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画把音频关了。
周五, 距离下周二的演讲比赛只有几天了。
她的心理医生出差培训,下午三四节体育课她打算背点英语。
比赛的东西已经不能准备更多了, 她现在背的东西完全是自己的爱好。
常规训练后大家选择只有活动, 沈小小问她:“甘画,要不要一起打羽毛球?”
甘画拿着一本双语文学说:“不了,你们去玩吧, 我走走。”
沈小小:“好啊, 你想玩了就来找我们。”
沈小小和黎清走了,甘画也向她们挥挥手。
甘画在校道上慢步走着, 将那本名言名句半读半背, 这上面的单词她都认识,所以读起来并不会很难。
今天天气很好,她里面穿了一件运动背心,外面是学校的冬季外套, 偶尔风从袖口钻进去的时候, 会觉得小手手臂凉凉的。
下午第一节 的体育课, 日光灿亮,南方这个时节早晨和中午温度差得非常多,她就把薄羊毛衫脱了。
感觉阳光洒在她的校服外套上,打出一片明亮的白蓝色,她整个人身体都很轻盈。
半读半背,不经意间来到偏离操场的绿植处,甘画合上书,想找个花圃坐着。
忽然感觉头上有动静。
一抬头,几个外校的男生翻墙进来。
“!”那些人正落到甘画面前,甘画吓了一跳。
可能是没想到围墙后面有人,那些男的也愣了一下。
甘画想走,一个皮肤黝黑的男的说:“欸?小妹妹,想去哪。”
那人挡在甘画面前:“我们几个兄弟想来找个朋友,你应该不会多事吧?”
甘画低着头:“当然不会,我什么都没看到,我这就走了。”
“那么急着跑,想去跟老师告状?”
甘画立刻摇着头:“我没那么好事。”
那男的说:“我怎么信你?”
他们数人对视一眼,黑皮肤的男的说:“也不为难你,配合我们拍张照片。”
“你要是敢出去说点什么,”男人变了口吻,“学妹,我们保证你这学期会过得很精彩。”
旁边的人闷闷笑起来。
男生拿着手机走近甘画,甘画全身都绷得很紧。
“把口罩摘了。”
“能不能用别的交换……”甘画脚步后退,摇头。
那男生也不跟甘画客气,直接动手去抓她。
“别碰我!”甘画感觉如坠冰窖。
她的手臂被抓住,手腕传来一阵明显的疼痛,但是内心的恐慌更盛。
男生不是很高,但是很有重量,一身腱子肉横在她身前,异性的气息让她四肢百骸都恶心起来,那种久违的厌恶感席卷了她的每道神经末梢,想吐,眼角有生理性的泪水溢出来。
“这妞的样子是不是不对劲?”有人说。
甘画看向四处,这里已经是生态园内部,实验楼的每扇窗都关得紧紧的,她颤抖,难道没有一个班级在上课吗?
有人提醒:“搞快点,要是有人看到了就麻烦了。 ”
那高三的发现甘画挣扎的力气还挺大,“妈的,我把她口罩摘了,你们注意拍她的脸。”
他用力抓住甘画的手臂,去扒她的口罩。
那个口罩是甘画的自我保护机制,是她的心理安全屏障。
摘掉后她所做的心理治疗都付诸东流,难道没有人在附近活动吗?难道没有人听见她的声音吗?
男生粗大的手掌往她的脸凑来,
有没有习惯性来这里的人看到她?
粗黑的手指碰到她的挂耳的时候她一声尖叫:“谢星沉!”
叫完这一声后她整个人被推到墙上,而想摘她口罩那个人则是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有人撞上树干,树上抖落一堆叶子。
甘画抬头,眼前一抹蓝白,她泪水几乎夺眶:“谢星沉……”
少年脊骨桀骜,肩膀带着挥拳后的痕迹,他手筋贲张,流转眼波有骇人的狠戾。
“操……”那个被打倒的男生狼狈站起来,吐了一口血沫和半颗牙,发狠道,“妈的,上他啊。”
甘画忘记了自己的处境:“谢星沉!”
她心急如焚,看谢星沉和几个人打架。
她发现谢星沉没有她想的那么羸弱,或者说,他狠得厉害,虽然偶尔也挨打,但是每一拳都对别人往死里砸,他就像一头发怒的猎豹,骑在为首的那个男的身上,毫不敛力,挥拳干他。
甘画发现谢星沉没有戴佛珠,他手下是拳拳到肉的声音,别人都开始怕他,她也害怕,打架的人慢慢退成半个圈,最后全跑了。
有一个人蹭过她肩膀,甘画身体一软,落到一个怀抱。
“谢星沉。”小姑娘声音颤抖,哭腔浓重,谢星沉脏着脸,一弯腰,将人一把横抱起来。
实验楼到教学楼有一个通道,往下一层就是幽静的中庭。
甘画被放在一个三面是墙、绿植掩映的静处,她此时情绪回笼,蜷缩着身体,泪水从紧闭的眼睛滚落,身体不断细颤。
她哭声微小,一直咬着自己的书本,双腿蜷起,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
全身都感到害怕,很想汲取到一点温暖。
她想让谢星沉靠着她,但是谢星沉却不敢碰她,声音低和哑得厉害:“我让茸茸来陪你。”
身边的暖风将散,“不要!”
甘画无法控制地哭出来,谢星沉心急如焚,甘画更慌乱。
她急急去找谢星沉的手腕,因为泪水太多,动作太急,书本落到地上,发出书页开散砸地的声音,她找到谢星沉的手,立刻握住,低低哭着说:“谢星沉,我分心,你帮帮我吧。”
少年身形一顿,一颗泪水砸到他手上,几乎将他的骨头都烫化了,耳边的哭声像是在剔他的骨,他再也忍不住,一把靠近,将人紧紧压在墙上。
“唔。”
甘画的后背紧紧贴在墙上,肩膀几乎要粉碎。
她感觉谢星沉用力压制她的肩膀,情绪都从双肩被挤了出去,少年的力劲和她的害怕对抗。
他们还是高中生,不可能有更多的肢体接触,谢星沉用手心和手臂压住她的身体,她的泪水滚落下来,逐渐找到了气息。
谢星沉看小姑娘从恐慌中逐渐平复下来,不知道这次事情勾起了她怎样的伤心,他嗓音低沉得吓人:“怎么样了?”
甘画眉眼疲惫,但是已经好了许多,她开腔,声音里带着哭声。
“钥匙扣。”
她伸出手,掌心细颤向上。
谢星沉看着那柔嫩的掌心错愣:“什么?”
甘画吸了口气,索要:“钥匙扣,肯德基百分之一开出来的限量版,不是给我的吗?”
她的声音娇柔,带着一丝恃宠而娇,等谢星沉反应过来她是在跟他撒娇,廊下的风已经涌过了好几波。
他嘴角笑了起来,心里疼得不得了:“你就知道是给你的。”
小姑娘细细哼了一声,有一种吃定他的娇。
她突然肆意了起来,让他着迷得不得了,她是怕他担心,所以也活泼了起来。
她不管什么时候,都把他的心情放在心上。
谢星沉突然很后悔,没有把那几个人打到站不稳地板。
他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钥匙扣,肯德基超级限量版,宝可梦金属钥匙扣。
又拿出一本包装完好的书籍,又是一堆打印整洁的资料。
甘画看到谢星沉一堆一堆东西地拿出来,她去挡他穿梭在书包里的手:“太多了。”
谢星沉不仅打开了自己的包,也打开了她的包,将之前她没喝的营养品拿出来,开了一袋营养剂。
“喝了。”
谢星沉将营养剂的吸口凑到甘画脸边,甘画拒绝地侧开,谢星沉又凑上去,不容拒绝的口吻:“吸。”
那营养剂是企鹅袋的设计,通身乳白色,和酸奶差不多,标榜着易吸收和多种营养,口味是牛奶和麦香。
这种东西是孱弱的病人才喝的流体食物,她哪里需要啊。
可是看谢星沉的眼神说一不二的口吻,她只好把挂耳摘了,像是把玩偶拖进被子一样,口罩虚掩着,她柔嫩的唇凑上企鹅袋的吸口,细细地吸了起来。
谢星沉看小姑娘垂着眼睛乖乖吸补充剂的样子,喉咙咕噜咕噜微微起伏,心底有一种滋生的柔软。
她身上溢出香甜的气息,初认识她的时候只是觉得清新微甜,像是饱满的甜橘,接着是风中混着花香的甜意,现在却微微的有些奶味散发。
他喉咙痒得很,慢慢凑近了小姑娘。
发现谢星沉挨她很近,但是身体却没有沾到她,只是一只手老是玩她在石凳上的袖口,谢星沉抬头看她,细细捻着她的外套袖口,琥珀色的眸子比平常人要璀璨许多。
甘画脸颊一热。
谢星沉说:“今天帮你这么多,你的谢礼呢?”
甘画声音磕绊,“又,又没让你来,”她说完这个,觉得自己太不识好歹。
有些懊恼,小声问:“你想,要什么?”
她心里没底,觉得自己不能给谢星沉很好的。
谢星沉看到小姑娘气色很好,眼睛盈盈,像剪过秋水似的,他摩挲着小姑娘的袖口,一张口,是和他清俊禁欲神颜完全不一样的要求:“给我揉你的手。”
甘画脑袋懵了一下:“什么?”
谢星沉将食指探进小姑娘的袖口,指尖感觉到蹭过他的是细滑的手腕皮肤,他将少女的袖口往回一勾。
“不,不行。”甘画连忙将手心蜷了起来,掌心烫得颤抖。
谢星沉啧了一声:“反应挺快。”
小姑娘应对迅速,双手已经背到后背去了。
但是他又蓦的一笑:“但是我已经拿到了。”
他举起手指,一条带着兔子耳朵的橡皮筋挂在他手指上。
甘画睁大眼睛,赶紧看看自己的手腕,橡皮筋被偷走了。
“你,你拿女生的橡皮筋干什么呀?”她一紧张,声音都羞耻得发颤。
谢星沉干什么呢?他将橡皮筋凑到脸边,嗅了一下,对着甘画痞笑:“好香。”
“!”甘画蓦的站了起来,大脑充血一样,谢星沉吟吟看着她,她咬唇一跺脚,
“我不跟你说了。”
老师集合的口哨声响了,她抓紧书包肩带,急急地往操场的方向走,仿佛现在别说谢星沉挽留了,就是下红色的雨她都不会停下来了。
谢星沉看着小姑娘落荒而逃的样子,哑声笑得厉害。
甘画燥得跑,没发现她旁边有个人看着她。
阮可晴看到甘画脚步又轻又急,掖到耳后的头发露出通红的耳尖,她紧张地缩起肩膀,背后绿植掩映处,少年肆意的笑着,眼神有明目张胆的宠爱。
阮可晴发现谢星沉发朋友圈了。
他极少发动态的一个人,
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张GIF图。
幼小的灰色小企鹅低着脑袋,懵懂又憨气地快步往前走。
它莽莽撞撞,无知无觉,不知道注视它的人眼中充满了多少怜爱。
阮可晴的脸上浮现衰败的色彩。
*
市中心的一个高级俱乐部,日五位数的会员房间人声鼎沸,尖啸的犬吠掺在其中。
这栋独栋别墅的大落地窗开着,和花园衔接的部分挤满了人,为两只犬类的撕咬奋力鼓舞。
这两只犬种都是最凶狠的斗兽,狰狞的獠牙滴着口水,比特犬的主人陪在身边拼命叫喊,而罗纳威犬则是勇士般孤军奋战。
在玻璃的内侧,一个身形羸弱的少年坐在单人沙发上。
他的手臂瘦削,淡青色的青筋蛰伏在他半透明的皮肤下,细白淡青,如同妙笔丹青。
他的眼眶有长久熬夜的胭脂红,五官稠丽宛若戏子一般。
他骨架懒散,眉宇艳色冷淡,面色无波,两个青年从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少年的时候仍心有余悸。
谁能想到这么羸弱的一个少年,居然也在A市的官二代圈子越走越显眼。
祁默末正读高二,在他们一群人中是最小的那一批,但是如同深井无波,冷静骇人。
他们站在后面,你挤我推,慢慢靠近,看到祁默末在看一张名片。
又是那张名片,头像里紫色的小女孩怀里抱着一颗发亮的星星,祁默末看着这张微信名片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但是也不添加,就是这么看着。
他们轻咳一声。
祁默末没有动作,手连挪动半分都没有,少年变声期低哑难听的声音传出来:“什么事。”
他们硬着头皮说:“罗纳威,输了。”
祁默末睫毛颤了下,手机滑了一百八十度向下,他利索收回姿势,来到花园里。
花园里,灰色的比特犬就像是生化危机里的变异种一样,肌肉虬结,喉咙低吼,齿缝间沾着血水接受主人的投喂。
而地板上有位勇士发出幼兽般哼鸣的声音,那只罗纳威犬才一年零一个月,交到祁默末手上被训练成凶狠无畏的样子,此时它的喉咙断了半截,被大它九个月的比特犬狠狠击败。
此时它似乎想起自己也才刚成年,换算成人类也就十八岁的样子,它瘫倒在地上,头部已经立不起来,只有一条尾巴还缓慢的摇着,黑色的眼睛对着年轻的主人充满了悲伤。
周围有人问祁默末,要不送到最近的军犬医院?
所有人都在等祁默末的回答,祁默末放心自己还未成年的罗纳威犬跟比特犬战斗,但事实就是,即使是大型犬罗纳威,哪怕是部队犬的最优秀品种,只要还未成年,在同样凶狠的比特犬面前也是难以战胜的。
祁默末的罗纳威有多凛凛他们不是不知道,对这种败犬却生出了惋惜的情绪,哪怕它四肢断了两条,以后难以进食,他们相信祁默末会众生护着它的。
他们看到祁默末走下阶梯。
他身形高挑,因为个子长得太快显得整个人羸弱不堪,他风中青竹似的走下花园,衣摆将他的衣摆往后掀,风灌满了他的T恤。
他美丽稠艳,捻着烟的样子更是旖旎风情,戏子般漂亮的手指抬起,他闭着眼睛吸了一口指尖的烟草,仰头,白雾升腾。
他收敛下颌,空气中没有人敢发出一丝声音,祁默末垂眸,看着眼中充满悲伤的罗纳威犬。
所有人似乎都被着一人一狗的情绪所感染,玩惯了的富二代官二代脸上出现了动容的情绪。
有人说,送军犬医院吧。
有人说,让经理派辆车来。
有人说,默末,送吗?
祁默末没有抬头,看着瘫倒在地的罗纳威,烟草掷地,抬脚碾断了那破碎半连的宠物喉咙。
人群中没有半点声音。
第45章
39/115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