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把鱼云影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终于要回去了啊”鱼云影眼前飘过前世褚天光离去的背影,隐隐的墨色又在眼底泛起,心想这次,你可别想丢下我了。
第5章
京城,武安侯府。
亭台楼榭,青砖铺地。往大门处,碧瓦黄墙,中间一处鱼池,几尾罕见的金鱼游戏莲叶间,流水潺潺,无不彰显此地主人的富贵。
“逆子!站住,你去哪?”一声愤怒的咆哮止住了褚天光即将迈出家门槛的步子。
他抬头瞟了瞟天色,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懒洋洋的转过身,整个人像没骨头似的,斜眼望向身后不远处怒气冲冲走来的武安侯褚勇。
心里不禁冷笑,十几年的不闻不问,仅仅因为自己欠的一点赌债就找上来了,哼,这还只是刚开始,迟早要让你把母亲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你又想去哪鬼混!前两天赌坊的人都到家里要债了,一万两啊!”武安侯褚勇捂了捂胸口,满脸肉疼恨恨的说道:“赌坊的人敲锣打鼓的在门外喊欠债还钱,你要再出这个门,我就打断你的腿!你不要脸我还要!”
怎么生下这样的败家玩意,要不是当年先帝御赐亲封这个败家子为世子,他早就上奏朝廷把他给废了,纨绔之名传遍京城了,他就不要脸吗!
不能光宗耀祖的人,霸着世子之位干嘛!都怪他娘,从小把他宠成这个样子,废物!武安侯想起自己早逝的原配,当年要不是她家是皇商,娶进来就相当于挖了个聚宝盆。
虽然是一身铜臭味的商家女,但当个侯府夫人也算给得起她体面的身份了。褚勇完全忘了当年武安侯府落魄得彩礼钱都凑不齐,为了娶褚天光的母亲当时又是怎样的花言巧语,骗的她暗下芳心,还承诺弱水三千,从此只取一瓢饮。
然而,成婚两年后,一天夜里喝多了酒,转眼就把寄居在府里的娇弱表妹给睡了,还抬了贵妾,还说表妹一身淡然书卷的气质,满腹诗华,才名远播,这才是他的心灵伴侣,将来侯府往来迎客也有面子。这事把褚天光的母亲气得一病不起,撑到褚天光六岁的时候就撒手人寰了。
要不是他娘临终前拜托她的手帕交安和公主把他送进宫里做太子的伴读,指不定褚天光都活不到现在。
“父亲大人,可别忘了如今这侯府的风光是谁带来的?您如今却来跟我说这脸面的事情。”
褚天光懒洋洋的转过身子。
“呵呵,我是不要脸,闹大了可别怪我告到京兆伊去,您老宠妾灭妻就算了,这背地里还跟谁勾搭一起,您心里清楚,这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到时候您老哭着闹着求我去赌,还得看我乐不乐意呢”
褚天光逗弄着掌中的小翠鸟,下巴轻抬,似笑非笑的眼神在树荫下明明灭灭,谁也看不到,讥讽的嘴角下,隐藏着刀子一般锋利的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于他而言,母亲死去的那天,侯府就不再是他的家了。现在武安侯看似正当壮年,表面风风光光,侯府往来迎客无不花团锦簇,曲水流觞。
想当初他曲意逢迎的讨好着香饽饽的母亲,哄得他母亲把银钱都拿了出来,要是没有他母亲,这侯府拆东墙补西墙连表面的风光都快扯破了,世家的脸面都要维持不住。
如今他把钱都放自己口袋却翻脸不认人了,纵容自己的小妾把母亲那些产业都换成自己人。
幸好现在幸存的产业里那些老人对母亲都是铁了心的,暂时隐藏了下来,蹈光隐晦。等到时候时机成熟,釜底抽薪,再怎么繁华的景象也要……呵呵呵,褚天光轻轻一吹,掉落在掌心里的鸟毛一下子就不见了影。
“你胡说些什么?”武安侯手指一抖,心有些虚的指着口中的不孝子,本来还咆哮着声音突然像被掐住了喉咙似的,一下弱了下来。远处,闻声而来的小妾,哦,不是,现在已经是被抬成平妻的俞莲。
武安侯现任主母俞莲,表面看着容貌甚美,一身白玉兰散花纱衣透出一股子书卷气。
当年家中落难,匆忙间来投奔自己的姨母,看着表哥表嫂和睦美满的样子,心里嫉妒的不得了。
趁着姨母生辰大寿,借机在褚勇的酒杯里下了离魂醉,这种药可以让人身体的感官无限放大,极致的飘飘欲仙,却又能保持着清醒。
要是当年武安侯褚勇被下药也就罢了,忍一忍未必能成事。谁知道他心里早就对这个楚楚可怜的表妹心有怜惜了,半推半就间便将她狠狠的压在了身下,玉成了好事。
醒来之后,俞莲哭哭啼啼的嚷着要去出家,不要表哥为难,武安侯抱着她哄了半天才将她哄得眉开眼笑。
第二天,武安侯的母亲知道了此事便叫褚天光的母亲过去,当面做主,给自己侄女抬了贵妾。
本来她就看不起自己媳妇,要不是先帝赐下县主,她压根就不会给褚天光他母亲好脸色!如今也成婚两年了,不可能就叫自己儿子守着她一辈子,再说自己心里也疼自己的侄女,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
褚天光母亲从小娇惯哪受得了这种气,第二天就病了,断断续续好几年竟一直都没治好,好不容易等褚天光到了六岁,终究是熬不过去,撒手人寰了。
都说心病难医,她至死都不愿再见武安侯一面。好在,走之前把褚天光送到了宫里给太子做伴读,在先帝眼皮下,恶人的手还不敢伸那么长。
“老爷,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呀,可别气到身子了,自己的身体最重要。”俞莲一脸焦急的模样,一边拿着手帕给侯爷顺顺气,一边侧着头上下打量这个眼中钉的世子,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侯爷又在生世子的气了。
“你给我说清楚,老子……”武安侯还以为褚天光在胡说八道,正要恶狠狠的骂过去。
“真的要我在这说?好,去年年末,西街梨花巷里……”褚天光斜斜的扫了一眼挂在他爹身上的白莲花物件,一声冷笑正欲说下去。
“滚,马上给我滚!”不等褚天光说完,武安侯指着门口,仿佛一个漏气的皮球,在虚张声势的朝着他大声吼道。
“老爷,你”俞莲正准备要给武安侯上眼药,却被武安侯的怒火吓得戛然而止。
“没事跑过来这干嘛,大惊小怪的!”武安侯瞪了她一眼,一甩袖子,神色崩得紧紧的往书房走去。
俞莲姣好的脸上控制不住的扭曲起来,一口老血闷在心里差点原地爆炸,连连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想起老爷近两年越来越少近她身了,听到刚才的话,心里不免迷雾顿起。
“呵,老不休。”褚天光嗤了一声,眼角都不给一个转身抽出把扇子,优哉游哉的扇着出门去了,书房内武安侯是如何暴躁心虚暂且按下不提。
夜过三更,城中最大的酒楼里人声鼎沸,欢声笑语,觥筹交错,纱灯数盏,悬挂于庭下,珠翠填咽,秒若仙境。
“天光,江南那边赌坊传来消息,您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据探子回报,汴京城内的存义坊属于万宝庄的产业,后面老板确是秦逸,每逢月末,他就遣夫人去求见广信王的妾室白素,探子怀疑带去的是赌坊的账册。”
陆少羽刚从江南回来,懒倦的靠在檀木椅上,一边喝酒一边将收到的消息告诉褚天光。
“嗯,继续盯着,不能漏过任何可疑之处,还有没有其他消息?”褚天光撇了他一眼,夹了一筷子菜,慢悠悠的吃着。
“还有个消息,最近出了个隐阁的组织,说是天下任何消息都能查得到,我们要不要去探探?”
“暂且按兵不动吧,到时候再接触看看。”
“好,我跟你说江南那边女郎可真漂亮,跟水似的……”陆少羽说完正事又开始做起来,没个正行。
他父亲礼部尚书,家里两个哥哥,他是家里最小的嫡子,生下来的时候经常生病,他母亲去求神拜佛,寺里的大师说要当女孩子养到七岁方可平安,刚好他家没女孩子,他母亲从小把他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导致他大了以后看女孩子的眼光非常挑剔,觉得都不如自己,拖到二十三了都没成婚。
“说这么多,也不见你带个媳妇回家”褚天光鄙夷的道。
“万花丛中过不香吗?不过你是被套牢咯,嘿嘿”陆少羽幸灾乐祸的,在他看来,自由才是他最爱啊。
“不和你说了,我得进宫一趟”褚天光拿到了消息也不耽搁,就要转身离去。
“没良心……难为我星夜兼程,风尘仆仆的回来,都不愿陪我多喝两杯酒再走。”陆少羽一副哀怨至极的表情。
“你可以去找赵城,他最近被他爹压着读书,急需你的拯救。”
“他,乳臭未干的跟木头一样,说什么都不懂”陆少羽呲了一声。
“……”
御书房内,褚天光正在向皇上禀报陆少羽带回来的消息还有江南那边的详细情况。
“皇上,七王爷求见”太监总管王公公走进来躬身道。
皇上抬了抬手,示意知道了。
“好了就这样,你近几日去往江南一趟,那边有你看着我才放心。”皇上让褚天光从暗门出去,转过头跟公公道:”宣他进来吧。”
一会,门外进来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逆光而来,墨色锦绣长衫,腰束玉带,眉目隐约透出绝色,脸角透出的欣喜快要溢了出来,似乎碰到了一件极其高兴的事情。只见他手中握着一古朴画卷,徐徐行步,端的是诗剑风流的大雅之气。
“皇兄,你看我寻来这幅天机子的真迹,这笔法细腻,栩栩如生,简直和真的一样,真是绝了……”七王爷沈星河神情一贯平和,此时似乎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双眼炯炯。
“你啊,都快成画痴了,呈上来给我看看”皇上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
第6章
烟花三月下江南,五月的江南风光潋滟,仿佛个初见情郎的姑娘,处处透着欣喜和欢乐的生机。沿着江边的岸,歌舞悦耳,两边小贩高声吆喝,正是热闹繁华的时候。晚风徐徐,阵阵香风带着娇笑声扑面而来。
这并非秦楼楚馆,而是江南汴京最大最出名的赌坊,万宝庄。
“老大,今赌场可来了个少年高手,赌坊后面的金主都快要坐不住了,说不得这少年今晚能不能走得出这门呢。”路边窄檐下,一暗卫悄悄在褚天光耳边窃语道。
居然有此等惊艳绝绝的人?万宝庄可不是普通的地方,正是褚天光收到暗桩消息,此处很可能暗地里跟广信王有极其秘密的往来的地方。
明知道这地方不简单,还敢来这地方砸场的人,不得不攒一声少年侠气!
“走。”褚天光眉间一挑,撩了撩袍子,大步朝赌坊走去。眼里露出浓浓兴趣。
只见褚天光步伐从容,一张英俊的脸庞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五官深邃立体,下颚线条分明,剑眉斜飞入鬓,一双亮如星子的眼睛立在赌桌旁,拥挤嘈杂的赌桌前仿佛被一道光分出条道出来。
月下人如玉,谦谦君子莫过于是。
唯一能与他相比的就是桌子前堆满了大把大把银子的少年了吧,即使是皎皎明月与晨光熹微的朝日跟他俩比起来似乎也黯淡了些许。
众人心里诧异着,今晚怕不是走错了地方吧,怎么会出现两位如此天骄的人物?
两人的目光对视,一瞬间竟挪不开眼。
“此人是谁?天底下竟然有如此赌技神奇之人……”褚天光看着这个少年桌前堆满了大把大把的筹码,饶是在京城也不多见。
再一眼看过去,少年眉间灵气逼人,他心里略过一丝熟悉的感觉。
鱼云影没想到在这就碰到了褚天光,她默默咽了咽口水,心痒痒的恨不得去摸摸他玉像一般的脸。
“忍住忍住”她感觉眼睛像头恶狼似的,饿得都要发红了。
“咳”褚天光握手假装捂嘴轻咳一声,掩饰下眼中惊色坐到鱼云影的对面。
“这位小公子看着年纪不大,一手赌技出神入化啊,不知贵姓?”褚天光随手扯过一张椅子坐下来。
“免贵姓云,字容。不知大哥怎么称呼?”鱼云影话里似乎带着钩子,一语九转,少年雌雄莫变的声音勾得人恨不得把身上的银子都掏出来,赌上身家。
“叫我褚大哥就好,相见有缘,哥哥陪你玩上几把”褚天光摸着下颚,似乎对她的赌技很感兴趣。
“好,褚大哥,请!”
今儿凑巧,她追查了很久,似乎上辈子让父亲心急火燎的账册就是从这个赌坊拿到的,想不到来这一趟,居然能见到哥哥,鱼云影心如蜜糖一般,甜得汁都收不住了。
“哗啦啦”随着庄家摇骰子声停下。
“大”两道声音不约而同的响起
“开——”
“公子请选”
“小”
“再来”
“开——”
“再来。”
“开——”
“再来。”
“开——”
两人默契的配合,庄家脸上扭曲得都快挂不住笑了。
今儿赌坊里的这两人是黑白无常吗?
…………
“大人,楼下那两人要不要派人……”打手做了个杀的动作。
“见机行事,等他们出了门后,派人偷偷跟上,查一查底,看看是哪个世家的公子出门游历。
要是一般子弟,就动手,做得干净点,现在非常时期,可不要打草惊蛇,坏了主子的大事。”
“嗯,小的明白”打手头目悄悄出门后朝不远处的手下做了个手势,楼下的打手收到暗暗点了点头“明白”
外面打更的声音隐隐传来,鱼云影看了看时辰,朝褚天光拱了拱手,“大哥,时候不早,今日便先玩到这,我该回去了。”
纵使鱼云影想多留久点,但毕竟还有正事要做,等过两日得空了再去寻哥哥吧,毕竟来日方长。
“云公子,且慢。”一个精瘦的老头从人声鼎沸的众人里走了出来,目露精光。“再赌最后一局吧,咱们换个赌法”
鱼云影正要起身的身形一滞,抬眼看他:“怎么赌?”
“咱们这次不赌大小,我看云公子是个中高手,来猜骰子数字怎么样?”他将身上的珠宝银票往桌中间一推,“若是公子赢了,这些都是公子的。”
鱼云影看向桌上的银票,又瞟了一眼庄家,淡淡的笑了,既然不客气,那大家就玩玩再说,
本是想把赌坊的人引到外面,再杀个回马枪回来找账册。闹得越乱对她来说越方便行事。
“好,我跟”鱼云影双手撑在赌桌上,嘴角一弯,吐出的话却斩钉截铁,丝毫不见客气。
人群哗然,赌坊内气氛突然高涨。
要知道,猜大小和猜数字,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啊。如果说猜大小靠的是运气结局一半对一半,大或者小。
可数字就不一样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数字要精确到每一个,赢的机会不知道有多低!
胡老七浸淫多年,两耳神通,自诩道上无敌手,本是想给点颜色看看,却不想眼前这小崽子也太狂妄了,这样的人,这些年见得还少吗?到最后还不是……落在我手里哭爹喊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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