目标的方法。”
“而在这起连环分尸案件当中,总共有两个幕后掌控者。”
两个幕后掌控者应该同出一源,比如说领取了同一个任务,目标自然就是完全重合的。但他们之间应该闹起了些什么矛盾,所以引发了一场竞赛——
操控杀人的竞赛。
两个人分别找到了不同的“枪手”——分别是乌原薰和那个四人团伙。两个人又分别通过不同的方法诱导他们进行杀人。而被他们所诱导出来的凶手杀掉的人数,自然就是评判他们胜负的依据,是决定这场竞赛胜负的根本证据。
至于毛利侦探所提出的第二和第三个问题——
“乌原薰根本不需要学过医,就能掌握分尸的技巧。”千岛鹤勾起嘴角,“因为这些东西,他早在七岁的时候,就已经学过了。”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
“七、七岁?!”原本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的千叶和伸终于惊呼出声,“搞什么啊……七岁学会了分尸?!”
恐怖片都不敢这么拍吧?!谁家大人会教孩子这个啊!
在场的所有警察都以为那白发回眸的女子会轻轻摇头,告诉他们这当然不可能,但千岛鹤接下来的言行却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并将当年那些惊悚的真相说了出来:“没错,他在七岁那年便学会了分尸。就在二十年前,乌原薰亲手杀害了他的父亲——这便是死在他手下的第一名死者。而他所分尸的第一个人,也正是他的摄影师父亲!”
全场哗然。
“怎、怎么可能啊……”
“就是啊,才七岁的孩子,为什么要杀害对他很好的父亲啊……而且还分尸……”
感受到众人急切于知道最终真相的目光,千岛鹤这次终于轻轻摇了摇头:“我指的并不是乌原薰在二十年前便与皆和人同流合污,杀害自己的父亲。事实上,他所做的那一切,也许是皆川和人武力胁迫之下的结果,又也许是言语坑骗结果。”
“想象一下,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思想道德和善恶观都仍未完全健全,当他和父亲一同被一个连环杀人魔所抓走,后又分开囚禁起来,会是怎样的呢?”
稍微顿了一下,千岛鹤设想了一下那样的处境,并很快做出了解答:“他当然会很害怕,但很快又会发现,那个连环杀人魔似乎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可怕。杀人魔也许还会待他很好,并告诉他,只要他学会一项技能,便把他和他父亲一同放走……”
“你们觉得,他会答应吗?”千岛鹤扫视了一眼众人,灰色的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宛如凝成实质。
高木是最先回答的,但也显得有些犹豫:“会……吧?”
“那么,”还没等其他警察发表评论,千岛鹤便抛下了这样一句话。
“如果……杀人魔让那孩子学的技能,是分尸呢?”
她环顾四周,这次的眼神之中,还带上了几分审视。
许久的寂静。
没有人敢再说话。
“你看,”千岛鹤轻声笑了,“这就是答案。”
对比二十年前和二十年后的案件卷宗,有一个很大的疑云始终笼罩在警方的心头之上,久不消散——
都说“熟能生巧”,为什么二十年前的凶手分尸技术如此“拙劣”,连续作案十几二十次,他的分尸技术却令人意外地毫无长进?
这一切与二十年后凶手作案和分尸手法的飞快进步简直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二十年前凶手的每一次作案,都会清空一次自己的技能库一样。
那么,为什么呢?——
“因为二十年前的凶手,也远不止一人。”千岛鹤眼神清明,“确切地说,二十年前的每一位凶手……基本上都是死者!”
皆川和人确实是二十年前的真凶,他把自己看作人间的神明,决心惩恶扬善。
为了满足自己的“审判”欲望、考验所谓的“人性”、同时也为了隐藏自己娴熟的分尸手法,皆川和人不断抓来被他判定需要接受审判的“人渣败类”——
教会后一个人“莲花”绘画以及分尸的技巧,并用武力胁迫和言语坑骗,让后一个人将前一个人杀害并进行分尸。
当后一个人完成了这一切之时,他就会变为“前一个人”,而皆川又会抓来新的“后一个人”。
——以此循环。
他并没有动手,只是用解剖学教材教会了那一个个“后一个人”相应的技巧,让那一个个“后一个人”为了自己的存活暴露出人性之恶,将屠刀挥向相对于他们而言的“前一个人”。
“就以乌原父子为例。”千岛鹤轻声道,但那声音又刚好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晰可闻,“皆川教会了乌原薰相应的分尸手法,并骗他说,只要完成最后的考试,就能和父亲一起离开这里。”
“乌原薰应当是信了。”
“他不知道,那所谓的‘考试’,就是将另一个人杀害并分尸——从而让自己暴露出人性之恶,这本身就是皆川和人在‘审判’当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当皆川和人递给他一把刀,让他捅入面前那被完全盖住脸和大部分身体的男人的胸口时,年仅七岁的孩子当然会慌。”千岛鹤微眯了一下眼睛,也显出几分慨然来,“但皆川和人就站在他的身旁,不断威胁和恐吓着他:如果不杀人,他就要死——连累他的父亲一起;反倒是如果他杀了人,他和他的父亲都能安全离开。”
千岛鹤将目光转向了众警察。
“这是一个年仅七岁,生命观、善恶观和法律意识都未健全的孩子。”她加重语气,强调道,“现在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刀,而他面临着这样一个选择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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