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近宿舍楼时,陈暮远远看见楼下正对宿舍楼入口的地方停了辆车,车灯亮着,车边倚着个颀长身影。
一瞬间,似曾相识的场景让她心跳快了一拍。
她想到了在西贡码头和顾时屹的第三次遇见。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可能,这星期他忙的连消息都没给她发一条,又怎么会来找她呢。
严彩文察觉到她目光的停留,也跟着看过去一眼,夜灯下也不难看出那是辆豪车,车边站的人气度不凡,这样的人,她在陈暮身边见过一个的,她试探着说:“不会是你哥来找你了吧。”
陈暮收回眼神,回:“应该不是。”
自从乌斯怀亚分别之后,江逾白和他没有过联系,她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他应该也是不知道她在做什么的。
严彩文还是不放心,她见识过陈暮那个所谓的哥哥,她说:“真是也不用怕,就在宿舍楼下,不行我就去找宿管,你别承认他是你哥。”
陈暮笑着应了声好。
离宿舍楼越来越近,陈暮慢慢看清了车边站着的人。
有点不可置信,竟然真的是顾时屹。
严彩文显然也看清了人,见不是陈暮那个哥哥,她心里也松了口气,但身边的陈暮却不知怎的,老是时不时的朝那人瞄过去一眼。
那人稍稍侧了点身,视线像是在看她们,又像是无意识的在看远方,她拿不准。
离宿舍楼越来越近,陈暮倒是不往那边看了,她低着头,专心搀扶简卉朝前走。
从那人身边走过时,陈暮忽然说:“文文,一会儿把卉卉送上去,我回家一趟,明天麻烦你帮我跟卉卉说一声,没法陪她逛街了。”
严彩文回答之际,车边人像是很轻的笑了一声,但隔着两个人,这笑声听得不太真切,她略一思索,只是应了声好。
两人好不容易把简卉扶到宿舍,陈暮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背包,这周末虽然不用去实验室,但师姐给她布置的有任务,如果周末不在宿舍,带上电脑才能完成。
收拾东西的过程,严彩文帮简卉擦了把脸,看着着急忙慌的陈暮,她说:“这么急着回去?”
陈暮其实不确定严彩文有没有看出来什么,但在看清顾时屹的那一刻,她的第一想法就是不想让她的室友知道她和顾时屹的事,也许是潜意识里觉得两人不长久,又或是什么别的原因,她也说不清楚。
她给顾时屹递了几个眼神,还好顾时屹读懂了她的意思,没有当着室友的面和她说话。
收拾好背包,陈暮压着加速的心跳,回说:“周一回来再和你说,事出紧急,我先走了。”
刚走到一楼楼梯口,陈暮便看见顾时屹单手揣兜正对着她出来的方向在等她了。
她加快步子走过去,一路对着顾时屹漫不经心的笑,陈暮有点心虚。
到跟前,她先声制人:“你怎么过来都不和我说一声。”
顾时屹接过她身上的背包,打开车门放进去,“电话打了几个,消息发了几条,某人理都不理,只能过来抓人了。”
陈暮赶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摁了两下没反应,她说:“两天没充电了,今晚和室友出去吃饭也没看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的。”
顾时屹意味深长的笑了声,说:“原来刚那两个是室友啊,怎么,我见不得人,在室友面前不能跟你讲话?”
陈暮低头盯着脚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真实想法肯定是不能如实说的,片刻,她仰起脸,往他身上靠:“刚刚你要和我讲话,上去后我室友肯定要问我的,我就没法这么快下来了。”
顾时屹一只手抱住她,一只手牵起她的手,没回话,只淡淡的笑。
陈暮呆在久违的怀抱里,闻着独属于他的好闻气息,忽然觉得有点委屈,没联系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可当他忽然出现,开心之余,心里就是觉得有点委屈。
她仰起脸,勾住他的脖颈,半撒娇地说:“顾时屹,这段时间,你有想我吗?”
他揉揉她的发,嗅到她身上的酒气,他说:“喝酒了,难受吗。”
“我没喝多,都快一个月了,我每天都挺想你的,想你哪天会联系我,也想主动联系你,但又怕你在忙,怕耽误了你的工作……”
话到一半,顾时屹忽然低头,含住她的唇,两个人就这么视若无人的站在车边,忘我的亲了起来。
陈暮其实以前特别不喜欢在宿舍楼下做亲密事的,每次遇到她都在心里吐槽,有这么舍不得吗,那晚上别回去了。
可当有一天,这人换成了顾时屹,她就觉得,这有什么,沉浸在爱情中的男男女女,是会这样的,这是爱的表达,恨不得把对方揉碎在自己身上。
倏地,陈暮又猛然推开人,哑声说:“先回去吧,这栋楼上住的都是我同学,万一被谁看见了,我以后没脸见人了。”
顾时屹像是毫不在意她的话,轻声笑着,捧住她的脑袋,把人重新按进怀里,他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一下,鼻尖相抵,他压低声音说:“很想很想,所以……”
下一秒,陈暮呼吸再次被掠|夺,她没有听到顾时屹后面还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被楼上的哪位同学看到,所有感官,都在这潮涌般的亲吻中失了效。
某一刻,好像与记忆里的某个场景重合,也是深夜,他们相拥,像是宣泄,又像是占有。
思绪理智齐齐沉沦,心甘情愿的溃不成军。
她清晰的感受着他胸腔的跳动,相爱与否在她这儿从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他在她身边。
第32章
翌日一早, 陈暮睁开眼看见那张放大的帅气面庞,适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哪里。
这是回国后的第一次见面,时隔近一个月, 她终于再次见到他。
她很轻的把手覆在他的额角, 手指从眉峰划至他的眼帘, 继续向下, 擦过他的脸,最后,停在他的唇边。
她屏息凝气,小心翼翼的做这一切时, 也同时观察着他的状态,好像, 真的没一点反应。
昨晚两人上车后,陈暮发现驾驶位上竟然还坐着冉德明, 那一瞬间, 她真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明知车上有人,竟然还在车边那么撩拨她。
气得她偏开脸看向窗外, 话都不想和他说一句了,他要抱她, 她拒绝,几次尝试未果后, 他放低声音,和她说:
“连着一周多没好好睡一觉了, 刚忙完就来找你,疲劳驾驶要不得, 不生气了好不好。”
她听着这话,压着情绪回头看他,只见他清隽眉眼下,满是化不开的疲惫和颠簸。
看着这样的他,她心中那点羞赧,瞬间又转化为心疼。
今早在这样的触碰下,还能睡得着,看来,他这段时间是真的缺觉。
陈暮就这么静静望着他看了不知多久,这段时间她初进组养成的习惯,每天六点半起床,简单收拾过后再去实验室,今天难得休息,但已然养成的生物钟,还是让她在没订闹钟的情况下就醒了过来。
她又躺了会儿,确认他一时半刻是醒不过来了,之后,陈暮动作很轻的下了床,虽说是休息日,但她今天还有任务要做。
来到客厅,陈暮走去沙发,她的包昨天顺手就放在了这里,她从背包中取出笔记本电脑,预备开始今天的工作,刚坐定打开电脑,门口忽然传来动静。
陈暮警惕地站起身。
下一秒,门推开,一位穿着朴素的中年阿姨走了进来,她一只手拿着钥匙,另只手还拎着几袋食材,看到有人在客厅,她主动打招呼说:“您就是陈小姐吧,我是这家的做饭阿姨,顾先生昨天特地交代了,今早让我来给您准备早餐,顺便买些周末的食材。”
听此,陈暮在心中长舒一口气,原来是做饭阿姨,门开之前,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还担心,如果是他的家人来了,那么是不是也意味着,她和他,就要结束了。
她压下心中所想,努力勾起一个笑道了谢。
阿姨叫她忙自己的,早饭准备的会很快。
她点头应下阿姨的话,看着阿姨一个人走进厨房忙碌,电脑屏幕上,已然打开的小鼠脑片她也看不进去了。
陈暮索性合上电脑,任由自己发了会呆。
很可笑的想法,她不知道当时怎么会那么想,大概是顾湉汐和她说的那些话印象太深刻,又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
半小时后,阿姨准备好早餐,喊陈暮去餐厅用饭,她用餐的功夫里,阿姨简单收拾了公共区域的卫生,收拾完她准备离开,走之前,她和陈暮交待说,厨房有给顾先生留早餐,起来热一下就可以用了。
陈暮应下这话,目送阿姨离开。
房间内再次恢复寂静之后,她晃了晃脑袋,甩开乱七八糟的思绪,她起这么早,可不是为了想这些的。
陈暮闭了闭眼,睁开眼,她强迫自己进入状态,开始工作,电脑屏幕上,是师姐昨天实验后拍的三百张小鼠脑片,她需要在今天统计出数据,她导研发的药物对脑损伤的保护率是多少。
数细胞是个精细活,一点马虎不得,陈暮全神贯注的投入其中,连顾时屹是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都不知道。
感受到顾时屹一只手放在她后颈上时,陈暮赶忙在一旁的本子上记录下来数据,而后语速很快地说:“阿姨给你留了早饭,在厨房,先不要和我讲话,我马上结束了。”
她听到顾时屹笑了声,之后放在她后颈上的手就松开了,陈暮也顾不上看他具体去做什么,瞥了眼她记录下来的数据就继续数细胞了。
她已经受了一上午折磨,此时发生什么都不可能让她停下手头工作的,这活,讲究的就是速战速决,越拖越烦。
二十分钟后,顾时屹坐在餐桌前用过早餐,看着不远处对着电脑屏幕愁眉苦脸的陈暮,他走到她身旁,确认她真的就是气鼓鼓的盯着电脑屏幕看,没什么实际动作,他在她身旁坐下,问:“怎么了?”
没理她还好,听到说话声,陈暮忍不住哼道:“都怪你。”
虽然顾时屹不理解被迁怒的点儿在哪,但习惯了顺着她,他只是说:“好,怪我,那总该叫我知道我做了什么吧。”
她说:“都是你刚刚打断我,害我忙了一上午前功尽弃了。”
他问她哪里前功尽弃了。
陈暮说:“我数了一早上,结论是我导研发的药物对脑损伤的保护率是负数,我导总不会研究出了一个绝世大毒药吧,肯定是被你一打岔,我哪里数错了,现在我又要重新数了。”
顾时屹把她的电脑屏幕往他面前挪了挪,之后大概看了几张脑片,说:“也许没数错呢,这药就是没效果。”
陈暮往电脑屏幕上又看了眼,收回视线,她半信半疑说:“不能吧。”
这可是她导最新研发成果,就指望着这药写文章申杰青基金呢。
顾时屹笑:“想到读书时的一个博士师兄。”
陈暮盯着他,憋着情绪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在剑桥读研的时候,有位师兄研究的是抗肺癌的药物,结果很好,药物对癌细胞的确是有消除作用,但他做实验的小鼠,总是用药后不久就死掉了,师兄对此一直很费解。”
陈暮忍不住问:“所以是为什么?”
“师兄没头绪,去求助了老板,后来发现,药物的确对癌细胞有很好的消除作用,但同时也会引发白血病。”
“所以那些小鼠,都是死于药物引发的白血病?”
顾时屹嗯一声。
陈暮忍不住笑出声,捕捉到她的笑意,顾时屹又说:“做科研就是这样的,总不会是百分百的成功率,一万个人做实验,九千九百人都会是失败的,但成功的那一百人,就会推动科技进步,以后,要多学会从别人身上找问题,少怀疑自己。”
听了这番劝导,陈暮心里那点郁结顿时就消了,讲得好,干嘛要怀疑自己,她这段时间一定是被师兄师姐们压榨的太狠了,出了问题竟然只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出错了,她数的挺认真的,为什么不去怀疑是药物有问题或者什么别的环节呢。
转念又想到他讲的那位博士师兄,她问:“不过你师兄真的好惨,他顺利毕业了吗?”
顾时屹说:“这是我硕士最后一年发生的事情,那位师兄当时博士第三年,后来听说师兄的课题重头再来了,应该是延毕了。”
关心完别人的问题,陈暮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无理取闹,她慢慢靠进他怀里,瓮声瓮气的认错:“我刚刚,不应该随便对你发脾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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