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则是小叔小婶婶的亲女,也是自己真正的血脉亲人,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就像爷爷说的那样,因为安雯的存在,她在面对秦家人的时候,终究是留了些情面的。
“爷爷,这件事情,您是什么意思?”安琼问道。
“当然是各归其位。”安立信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曾经比安琼更加心疼安雯,除了安雯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外,他在安雯身上还投注了对小儿子小儿媳的情感寄托。
即使知道了安雯背着他做了不好的事情,他想得更多的也是把人拉回正途。
但当这个不好的事情是针对秦枝,是让秦枝的人生更加艰难的时候,这个经历丰富,头脑清明的老人,做出了选择。
知道了所有真相后,他若还有半点犹豫,都是对秦枝不公平。
当年,他应该更加严谨一些的!
“那,安雯。”安琼顿了顿,还是问出了口,“要把她送回秦家吗?”
安立信眼神犀利,看向安琼:“你的意思呢?”
在安琼去湖省的这些日子,安立信想了很多。
把秦枝和安雯同时留在安家,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
以安家的条件,莫说多个孙女,就再多几个,也能养的起,并且养的好。
可还是那句话,这对秦枝太不公平了。
前十七年,安雯享受了本该属于她的家人的疼惜,用着她的身份,得到各种优待。
而秦枝呢,因为方杜鹃的疑心反复,过的并不太好。
现在还在山村下乡。
农村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他打仗的时候见得多了,哪有安琼形容的那么安逸?
这十七年,秦枝已经承受了不公平,凭什么在她身份明朗后,还要跟一个因为自己的身份得到种种好处的人继续分享自己的身份和亲人?
事实就是,如果不是秦枝,安雯跟他们安家不会有任何交集。
说的再冷血一点,安雯就是一个陌生人。
他怎么能为了一个陌生人去伤害秦枝?
他于心何忍?
尤其当警卫员把对安雯最近动向的调查报告放在他办公桌上的时候,他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爷爷,安雯她,她可能没有办法适应秦家的生活。”安琼斟酌着用词,希望安立信能再考虑一下对安雯的安置。
“她已经考进了文工团,如果她好好珍惜,原身家庭对她的影响会越来越小的,”安立信说道。
“文工团,爷爷,您知道的,京城文工团里的女兵几乎都是京城有名姓的人家的女孩,安雯的身世如果曝光,她要怎么在文工团立足?”
“安琼。”安立信淡淡说道,“就算安雯的身份没有问题,安家也不可能庇护她一辈子。”
“你之前心心念念就是查出事情的真相,给秦枝确凿的证据,让她认祖归宗,甚至不惜拖着没有痊愈的身体千里跋涉去湖省。”
“现在真相大白了,你怎么反而迟疑了?”
安琼没有说话,是的,之前她一直很坚定地想要查出事情的真相。
但等真相真的露出水面的那一刻,她却忽然有些无措,有些彷徨。
因为揭开真相只是所有事情的开端,之后,安家所有人的生活都会发生变化。
当让这件事情对安雯的影响是最大的。
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选择。
“爷爷,我知道您是对的。”安琼说道,“可是安雯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她一直在我们的羽翼下生活,我们能不能用更温和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情?”
安立信看着安琼久久未发一语。
最后,他叹息了一声,把一份资料推给了安琼:“或许,你看过这个后,会有不一样的决定。”
这是一份详细的安雯从小到大成长经历的调查报告,是安立信在知道安雯最近做的事情后,又让警卫员去收集的。
刚开始,安琼还看的津津有味,不时会心一笑,越往后看,脸色越差。
看到最新发生的事情后,她整个人明显能看出是在隐忍怒气了。
最后,她把文件摔在桌上,苦笑一声:“我以为她只是不聪明了点,虚荣了点。”
安琼说不下去了。
她以为安雯私下跟秦家人相认,没有及时说出真相,是看重亲情。
虽然行事没有章法了些,到底是割舍不下安家,又放不下秦家的生育之恩的缘故。
是她想得太多了,安雯是既要又要还要啊。
“爷爷,我去宁市,把秦枝接回来。”安琼坚定地说道,这一刻,她有了自己的选择。
原本,与秦枝相比,安雯是属于心性单纯的,需要人照顾的那种,所以,她心里略有些偏向安雯。
但在知道安雯对秦枝做的事情后,安琼只觉得毛骨悚然。
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雯竟然长成了这副模样?
如果秦枝知道安琼对安雯的评价,肯定要加一句,她可比安琼以为的还要恶劣更多,更多。
“不要勉强她,告诉她,安家的大门永远为她开着。”安立信说道,“安雯那边,我去说。”
“好!”
安琼没有再说照顾安雯的话。
多种情绪交加在一起,她只想说一句:安雯不配!
她现在心情非常非常复杂,看完那些资料后,她对安雯的观感降到了极致。
这其中当然也有安雯不是她亲妹妹的原因。
当更多的,是作为一个正直的拥有正确价值观的人的无法认同。
她能原谅安雯怕失去身份对自己的身世三缄其口。
她执行的任务多,知道人的行为性格都是多样化的,不能因为某件事情就完全否定一个人。
她知道安雯私下跟秦家人相认的时候,更多的是对安雯行事不谨慎的恨铁不成钢。
甚至心疼安雯知道自己身世后的无助与害怕。
但当她看到安雯竟然指使孔文鸿收买男知青追求秦枝,想方设法让秦枝留在乡下。
还怂恿秦家人问秦枝要钱,刻意增加秦枝生活的困难。
她是真的失望了。
安雯可以自私,可以虚荣,但不能恶毒,没有人性,以别人的苦难为乐!
安琼回了趟家,抽开书桌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盒子里是她收藏得很好的小手·枪。
看着小手·枪,想起小叔小婶婶,又想起之前自己一直站在安雯的立场上看问题。
她有些愧疚,秦枝才是小叔和小婶婶血脉的延续啊。
同时,心里打定主意,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站在秦枝身边。
拿着好小手·枪,安琼快步下楼打开车门,一脚油门往火车站开去。
“姐!”安雯一回来就看到安琼开车从自己的身边飞过,等她反应过来喊出声的时候,前方只剩下空气中飞舞的沙尘了。
安雯跺了跺脚,最近安琼怎么回事?
整个人神神叨叨的,跟从前的沉稳冷静完全不一样了。
不会是和陶云松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吧?
应该不会,陶云松对安琼那么好。
那是怎么了?
这种感觉真是讨厌,她想回到从前家里人即使不在家,也会把她放在心上,每天电话关心不断的日子。
当然,也有可能她最近有些心虚,所以解读错了安琼对她的态度。
都怪秦枝,她为什么要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那个男知青也太不给力了,到现在还没有拿下秦枝。
安雯生气地甩了甩包包,转身回家。
看到餐桌上有两副碗筷,安雯的心情一下子又明快了很多:“赵妈,爷爷今晚回家吃饭啊。”
“是啊,安司令刚刚打电话回来的。”赵妈也是满脸笑容,手脚利落地准备晚饭。
“我去换件衣服,你记得做爷爷最爱吃的炖猪蹄。”安雯说道。
“这?”赵妈有些迟疑,专门负责照顾安立信的医生和管院长都说过,要尽量给他准备清淡的饮食。
她看向安雯,那个时候她也在场,这是忘了?
“怎么了?”安雯见赵妈不回答,不高兴地说道,“你没有买猪蹄?”
赵妈点点头,正要解释原因。
安雯不高兴地说道:“真是的,你快点去买,爷爷最爱吃那个了。”
说完,她就上楼挑选得体的衣服去了。
爷爷已经好久没有陪她吃饭了,今晚她要好好表现,她今天在友谊商店看中了一款相机,想去文工团报到的时候带过去,羡慕死那帮小姐妹们。
可惜,她的外汇券不够,买不了。
待会她向爷爷撒撒娇,相机就能到手了。
安雯这边对安立信对她的宠爱洋洋得意,那边呢,安立信坐在回家属院的车上眉峰紧拧。
即使知道了安雯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天真烂漫,甚至心性不佳。
眼下要把人从安家赶走,安立信的心里也并不好受。
毕竟是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孩子。
车子速度很快,没有等很久,就回到了家。
安立信一走进院子,安雯就穿着素色的布拉吉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奔过来。
“爷爷,你终于有空回家了,你跟安琼一直忙忙忙,我一个人吃饭很久了。”
“你们再不回来,我就要生气了。”
换了从前,安立信肯定会先笑骂一句:“叫姐姐,每次都叫名字,没大没小的。”
然后,安雯就会吐吐舌头,笑着讨饶:“我下次不敢拉。”
“你啊,说了几个下次了。”安立信。
“那我上次生气,你跟姐姐都没有哄我呢,我不依!”安雯。
“好好好,哄你,哄你。”安立信。
然后,安雯就会顺势提出要那台相机。
完美!
安雯都在心里想好了说辞,确定了语调,结果,安立信根本不接茬。
“安雯,我有话跟你说。”安立信严肃说道。
安雯心里一“咯噔”,安立信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
唯一一次这么严肃,还是她小时候仗着司令孙女的身份,指使几个小孩打一个外地来的军官的女儿,把对方的脸都抓花了。
只因为鲁沛哲夸对方长得玉雪可爱。
鲁沛哲怎么可以夸奖别的女孩,他说过,自己是她唯一的新娘的。
鲁沛哲:······
那是玩过家家啊过家家!
很多人一起玩的啊!
谁会把过家家当真的啊!
大无语好么!
惹不起,只能躲!
那次安立信非常严厉地批评了安雯,还让她站了两个小时的军姿,等那个小女孩从军总院治疗回来,她才被带去给人道歉。
她那次真的很害怕,因为爷爷很凶。
但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就是不喜欢那个小女孩,打她一顿怎么了?
不过,她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认错,爷爷肯定会继续罚自己,她的脚好痛,不想继续站军姿了。
于是,她乖乖道歉了。
她把这件事情记到了现在,一时因为那是安立信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罚她。
二是因为,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她家世比那个小女孩好,欺负那个小女孩不是很正常吗?
她们这个圈子里捧高踩低不要太正常,欺负打骂几句也很正常,只是不闹出来罢了。
但她得记住这件事情,知道安立信的底线,这样,她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被罚。
圈子其他人:······风评被害!
她们最多看谁不顺眼挤兑几句,女同志之间推搡两下,仗势欺人什么的,被家里长辈知道是要被打断腿的好么。
安雯一脸紧张地跟了进去,平时,她做出这副样子,安立信肯定会心疼妥协。
但是今天不一样。
“赵妈,你可以下班了。”安立信对还在厨房忙碌的赵妈说道。
“啊?那个,安司令,安雯让我炖的猪蹄还没有入味呢。”
“猪蹄?”安立信想起管书临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近期饮食清淡的事情。
那个时候,安雯是在场的。
这一刻,安立信有种说不出的惆怅。
“没事,你回去吧。”
“那好吧。”
安立信都这么说了,赵妈也不坚持,摘下围裙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爷爷,怎么了?”安雯小心翼翼问道。
“安雯,你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对吗?”
安立信的话对安雯来说就是晴天霹雳!
“爷爷,您说什么?我······”
安雯本能想狡辩几句,在安立信了然的眼神下,渐渐收了声。
很快,她的眼眶蓄满了眼泪,她哽咽的说道:“对不起,爷爷,我是前几天才知道的,我想告诉你来着,可是,我舍不得你,舍不得这个家,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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