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请朋友去灯会?
只这一句话,像是在他黑压压的心底挖开了一个小豁口,埋进了一颗不知名的种子。
对啊,他……他是双双的朋友,如果他鼓起勇气邀请她的话……
可万一,万一双双也有想要邀请的朋友呢?
比如他知道的,与她最亲密的侍女,还有她常去的药铺里的那些人。
双双和他们关系都很好。
若是他们已经约好了有说有笑地玩耍,
他再请求,只怕会有些不知好歹。
都不用提大家会不会答应,
光是想象着自己生硬出现会引来多少视线,又会让气氛变得多么古怪尴尬,就足够让他打退堂鼓了。
对啊,他甚至都还没想到这点,“乌先生”去逛灯会,大概会把小商小贩吓个厉害吧?恐怕都没人会卖给他东西的。
可尽管有这么多不应该,那颗种子还是一直在默默生根发芽。
哪怕他再如何反复劝说自己,但长出来的嫩叶仍是时不时挠他的心尖尖。
如果,如果他只要……一点点时间呢?
如果双双可以在和她的朋友愉快玩耍之后,留给他一点点一点点时间,和他一起呢?
他真的不会多要的,只要一点点就好了。
灯会自然很热闹,他很久以前,在书上见到过,
虽然他不识字,但他能看得懂画。
灯会上会有漂亮的天灯,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还会有烟花。
只要想到如果可以和双双一起去灯会,
哪怕只是和她并肩走一段路,
他好像都快高兴得晕乎乎的,头皮微微麻,说不清的兴奋和激动一下涌上来,开花一样。
他想……他真的很想……
“小心!”
幸好他一直分神盯着双双手上的活计,在她差点用剪子剪到自己手的时候及时拦住了她的动作。
“啊……”
双双看起来有些难为情,
她回过神,抿抿唇角,开口说话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对不起,是我太不专业了,我不够专心……”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呢?
他回过神,团紧自己翩翩然的思绪按回心底,把她手上的剪子接过来,轻轻搁到案几上,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道:“双双,你有……有什么烦心事吗?可以,可以说给我听的。”
然话音落,他又觉得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仓促解释:“不过若是……若是你不想说,也没事,我只是有些担心……我——”
“小花,你从前,养过花吗?”
养花?
大概是没有的,
他以前在地穴里的时候,压根没见到过花。
而等他能从地穴出来时,又已经养不活任何东西了。
回顾之前摘花送给双双,乃至现在尝试着处理这些植株,也都是有因了她的出现和她的鼓励才开始,
其实他也没有完全的自信可以真的成功。
但双双那么信任他,还……还说他有天赋……叫他总觉得无论如何,自己都得用尽全力试一试。
只是双双听了他否定的答案后,面色好像更白了些。
这反应让他一下有些心慌。
怎么了?是他哪里做的不好吗?
是不是他果然还是很笨,很难做好事情,没能完成她的期待?
然而就在他埋头失落的当口,双双忽然又开口问了没什么关联的问题。
“小花昨晚……睡得好吗?”
硬要说的话,确实是睡得很好。
很难得的,他今早起床的时候,觉得胸口盈了什么东西似的,很满,很充实。
但真要细讲,又分辨不清那究竟是何种感觉。
只他今早莫名很开心,甚至私自把这当做了,可以向双双提出下元节灯会邀请的吉兆。
当然,最后这句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双双了。
虽然稍稍难为情,
但他还是认真地如实回答了这个问题。
可他答完,迎来的却是双双的沉默。
事实上,许双双抿着唇,已经讲不出一个字了。
她只能睁着一双又热又痛的金鱼眼,透过墨镜的暗色镜片,看着小花正一脸踌躇不安地望她。
他应该很担心她今天的异样表现,而且大概还会归咎到自己身上,
可越是想到这些,她就越难受。
忍不住想要掉泪。
昨晚,在“匿名”心灵世界里经历的一切,那好些天的日子,那个会笑着跟她说“我回来了”的小小花……
她大概并不真的能改变什么已经发生的客观事实。
或许一切都是虚幻。
她没办法回到过去,没办法真的帮到那个每天都会流血受伤,被垃圾人轻蔑欺侮的小花。
想到这,她有些难受得喘不上气,到底还是飞快转身背对着小花埋低了脑袋。
眼睛里蓄了好些热意。
她明明不想这么软弱的。
去日不可追,她明明应该打起精神,既然了解了一点点小花的过往,就要对现在的小花更好更好,
怎么只会一个劲地哭啊……
哭又没用。
她明明一点都不厉害,
根本不值得小花那样真诚的夸赞。
难过混合着自恨,让许双双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短暂静谧过后,身后人像是起身走近了些。
她能感觉到对方绕过来站到她身前蹲下了身。
小花顿了顿,抬手轻轻摘下了她的墨镜。
捏着镜腿的指尖微微凉,碰到她鬓边时,像是点水蜻蜓。
那小心翼翼的态度,让她转瞬又想到了同样小心翼翼戳她的脸的小少年。
再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却是在那些泪水盈满滚落时,
她低垂的脑袋下面出现了张被轻轻托着的帕子。
泪珠砸在上头,变成渐次盛开的水花。
她盯着那些水花眨眼睛,帕子上便开出更多朵小水花来。
“怎么肿成这样……”
有冰凉柔软的指腹轻轻碰她酸胀的眼皮,缓解了难捱的灼痛。
可是……小花说话的声音怎么……
她察觉不对,下意识抬头看小花,
然而这一看她就怔住了。
“你……你怎么……也哭了?”
“嗯?”
小花微微睁大眼,便显得隐隐发红的眼眶更加明显了,一双绿宝石眼睛晶莹剔透,有过于明显的水色。
他像是懵圈地自己抹了抹眼角,看到指尖的水渍,这才意识到自己也跟着掉泪的事实。
“我——”小花面上迅速漫开红晕来,像是一瞬难为情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不知道,只是……见你难受,我也难受……”
“你别见怪,虽然……虽然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哦,这还是……是我在学堂偷听时,先生教训过弟子的话……”
“可我……我没有轻弹,是见双双难过才难过的……这不算,不算‘轻弹’吧……”
看看,
这么个她掉了一点眼泪,他都会跟着红眼眶的人,
还这么努力地同她辩解自己不是“有泪就轻弹”……
小花就是笨蛋!
笨死了,怎么会有人这么笨,居然觉得她很厉害,很好,
还认她当老师。
明明她是如此的平凡普通,
可在他眼里,却好像是什么很了不得的人物……
许双双心头涨潮般涌过一浪又一浪,终于忍不住扑向小花抱住他。
“就让我……最后,最后哭一次吧……”,她伏在小花颈间,没再克制自己的眼泪。
虽然不能改变小花已经经历的过去,但她的所作所为,好像还是能有一点点帮到他。
至少像她设想的那样,他好像会变得开心一些。
这大概也算是……实现她之前在山洞里的诺言的一小部分。
她想为小花做她能够做到的所有事。
……
直流了好一会儿眼泪,许双双才缓过劲,
她的眼睛埋在小花颈窝里,
紧贴着的黑色布料被打湿,
也是此时她才察觉,背心有轻柔抚过的力道。
约摸察觉到她没有刚刚那么激动了,那只抚着她背的手动作放的更缓,而后稍稍缩回些,轻轻按到她的肩头。
许双双明白对方的意思,只抹着眼睛直起身,迟来地有些脸热。
刚刚太冲动,一下就扑过去,实在胡闹。
她抬手用力抹眼睛,想赶紧把剩下的眼泪擦干净,却是手腕被按了按。
小花捡起刚刚垫在她膝上的帕子,低声道:
“……双双,闭一下眼睛。”
许双双哭得厉害,脑子还有些缺氧,下意识便照做了。
紧接着,冰凉的布料便柔柔贴上她的眼皮。
小花没再说话,她也没开口,
直给她敷了好一会儿后,他才松开手。
眼睛好像真没那么肿痛了。
不知怎么的,那种被小花撞见自己哭得这般狼狈的羞耻感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
她脸上有些发烧,忍不住小声开口:“……不准笑我。”
许双双轻轻抬眸看小花。
现在他面上只余一点眼角的微微醺红,完全看不出别的什么流过泪的痕迹,
那双水洗过的绿宝石眼睛还是一贯的认真又专注。
“……不笑你,”
“我……我永远不会笑你的,你是最好的。”
不过对视片刻,小花又很不好意思抿了抿唇角,垂了眼睫,面色有些红:“但我不是……嗯……不是想说你……只不过,你这么哭,不……不好,总之……不要老是难过……”
他看起来很紧张,话说得断断续续,但中心思想很好懂。
“那……我下次哭了,你还会安慰我吗?”
不知出于什么心情,许双双轻声问出这个问题。
闻言,小花像是怔了怔,但他反应过来后,很快眨了眨眼睛道:“当,当然!”
“我希望……双双有伤心事,都愿意……愿意告诉我。”
好奇怪,她此刻仿佛真的彻底平静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
她相信自己再怎么难过,都可以得到小花的安慰。
很安心,很踏实。
“今天会这样的原因,也算在我的秘密里,”许双双同样认真道:“等到咱们交换小瓶子的时候,我一起告诉你。”
小花又愣住了。
许双双被他这反应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怕他是在介意她不肯说,只有些倒打一耙地摸了摸鼻尖假装皱眉,
“怎么啦,你一个秘密换我两个,这买卖很划算啊……”
“……哦。”小花半晌才低低应了一声,他再度偏开了视线,长睫垂落,面上红晕更显。
“只是……只是双双真的愿意告诉我,我……我好开心。”
许双双:……
真要命,
小花真是要人命的笨蛋。
她面红耳赤地催小花起身,开始说一些譬如今天进度落后太多,必须得抓紧些这种不着边际的废话,
以掩饰自己又被他冲击的怦怦乱跳的心。
哦,对了,还有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许双双转瞬想起来,立刻抓了小花的腕子,有些过分激动地开口:
“再过几日便是下元节,你得跟我过,我们去灯会!”
***
【报告宿主,目前敏贤和文哲的下落,仍在追查的仅有玉华峰的霜铃和叶琛。】
君明夜正在虚拟屏幕上浏览那个一直在由他自己更新的名单。
这上头大大小小排布了六七个人的信息,有他特别聪明的庶弟,有修行资历比他出彩的师兄弟,有在青云城十分出名的青年才俊。
但无一例外,所有的头像现在都是黑白的了。
【仍然没有关于这个对手的具体信息?】
【是的宿主,您的竞争对手还未正式解锁剧情系统,并未上线。】
君明夜笑了笑,把这个界面划走了。
小世界里不只有他一个任务者这种事,他也是见过的,
但那些一般都是等级非常低的新人,往往连1v1的智能系统都不会配备,甚至可能到不了解锁剧情的等级。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会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先下手为强,争取在对方还没有发育升级前,把所有可疑目标都解决掉,
包括但不限于,让这些疑似显露出天道宠儿特质的竞争对手忽然“残疾”、“生病”、亦或“英年早逝”。
敏贤和文哲,是他预测名单上的最后两位,
说起来,这两个人其实还挺蠢的,虽然术法修习得不错,可惜实在经不起挑拨,
只要随便点点火,他们就怒不自胜地要急吼吼要去“证明自己”。
至于另一个山头,他师叔门下的霜铃和叶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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