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个冬日里,听着外面的雪声,我竟然听到了雪声,我想大概是我要死了,在死前听到的一些幻象吧。这样沉静的时候,我想到的却是仙乐居的那一场大火。祝祷安说那场大火是我放的,他还是想要诬陷我,但是也的确感谢那一场火。若不是那日我及时赶到了,或许我这辈子和颜时缘,也不会有那么多交集了。
能够和颜时缘短暂一生,这是我算计十分后,给爹娘报仇后,在这人间最后得到的一些快乐。我有这些,就够了。我想,如果有来生,我可以完成这辈子我没有完成的事情,我会考取功名,从秀才考上去,等到我再来到都城,是会帽插宫花的探花郎,而我会迎娶颜时缘,过上她想要的岁岁年年。
其实藏娇的那段时光,我是真心想要和颜时缘过上最寻常的日子的,为了颜时缘我可以放弃一切,包括仇恨。但也许是我这辈子的报应如此,上天不想要我算计了人心,杀了人之后还想要给我这样好的日子吧。我不配有那些日子,上天在警告我,还是要复仇,也许是我的爹娘在指引着我。
而我和颜时缘的人生,就像是春日宴会散尽后的花谢花飞,是夏日里被祝祷安潜入府邸剪掉了的都没有开过的荷花,是秋日里冰凉落在地上的霜,是冬日里纷飞的大雪。
我还是没有能够给颜时缘看到夏日盛开的荷花,我还是没又能够将过去她儿时快乐的时光带回到她的面前去。那些岁月记忆我想着或许能够温暖安慰她的,可还是阴差阳错,还是差了那么一步。
这世间的遗憾太多了,所以显得美好那样的难得,所以才会让人那样的执念张望,只想着要回到过去吧。我记得我儿时的美好,是拿着我的书本,从书塾回家的路上,那些红墙高瓦中传来的笑声是那样的开心。那时候我想,墙的那一头,也许会有一架秋千,或许会有少女坐在上头,身后有个小丫鬟帮忙荡着秋千。
墙里秋千墙外笑,那时候我以为那些高门大户,那些人家只会有开心的,不会像我这样子懂得人间疾苦。他们应该不会有烦恼的,可是如今想想,烦恼怎么会没有呢,那笑声是还未被世俗沾染过的笑,是只会留在那样懵懂的岁月中才会有的笑声。
后来大家都会丢失掉那样的笑声的。祝家丢失过,颜家丢失过,而我一直珍藏着那样的笑声。后来遇见了颜时缘,我时常在想,那时候颜时缘是不是也会这样在自己家的庭院中荡着秋千,也让着小丫鬟赶紧荡,荡得高一点?
我对那些只能是猜测,只能是妄想,而此刻颜时缘来到了我的面前,她抱着我哭,我想这一生我能如此就已经是值得了,我想最后她也许也有些喜欢我的,哪怕是一点点。可是她不应该哭的,我死了是解脱的,我不疼的,她不用担心我的,我倒是有些担心她。我只是累了,但是我马上就可以休息了,我担心她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是不是会困难些,是不是会有痛苦。我不能陪在她身边了,她自己一个人可以吗,她要坚持下去,她的前路一片光明了。我想,我或许会为她照亮一些前路,哪怕只是一点点光亮,那也不算是我白遇见她一场了吧。
好在祝祷安死了,以后世间将没有我们几人的恩怨纠缠,就让我的死来换走祝祷安的命,让颜时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
祝祷安在死前想的是颜时缘的死,陈熹年死前想的是颜时缘要好好活下去。
第68章 番外八(男女主的)
番外八 原本有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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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榜的那日,陈熹年很是紧张,他有些害怕,自己在试卷上写错了一个字,他仔细回想起来,偏偏那个字是最为重要的一个字。若是因为这个而落榜,他会哭死,他不再和以前一样,童生试和乡试都很简单,到会试考完了他才知道这天底下的人有多少英雄人才,他不觉得自己是厉害的人物。
但这次若是落榜了,他会难过一生。
好在这时候他的身边有颜时缘,他在屋中来回踱步,正是紧张的时候,颜时缘带着厨房中的糕点来到他的屋子里。颜时缘见他如此,也只是笑了笑,她知道劝了也没用,只是将刚做出来的糕点摆出来。
香气四溢,还是热的呢。
陈熹年见颜时缘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是在一旁小口小口地吃着。他叹了口气走过去:“你怎么自己先吃上了?”
“我想焦虑的人是吃不下什么东西的吧,”颜时缘笑着说,“但是这糕点是真的不错,你要不要吃一些?”
陈熹年身子前倾,就着颜时缘咬过的那一口,咬了下去。他心中缓和了些紧张,但是他还是没有吃出什么味道的。他说:“要是我没有考上,那可怎么办呢?”
“没考上那就等下次,你那么大的压力都是自己给自己加上的。”颜时缘安慰道。
“你那么想考上是为何?”
“因为你。”
陈熹年说完便看向颜时缘,他对颜时缘道:“我说过的,我要功成名就,然后娶你为妻。你我现在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我总想着对不起你的,所以必定要为了你考上的。”
颜时缘自己甚至都忘记了,她咬着糕点,忽然笑了出来:“陈熹年,你真的还记得吗?”
“记得,为何不记得?”陈熹年说,“这可是大事,我总不能做个食言的人。”
“我自己都不记得了,没关系的,你已经很好了。”颜时缘这才知道原来陈熹年没有忘记当时的戏言,她一直以为自己和陈熹年没有以后的。她也想过的,来日陈熹年应该有一位更好的女子陪着她,而她能够在都城,这就已经是最好的事情了。
“陈熹年,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好的。”
但是在陈熹年的眼中,颜时缘就是最好的。
门口的小厮来报,说是放榜了,他们特意抄写了榜单的前几名,他们将单子给了陈熹年看。第一名状元,第二名榜眼,第三名探花,这上头赫然写着陈熹年的名字。
他考中了,他得了第三!
陈熹年反复看了几遍,确认那的确是自己后,他将单子递给颜时缘看:“我中了,时缘,我中了!”
颜时缘当然为他感到高兴,她刚拿过单子来瞧着看了,正在这时候陈熹年却将她一把抱起来。小厮早早就退出去了,颜时缘看到第三名陈熹年的位子上,看向了陈熹年。此刻陈熹年的脸上都是兴奋,她轻轻捏了捏陈熹年的脸。
“我就说过的,你不用那样紧张,你可以考上的。”
话音刚落,一个吻就落了下来,陈熹年扣着颜时缘的腰,掠走了颜时缘的呼吸。他来得急切,没给颜时缘各种反应的时日,直到颜时缘抓住了他的衣领求饶,陈熹年才放过她。
颜时缘被亲得有些迷离了,微微躲过视线去,她急促道:“陈熹年,你干嘛?”
“颜时缘,从今后,我三书六礼,娶你为妻好不好?”
哪有这样直接问的,颜时缘红了脸,她捂住了陈熹年的嘴巴,让她别说了。陈熹年心中也欢喜的,他亲吻着颜时缘的掌心,他太开心了,将颜时缘的手一一亲遍,直到颜时缘缩回了自己的手,他能更靠近颜时缘了。
他一把抱起颜时缘,目光中都是温柔的渴求,他说:“那我们今天晚上,洞房花烛好不好?”
人生四大喜事,总得占几样才是吧。
春风得意马蹄疾,正是少年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占得了前三甲,这谁不说一声英才?陈熹年从宫领了赏赐回来,一路上都有许多恭贺的人,甚至已经有了些入朝为官的人,抓着他不放,笑着说英年才俊,继而说,娶妻没有,我家中可是还有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呢。
自古以来最是风流探花郎,总是会被榜下捉婿,陈熹年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他只觉得自己被抓过来抢过去,他都没有办法说话的。
还是后来他们见陈熹年都不吭声,便问他如何想法。
陈熹年:不好意思,我家中还有夫人等着我,我是有婚约的人的。
话音刚落,那些叹息声和围拥过来的人一哄而散,只剩下陈熹年一人在原地。没过多久,整个都城的人都知道了,探花郎重情重义,家中还有个要有婚约的夫人,你们啊都别想了。不如去看看榜眼和状元吧,实在不行,进士出身的也不错的。
这些都传到了颜时缘的耳朵里去的,她正在家赏着花呢,小丫鬟看着这样不急不躁的颜时缘,还有些疑惑:“您不着急吗?”
“我着急什么?”颜时缘问。
“若是少爷真的被人抢走了,或者被赐婚了,您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吗,什么都得不到,您会甘心吗?明明是您一直陪在少爷的身边啊,就这样让别人占了便宜?”
颜时缘说:“若是真的如此,那么我便是轻信了一个薄情郎了。要是他心中真的如此想,那么我能有什么办法,难道绑住他的手脚让他不要娶吗?”
“但我想要相信他,陈熹年不是那样无情无义的人的。”
“那我是什么样的人?”
颜时缘侧身,她看到方才还在口中谈论着的人此刻在她的眼前,她勾着唇笑:“探花郎回来了,可是穿过了层层阻碍的?”
“是啊,我可不是什么别人的探花郎,我是你颜时缘的来日夫君。”陈熹年上前,他摆了摆手让小丫鬟退出去,自己迫不及待地抱着颜时缘。
“我才不会喜欢上别人,我只会喜欢你的。”
颜时缘抬起手,勾住了陈熹年的脖子,回答了方才陈熹年的问话:“我觉得,你是个聪明的人,是个重情重义的人,陈熹年,恭喜你得偿所愿。”
春色正好,颜时缘将手中的花拿起来,踮着脚尖别在了陈熹年的耳后。这样看陈熹年的头上都是花,风流公子俊俏很多,她捧着陈熹年的脸笑他:“你看你的脑袋上,都要有鸟儿筑巢了。”
“筑巢?”陈熹年笑了,“在筑巢前,我们还得要成婚,成婚后才能筑巢。”
真是不要脸啊,颜时缘撇着嘴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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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花郎的婚事来得轰轰烈烈,城中上下都说这是都城很久没有看过的盛大的婚事了,这位夫人真是好福气。但是看过了陈夫人的人都说,哪里是什么探花郎好福气,你们没见过的,这位夫人真是绝色女子,仿佛仙女下凡一般,谁也不要羡慕谁。
听说这位女子还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是位官家小姐,两人是在上元灯会的时候相遇的,一见倾心,修成正果的。
真是一段佳话啊,话本子上写的原来都是真的。若是这位官家小姐要是不想要成婚,从自己的家中反抗,逃跑出来,在上元灯会遇到的进京赶考的探花郎,这才更像是话本子呢。
旁人又说,可不能这样说,要从家中反抗逃婚,可不是什么好的路子。你可别带坏了那些还未出嫁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啊。
不知道是谁看热闹不嫌弃事大的,将这些话传到了陈夫人的耳朵里去,将这些话都背给她听。外头已经有人说这位陈夫人就是从家中反抗着出来的了,只是命好一些,到了这样的结局的。他们以为陈夫人会生气,可是陈夫人却并没有生气。
陈夫人笑了笑:“逃了也不是不好,但是逃了也痛苦的。这不是逃婚了的人的错,而在于媒妁之言的父母,要凭着自己的良心好好地为自己的孩子寻找良配才是。”
众人都觉得陈夫人此言有理,一时间都城上下的人为自己的孩子结亲,都谨慎了不少。这也是陈夫人为天下做的善事,只是他们并不知道,陈夫人当初到底是不是逃婚出来的,到底受过多少苦。
这些没有人愿意知道,他们只看到了此时的光鲜亮丽,那样的鲜花着锦。
人人都向往着这样的日子,人人想要努力着,当然也有人想要走着捷径,世间如此轮回周转,从来都不停歇的。
再到后来,这件事情被更大的事情覆盖住了,颜时缘有了身孕。
她成为了人们口中达成了自己这一辈子在世上的终极目标,只要她能为陈熹年生一个儿子,她的人生就可以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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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冬日临盆的,颜时缘想起来自己的生辰也是在冬日,那样的冷,那样的疼。她抓住了被子,甚至都要叫不出声来。她微微睁开双眼,她看着陈熹年就在自己的身边,她伸出手抓住了陈熹年的手腕。
太痛了,自己曾经那样降生着,也是这样折腾自己的娘亲的吗,她好害怕。她断断续续看着陈熹年的名字,希望这样的疼痛能够快些结束。
陈熹年也紧紧抓住颜时缘的手,他也慌张急了:“没事的,我在的,别害怕。”
“陈熹年,你想要生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颜时缘想要缓解自己的疼痛,“我不想要再来一次了,真的太痛了。”怎么会有人,经历过这样的疼痛,还是会劝人继续生孩子呢?
“颜时缘,我要阿尼平安活下去就好了。男孩儿女孩儿都好,你省些力气,一定要护好自己才是真的。”
“陈熹年,我真的,好痛......”
后来的一切颜时缘都不记得了,等她再醒来的时候,陈喜年在她的身边,怀中抱着一个小婴儿。她艰难地想要坐起来,却发觉自己的身子轻了许多,她口干舌燥,很想要喝水。陈熹年将怀中的小人儿抱了过来,给她看。
“是个女儿,时缘。是一个很是俊俏的,像你的女儿。”陈熹年让小丫鬟赶紧倒水来,他扶着茶杯看着颜时缘喝了下去,他和颜时缘头抵着头,“你醒了,我真的都吓死了,还好你什么事情都没有,还好你还好好的。”
“还好啊,是个女儿。”颜时缘用尽了自己的力气,她说完这个却流了眼泪。
“怎么还哭了?”
“陈熹年,我也是在冬日里生的。”
生命的轮回流转大概是这样的奇妙的,她感受过了娘亲的痛苦,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的过去,想到了那样快乐但是却不能够回去的时光。她从前不能够明白,也不会理解自己的娘亲到底是什么情感的,可是现在她明白了。
她明白了为什么娘亲总是抱着她哭,为什么让她不要识字读书,在娘亲的眼中,自己的孩子只需要快乐一些就好了。但是这世间并不是那样简单的。
“陈熹年,等着小娃娃长大了,就让她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好不好?”
这一路走来太辛苦了,希望她能够活得轻松一些,这就够了。
陈熹年当然说好,他让小丫鬟把婴儿抱出去,他轻轻抚摸着颜时缘的后脑勺,闭上了眼睛。从此后,他们就是岁月静好,人生圆满了的。
只是这一场美好最终还是从梦境中醒过来了,陈熹年有时候看着自己眼前的那些窗子,都不知道是哪里。他甚至辉煌胡,自己方才梦到的是不是真的。可是当他每次走出门,看到颜时缘那样愁容满面的样子,才知道,方才的不过是一场梦境。
这样子的梦他反复做了很多次,他有时候也会问颜时缘,这样的梦是有什么样的意义吗?颜时缘只是笑话她,颜时缘说:“我看你是想要考上功名想疯了。”
“陈熹年我问你,你考上功名只是因为你想要让你爹娘放心吗?”颜时缘托着腮问他。
“也不是吧,也有些我自己的私心在里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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