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别怪姨母。这都是命。”太后挥了挥手,半夜叫嬷嬷把她带出了宫。
踏上马车的时候,她本以为是要灰溜溜的回太原温:家。
可是有一天晚上,她不小心听到随侍的嬷嬷叮嘱着看门的丫鬟道:“夜里惊醒一点,太后已经答应把姑娘送过去给广信王当王妃,你们伺候好了,自是一步登天,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但若是坏了太后的大事,那就别怪老身不客气了”
那一刻,她吓得发抖,也气的发抖。
广信王,残暴无情,而且都能当她爹了!她不是没听说过他的名声,嫁给这样的人,有什么幸福可言,只怕她都活不过两三年。
她才明白自己在太后眼里,家族利益面前,什么都不是,即便是废掉的棋子,也要物尽其用……
第39章
夜里,月隐浓云,夜深人静。
守在门口的丫鬟已经沉沉睡去,打起了微微的鼾声。假装睡着的韩明雪忽然睁开眼,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似乎都睡着了。
她动作麻利的翻身下床,以最快的速度穿戴好,值钱的首饰和衣服都塞到了一个包袱里,蹑手蹑脚的推开窗户,打算从窗口爬下去。
住的地方是三楼,离地面也有十来米。韩明雪看了一眼便心生胆怯,这,怎么爬下去……
可是比起让她嫁给一个又凶又恶的糟老头子,那还是试一试爬墙吧。
没有合适的衣服,她只能将裙摆系在腰上。床单已经扯成了布条,另一头绑在床柱上面,她偷偷摸摸的将腿伸出了窗口,沿着墙爬下去。
“刺啦”的一声,出师未捷…裙摆被粗糙的墙面刮破了个大口子,她两手紧紧的抱在窗沿上,俯首看了看脚下十多米高的距离,闭上眼睛,暗暗叫苦。
韩明雪长吸了一口气,双手抓紧了绳子,脸色一变,眼神坚定,狠下心来。
爬到一半,又是“刺”的一声,布条裂开的声音。她手里的布条毕竟还是不够结实,快要被磨断了。韩明雪狼狈不堪的吊在半空中,不敢动了。
“怎么办?”她斜下方是一扇掩着的窗户,离地面还有四五米,她感觉自己手要抓不住绳子了。
停了一会,她轻轻的将脚放开摸索着下方窗户的窗檐,好让自己能踮着脚踩在窗边上借下力,她双手紧抓着布条,像只单腿游泳的青蛙,伸出腿勾了三四次,都没能成功够得着。
额头上的汗流进眼睛,刺痛无比。她胡乱的将脸往袖子上擦,却不小心用力过猛一脚将窗户踢开了。
她仿佛一个女鬼,头发凌乱,插在头上的首饰也掉了个七七八八。房间内似乎没有人,她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荡在半空。
也许是布条拉扯床柱的声音过大,把丫鬟给吵醒了。楼上传来她丫鬟的叫声:“小姐,小姐?”
没时间了,被抓回去就等待她的就是座囚笼!她卯足了劲,咬了咬牙,用力一荡,以屁股着地的姿势冲进了那扇打开的窗口,“啪”的摔了个仰八叉……
窗外的布条总算终结了自己的使命,飘飘荡荡的落下楼。
正在房中默默啃着苹果的鱼云影先是看到自己的窗口被一脚踢开,紧接着一条雪白的大腿带着人重重的摔在自己跟前……
世界安静了……
趴在地上的韩明雪顾不上腰酸背痛,她只想就地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鱼云影眨了眨眼睛,认出了地上的韩明雪。想不到再次见到她会是以这样勇猛而高难度的见面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她不禁佩服起她来,这不会是她孪生姐妹吧?
想到这里,客栈里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起来,都起来!”一群提着刀的侍卫不顾夜深人静,大声吼着叫各个房客起来开门,大部分住店的客人一看到拿着刀就乖乖的缩在一边。
有个胆子大点的客人嚷道:“半夜三更的要干嘛?没王法了吗!”
“嘭!”的一声被,他推倒在地,侍卫头子从怀中掏出个牌子亮了出来,“老子就是王法,御前侍卫捉拿朝廷钦犯,凡阻拦者,一律按同伙处理!”
被推到在地的客人愤愤不平的爬起来退到一边。
闻讯赶来的掌柜连忙谄媚跟侍卫长招呼道:“大人息怒,小店都是小本生意,还望大人手下留情……”
掌柜心里也怕,这随便动个手,他的客栈就要遭殃,到时候找谁哭去。
“大人若是不介意今天的房钱和酒水全包在我身上,您歇歇气。”掌柜赔笑道。
待手下翻箱倒柜的搜完了一层,侍卫长环视了一周,并不搭理掌柜的,挥手下令:“继续搜下一层!”
眼看着这帮人今晚要把客栈翻个地朝天,掌柜不禁急得冒汗。
房间里,韩明雪趴在地上,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气声,一只干净纤长的手出现在她眼前。
韩明雪抬眼望去,这是一个眉目精致的少年,他脸上并没有任何嘲笑或是同情的表情,只是淡淡的轻轻的将她拉了起来,扶坐到凳子上。
韩明雪哽咽着,眼泪将脸上的妆容弄的乱七八糟,完全没有以前我见犹怜的模样,这两天压在她心头上的恐慌,被这充满善意的举动给破防了。
“姑娘,切莫在哭,一会他们就要搜到这了。鱼云影递给韩明雪一块手帕。
“那……那怎么办?”手帕散发着松木的清香,一下让她的脑子清醒了过来,“对不起,公子,我……我得找个地方躲躲。”
说完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痛,起身环顾四周,就要找个衣柜钻进去。
“姑娘莫急,在下有个办法……”
官兵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到了鱼云影所在的楼层。
“开门开门!官府查案!”很快,侍卫搜到了鱼云影的房间。
“去开门吧,莫慌。”桌上点了枝蜡烛,鱼云影凝神提笔正在写字。
“吱”的一声,门开了。
“啊!鬼啊!”在前面引路的小厮徒然看见门后面昏昏暗暗的烛光下,一个低着头的披着件长衫的女仆,脸上长了一块巨大的胎记,胎记上还有点点红斑,吓得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的往外爬去。
饶是见惯了各种大风大浪的侍卫长,突然在半夜三更见到这样一张脸也禁不住心里发毛。
谁会想到,他们要抓的人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个人闭月羞花的仙女,一个是丑若无盐的下人。
女仆看到一大堆官兵,似乎也被吓呆了,手足无措的退到门后,缩在角落的阴影里。
没人愿意再看她一眼。
鱼云影泰然自若的放下手中的毛笔,转身看向门口众人,一室的烛光仿佛都聚集在她身上,如梦如幻。
这又是哪来的神仙公子?
众人茫然……
“请问各位深夜到访,有何贵干?”鱼云影含笑着往各位脸上转了一圈,声音里是不辨喜怒的漠然。
“公子,官府正在抓朝廷钦犯,现在要挨个房间的搜,请您多担待些”掌柜在一旁忐忑不安的解释道。
“如此,那就进吧。”鱼云影并不恼怒,微微一侧身,坦然自若的让开了。
侍卫长见鱼云影气度不凡,猜测她可能也是大家族里的公子哥。于是态度也好上了不少。他摆手让两名官差进去搜了搜,没一会,两人就出来了,摇了摇头。
“走!继续搜!”侍卫长声如洪钟,匆匆往下一间继续搜去。
压根没有人注意到缩在角落里的韩明雪。
……
很快,有人发现了落在楼下的布条和散落的饰物。
“快看,那边似乎有个影子跑过去了……”
随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追了过去,越跑越远。
韩明雪直到现在不明白眼前这个绝顶聪明的小公子是怎么帮她躲过这场祸端的,他只是简单的打了个响指,把她的包裹往窗外一扔。
总之第二天一早,她们在楼下用饭。听吃饭的客人们小声的聊着昨晚上的事情。
“那些官差打着火把在河边找到了一双鞋,也不知道抓的那个人是生是死。”
“听说那条河可深了,捕鱼的船家从来不敢下去游泳,说里面有吃人的水怪……”
“净瞎说,哪来什么水怪,是河底礁石多,很多暗流漩涡在水底下,平时看着河面平静,实际上人掉下去九死一生啊。”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子抽着个水烟筒,呛悠悠的说道。
韩明雪不敢多看多问,昨日伺候她的嬷嬷和丫鬟们连夜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返回京城去回禀太后。
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也挺好的,至少在家的阿娘不会因此受到威胁了。
“姑娘有何打算?”昨晚上韩明雪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隐瞒了太后和自己的身份,只说家中要拿她的婚事换取更大的利益,要她嫁给个大官爷,她没办法只能逃了出来。
鱼云影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太后的冷酷无情实在让她刮目相看。
“公子……,我,我能跟着你吗?”韩明雪怯怯的问道,“你看这荷包是我绣的,我绣花很漂亮的。”
韩明雪生怕鱼云影把她丢下,忙不失迭的从怀里拿出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红着眼跟鱼云影哀求道。
此时她也没了逢场作戏的心思,她只是想好好的活下去,不用耍什么手段,也不用看人脸色。
“你可会骑马?”
“以前在家的时候骑过,并不是太好。”
“吃完饭我有急事要赶路,你如果……”
“我可以的!”韩明雪还没等鱼云影说完就迫不及待的回答道。
“那……好吧。”
“谢谢公子!”韩明雪破涕而笑,虽然现在脸上还画着个丑陋无比的胎记,但是这个笑容却比当初矫揉造作的样子可爱得多。
鱼云影不禁手痒掐了掐她的脸,道“快吃,一会饭就凉了。”
吃完早饭,两人出了客栈,鱼云影接过客栈小厮牵过来的马,翻身而上,一伸手,将韩明雪也拉上了马,一骑绝尘。
晌午,慈宁宫。
“噼里啪啦”杯子摔破在地的声音从内殿里传出。
“怎么办的事!”地上是一堆玻璃碎片,滚烫的茶水泼在两个小丫鬟的身上。
刚烧开的茶水,很烫。
可是这两个小丫鬟此刻动都不敢动。
便是之前一脸凶相的嬷嬷,此刻都战战兢兢的站在一边,不敢出声。
“娘娘,听侍卫长说那河水很深,只怕雪儿姑娘也是有去无回……当务之急是和王爷的联盟,我们得另外想个法子才行。”富贵在一旁劝到。
“你去挑挑花楼里有哪个清倌人长得好的,速速派人送进来,嬷嬷,这事你要是再办砸了就不用回来见本宫了!”太后眼神凌厉,闻言冷静了下来。
“这两个不中用的东西,拖出去,斩了!”太后心狠手辣的下令。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丫鬟可怜的哀求声并不能让太后回心转意,反而更加怒火冲天。
“刮躁!”
侍卫赶紧捂住她们的嘴巴,三步并作两步的拖出大殿。
哭喊声瞬间消弭……
第40章
“太后息怒,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富贵体贴的将她扶上座椅,轻轻的给太后捏肩按摩。
不多时,太后微红着一张俏脸屏退了左右。
“说吧,你有什么法子?”太后平稳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轻颤。
富贵见四周都没了人,一把将太后搂在怀里,道:“清梦阁里有一对未出阁的双生姐妹花,大的长得是端庄秀丽,小的妙趣无双,不如把这两人赎出来,记在家主名下,认作义女,送往江南,可解燃眉之急。”
太后一把推开他,阖上眼质冷冷的质问道:“这主意倒是好,你怎么会知道如此清楚?”
富贵赶紧求饶:“心肝儿,在奴婢眼里有谁及得上你半分?你这是把奴婢的心往火里烤呀!”
“还不是奴婢那不成气候的徒弟,日前听到个趣闻,说那武安侯世子被这两朵姐妹花迷得夜不归宿,日日笙歌。此事被他那岳父鱼大人知道了,叫人拖出来揍了一顿,直言再有下次,这亲也不结了!”
“呵呵,武安侯府上梁不正下梁歪,活该被人笑话,安平也是没眼光,京中才俊辈出,找谁不好,偏偏找了个废物。”太后冷笑连连。
“那两姐妹可是清倌人?”
“是,那花楼的老鸨可舍不得这么快就卖了,一直吊着,价高者得。”
“行,这事你去办,记住,可别辜负本宫,要不然你知道本宫手段!”
“天地可鉴,奴婢怎么会……”富贵按着按着,手越发不老实,太后被他按的软成一团棉花似的,使不上劲。
“别在这里,回……后殿”太后□□着。
富贵满脸急色,一把抱起太后,鞋也踢到了一旁,大步流星的往后走去,消失在帘幔之后……
已是初秋时节,江南的树叶也已见黄,落叶纷纷。
鱼云影带着韩明雪一路疾驰,总算到了一处宅院,这里是隐阁的一个落脚点,冬宁收到小姐的飞鸽传书后,早早就等候在此。
此时鱼云影刚刚下马,韩明雪顶着脸上一块硕大发红的胎记跟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丑点算什么,活得畅快才是人生重点。委曲求全而不得其志,韩明雪经历了这场人生逆境的洗礼,对自己脸上这块丑陋的印记并不厌恶,甚至觉得是这就是自己脱胎换骨的标志,从此后无须掩饰自己的内心,变得大彻大悟。
“公子,你……”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冬宁,冷不丁的看到鱼云影身后这张丑出天际的脸,愣的一下说不出话。
“姑娘,奴家是公子路上救回来的绣娘,名唤雪娘。自幼生下就是这副模样,姑娘莫怕。”韩明雪对冬宁行了一礼,姿态袅娜。
初到此地,她似乎忘了脸上顶着个胎记,礼貌微笑间,脸上露出浅浅的酒窝,胎记越发的深红诡异。
冬宁脸色略有些微赧,回礼道:“抱歉,奴家是这里的管事,你唤我冬宁就好。”
冬宁第一次看到如此集矛盾于一身的人,有些好奇。不看脸,她身材窈窕,袅袅娉娉,一看脸,貌若无盐,直接让人忽略了她身姿。
正打算给他俩介绍的鱼云影微怔,显然想不到韩明雪这么快就适应了这张脸。
她本来只是随便糊弄一下追捕的人,本打算到了这另外做一张面具给她,毕竟韩明雪这张脸识别率有点高,既然已经死遁就不能在顶着从前的脸继续生活下去。
谁知道她竟然不在意脸了?难道她之前认识的韩明雪是个假的?
“公子,无妨的。”韩明雪似乎看出了鱼云影眼里的诧异,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端正的福了一礼,眼里带着坦然。
“雪娘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能以此身被公子收留,是雪娘最大的荣幸了。”鱼云影正欲说话,被韩明雪抢先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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