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屹平平笑一声,揉揉她的脑袋:“有脾气可以冲我来,别把自己气坏就好。”
听着这般柔情四溢的话,陈暮心里泛软,胸腔四溢起一股无名情绪,原本一段时间不见,她还担心她们之间有什么会变了。
可经过这一茬,她发现,一切如常,得出这个结论的陈暮心情很愉悦,她抱在他腰上,从他怀里坐直身:“那我现在就给师姐发消息,这药有问题。”
顾时屹说:“我只看了几张脑片,也不敢百分百说一定是药有问题,问题可能出在药物本身,也可能出在实验过程,这些脑片,是你做的实验吗?”
陈暮摇摇头:“不是,是师姐做的实验,我现在是实验室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数细胞洗试管这种活,全是我来。”
听此,顾时屹给出诚恳建议,“不如你现在给你师姐打个电话问问看,是不是她实验过程出了错?”
陈暮略一思索,接受了顾时屹的建议,她给师姐打过去电话,告知了自己得出的结论......
五分钟后,电话挂断,看表情,某人好像更气了,顾时屹问:“你师姐怎么说?”
陈暮:“师姐说,问题出在了实验过程,她用氨基酸诱导神经毒性,氨基酸难溶,她偷懒用了水浴锅,结果EP管被煮烂了,但她懒得重新做,就用EP管里剩下的继续做了实验,其实她感觉这样可能不太对,但我不理解的是,她都意识到问题了,为什么不直接重新做,还让我数。”
顾时屹安静听完她一长串吐槽,揉了下她的脸,问:“你们实验室没有全自动细胞计数仪?”
“机器坏了,老板还没买新的,最近师兄师姐做的实验,数细胞全是我的活,眼睛都要看瞎了。”
顾时屹听着她颇愤慨的吐槽,笑意深了些:“这么惨,就逮着你一个人压榨?”
“没办法,谁让我是实验室唯一的研0小白呢,手上没实验,就是干杂活的,不过等复试结束,有其他人进来,我可能会好一点吧。”
想到她至少还要被压榨几个月,陈暮接连又叹了几口气,数细胞的活,真不是人干的。
顾时屹帮她合上电脑,不甚在意地说:“下周叫冉德明给你们实验室送过去两台细胞计数仪。”
实验室的仪器可不便宜,但被他说的这么轻描淡写,陈暮不禁哇一声:“这么豪气?”
顾时屹噙着笑,回:“总不好叫你天天数细胞不是,想想还缺不缺什么,或者还有什么是不好用的,你导不舍得换新的,我统一赞助一下。”
陈暮还真认真思索了一番,结论是实验室不好用的东西真还挺多的,老板忙着发文章,许久不进实验室,不知她们底层科研人的痛苦,好多设备仪器都不给换新的。
她一一讲给顾时屹听,讲完后,连顾时屹也吃了一惊,“你选的老板,经费不足到这种地步了?”
陈暮说:“也没有吧,听师姐说,老板就是扣,觉得我们不值当用贵的,因为之前实验室损耗有点高,老板就捡着便宜的买。”
“这样,那为了我们暮暮以后在实验室不委屈,只能我大出血了。”
陈暮勾住他的后颈,视线凝在他面上,慢慢摇晃手臂,边摇边撒娇说:“顾时屹,谢谢你呀。”
瞧着陈暮笑吟吟的模样,顾时屹装模作样叹口气:“就一句谢谢,没别的奖励?”
这要她怎么奖励,总不能让她买上同等价位的礼物回赠给他吧,就算有心,她也没这个能力不是,于是陈暮试探性提问:“那你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奖励?”
只要她能做到,她今天就豁出去了,他都这么舍得了,她牺牲点,也没什么的。
眼前姑娘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顾时屹觉得有点好笑,好笑之余,也很可爱,他拉住她的手,说:“很简单,休息日,不许再惦记着实验室的事,好不容易休息两天,我们去约会。”
“就这样?”
他失笑着刮一下她的鼻尖:“不然呢,傻姑娘。”
很忽然的,陈暮眼眶有点酸。
那一瞬间,她在想,他对她的喜欢一定是有几分真心在的,但这几分真心,远远不够支撑起漫长的未来,和他在一起的每分钟,她都沉溺又痛苦,像身处无边无际的海,看不到安全的岸。
她努力压下情绪,说:“好,约会的话,我们可以去看电影,手牵手逛街……”
讲到这里,她语止,好老套的说法,陈暮垂下眼眸,缓缓说:“顾时屹,其实我没什么约会的经验,也不知道可以去做什么,而且,这也不算奖励吧。”
要说这是对她的奖励还差不多。
他抚上她的发,说:“怎么不算呢,跟你在一块,很放松也很舒服,我们暮暮有自己的神奇魔力,关于约会的话,我也没什么经验,以后我们可以慢慢探索一下。”
陈暮抬眼,对上他深邃的眼眸,心间霎时塌陷一块,她在心里再次跟自己强调,活在当下就好,不要去想什么未来,珍惜两人在一起的每一天。
她笑起来:“好啊,那我们以后要多多约会,好不好。”
轻柔的说话声,却又莫名郑重。
顾时屹看着陈暮清清灵灵的眼,心尖无端抽跳一下,很微妙的感觉,又真实存在。
他点头:“好。”
第33章
周一陈暮回学校是带着一束花回去的, 她刚走到桌边,两位室友就围了过来。
简卉前天早上清醒后,听严彩文讲了那晚陈暮的反常行为,加之这段时间她观察到的不寻常。
略一合计, 她得出结论, 这厮大概率背着她们在外面有人了。
今早的这束洋桔梗更加坐实了她的猜想, 她堵在陈暮面前:“朋友, 老实交代,我们还能放你一条生路,抗拒不说的话,今天你就别想走出这个寝室的门了。”
严彩文也在一旁附和:“暮暮, 你说回来给我解释的,我们就是担心你。”
她们宿舍关系一直很和谐, 陈暮也清楚,自己不可能长久的瞒下去, 她和顾时屹的关系, 早晚会被室友知晓。
是以面对室友的围堵,她思索几秒后,就一五一十的交待了。
俩人听完, 简卉惊了:“你这段旅途奇遇可以啊,保研加脱单, 今年你运气爆棚,我先蹭为敬!”
严彩文有点担心陈暮:“你还要继续读书, 和这种人牵扯在一起,会不会不太好。”
对上室友关切的神情, 陈暮低眸笑笑,说:“活在当下嘛, 遇见就是缘,能有这么一段也很不错啦,我也没想过以后的。”
她说这话时表情放松,语气也和平时无异,确信好友还算拎得清,严彩文咽下了剩下劝导的话。
......
那天在实验室,陈暮总是忍不住回忆她们的第一次约会。
顾时屹带她去了他弟媳的花店,送给了她一束洋桔梗,他说:“出发前在想,好像还没有送过你花,今天的约会,就从一束花开始吧。”
那天的约会,她们做的都是很寻常的事情,但她想,因为是和特别的他的第一次约会,赋予了这一天特别的意义,她会永远记得这一天。
“在想什么,这么专注?”方怡然碰碰陈暮,指了指已经停止运转的离心机。
陈暮回过神来,不紧不慢的打开离心机的盖子,从仪器里面取出试管,“没什么,一不小心出神了。”
方怡然了然的笑一笑:“这样,今天的实验虽然简单,但做的时候要注意细节,不然很容易失败。”
陈暮点头应下方怡然的话,拿着试管坐回超净台前。
坐下的那一刻,陈暮忽然觉得很不安,这股不安来得莫名,她左眼跳了下。
上午方怡然教她如何做细胞复苏和细胞给药,下午安排她自己练习一下。
看着已然完成离心的细胞悬液,陈暮晃晃脑袋,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她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新时代大学生,不能迷信,左眼跳,大概是因为周末顾时屹不知节制没休息好,今天结束早点回去睡觉就好了。
这么想着,陈暮拿起移液枪,装上枪头,预备取出离心管中的上清液。
移液枪枪口对准试管的那一刻,手中的离心管毫无预兆的在她手中炸开,砰一声,吓了陈暮一大跳,身后在做自己实验的几位师兄师姐赶忙过来查看情况。
好在除去离心管中的细胞液洒在了超净台上,陈暮本人没什么事。
方怡然把现场交给了师兄处理,她则带着陈暮去了更衣室,路上她说:“做科研,有时候不信点玄学不行,今天你可能不适合做实验,回去休息吧,明天再练习。”
陈暮本想说没什么,可能是试管水浴的时候她没注意温度,应该扯不上玄学问题,但心里那点原本偃旗息鼓的不安又卷土重来,陈暮默了默,应下了师姐的话。
从更衣室换好衣服告别师姐,陈暮习惯性点亮手机屏幕看时间,平日在实验室,要严格遵守实验室无菌条例,不能带手机,今天已经有八九个小时没看手机了吧,视线移向屏幕的那一秒,却不期然看到了顾时屹发来的消息。
今早送她来学校时,他说最近要忙着跟进合作展开的事,会在临城一段时间,但屏幕上,却显示着:
【老爷子身体抱恙,回京市一段时间。】
一瞬间,陈暮便理解了心里那股不安的源头。
她停下脚步,输入:【知道了,祝愿叔叔身体早日康复。】
盯着屏幕一分钟,顾时屹没有给她回复,她收起手机,往实验楼外走去。
那会儿,陈暮还不知道,他这一回去,竟会是半个月之久。
*****
13年的年初,顾家过得有点动荡。
老爷子年纪大了,身体大大小小的毛病不少,但最后压垮他让他住进医院,还要从顾家大哥说起。
顾时屹这一辈,兄弟姐妹共有五人,老大走了老爷子的路,毕业从基层做起,事业发展还算顺利。
事情起因在于他老婆弟弟身上,本是门当户对的一门亲事,顾家上下都对这位长媳十分满意,结婚五年来,她称得上无可挑剔。
但却不知她家中弟弟何时长成了纨绔,换任在即,和已然注定失败的那家公子有过一些牵扯。
而这牵扯被有心人抓住,给顾家大哥使了绊子。
洗牌在即,老爷子撑着病驱为他奔走,多方交涉后,算是帮他平了这次风波,却不想,转眼梁家就来提了联姻的事,他帮这忙,可不白帮。
梁家老爷子老来得女,对自家女儿可谓宠上了天,梁荟玟自小顺风顺水,唯有一件事,没遂了她的意,她喜欢顾家老二,但顾家老二,对她却没一点想法。
帮顾家老大这事,原本是梁老爷子顾念和顾老爷子的战友情谊,被梁荟玟听了去,死活求着老爸拿这事帮她去说联姻的事。
顾家老二哪里都好,就是对她女儿没意思,梁老爷子不是不知道,但架不住女儿夫人左右夹击,他去和顾老爷子提了这事。
这场谈话又不巧被顾家大哥听了去,梁老爷子前脚一走,顾家大哥和顾老爷子随即爆发了一场争吵。
顾老爷子回梁老爷子的是:“现在是新时代了,还是要看孩子们自己的意愿。”
顾家大哥却说,他不也是听了家里意思取的老婆,这联姻他就联得了,老二联不了吗。
顾老爷子说:“没有金刚钻,还非揽瓷器活,为什么你需要联姻他不需要你不知道吗?”
老大的婚事,是他做父亲的为儿子前程给他选的姻亲。
顾时偈却听恼了,他一直觉得在老爷子心中,他这个做哥哥的,是比不上顾时屹的,这么想着,他也就这么说了。
这段时间顾时偈在家中歇着,一个没忍住语气冲了点。
老爷子急火攻心,一气之下人就进了医院。前妻去的早,对大儿子,自小该费的心,一点没比小儿子少,都是孩子,没有厚此薄彼这一说,却不想,大儿子竟是这么想他的。
......
......
顾时屹赶回京市的时候,顾家上下都到了抢救室。
医生说这次恐怕凶多吉少,让家属做好准备。
顾时屹知晓原委,拉着顾时偈去楼梯间打了一架。
打到一半,抢救室那边传来消息,双双挂彩的兄弟俩一齐去见了老爷子。
老爷子全身插管躺在病床上,看着鼻青脸肿的兄弟俩,他气若游丝地说:“都说人老之前是会有预兆的,鬼门前走这一遭,我知道,到我了。”
“爸,给你做手术的医生说了,没那么严重,你别自己吓自己。”
老爷子强撑着眼皮看向顾时屹,他这个小儿子最像他,从小到大,在他身上倾注的心血最多,但长大后却说什么也不肯走他铺好的路,一心做自己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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