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喊到声嘶力竭,外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有哗哗的雨声,而坑里的水位肉眼可见地在持续上涨。
水位每上涨一分她都心口一紧。她可能等不到水位漫到坑口时就已经被淹死了。
现在水位已经涨到彭莱胸部了,彭莱感到心口在一阵一阵的压迫感了,心跳的声音仿佛大过哗啦下来的雨声。
这样焦急的情况,再强大的心也忍不住要慌起来。
彭莱慌了,那种无力拯救自己的慌,像是被人扼住咽喉一样,只能听天由命,由不得自己!
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感觉。
“救命啊!救命!”彭莱咬紧牙关,再一次嘶声大喊。
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将糊有脸上的湿发拨开,仰着头冲坑口,一声又一声地喊着“救命”
“彭莱……彭莱……”
彭莱的求救声和秦深的呼唤声撞在一起,那一刻,两人都止了声音,随即,两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秦深,我在这里!”彭莱笑着在水里扑腾了几下,使劲挥动着小手。
循声而来的秦深迈着长腿,一路快跑地赶到坑口。
当彭莱在坑口看着秦深的脸时,那一刻,所以慌乱无措的心都平息了下来。
“你终于来了……”彭莱瘪着小嘴,巴巴地仰头望着秦深,可怜兮兮让人怜爱。
秦深只定定望了眼彭莱,一句废话都没有,立马就趴在泥泞布满泥浆的地上,伸出手臂往坑口。
彭莱也伸出手臂去抓秦深的手,在水里跳了几次都抓不住秦深的手。
秦深见够不着,二话不说起身将裤腰上的皮带抽出来,垂到坑口让彭莱抓着上来。
彭莱一伸手就摸着了皮带,牢牢抓紧。秦深问了句:“抓紧了吗?”
“抓好了!”彭莱用尽全身力气抓紧皮带。
话落,彭莱就感觉秦深开始用力了,自己也一点点地攀升上去。
彭莱不自觉咬着下唇,双脚也下意识在找着力点,想攀登上去让秦深少用些力,然而坑边滑得不行,彭莱刚踩上去就滑了脚,脚踝还崴了一下,吃痛得吸了口气。
彭莱忍着痛,紧紧抓牢那根救命的皮带。
拉到坑口处时,秦深另一只手往来一捞,竟将彭莱拦腰抱起来。
彭莱在秦深手臂上轻盈得像一只蝴蝶。
双脚落到地面时,彭莱才松了口气,笑眼看向秦深。
他手掌已经勒出了红红的印子,手臂因为用力而充血涨红,青筋暴起,性感撩人,充满男人味。
秦深打量着她:“你没受伤吧?”
彭莱摇头,随后弱弱地说:“就只才崴了一下脚。”
“能走不?“秦深微喘着气看她。
彭莱抿着嘴:“我说走不了你会背我吗?”
秦深:“……”
下一秒,秦深转身半蹲下来,背对着彭莱:“上来。”
彭莱眼睛一亮:“这可是你求我的呀。”
“……”
“怎样?”
“求你。”
彭莱得意一笑,顺势趴到秦深的背上,秦深反手架起她的两条腿,轻松地将她背了起来。
趴在秦深的背上,彭莱感觉很宽很厚,很有安全感,全身都放松下来,尽情享受他的后背。
天黑后,雨开始小了起了,乌云散去,月光照耀山林。
“你认得路吗?”彭莱趴在秦深的背上,侧着脸问他。
秦深:“不认得。”
彭莱一怔:“所以我们现在迷路了?”
“不至于。”
彭莱觉得自己担心是多余的,有秦深在,就算迷路走不出这片林子也没关系,只要不是她一个人就好。
“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掉下去的?”彭莱很生硬地在找话题。
她觉得沉默的气氛有些尴尬。
“你应该是迷路然后踩到以前猎人布的陷阱里。”
彭莱夸张地哇了声:“你真的很厉害耶,居然猜对了!”
“……”
“那你怎么突然来找我?”彭莱又问。
秦深:“天都快黑了,你还没回来就过来找你了。”
彭莱听了忍不住在笑:“这就紧张我了?”
“……”
彭莱莞尔:“你是不是紧张担心得不行?“
秦深心脏不自觉加速跳了起来,像是某些不愿为人所知的小心思被揭露而紧张。
说实话,秦深一开始对彭莱的担心确实是超过了普通朋友的程度。那样的情绪是一瞬间的,不由自己的,事后他才渐渐回味过来。
原来他是这么看重彭莱,这么紧张她的!
彭莱见秦深长时间的沉默,满脸是得意的笑。
她拿捏住了他?
“对了,你妈妈……”彭莱这才想到正事,“你来找我,你妈妈怎么办?”
“找到了。”秦深沉声道,“已经找到了。“
这是一个好消息,彭莱笑着长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人应该没事吧?”
“没事,警察已经送回来了。”
彭莱哦哦了两声。
又是一阵的沉默,彭莱忽而说:“你有没有想过带你妈妈到大城市去接受更好的治疗?”
彭莱继续说:“大城市治疗水平什么的都很好,或许你换个地方你妈妈会恢复正常也说不定呢。”
“我妈的病好不了的。”秦深的语气极度无力。
彭莱皱眉:“为什么?”
秦深静静地说:“我很小的时候就被我爸抛弃了,扔在荒郊野岭里自生自灭,我妈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出现了精神状态的问题,后来我长大了,在红湖村找到了我妈,那时她已经和我爸离婚,改嫁了别人,生了子煜,没多久子煜爸死了,我妈就彻底疯了!”
彭莱愕然无声,竟没想到秦深的身世这么坎坷曲折。
这么说一切都解释得通了。小小年纪被父亲抛弃,母亲又患上精神病,一个人照顾着同母异父的弟弟,也难怪他和陈子煜,一个姓秦,一个姓陈。
一瞬间,彭莱心底对秦深燃起了怜爱的心思。这么一个性格木讷又刚强的男人,背后居然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伤痛。
第26章 金风玉露
从山里出来回到医院这边已经晚上九点多了,雨早就已经停了,雨后空气凉丝丝夹着微凉湿润的风,竟有些冷了。
秦深的母亲已经送回到医院里了,秦深从山里回来就直接去病房去看自己的母亲。
彭莱的脚只是崴了一下,并没有很严重,她慢悠悠地跟在秦深后面。
夜色沉寂,忽地一声女人的尖叫声刺破了医院的宁静。
是病房里传出来的。
彭莱循声望去,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她一进病房就看到一个女人在病房里疯疯癫癫地大叫大喊,手舞足蹈,护士和医生都制止不住。
本来站在一边沉默的秦深忽地上前去,只见他抓住女人的肩膀,企图控制住她。
女人看着秦深,不由瞳孔扩大,全身哆嗦起来,没由来地尖叫起来,像没有常人意识一样,抓起秦深的手臂就张嘴嘶咬。
彭莱倒吸了口冷气,正要上前去,就听秦深隐忍着痛楚,低声地说道:“妈,你清醒一点。”
彭莱定在原地,木然地看着那个形如疯妇的女人以及被嘶咬得破皮流血都不吭声的秦深。
那是他的母亲,再怎样他都忍着!
彼时护士和医生终于将秦深母亲拉开,秦深被咬住的手也得以松脱。
松口后,只见手臂上的皮肉布着点点血印,看着让人起鸡皮疙瘩。
秦母被控制住,医生迅速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
彭莱见秦母稍稍安定了,这才松了口气,转而看向秦深:“我带你去处理一下伤口。”
秦深垂眸看了眼手臂上的伤,淡淡道:“没事。”
彭莱撇撇嘴,看向一旁待命的护士,说:“帮他处理一下伤口吧。”
护士看了看秦深,哦了哦:“你跟我来吧。”
秦深想拒绝,但护士已经走出病房了,他也只好跟着去。
秦深走后,彭莱问医生:“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医生:“她是今天受到强烈的刺激才会这样,之前一直恢复得很好。”
彭莱哦哦了声,转身离开了病房。
………
在医院的幽静阴凉的长廊上,,往外走的彭莱迎头撞见包扎完伤口的秦深。
秦深想去病房看母亲,但彭莱叫住了他。
“你妈已经睡了,让她安静休息一下吧。”
秦深顿住脚步,回过头看着彭莱,随后疲倦地垂下眼睫。
彭莱走了两步到秦深跟前,看着他说:“你饿了吗?”
秦深摇头。
“可是我饿了。”彭莱说,“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有什么事吃饱再说。”
话落,就见秦深温吞地颔首。
医院旁边有一条街,有几家夜宵摊,人气不旺,并不吵闹,只有零星几个人。
彭莱挑了一家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店,点了一些烤串和几瓶啤酒。
点完单,彭莱抬头就见秦深心不在焉地坐在对面。
他像是在想什么失了神。
彭莱倒了杯茶,茶水是温的,但泡得有些久,茶水有些苦涩。
她又给秦深倒了一杯茶:“医生说你妈妈今天是受到了刺激才会这样,她也不是有心伤害你的。”
说话间,彭莱将倒满茶水的杯子推到秦深面前。
“我知道。”他说,“她很少会像今天这样失控。”
“所以说你不用在意呀。”
“我不是在意这个,我是担心她。”秦深语气无比沉重。
彭莱怔怔望着他,从他眼神中,她看到了他的疲惫与无奈。
他承受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烤好的串串陆续上桌,啤酒也端了上来。
秦深拿起子直接开了一瓶,直接对瓶吹。
只见他举瓶仰头,咕噜几下就喝了一大瓶。
彭莱抿着唇,不知道说什么,只觉气氛压抑。
“今天我妈本来就受了刺激,再加上我的出现,我妈就更不行了,如果我不出现还好。”秦深扯了扯嘴角。
彭莱没太明白秦深的意思,思忖着说:“你的意思是你刺激了你妈?”
秦深仰头将剩下半瓶酒喝完,拿手背擦了擦嘴角残留着的酒水,沉沉地嗯了声。
“因为我长得像我爸………”
彭莱茫然地看着他。
他继续说:“我妈之前经常被我爸打,我爸还误会我妈和别的男人乱搞,还说我是我妈和别的男人生的野种,所以他才会把我遗弃在荒郊野岭,那个时候我妈精神上就很不好,就和我爸离了婚。”
彭莱听了,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秦深父亲是因为这件事才遗弃了他。
“离婚后,我妈和朗叔结了婚,生了子煜,后来我长大了找到了我妈,朗叔待我像亲生儿子一样,那时候我以为我和我母亲会很好的生活在一起,然而谁都没想到,我爸出现了。”
秦深咬了咬牙:“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妈的下落,过来纠缠我妈,还说朗叔拐骗他老婆,后面他还疯狂地拿刀捅死了朗叔。我妈亲眼看到我爸杀死了朗叔,彻底疯了……”
“我爸杀了人现在在牢里,朗叔没了,我妈疯了,就剩我和子煜。今晚我妈犯病,看到我应该是想到了我爸,所以情绪才会彻底失控。”
彭莱静静地听秦深说了那么多,竟然感觉像看了十万字的狗血小说。
她从未设想过他的人生是这样曲折离奇的。
秦深又开了瓶酒,径自喝了起来。
彭莱叹了口气,默默地开了瓶易拉罐的啤酒,喝了一大口,说:“不管过去怎么样,现在已经没事了,只要你好好工作赚钱,你弟弟好好读书,你妈好好接受治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秦深嗯了声,神情淡然地说:“我不会让事情变得遭糕的。”
看到秦深这样,彭莱倒是安心许多。
她并不懂怎么安慰一个人,她以为秦深说出自己内心的惨痛过往会痛不欲生,后来发现是她想多了。
秦深不是一个脆弱的男人,他讲这些也并不是想要博同情求安慰,只是在阐述一下自己的过往,仅此而已,所以,彭莱无需花心思地照顾他的情绪,去安慰他。
一切还是一样的,该干嘛干嘛。
彭莱挺喜欢和这样的人交朋友的,省心省力。
…………
那天晚上,秦深和彭莱在附近找了一家宾馆住了一晚,一夜无话,次日一早秦深就一个人去医院探视自己母亲。
秦深到了医院才发现彭莱早已经在医院了。
病房里,秦母安静地坐在床上,彭莱坐在边上给她梳头发,早晨的阳光斜照进来,笼在她们身上,秦母和彭莱脸上都带着浅浅笑意,画面格外温馨。
秦深停在门口,安静地瞧着眼前这一幕。
彭莱抬眸间瞥见秦深,秦深也下意识转动目光落在彭莱身上,四目相对。
彭莱粲然一笑:“你来了?“
秦深微微转过身去,他怕自己的出现会让母亲再次受到刺激。
秦母盯着门口的背影,愣了愣,犹疑地说:“谁呀?是小深吗?”
秦深一怔,那刹那的触动让他激动不已。
他母亲清醒了?
彭莱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妈妈已经平静下来了,现在清醒了许多,不要担心。”
彭莱的话像是给了他力量,秦深缓慢地转过身来。
秦母定定望着他:“你是谁呀?”
她不记得他了吗?
秦深有一丝失落,同时也有一丝庆幸。
庆幸母亲没有看到自己而受到刺激。
彭莱温言道:“阿姨,你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吗?”
秦母再次抬眸,呆呆凝视着秦深,思考着摇了摇头,完全像看一个陌生人。
彭莱说:“他是秦深呀!”
秦母一怔,猛摇头:“小深不长这样,他不是小深。”
秦深哭笑不得,眉眼间却难掩落寞。
秦母收回目光,不再搭理秦深,转而拉着彭莱的手,说:“你会唱歌吗,我想听歌。”
“啊?”彭莱有些懵,木然地摇头,“我不会唱歌……”
说着,彭莱看向秦深,像是在求救。
秦深走过去,说:“以前我来探望我妈,她经常让我给她唱歌。”
在秦深记忆里,他母亲是一个喜欢唱歌的女人,以前干农活时嘴里总是在哼着小歌儿。
听到秦深这样说,彭莱眼睛一亮:“所以说你会唱歌?”
21/59 首页 上一页 19 20 21 22 23 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