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京极看她端着饭菜坐下,没有递给他的意思,没忍住扬了扬唇。
“你喂我吃?”
“嗯,你伤的是上半身,手能别动就别动罢。”
不知是不是因为顾及他是伤患,她的声音也放得很轻,前所未有的柔软。
魏京极吃饭的速度很快,苏窈用筷子夹一大口饭菜,他几下就吃干净了,动作却慢条斯理的。
喂他吃完,苏窈自己也吃了一碗,吃饱后她喊人进来收拾。
等人收拾完,屋内又只剩他们两人。
这时,魏京极忽然道:“阿窈。”
苏窈应了一声,走过去。
想在椅子上坐下时,手腕却落入男人带有薄茧的掌心,她始料未及,踉跄了一下,双手险险撑在魏京极耳侧。
这个姿势,像是她将他堵在了床上。
魏京极笑了一下,身体往前动了动,快要抱住她时,面前却突然一空。
苏窈躲开了。
像是被烫到一样,收回手站起身之后,还有些不自在的抓紧了裙摆。
魏京极脸上一直挂着的,若有若无的笑意,一点点淡去。
他低垂着眼皮,敛去了眸底的波澜。
苏窈的心跳的很快,几乎是落荒而逃,“用完晚膳该吃药了,我去催催,看好了没有。”
乌州附近最好的大夫连夜被抓了来替魏京极诊脉,御医也在赶来乌州的路上。
虽是客栈,如今里里外外的人员已焕然一新,如同小行宫。
负责煎药的也都是清一色的东宫侍卫,早就算好了时辰,只等着人来取。
侍卫端着药碗进来,放在苏窈身边的案台上后便离开,苏窈端起药碗,舀起一勺吹了吹,道:
“这里虽也方便,可到底不如在我府上,你好好吃饭,按时吃药,过个两日,我们便回我府上。”
魏京极默不作声的喝完药,也没接话。
苏窈把空了的药碗放在一旁,深吸一口气道:“我明日再来,你好好休息。”
青年还是没说话。
房间内仿佛一下子窒闷许多,让人感到喘不过气。
苏窈加快脚步,走到门前,手碰到门时,魏京极才缓慢出声:
“你在山洞里说的……”
“我忘了。”
魏京极仿佛被浇了盆冷水,长久回不过神。
苏窈的语速很快。
来时,她便想到了魏京极可能会问到这事,因此早已想好了怎样回答。
魏京极沉默了一会儿,定定望着她:“你还是不信我。”
这句话不在苏窈的预料之内,她下意识反问:“信你什么?”
“信我可以处理好一切。”他道:“你若不想入宫,那便不入。”
苏窈转过身,后背靠在门背后,这个动作让她做的很慢,像是边往后靠边在思考他话里的意思。
良久,房间里都没有响起任何声音。
夜风吹起山间成群的绿树,传来浩渺又齐整的婆娑沙响。
她动了动唇,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你怎么处理?”
魏京极也像是早已准备好了腹稿,只待她一问。
于是苏窈就这么听到了,有生之年听到的,最令她瞠目结舌,不可思议的一句话。
偏偏说出这番话的人,语气轻描淡写,如同在点评今日的菜品一般。
“我会从宗室子弟里挑一个,由他继承大统,在他掌权之前,我会摄政。”
震惊过后。
苏窈的心跳再也慢不下来了,她试图找到一丝破绽,“谈何容易。即便圣人百年过后,你又怎么说服那些臣子?”
魏京极再次语出惊人:“已经选好了。”
苏窈反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选好了是什么意思。
继任者选好了。
可是,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筹划这一切的。
是在她在县令府上与他说完那段话之后,还是更早之前?
“所以,即使你再嫁给我,也不会入深宫。”魏京极轻声道:“如此,你还要推开我吗?”
……
苏窈离开后,梁远进来守夜,顺带将从京城寄来的信件整理好了,放至案前。
看到其中一卷,他视线顿住。
那日殿下连夜离开乌州,还让他将玉牌交给郡主,连他都以为,殿下是不打算回来,准备放手了。
可他错的离谱。
殿下非但没有放手,反而开始计划另一件惊世骇俗的事。
不知有多少人为皇位赌上身家性命,殿下却是第一个主动往下走的人。
选宗室子继承大统,此前并非没有先例,可无一例外,都是皇嗣单薄才有此举。
可殿下是自大周建朝以来,百姓心里最为惊才绝艳之储君,他若主动退位,必定引得天下动荡。
于是,便有了这份名册。
与其说是退位后做摄政王,不如说,殿下扶持了一个傀儡皇帝,代殿下与郡主留京而已。
而与之交换,被选中的宗室子,若无野心,便可安居皇位一生,纵享荣华富贵,不必仰人鼻息。
若有野心,这册子里可供殿下选择的,远不止一手之数。
大权在握,也无人会落井下石,依旧能护郡主安危,不过是换了个称呼的新帝。
饶是如此,此举也需得严加保密。
在圣人驾崩之前,定不能泄露一星半点。
这册子上的名单也写的十分简单,名字外加生平,多数是孤寒子弟,性情温厚的。
梁远移开视线,将这一份名录压在了卷宗的最底层。
……
苏窈回房后,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裹着被子她觉得热,掀开之后又觉得冷,哪哪都不对劲。
最让她觉得不对劲的,还是她的心跳。
分明距离魏京极说那话过去大半夜了,他的声音却好像还在她脑海里回荡。
他竟肯为她做到这一步。
若真如魏京极所言,那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道门槛,就这样消失了。
思来想去一夜的结果便是,第二日苏窈一觉睡到晌午。
白露来喊她用早膳,她都困得眼皮子睁不开,迷迷糊糊以为是在做梦。
晌午过后,苏窈犹没睡够,昏沉着睡到了天黑。
总算睡饱后,她恍惚之际想起自己还要去照顾魏京极。
匆匆用完晚膳,正准备出门时,梁远又跑来敲门了。
“郡主!殿下发烧了,请您过去看看。”
苏窈打开门,脸色有些着急,“怎么会突然发热?”
“大夫说了会有发烧的可能,微臣本想着前两日不曾发烧,应是无碍了,哪知今日夜里便发作了!大夫正在殿下房里,请郡主也去看看吧。”
苏窈跟着梁远来到魏京极的房间。
大夫刚把完脉,紧皱着眉:“烧的有些厉害,若今夜能退烧便还好说,若不能,怕是有些危险。”
苏窈坐在魏京极榻前,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果然烫的惊人。
“好烫……”
她着急道:“有危险是什么意思?”
大夫默然片刻,道:“便是姑娘你理解的意思。”
苏窈的心凉了一半,怔道:“我去吩咐人熬药。”
大夫走后,梁远本还有些不好开口,想着让苏窈回去休息,由他留在这守夜便好,哪知苏窈却主动道:
“我留下来照顾他,梁大人先回房吧。”
梁远大感意外,意外过后,内心由衷欣喜,面上却不显,“是,郡主。”
退出房间后,两旁站着的守卫便想进去。
梁远连忙叫住他们:“回来!”
气音压的很低,两名侍卫不明所以,道:“大人不去休息?今夜按说该我们值夜了。”
梁远道:“今夜你们不必在这守着,明日也不用再出现了。”
侍卫满脸疑惑道:“那明日谁来给殿下擦身更衣?”
梁远有些心虚,声音压的更低,“殿下身边还缺人?照办就是,以后没事不要来殿下这晃。”
侍卫点头,都退了下去。
苏窈给魏京极喂了汤药,看他身上出了许多汗,便想拿毛巾给他擦擦。
忽而想到,如今他们已经和离,她这样会不会有些冒犯他?
思索片刻,苏窈还是决定叫人来给他擦身。
谁知一连叫了几句,屋外都没有人应。
苏窈无法,只好自己用房间里刚送来的温泉池水洗了毛巾,舀了几瓢水进盆子里,端到床前放下。
到了解衣这个环节,苏窈还没开始动手,脸就先热了起来。
魏京极紧闭着双眼,像是毫无意识,上衣只穿了一件寝衣,单薄的能看见肌肉的形状。
她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没有回应。
“应该是昏过去了。”苏窈心道:“只是擦身,若这样带汗睡一.夜,等汗变冷了,反而更不好。”
这样想着,她也没了顾忌,总归是为了魏京极好。
苏窈掀开被子,将被子推到里侧,为了方便,她就坐在魏京极榻沿上,动手解他的衣带。
她解的很慢,并不熟练。
哪怕是从前做夫妻时,她也极少去解魏京极的衣带,大部分情况下,是魏京极自己解开。
或者他握着她的手,带她解开。
好在这寝衣的结扣简单,苏窈捣鼓了一阵,终于还是解开了。
青年结实坚硬的胸膛上覆上了一层汗水,随着他的呼吸起伏,汗珠不断从胸.前流淌而下,流过极具力量感的腰腹,没入裤头。
胯骨那处,几根青筋安静的蛰伏,同样蜿蜒至长裤之中。
以前行房时,苏窈都不敢多看魏京极的身体,大都是闭着眼。
偶尔他沉的极深,她才会受不住的睁开泪眼,每每到那时,看到的都是这腰腹间的肌肉与青筋暴起,像是倾注全力。
清醒的时候看见魏京极的身体,苏窈还是感到一阵喘不上气。
这具身体带给她的印象太深刻,压迫感太强。
即使身体的主人还在沉睡,她也做不到心如止水。
苏窈觉得有些口渴,忽然放下毛巾,快速去喝了杯水,才匆匆赶回来,摒弃杂念给魏京极擦汗。
上身正面很快就擦完了,她又扶起他,让他靠在她肩膀上,替他擦了擦后背。
滚烫的气息不断喷洒在她后颈上。
苏窈感觉身上像是压了一座大山。
好不容易擦完上身,苏窈不自觉往被子底下,魏京极的长裤看去。
一炷香后,苏窈睁开眼睛,自己身上也出了一身大汗。
魏京极的腿没有受伤,她蒙住眼,胡乱擦擦汗,也不会弄疼他,速度便比刚才快上许多。
做完这一切,苏窈给魏京极换上干净的衣裳,自己则去沐浴了。
翌日。
微热的阳光照在魏京极的眼皮上,晒的有些痒。
他睁开眼,略一偏头,就看到苏窈趴在他床沿中间,下巴枕着胳膊,睡得正香。
许是为了方便趴着睡觉,她坐的是矮凳,胳膊高高叠起。
魏京极的视线从侧面投去,一眼就看到了,她纤细的胳膊下,不容忽视的饱满雪团,以及纤瘦的腰线与圆臀。
与三年前尚有些青涩的身体不同,三年后苏窈不仅眉眼有了细微的变化,身体也有了些成长。
最为明显的就是眼前所见。
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却叫人心猿意马,欲登极乐。
魏京极眸底暗了暗,默默移开眼。
苏窈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也慢慢睁开眼,看见魏京极醒了,她先是一愣,而后用手去碰了碰他的额头。
“没有发热了。”
她说完,长长吐出一口气,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处,“昨晚你突然发烧,大夫说有危险,我便来这照顾你。”
魏京极说话时总喜欢盯着她的眼睛,可这一次不知怎么了,一双眼却总不与她对上,从喉间溢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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