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军叹息,“岑医生这是也在怀疑我?这样可不好,做你们这行的不应该多疑吧?”
“周总说错了。”岑词淡淡反驳,“就是因为做我们这行看的就是人性,所以才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周军一摊手,似无奈,稍许拿过床头的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很快那头通了,他说,“叫薇薇接电话。”
又等了小一会儿,周军把手机递给岑词。
岑词接过来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喂了一声,那边是怯生生的嗓音,“岑医生?”
“是我,你是在家里?”
闵薇薇在那头“嗯”了一声。
“你是自愿走的吗?”
“我……”闵薇薇迟疑了一下,说,“岑医生,我不想待在疗养院里。虽然我到现在还是对周军没印象,可是我相信他。”
岑词皱眉,“你确定?”
闵薇薇那边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肯定,“是,因为我熟悉我的房子,这里有不少周军的痕迹,我想,他说得没错,我俩就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岑医生,我待在熟悉的环境里,面对着一个陌生的周军,总好过在疗养院里面对着一群精神病患者啊。”
这话其实说得也没错。
本来闵薇薇就没有精神和心理问题,待在那种地方简直形同坐牢。
岑词本想问她还会不会来门会所,但目光一瞥周军,他正盯着她,脸上多有谨慎,心里发笑,怕是周军会断了闵薇薇以后来门会所的路。
想了想便道,“闵薇薇,重新认识一个人也没什么错,说不定时间一长你就能想起来。你回去也好,最起码能让你安静下来。另外,如果日后你需要我,随时打我电话。”
闵薇薇在那头一谢再谢,末了又局促问她,“我是不是……给你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我看网上……”
“没有,别多想。”
事实上岑词有预感,闵薇薇的这件事所带来的真正麻烦是在后头。
**
岑词从医院出来就接到了秦勋的电话。
他开门见山,“你去见了周军?”
岑词往停车场走,淡笑,“他倒是挺及时跟你报备的。”
“可能是希望我能管管自己的女朋友。”秦勋在那边低笑。
岑词走到车前停了步子,掏车钥匙的手一滞,稍许她说,“对于这个忙,我总觉得欠你一声谢谢。”
她没料到秦勋帮她的方式会是这种,扣上个女朋友的帽子在她头上。汤图说得对,她不是个很擅长处理感情的人,哪怕是面对客户,一旦是纯粹的情感问题她都是推给汤图。
见周军这件事对于秦勋来说也许是举手之劳,但用这种方式就在无形当中给了她压力,所以,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她都觉得自己有必要用一声谢谢来保持彼此的距离。
秦勋此人绝非简单,这也是她的预感。
果然秦勋也是聪明的,在手机那头轻叹,“岑词,你跟我太客气了,你总这样,会让我没成就感。”
想要什么成就感呢?
“客气是维系人与人之间平衡关系的基本礼节,而且你的确帮我不少。”
“所以你在我车上花了钱。”秦勋轻声说。
岑词坐回车里,车门一关,“没什么,就是觉得新音响更配你的车。”
秦勋在那头笑了,“我可不习惯花女人的钱,这样吧,晚上一起吃饭。”
“我还有——”
“打电话问过羊小桃了,她说你今天没约客户。”秦勋打断她的话,“我把餐厅地址发你,直接过来吧,顺便谈谈周军的事。”
岑词一看时间,“现在?”
离晚饭点还早着呢。
秦勋笑,嗓音也是低低的好听,“是,现在,放心,餐厅对你24小时开放。”
第36章 消失的秦勋
有什么餐厅是24小时开放的?除非是快餐店。
餐厅避开了息壤的老城区,在新城区著名的樱花大道上。
在南城众所周知,老城区代表文化传承,新城区代表新风尚崛起,前者接地气,后者时尚。但唯独有条路气质不同,就是这条樱花大道。
南城的樱花大道就跟北山的温泉小镇一样有历史文化,却是坐落在新城区,这是当初城市规划时把这条街给划进来了。所以在南城的人都说,先有樱花后有新城。
樱花大道全长近两千米,来回两条车道并不算宽,两旁种满了樱花树。据说这樱花树跟南城同岁,已是数百年,各个怀抱粗。
更壮观的是,这些都是白色樱花树,蜿蜿蜒蜒的千米之路,樱花盛开时宛若皑皑白雪,风一吹时漫天雪白花瓣,一丝杂色都没有。
有南城坐地户的,祖祖辈辈都在南城生活,他们提到了这条樱花大道的来历,相传在古时有一商贾富可敌国,来南城做生意后就爱上了这里,并盘下来整条街的商铺。他有一位十分宠爱的妾室,特别喜欢下雪,可南城当时是不下雪的,所以商贾便命人在千里长街两侧栽种白色樱花树,只待樱花盛开之时,花瓣簌簌而落胜似皑雪。
后来朝代更迭,商贾的住所几经换了主人,直到建国前,长街尽头的府邸被拆得不留痕迹,唯独这千里白樱留下了。
岑词不是南城本地人。
三年前她是因为汤图才留在了南城,将门会所的地址设在这里。当年她与汤图一见如故,两人决定在一起做事时汤图就说,去我家乡吧,可美的地方了。
都说落叶归根,谁不说自家家乡美?所以岑词跟着汤图来南城的路上就在想,哪怕是不如意也不能辜负了人家的心意,实在不成待两年再换地方。
可没想到,她一踏上南城就爱上了这里。
当时恰巧就是樱花盛开的季节。
汤图开着车一路从樱花树下过,花瓣铺满了车顶。岑词从来没见过这么一尘不染的樱花,美得醉人。汤图跟她说,以前的南城是不下雪的,有了樱花大道后南城到了初冬就开始下雪,下的还都是鹅毛大雪,积雪一层高过一层,雪一化更是滋养着南城的花草,尤其是这樱花树,打春时开得更加旺盛。
所以不少南城人都说,这千里樱花就是祥瑞之物,能给南城带来祥和。
岑词不是个迷信的人,从不相信会有什么祥瑞,可谁又不想图个好彩头呢?后来她们二人选址,老城区自然不考虑,人多吵闹,于是,就选了新城区,隔着几条街就是这樱花大道。
照理说距离门会所这么近,岑词找餐厅该找得顺利才是。怪只怪这樱花大道虽说叫着大道,却不是一条路走到头的,七拐八拐的巷子,巷子里又分左右岔的,就跟毛细血管的分布结构 。
巷子里会匿藏着不少店铺,有的铺子可能藏的位置连本地人都不清楚,这更像是南城商铺的特点,特别喜欢往深巷子里钻,秉承着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宗旨,恰恰南城人就爱吃这套,越是隐蔽的铺子就越受欢迎。
秦勋给出的餐厅就藏在樱花大道的深巷里,岑词按照导航一路开车找店,几番穿街走巷,结果毫无悬念的迷路了。
也算是在自家地盘上迷路,这说出去除了丢脸没有其他。
岑词最开始也不好意思打给秦勋,便一个电话问到羊小桃,羊小桃是出了名的爱扫街,查了餐厅名称后跟她说,是一家新开没多久的店,主打创意菜,听说店铺不大,预约制,所以每天接待的客人有限,尤其是周日,只接待五桌客人,即使这样,这家餐厅还是预约不断,特别是周日的预约更抢手。
岑词想起今天就是周日。
十分不理解周日这家餐厅有什么特殊的,羊小桃说,可能是因为只有周日店主才在吧,亲自下厨。
怪不得了。
羊小桃没去过这家餐厅,所知道的都是江湖传闻,问及具体地址,她说来说去的岑词越听越糊涂,反倒是羊小桃得知她要去吃饭,兴奋的不得了,要她先去趟路,真那么好吃的话她赴汤蹈火都要尝尝去。
岑词快吐血。
让她这么个路痴做趟路人?这是什么脑回路。
秦勋打来电话的时候她还在巷子里转圈,从医院到餐厅,他估算的时间刚刚好。从岑词支支吾吾的语气里得知她迷路了,他一阵笑,问了她大致的位置后就让她在原地等着,别乱走了。
巷子安静。
周末这样很是难得,许是冬季的关系,来樱花大道溜达的人不多。
岑词有点倦,趴在方向盘上,看着车窗外的街景。这里的巷子都是有年头的,一屋一墙都是被重点保护的文物。老巷子有味道,是岁月沉淀的气息,想想这数百年来不知有多少人走过这条路。时空转换,这里的一砖一瓦是沉默的见证者。
还不是樱花时节。
岑词的视线穿过长街,落在街边的那株樱花树上,快到圣诞节和元旦了,新的一年即将到来,樱花树上挂满了彩灯,还有各家店铺竖起的圣诞树,临街的商铺窗玻璃上喷了happy new year和驾着驯鹿车的圣诞老人。
窗玻璃被人轻敲了两下。
岑词转头一看,是秦勋。
他今天穿得清爽干净,一袭烟灰色大衣,白色鸡心领毛衫和灰色系衬衫,背后是古色古香的红色屋棱,棱瓦上还有未化的白雪。
这样的风景让人眩目。
他步行过来的,等她停好车后就带着她朝来时的路走。他的步子比较大,岑词跟在他后面有些吃力,很快就拉出挺远来。
岑词看着他的背影,逆着光,在巷子里越走越快,快到近乎都要湮没在这条长巷里了。她喊了他一声,希望他能放慢脚步,岂料他拐了个弯就不见了。
岑词一愣,快步追上前。
等到了拐角处脚跟一旋,紧跟着愣住。
前方没路了。
有薄而浅的雾气缭绕,跃过薄雾竟是一道门。这门很厚重,纯铁艺,上头还有雕花的纹儿,门把手上内嵌了一枚黄铜风铃。门是锁着的,她试图去推,推不开,只能听见风铃在叮当作响。
“秦勋?”岑词叫他的名字。
无人应答。
岑词僵在原地,任由雾气像长了脚似的往她衣领子里钻,只觉整个后背都凉飕飕的。
秦勋怎么不见了?
岑词竟没由来的紧张,转头一看,身后的路也被雾气给遮了。
第37章 梦与现实
南城少雾,更何况还是冬季,怎么能有这么大的雾?
岑词又喊了一嗓子,“秦勋!”
“叩叩叩……”
岑词一个激灵,猛地睁眼——
车窗外已是大片夕阳沉落,天际黑红相接,光阴暗不明,宛若白天与黑夜进行的盛大的交接仪式。
现实中的世界。
那她刚刚,是在做梦?
“叩叩叩……”
有人在轻敲车窗,伴着低沉的一声,“岑词?”
岑词蓦地转过头……
车窗外站着秦勋,微蹙着眉头,似乎在担心她的情况。
……这一幕。
秦勋穿着不是梦里的模样,倒也是大衣,只不过是黑色,内敛肃穆,他似乎更偏爱深色,在她印象里他好像不怎么穿浅色衣服。
他示意了车门。
岑词起了身开了锁,发现胳膊发酸,手指头竟是微颤。
车门被秦勋拉开了,他担忧地问,“怎么了?”
岑词说了句没事,总不能跟他说自己做了个梦吧?她看了一眼时间,从挂了电话到秦勋出现,不过才五六分钟。
她竟然能在这五六分钟里迅速入睡并且做了个感觉挺漫长的梦。
秦勋见她脸色无异,也没再追问,朝着前方指了一下,“你已经离餐厅挺近的了,车就停这吧,走过去就行。”
岑词结巴,“走、走过去?”
秦勋没料到她是这种反应,笑了,顺带的将她拉出来,“餐厅在窄巷里,门前停不了车,走过去不到五分钟,放心。”说到这儿,他嘴角的笑扩大,抬手拍了一下她脑袋,“能在餐厅门口迷路,你也是厉害的。”
拍她头的动作自然而然,却有了一丝异样亲昵,岑词说不上来这种感觉,便不去深想。她笑了笑,不着痕迹避开他的手,弯身取包,锁车。
夕阳沉落了。
极淡的光打在巷子路上,又没到路灯开的时间,所以来路和去路都暗影重重的。
秦勋带路,岑词走在他身边,时不时就会想起刚才的梦来,不敢放松丝毫,紧跟他的脚步。
他见状,低头看了一眼她的鞋,高跟鞋。就误会了,放慢了脚步,其实刚刚也没走多快。
岑词不知秦勋的心思,整个人都在梦境和现实的场景里穿梭,生怕一会儿真能瞧见雾气氤氲,人也消失不见。
“这条巷子的灯一开其实挺亮堂的。”秦勋以为她害怕了。
岑词点头,没说什么。
果真脚程不长,五分钟的光景,秦勋带她朝右手边一转……岑词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伸手抓住秦勋的袖子。
把秦勋给抓愣了,“怎么了?”
岑词抿着唇,视线投过去,然后觉得……又丢脸了。
跟梦里的场景不一样。
没有雾气缭绕,也没有死胡同。
眼前的巷子虽窄,窄到车子无法放行,但曲径悠长,此时恰巧也是开了街灯的,映得巷子里宛若白昼,那有了几百年历史的小路也温暖了很多。
就像是她的手指,像似有暖流顺着指尖窜进身体,她低头,她的手还拉着人家的袖子呢,指间是羊绒衣料的温暖。
“没事,就是……差点崴了脚。”说着她赶忙松手。
秦勋微笑,胳膊朝她一伸,“随便扯。”
岑词忙摆手,笑道,“你就别取笑我了。”
“不是取笑,是愿意。”秦勋轻声说,“平时多穿穿平底鞋,高跟鞋穿多了伤脚。”
“习惯了。”
岑词说完这话就后悔了,习惯了……习惯了还崴脚?
“到了。”秦勋说。
岑词一抬眼,先是瞧见个不大的门脸,上头悬着一只纯木色挂牌,牌中镂空一个字:记。
这是店名?
目光一转落到餐厅大门上。
全身一僵。
紧跟着,一丝丝凉气顺着脚跟往上爬,这凉气就像是从梦里钻出来的似的,那么熟悉地令她身心战栗。
餐厅门厚重,纯铁艺,上头有雕花的纹儿,门把手上内嵌了一枚黄铜风铃……
秦勋上前拉门时,那只风铃轻轻撞击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却像是根针似的刺了一下岑词的大脑皮层,她皱眉,扶了额头。
秦勋转头看她,面色不解。
疼痛感很快消失,她松手,全身有点无力,“这个门……”
“嗯?”
“没什么,很独特。”岑词调整了情绪,“还有店名也挺与众不同的。”
16/138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