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拿着就拿着,这里是买补药的银子。”
“可也用不着这么多呀!”
“剩下的是让你拿去还当初欠下的三十两银子,还给凌家,你们两清,莫要与这歹毒之人有牵连。若当初我或她遇着你,也会拉你一把,他们施救你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并非心存善念,你且将开过的药方找到,无需心中有愧。”
“将军……”
沈培然如鲠在喉,已不知说些什么。
祁屹总是这样,看上去对谁都很冷漠,也不会说推心置腹的暖心话。
可他总会默默地做去一些事,做完也不吭一声,只要对方从中得益,他便达到了目的。
“上次……”
祁屹欲言又止,纠结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大婚之日没请你过来,不是没把你当朋友,而是这次的大婚并非我所愿,我不认。等下次,我真正成婚之时,定会给你送上请柬。”
沈培然心间一阵澎湃。
他听到了什么?
一向寡言少语的祁将军,竟能说出这番话!
“将军,沈某真是没白认识你和江姑娘,承蒙将军看得起在下,在下还想多嘴一句,将军既然能与在下解释,为何不能大大方方与江姑娘解释?在江姑娘眼里,将军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祁屹眼神一凛,吓得沈培然捏一把汗。
但他知道,祁屹就是这种犟脾气,若没有触到逆鳞,也不会真的跟他较劲。
何为逆鳞呢?
他觉得江晚渔莫属。
“你不懂,现在还不是时候,她知道得越少,越是安全。”祁屹眼里的凛冽消散,目光停在空无一人的玉笙居里。
“唉,在下是担心,到了将军能开口的时候,已经追悔莫及了。”
“不会,她离不开我。”
“……”
他觉得上天还是比较公平的,赐予祁屹优异的相貌和异于常人的武力,却偏偏在情这一方面克扣殆尽。
导致这个情窍不开的大将军,根本不懂得如何去爱人。
不过他没资格去数落祁屹,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心悦过的姑娘,曾经并非真心助他,只为了利用他。
“夫君。”
两人沉默之时,晗月公主嫣然巧笑,从主院缓步而来,身后仍是跟着紫云紫月。
“五公主。”
祁屹躬身作揖,沈培然见状也忙道:“草民见过五公主!”
“夫君,这位是?怎会到江姑娘的小院这边来?”
“沈郎中,前段时间那婢子染了病,怕将军府的人染疾,微臣才请了沈郎中过来。”
晗月大惊,“晚渔她得了什么病?现在如何?”
“回五公主殿下,草民已给江姑娘看过了,现在江姑娘情况好转,请公主殿下安心。”
晗月这才松了一口气,“对了夫君,明日便是春蒐,皇室与众贵族子弟均要参与其中,可夫君要负责猎场的巡守,晗月已嫁出宫,不敢再麻烦父皇和母妃,不知能否向夫君多要一个婢子?”
“五公主所言甚是,公主身子矜贵,自然是得多派些人手在身边照顾,下人院子里还有不少圣上赐下的宫婢,公主可前去选人。”
“不必了,晗月心中已经有人选。”
第136章 眼中只有她一人
江晚渔接到了陪五公主前往皇家猎场的命令。
她不知五公主是何用意,只知此次春蒐,必定不会有好事。
她和两个兄长去过好多次春蒐,公子王侯,皇族子嗣都会集聚同一个猎场,满载而归者为胜者。
二哥哥擅武,他每次都会和镇国将军的大公子拼个你输我赢。
可每次他们两人不是第二就是第三,狩猎最多的人,往往都是另外之人。
有时候三皇子、五皇子也会参与其中,在皇室子嗣之中,只有这两个皇子比较热衷于武艺,并且愿意全身心投入到春蒐之中。
除了狩猎,公子王侯、皇族子嗣们,通常会在这日比骑射,私下里有仇之人,也会借这日大做文章,明里暗里针对对方。
她爹当政之时,行事太过耿直,就与不少官员结过仇怨。
她的两位兄长亦是如此,大哥清贵高雅,谢绝过不少贵门子弟的宴邀。jsg
二哥心高气傲,更是看不上其他人。
她呢……因为不喜与贵女们一同踏青游玩,所以经常被人在背后诽议。
这些人至少碍于江家的势力,不敢明面针对她。
但江家大势已去,她这个孤女又成了能任人欺辱的婢子。
春蒐一行,她只怕会受尽冷眼与欺辱。
怎奈,五公主下的命令,身份卑微的她不敢说出一个不字。
也只能随机应变罢。
以往她应邀春蒐之时,都是以小姐的身份,如今她是服侍人的婢女,自然是要先问双溪和青雨,都得准备好些什么东西。
备好该备的东西,她便只身前往主院。
春蒐需连续三日在皇家猎场狩猎,三日后刚好是约见王侍郎之日,时间充裕。
她到主院之时,五公主刚好出了卧房。
五公主是皇族之脉,身上穿着宫中特制的料子,头戴玉簪步摇。
满满当当,华贵之气难掩。
就连身边的紫云紫月也是上乘衣料,耳坠朱钗的一颗小小点缀,就能抵得上她全身上下所有的物件。
将军府添置了一辆新马车,又大又宽,马车里边应有尽有。
晗月公主本想叫她一起坐进马车,可紫云紫月也在里边,纵使想说些悄悄话也不甚方便。
最终,江晚渔只能与骑奴同座。
到了皇家猎场,扶着晗月下马车,她才扫了一眼,就看到龙翼卫之中的祁屹。
他一身玄衣墨发,坐于高头烈马之上,一双凤眸不怒自威,是天生的战神模样。
猎场里的贵女们,看他看得出神,眼眸里盈着三月碧池里的春光。
他偏头一瞬,注意到了她。
勒马停在了她面前,深邃的目光中,仅她一人。
气色一日比一日好,他给她买的那些滋补物,也算没白费。
“夫君!”晗月柔情蜜语地唤了一声,他才不急不缓移开眼睛。
“奴婢见过大人。”江晚渔福身作礼,往后退了些,生怕挡到面前这对夫妻。
“公主殿下,女眷营地已驻扎好,微臣这三日都会在周边巡守,余崇是微臣信得过的手下,若是发生任何事,都可命他前来知会,微臣定会即刻赶到。”
祁屹看着晗月时,没有夫婿看妻的柔情,只有君臣之间的礼则。
晗月却不同,她眸中华光巧转,笑靥嫣然,“只是有事才能知会你么?若是晗月心中思念夫君,可否也让你的手下将你叫来?”
其实她和祁屹相处的时间极少,甚至可以说从未有过。
连圆房那夜,她也是完全记不起,关于那晚的记忆,她一点都没有。
若非婢子们亲眼见到,天亮后祁屹才从她房中而出,她甚至不相信两人有过夫妻之实。
那夜之后,祁屹每日都出去得很早,归府之时,又以事务繁忙为由,将自己关在书房。
忙到累了,也只会在书房里歇息。
有两次幸得能与他说上多几句话,都是在玉笙居巧遇。
她很想与祁屹亲近,奈何他总是有理由隔开两人的距离。
“五公主殿下,微臣奉圣上之命,前来巡守猎场,如若微臣贪图享乐,如何能在龙翼卫面前树威严?”祁屹冷声拒绝。
他面上多有愠色,没有一点想要与晗月谈情说爱的意思。
晗月略微尴尬地笑了笑,“是、是啊,夫君所言极是,应以大局为重,何况圣上和皇后都在猎场里,晗月方才只是说笑,还请夫君莫要放在心上。”
“微臣谢五公主殿下体恤。”祁屹作揖后,便命余崇留下。
“公主殿下,驸马真是块硬木头,平日里说话冷声冷气也就罢了,殿下方才主动与他传情递意,他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紫云替晗月愤愤不平。
晗月心中也难过,但仍站在祁屹那边,“他效忠父皇,尽职尽责,是个极好的臣子,方才是本宫说错了话,莫要再多言,去营帐那边罢。”
营帐是此次狩猎的贵族子弟歇息之处,白日里狩猎之时,女眷们在营帐区等着,为前往猎场深处狩猎的夫婿、兄弟祝祷。
营帐区有主帐和臣帐之分,主帐是帝后和太子,臣帐便是一些皇子和贵族子弟的歇息之处。
好巧不巧,神威将军府的营帐旁,正是凌庭萱的营帐。
凌伊阳过去一直靠着江家而活,只有一妻一女,如今上任户部尚书一职后,才纳了妾,却还未有子嗣。
按理说,凌庭萱不能进猎场,她大抵是以准太子妃的身份过来。
凌庭萱看到晗月时,旋即迎了上来,亲昵地挽住晗月的手,“晗月,等你好久了,听他们说待会儿好似有一场骑射赛,儿郎们都要参加呢,不知晗月是要为自己的皇兄皇弟鼓劲,还是为驸马?”
她被江晚渔刺伤的那只手还包着白布,看上去还未痊愈。
晗月略微有些羞涩,嗔道:“萱儿姐姐,你光会逗趣本宫!你呢,你怎的不去找太子哥哥?”
“太子殿下就在猎场中央,准备祭祀呢。”
在春蒐开始之前,皇家需要领着一众贵族子弟祭祀,随行女眷不可参与,只能先在营帐区等候。
“晗月,你成婚这些日子,驸马待你可好?”
凌庭萱一问就问到了点子上,惹得晗月有几分不悦。
听到晗月不回话,加之神色微变,凌庭萱才立马岔开话题。
“对了,让丫鬟们上一旁候着罢,我特意准备了好多点心,打算与你一同分享呢!”
晗月点点头,紫云紫月很知趣地走去一旁,江晚渔也想走,却被晗月拉住了手。
莫走,萱儿姐姐,你看本宫把谁也带来了?”
江晚渔今日穿得很素,头上除了竹钗之外再无旁的饰品,又一直缩在紫云紫月后边,凌庭萱根本没注意到她。
被晗月这么一提醒,才发现,江晚渔竟也随行而来!
她眸底闪过一丝浓浓的不悦,开口时却是含着笑,“表姐,你与晗月一同过来,怎的也不知一声?这儿无甚人,快过来坐,我们好久没能坐在一块儿了!”
江晚渔想到那日凌庭萱的嘴脸,只觉一阵恶心涌上心头。
她躬身退了半步,“尊卑有别,奴婢不敢。”
“来嘛,营帐区就只剩女眷,这儿都是尚书府和将军府的地界,没人敢多说一句话!”凌庭萱颇为热情地拉住她的手,她猛地抽回手,反应很是激烈。
晗月被她这一举动弄得一脸茫然。
以前谁人不知,江晚渔和凌萱庭这对表姐妹,外出时形影不离,亲密无间。
可今日凌庭萱只是拉了一下她的手,她竟做出这般大的反应,怎么看都不像是曾经要好的姐妹。
气氛凝滞。
凌萱庭抽出帕子,愁容满面,眼眶里却没有半滴泪。
“表姐,你……可是还在怨恨我?我知道,先前在外人面前那样欺辱你,是我的不对,可我也是为了凌家呀!江家被抄,说到底也是你爹爹有错,怨不得旁人。”
晗月不知其中缘由,第一反应便是抱住凌庭萱安慰,“萱儿姐姐,小渔儿定是没有那种意思,许是你们分开了一段时间,两人生分了许多,趁今日那些掌权的男人们都不在,我们三姊妹好好说说话,不好么?”
这话也是说给江晚渔听的。
可她仍旧躬身而站,“奴婢不敢怨恨凌大小姐,更不敢与五公主、大小姐此等尊贵之人同位而坐,若是被尚书大人、圣上瞧见了去,奴婢的贱命难保,求二位贵人饶了奴婢。”
晗月看向她,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她不仅和凌庭萱生分了,就连……
晗月泛起微微苦涩,“小渔儿,还记得你做本宫伴读的时候么?那时候本宫很孤独,没有人愿与本宫多说一句话,皇兄皇姊们都瞧不起本宫,唯有你,不论何时都会维护本宫。”
“你还带本宫认识了萱儿姐姐,后来我们三人就成了知己好友,本宫以为出宫之后,还能再续上这份情谊,原是本宫太天真了么……”
凌庭萱也附和道:“是啊表姐,从前我们三人最要好了,你虽成了罪臣之女,外人欺辱你,但我们是永远不会那样对你的,在私底下我们仍是最好的姊妹!”
最好的姊妹?
江晚渔觉得讽刺极了。
前些日子还对她露出了真面目,今日碍于晗月的面子上,又开始伪装了起来。
“回五公主,人各有命数,奴婢既已成了罪臣之女,注定再也无法与五公主成为挚友,奴婢与五公主之间,只有主仆的关系,求公主莫要再为难奴婢。”
她身子又躬低了些。
晗月生怕她会给自己下跪,无奈道:“那你也不必站到一旁,就在本宫身后,你始终……与那些婢子是不同的,好么?”
“奴婢遵命。”
她刚绕到五公主身后站稳,耳边就传来一道极为讥讽的笑声。
“蠢死了,真真儿是污了本宫的眼睛!”
听到这声音,她手指下意识颤了一下。
脑海中一闪而过绸缎庄那日的事情,被针线缝起的嘴巴,以及滚落在桌脚的眼珠子……
是三公主来了。
大哥会jsg不会也跟着过来了?
她的心不由得一悬,若是大哥也跟着过来,在场的贵族子弟们会如何羞辱他?
她不敢想。
江晚渔冒着被责罚的危险,偷偷抬了抬眸子。
三公主后边只跟着一个奴婢。
还好,还好,那些人没有机会欺辱大哥了。
“见过凝心姐姐,是何人惹了姐姐,叫姐姐如此不快?”晗月与三公主没什么交情,但幼年间受到过三公主的欺负。
现下晗月成了安贵妃认下的女儿,见到安贵妃的亲生女儿,就算再怎么不喜,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
“得了罢,你以前不都在背地里叫本宫妖女么?现在父皇和母妃也不在这里,你装什么装?”三公主说话一向很直,也很冲。
晗月不免有些尴尬,“凝心姐姐许是听人误传,晗月一直将姐姐当作亲姐姐,此前有过误会,但今后也是一家人了。”
三公主冷哼一声,“谁和你是一家人?”
凌庭萱见气氛不太妙,忙笑着言和,“三公主、五公主,二位之间定是有什么误会,今日赶巧,不如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终究是一家人,莫要生了间隙才好呀。”
“你又是什么东西?本宫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凌庭萱的地位虽不及三公主,但少说也是重臣之女,被三公主这般出言辱骂,多少是有些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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