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伟脚步微顿,走过去在廖敛旁边的位置拧开了水龙头,廖敛懒懒散散地站着,眼皮微垂。
冯伟想了想,气不过地道:“你的谎言早晚有戳穿的一天!”
廖敛没理他,从兜里拿出桂欢给他的手帕,擦了擦手。
廖敛的无视让冯伟感觉很没有面子,他直起腰板,对廖敛道:“你要再在教室里做出、做出那种行为,我还要去告老师!”
廖敛这才抬起眼帘,从镜子里瞥了他一眼,无所谓地道:“尽管去,我低血糖。”
示弱招人疼,我弱我有理。
冯伟才不信他这套,红着脸道:“你、你根本就没有低血糖!”
廖敛往厕所里扫了一眼,三个蹲坑的门都开着,除了他俩没别人。
廖敛下颌微抬,眼角拉长,淡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我说有就有,你越生气,我病得越严重。”
冯伟:“纸包不住火!你的谎言总有被戳穿的一天!”
廖敛被他说得云里雾里,他的哪点心思?上课睡觉?还是偷吃零食?但无论哪点,都不是冯伟该管的。
廖敛:“这不用你操心,没有低血糖,我还有其他的病。”
人类的病那么多,总有他能拿来用的挡箭牌。
说完廖敛就出了厕所门。
廖敛也不太明白,他不就在教室里躺着睡了个午觉吗?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那么多,躺着就不行了?
冯伟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来也下不去。
临放学,冯伟从张老师那儿取回了运动会项目的报名单,回班级统计报名。
短跑之类的项目主动报名的不少,一千五长跑、跳高、扔铅球之类的苦活就没人吱声了。项目刚说出来,教室里的学生们顿时如鸡般安静。
冯伟:“没有人想主动报吗?没有我就点名了!”
王晓雅看不惯他的官派头,呛声道:“你是体委,我们班的体育代表,你怎么不自己上?”
冯伟:“我已经报了八百米和短跑接力!你当我是铁人吗?”
王晓雅:“妈呀,两项可算不上铁人,铁人都是三项打底!”
两人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
廖敛咬着小鱼干,转头看桂欢,桂欢什么都没报,她对这些不感兴趣,就打算多写几篇稿子,充当个人头,主打重在参与。
她的重头戏是开完运动会的打扫卫生,在那之前,不打算消耗体力。
廖敛凑近,下巴点在了她的胳膊上,问道:“你不参加?”
桂欢:“我四肢不发达,还是不上去拖后腿了。”
想起廖敛飞檐走壁,百米冲刺的英姿,桂欢说道:“你擅长运动,可以去试试。”
廖敛耳朵动了动,就听前方的女同学们小声道:“去年跳高的那个陈飞好帅啊。”
“对啊,运动是男生的加分项。”
廖敛歪头想了想,问道:“桂欢,你会给运动员加油吗?”
桂欢:“加油可以。”
只要不让她跑,干什么都可以。
“廖敛!你是不是什么都没报?!一千五百米你跑!”
冯伟就看不得他跟桂欢凑近乎,正好他的气没地方出,那就让廖敛跑一千五!让他出洋相!
看他平时松散的做派,肯定不擅长运动。
谁知廖敛不但没推拒,反而举起了手,积极道:“一千五,铅球,跳高,我全包了。”
他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桂欢在场边加油欢呼,摇旗呐喊的情景,廖敛眨了眨眼睛,兴冲冲地道:“冯伟,你去问问张老师,运动会能不能提前?”
他都迫不及待了。
冯伟心想:你这么主动做什么?!他这个坏使得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他没好气地道:“张老师不管运动会!”
廖敛风淡云轻地说道:“那你给校长打个电话,问问他行不行。”
冯伟无语凝噎:“……你以为校长是我家亲戚吗?”
廖敛不悦地皱眉:“体育委员管体育,你连这点事都干不好,要你干什么?”
第39章
由于运动会报名的同学需要留下来练习, 桂欢收拾完教室,就一个人先回了家。路过社区办公楼,恰好碰到了从楼里走出来的刘喝茶。
刘喝茶看到她招呼道:“桂欢!”
桂欢本来想装没看到, 但对方都叫她了, 就停下脚步, 笑着道:“好巧,下班了?”
刘喝茶:“还没忙完, 这不快年底了嘛, 得写工作总结。”
刘喝茶知道, 对方就是个初中生, 她说这些人家未必能听懂。但不知为何, 她就是觉得桂欢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做事情比大人都要有分寸。
也多亏了桂欢, 她们今年的工作总结也算是言之有物,可算有点素材写了。
自从杨红的事情之后, 天福路这片社区只要是家里有暴力纠纷的, 都往她们这边跑。原来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现在整天鬼哭狼嚎……
刘喝茶也没时间喝茶了, 每天律师所和警察局两头跑,被迫学了很多婚姻关系中的法律知识。
虽然比原来累,但是刘喝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
现在只要看到家暴男,她就想上去斗一斗!
但凡对方动她一根手指, 她立马原地躺平叫警察。必须要把纠纷最大化,争取上升到刑事层面!
桂欢对付吴天顺的一套操作,对她可谓是“受益无穷”。
刘喝茶颇有些自豪地说着自己的工作进展, 桂欢适时地鼓掌,心想:谁能想到, 上班喝茶看报纸的刘喝茶,会进化成一个离婚专家呢?
刘喝茶还道:“咱们国家啊,就应该出台一套家暴法,就那些在家打老婆的!都应该判刑!”
桂欢:“你这个想法很好。”
就不知道未来的家暴法,有没有刘喝茶的一份功劳了。
刘喝茶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主意,打算回去就写一篇报告,妇联不维护妇女,谁来维护?
说完了工作,刘喝茶又说了一下杨红的近况。
杨红没学历,也没有手艺,刘喝茶和董眼镜托人跟她找了一个包吃住的临时工,薪水不多,母女两过得紧巴巴的。
但杨红很知足,能吃饱,能安稳地睡觉,能供吴梅读书,她就满足了。
刘喝茶:“先不说了,我得去买点吃的,回去还有工作!”
桂欢叫住她:“刘干事,一直忘了问,您叫什么名字?”
刘喝茶笑道:“别叫刘干事,叫刘姨就行,我名字叫刘怡。”
桂欢:“……”
这可真是个好名字,上来就长了一辈。
刘怡说完也笑了:“怎么想起来问我名字了?”
桂欢:“我正打算再写一封感谢信,这次想把二位的名字也写进去。”
刘怡本来都走出一段距离了,闻言倒退了几步,说道:“我名字里的怡,不是贻笑大方的贻,是心怡的怡,别写错了。”
说着,她从兜里掏出笔和笔记本,给桂欢写了一遍。
桂欢:“……好,董干事的全名是?”
刘怡:“董湘荛,她名字难写又难记,你记不住就写戴眼镜的女同志就行,我们办公室就她一人戴眼镜。”
回答得非常潦草。
又说了几句,刘怡就小跑着去买晚饭了。
周五晚上快餐店很忙碌,桂欢回家换了一身衣服,坐公交车去了快餐店。
她在门口看了一眼,店里基本没有空位,桂欢妈在收银台结账,空出手就收拾餐盘,大伯娘帮忙打饭,桂欢奶奶也没闲着,一边收拾餐盘,一边收集汽水瓶盖。
老太太自从中了一次再来一瓶,就开始很执着地收集瓶盖,基本上天天都能中一瓶汽水喝。
对于小时工自力更生赚福利的行为,桂欢深表赞许。
日久见人心,老太太天天在店里泡着,和桂欢妈接触的时间不可避免地增长。桂欢妈给自己洗脑得很彻底,把老太太当成投资人、赞助商,对于老太太的不待见根本不往心里去,笑脸映着,看老太太累了,给她捏个肩膀捶个背。
无论你怎么摆脸色,对方都笑呵呵地迎上来,时间久了,老太太也不自讨没趣,空闲时还能跟桂欢妈聊上两句,两人相处得倒是比原来融洽多了。
听说桂欢上学期考了年级前几名,老太太不禁惋惜,心道:自家大孙子,为什么就那么憨呢?
惋惜归惋惜,也不妨碍她拿着这个事去吹。
经常来吃快餐的老客都听过老太太关于自家孙女的吹嘘,所以桂欢一进门,就听到有人道:“呦,这不是老太太的孙女吗?你奶奶刚才还说,你是班长,学习还好。”
老太太:……
她就是过过嘴瘾,这人嘴怎么这么快呢?
桂欢笑了笑,打招呼道:“您好。”又转头对老太太道:“奶奶,吃饭了吗?”
老太太有些尴尬,生硬地回道:“开饭馆,还能少了我这口?”
被这丫头听到她背地里夸她,老太太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桂欢:“您忙了一天吧,我来干,您歇歇。”
客人在一旁道:“您这孩子教育得真好,学习好,还孝顺。”
老太太陪着笑了笑,心想:你是没看到她气人的时候啊。
老太太:“你回家学习吧,这点活我们就够了。”
桂大龙从小就不擅长学习,所以老太太没有机会跟别人吹嘘自家孩子学习好,每次邻居老太太们聊天,她都会避开这个话题。
没想到,她的精明强干,倒是在比桂大龙晚生了几年的桂欢这开花结果了……
桂欢小时候学习好,老太太没太当回事。
女娃娃小学拿到好成绩,上了初中可就未必了。
没想到桂欢一路高歌,都初三了,脑子还是稳稳在线。
老人都有炫耀自家小辈的爱好,老太太也不例外,所以她就怕牛都吹出去了,桂欢成绩下来了。
桂欢:“没事,我把作业拿过来了,一会儿不忙了就看书。”
老太太:“这闹哄哄的,哪儿能看进去?”
“那我一会儿去后厨房。”
老太太连忙道:“可别去后厨。”
桂欢:“我不打扰大伯工作。”
老太太:“你不知道你大伯啊?有人看着他,他就紧张,可别手一抖把锅扣你脑袋上了。”
老太太对自家儿子们还是非常了解的,当年为了把这个切菜都不会的儿子塞进厂子食堂,可花了不少力气。
桂欢:“……”
晚高峰一过,桂欢妈就开始结算白天的账了。
桂欢在她旁边看书,她妈一边算账,一边反手捏两下自己肩膀,一脸的倦容。
桂欢:“是不是太忙了?”
桂欢妈笑着道:“忙点好。”
见到钱,再累都不算累了。
她也没想到,快餐会这么好做。来车站旁吃饭的,大多都是要赶火车,或者刚下车的人,不用什么精雕细琢的餐饮,能填饱肚子,不费时间就行。
桂欢:“不行再请一个人吧。”
她本来就是想让她妈少累一点,别到老了累出一身病,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桂欢妈也想过再招一个人,现在把大伯娘都算在里面,也还是不够。
桂欢想了想道:“我有一个人选。”
桂欢妈来了兴趣:“谁?”
桂欢:“妈,你觉得杨红怎么样?”
知根知底,吃苦耐劳。
况且杨红的忍耐力可绝非常人,要不也不能忍耐吴天顺那么多年。
桂欢了解她妈,心地善良,对于能帮助的人,她都会想帮一把。
桂欢妈一听,觉得她还真是个好人选。
桂欢妈:“她现在住在哪儿?”
桂欢:“我明天给社区的人打个电话,她们知道。”
帮人帮到底,说到底,这事也是帮人帮己。
晚上十点,桂欢爸来接班,桂欢和她妈两人坐公交车回家。
母女俩踩着夜色,说着话往家走,大多时间都是她妈在说,桂欢在听。
居民楼不远处有一个大垃圾堆,各家各户的垃圾都堆在那,一到夏天人们都绕着走。
离得远远的,桂欢就看到有个人影蹲在那,天色太黑,看背影是个男的。
男人听见脚步声,立马站起来跑远了。
桂欢妈奇怪地道:“他跑什么?”
两人走近,特意向垃圾堆看了一眼,不看不打紧,垃圾堆旁有一个东西,桂欢妈仔细瞧了瞧,吓得叫出声来。
桂欢没叫,地上躺着一只死猫,黄白相间,肚皮被利器刨开,内脏似乎也被抓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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