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帐再次堕下,纱帐颤抖着,似乎耐不住帐内的春暖,一件水绿色绣着鸳鸯戏水的小衣,缓缓落在床边 ,女孩清脆的银铃声已经被揉得细细碎碎,那柔美而诱人的曲线,波涛汹涌般伴着野兽般的嘶吼,使得窗外的阳光,也像人的眼睛一样,变得更暗红,更热烈了起来。
春意,更浓了!
终于到了日上三竿,睡在自己侄女床的侯爷总算懒懒的起了身。
“晚晚,委屈你了,待过段时间,我再好好安置你。”武安侯褚勇怜爱的搂着江归晚的腰肢。
“嗯,知晓了。”江归晚乖巧的应诺着,像只心思单纯,与世无争的小兔子。整个人都缩到武安侯的怀里,恋恋不舍。
江归晚,就是这几日进府投奔自己姨母俞莲的表小姐。
她父亲早亡,母亲带着她改嫁到别府,前两年她快到及笄的年龄,她母亲又刚生了个弟弟,没时间照顾到她,就让她到京城投奔自己的姨母,京城富贵公子多,也好相看亲事。
然而好巧不巧的就是,她还没入京城,就被土匪劫了,随身的丫头婆子,抓的抓,杀的杀,她孤身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眼看就要被掳上山当压寨夫人去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武安侯正好带着侍卫在附近打猎,刚好碰到,英雄救美,大显神威,从凶残的土匪手里救下了快要吓晕过去的她。
彼时,她并不知道武安侯是自己的姨夫,只觉得将自己救了的是个盖世大英雄,虽然武安侯年长他二十多岁,但是武安侯平时也是经常跑马打猎,身体经常锻炼,再加上俞莲时不时给他炖个汤,以至于身体魁梧保养得不错,跟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比起来,武将出身的他从内而外更多了许多成熟的魅力。
江归晚年幼失父,心里对年长的男人有着浓厚的渴望和依恋,此时的武安侯对她而言就像个从天而降的天神一般。
而这次在路上碰到土匪的事情,也让她惊到了,当晚就生了病,卧床不起。武安侯怜香爱玉,将她带回别院安置,对她照顾无微不至,一来二去,两人没多久就瞒天过海的暗度陈仓起来。
如此恩恩爱爱的过了大半年,江归晚才想起母亲嘱咐的事情,急急忙忙拿出家信让侯爷帮忙打听。
到了此时,真相大白,江归晚伤心欲绝,闹着要上吊。侯爷疼惜不已,只好在城里秘密置办了一套别院,让她暂居与此。等回头寻个良机再纳入府。
此事却瞒不过身为龙影卫指挥使的褚天光。京城有任何风吹草动,龙影卫都了如指掌,何况这事情并不是很隐秘。当年跟着侯爷去打猎的人,可有十几个亲卫,这当中自然也有褚天光的人跟着。
好巧不巧的是,江归晚近日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时至今日,她已经不是没见过市面的小姑娘,这样掩人耳目的做个外室,自然不是她想要的,她要为自己寻个后路。
于是就在前两日,瞒着侯爷,悄悄的来到侯府投了亲。
待侯爷知道这事的时候,也晚了,没办法,只能先安抚一阵,走一步看一步。
此时,俞莲见到自己侄女,大喜过望。眼看着褚天光岳父一家回到了京城,褚天光的助力又多了一层,她当然不愿看到褚天光翅膀一天比一天硬,本打算往他房中塞两个丫头。
京中的一些世家通常也给自家的孩子在婚前备个通房丫头,但是大部分是在还没定亲的情况下,一般定了亲后再塞通房丫头,那是就打女方家的脸了。
可见俞莲心思之毒,但凡能毁了褚天光,她从来不留情。从小到大,褚天光不知道躲过了多少次。还好他很少在家,要不然说不定没长大就被害死了,就现在还被这个老白莲暗地里不遗余力的宣扬他长安城内第一纨绔的名声。
侄女的到来,正中她下怀。江归晚生得倚娇作媚,柳眉杏眼,皓如凝脂,真真是天生一尤物。
一旦她上了褚天光的床,她在请求侯爷做主,给褚天光做个姨娘,如此也膈应了他岳父一家,一举两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武安侯府,后院正堂。
“姨母,这是我亲手给你绣的抹额,您看看喜不喜欢?”江归晚袅袅婷婷的将手中的抹额递了过去。
“太漂亮了,晚晚手艺那么好,不知道以后便宜了谁?”俞莲夸赞道。
江归晚故作脸红的低下了头。
“你表哥昨日回来了,晚上喊上你姨夫一起吃个饭,认识一下。这孩子这些年都是孤身一人惯了,身边也没个嘘寒问暖的人。我平日里管着候府上上下下,也没顾及到他,你如今来了正好帮帮姨母,搭把手。”俞莲和蔼可亲的拉着江归晚的手,亲昵的说道。
“世子,侯爷身边的青海刚才过来,说晚上家宴,表小姐刚来几天,大家认个脸。”
“嗯,知道了。”褚天光面目表情。
黄昏,浮动。
武安侯夫妇坐在高堂,江归晚和武安侯的小儿子坐一块,就等着褚天光来了就开宴了。
褚天光此时不疾不徐的进了正厅,傍晚的余晖在他身上镶了一道金边,眉眼冷峭,衬得他犹如天神降临一般。
江归晚一瞬间心动了,她没想到候府世子是如此俊美无铸。
俞莲私下里跟她说世子的各种好,指望着她能给世子红袖添香,暗地里也能帮衬着姨母。在京城也呆了一段时间,她本以为浪荡不羁的世子是个酒囊饭袋,谁知道真正见到了人的时候,却被惊艳得说不出话来。
俞莲斜眼一撇自家侄女,看她呆愣的模样便知看对眼了。
“咳咳咳”俞莲故作咳嗽道:“天光,快来坐,就等你了,难得今天是家宴,可要吃得尽兴才是。”俞莲笑容可掬,在外人面前,她惯来装模作样,知道怎么不落人话柄。
武安侯此时心里正打着鼓,褚天光早已知道他外室之事,但他不确定褚天光会不会认识眼下这个小表妹就是自己的新欢。眼下归晚有了身孕,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一步是一步了。
“这是你母亲娘家那边的亲侄女,江归晚,前两日刚来,认识一下。”武安侯硬邦邦的介绍道。
“表哥,初来乍到,晚晚不善酒力,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江归晚轻拿着茶杯,露出细长雪白的玉腕,朱红的蔻丹,碧绿的玉镯衬得她妩媚动人。
“搁那吧,赶紧吃饭,饿死了,晚上还约了朋友去打牌九……”褚天光不解风情,看都没看她一眼,随便扒拉几口饭就要走人。
“站住!你这像什么话!”武安侯自认自己看透人心,而褚天光对着江归晚一脸陌生表情,让他暗暗松了口气,心里暗自欣喜,他不像是认得出的样子。
“还有什么事快说!晚了人可不等我了,今天是赌大的日子,别耽误我时间。”褚天光满眼不耐烦,仿佛又碍着武安侯的面子不好马上走人。
“侯爷,天光既然约好了,就不必拦着了,君子重诺嘛。”俞莲当然希望褚天光名声越臭越好,最好他岳父都受不了直接来退婚,到时候想个法子毁了他,候府迟早是自己儿子的。
“快点滚!”武安侯也不看他,自顾自的喝起了酒。
“爹,我也要去玩!”武安侯的小儿子褚宁啃着大鸡腿闹着要去。
“瞎闹什么,你哥哥是去忙大事……”俞莲赶紧哄着自己儿子,开什么玩笑,好好的不学,非得去学褚天光,这怎么成!
“哼!你们都骗我!明明他就是个败家玩意,为什么他能玩我不能!”褚宁背地里经常听到他母亲各种轻视数落着褚天光,心里自然也不把他当自己的大哥,每次看到褚天光出去,他只能呆在家中闷头学习,他讨厌死读书了!心里堆积的各种不平衡,此刻全部爆发出来了。
吵吵嚷嚷的,武安侯的训斥,俞莲匆忙的哄着,碗筷摔得到处都是,丫头婆子也一旁劝着,大厅里闹成一团,到最后一顿饭谁也没吃好。
夜幕的云,越来越浓重,月儿也无奈的退居幕后,大宅也笼罩了一层暗色。
这样的夜,谁都知道一会就要骤雨降下,谁会还留在外面而不在屋里好好歇息呢?
当然有的,没人发现,青瓦重重的屋檐上,此刻伏着一个黑衣人……
第29章
这个人,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全身包裹得严实,只露出鼻孔和一双像猫一样灵活的眼睛。
这是一个京郊边上的庄子,屋檐下面是个大型的仓库,仆役们背着一袋又一袋沉甸甸的粮食,像蚂蚁一般匆忙的进进出出。
“快点!快点!就要下雨了,赶紧把货都搬进来!”赤着胳膊的大汉,面目凶残,手里挥舞着鞭子,看谁要是慢上一步,鞭子就要抽下来。
此时的仓库的货架上已经摞起几米高的粮食,整个仓库已经堆满了一大半,而仆役们还在不断的从外面搬进来。
鱼云影易容成云小弟的样子,趴在屋顶上看着很久了,她估摸着这个仓库的粮食至少有十万石。
谁在囤积这么多的粮食?
又是谁有这么大手笔?
就在前两日,秋绥传来消息,隐阁查到汴京里有秘密的商队运了大批的粮食从京城过来,并且还有一些的粮商暗地里大量的收粮。
这两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普通人家并不缺少粮食,导致现在京城里家家户户有存粮的都拿出去卖了,而且这些粮商只要米面这样的主食,其他的都不要。
如此大规模的暗中收粮,因为涨幅不算太大,京城都没人察觉这一切,仍旧是如往常热热闹闹,天下太平的样子。
她分出的影子暗暗搜寻了两天,才发现了这处隐秘的仓库。
而此时,她并不知道谁是这后面的主使之人。
此事来得蹊跷,要尽快通知明之哥哥。
浓厚的乌云终于忍不住的将暴雨倾斜下来,噼里啪啦的往地上砸下,这时候谁要是在外面,肯定淋成个落汤鸡,而此时的屋檐上除了铺天盖地的瓢泼大雨,哪还有半个人影?
褚天光这个时候正在龙影卫的卫所谈着事情,他喝着茶,不急不慢的听着下属的汇报,突然间一个喷嚏就打了出去。
“呵呵,这么突然打喷嚏,怕是有人惦记着你啊。”陆少羽意味深长的笑笑,欠揍的道:“尚书大人回府了,你也该是时候上门了吧,要不然就你这名声,谁乐意把自家心头肉嫁给你?”
褚天光蓦地想起鱼云影那句勾人心尖的话“你什么时候过来?”他心里不由柔软下来,忍不住嘴角微勾。
“少说两句没人当你哑巴,收拾好快点滚,太原那边的事情要是搞砸,有你好果子吃”褚天光反将一句道。
“你……”陆少羽哀叹着,一脸愤愤不平。
陆少羽话还没说完,外面忽地传来影卫的急报声,两人对看了一眼,褚天光起身正要出门。
“指挥使,刚才暗桩来了一位自称是云公子,托手下给你带封信。”说完,将手里的信呈了上去。
褚天光快速的看完信,脸色顿时阴晴不定。
“出了什么事?”陆少羽也起身站了起来。
“你自己看罢!”褚天光将信递给陆少羽。
“此事当真?”陆少羽看完面露震惊之色。
“这位云公子是隐阁阁主,我下江南的时候无意间认识的,此事十有八九是真!”
“我先出去一趟,你即刻进宫跟皇上交代这事。”
隔日,褚天光按照鱼云影留下的地址,来到了一处茶庄。
梧桐树上的叶子,在昨夜的暴雨的侵袭下,一片片的掉落在窗棂下。雨水将石板冲洗得干干净净。
而下过雨的午后,仍旧是蝉鸣声不断。
走过静悄悄的院子,走上长阶,大厅中正煮着一壶茶,茶香氤氲。心头的燥热莫名的也凉快了许多。
“褚大哥来了,坐。”氤氲雾气后,鱼云影优雅的分着茶,精致的眉眼若隐若现。
褚天光停下脚步。
“好茶,雨前西湖龙井,云小弟好雅兴。”褚天光闻着一室茶香,兴致盎然。
“褚大哥此时还有心思喝茶?”
褚天光轻轻叹了口气,道:“即便是再重要的事,也总是要吃饭的。可是一旦碰到传闻中的雨前龙井,那饿肚子都是小事了。
说没说完拿起一盏茶,一饮而下。
“果然,这个时候刚刚好……。”褚天光回味无穷的道。
鱼云影笑道:“褚大哥看来烦恼已经解决了?”
“亦不远矣,还得感谢云小弟此次相助,日后若有什么事情需要大哥相帮,只管道来!”
“那我就记下来,大哥将来可不能反悔!”鱼云影这层马甲穿久了,此时竟不知道如何跟褚天光解释,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横竖他都欠下自己好几个人情了,到时候即便知道真相也能拉出来挡挡。
都说当局者迷,这感情也是一般,越到浓时,心中越是忐忑,越是简单的一件事情越容易弄巧成拙,反倒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全部带走!”在一次月黑风高的夜晚,龙影卫将粮仓团团围住,少顷,管事之人一脸惨然的被绑了出来,两个龙影卫用剑抵着后背,紧接着出来的是那些个监工,以及一众被困在庄子里的仆役。
原来这里大部分仆役都是前来京城投奔亲戚又或是暂时没有栖息之地的穷人,被人牙子忽悠说去贵人府里卖身可以有很高的垧银。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走投无路了,突然听到有这么好的环境去做事,当然乐意,谁知道进来以后就出不去了,外面护卫看守严格,好几个被当众打死的。
这一番杀鸡儆猴的恶事做下来,敢跑的也没几个了。
自从龙影卫在京郊查封了秘密的粮仓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大规模的清查,随之而来又发现了好几个秘密的粮仓。接下来的几天,京城里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武安侯府,后院。
俞莲在房间里坐卧不宁,心里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最近粮价上涨,她背着侯爷偷偷将庄子里的存粮卖了大部分出去,还跟那粮商定了合同。
谁知道昨日带着侄女逛街的时候,居然碰到龙影卫当街抓人,直接从一个铺子里拖了一个肥头大耳的掌柜出来,她定睛一看,被抓的那人恰恰是她把粮食倒卖给他的那人!
一瞬间,她整个人都凉了。更别提,她发现了一件让她极其恐惧的事情。
领头那人戴着面具,一身透骨的寒意,周身浮动的杀意有如实质,正是那传闻中杀人不见血的龙影卫指挥使!
陡然一看,她觉得背影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但俞莲是个十分细心的人,很注意细节。要不然也不能凭本事一跃而出成了武安侯的主母。
只见那龙影卫指挥使带领一众护卫押着犯人凶神恶煞的从旁边走过。
她甚至不敢抬头,一旁的江归晚更是动都不敢动,就在他走过去的时候,她分明看到了那人握刀的小手指上有一道疤!
如果是别人肯定不会注意到这点,但是这个疤痕跟褚天光小时候被武安侯抽到手上那道拜疤痕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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