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妃低着头懦懦回应,“是,我知晓了。”
而此时,前院有人脚步声渐近,怡妃立马抹了抹眼角,端起仪态,与方才判若两人。
宫人见怡妃与梁九公都在此,跪了下来,“见过娘娘,公公。”
“何事?”怡妃沉了沉声,一脸不耐,“人没找着不必回来,给本宫滚下去。”
“回娘娘,是边关来人了。”
“什么?”怡妃与梁九公面面相觑,“边关?”
“正是,来人说是谢将军的部下,姓罗名安,北狄余党逃窜,他受命前来保护皇上。”
怡妃心惊,什么来保护皇上,分明就是得知皇帝不见了特意前来。他们分明就严防死守,可这消息怎么就走漏了。
“又是哪个多嘴的胡说八道,看本宫不撕烂他的嘴。将人给我赶走,皇上哪里还需他们来保护,当羽林军是死人吗?”
那宫人有些为难,“娘娘,怕是走不得,他说他是奉谢将军之命来向皇上讨一谕旨,见了皇上才会走。”
怡妃眼角一凌,瞥见梁九公颔首示意,她这才道:“罢了,你先让人去前院侯着。”
“是。”
那宫人一走,怡妃急切,“我们如今又该怎么办,谢常安应当得到消息了。”
“慌什么,他还能冲进来查验皇上在否?先让他留下,等夜里我们找个时机将他――”梁九公细指在颈间一比,皆为杀意。
“我过去瞧瞧,你待在院里不要出来。”梁九公瞥了眼怡妃小腹,“我们日后如何可都指望你这肚子了,别给我再扯出什么事端来。”
“我知晓了。”
两人一南一北而去,过了许久之后,才从树林后映出两道黑影。
“憋死我了。”宋幼清深深呼着气,方才她躲在林间,怕被梁九公察觉一直憋着气,“看看是我小瞧他了。梁九公是怡妃的父亲,此事你可知?”
李承B摇了摇头,“我也是方才才知晓的。”
“我原以为梁九公不过是隗瞿安排在皇帝身边的,如今一看,倒是我想岔了,原竟是梁九公安排隗瞿在大梁,隗瞿也不过是梁九公的一枚棋子。”
“如此一来,事情似乎都能说得通了,北狄王与老皇帝十几年前就在服用那所谓的长生不老药,应当是出自梁九公之手。”
“北狄王本就想攻下大梁,而一早便设下隗瞿这颗棋子,梁九公便将计就计,将隗瞿为自己所用,又让自己的女儿入了大梁皇宫蛊惑老皇帝,一边暗暗蚕食大梁,一边又与隗瞿苟且,想着怀上隗瞿的孩子,到时若隗瞿事成,那他便是皇后。”
“但我猜想,北狄定是不允一个服侍过他国君主的女人再来当他们的皇后,那梁九公便有第二抉择,那就是杀了隗瞿,让自己人当上皇帝,那这个时候怡妃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就尤为重要了。”
“如此看来,隗瞿不管如何应当都是会死,可梁九公应当没有想到我会先杀了隗瞿,而老皇帝此时又偷偷跑了,如今我们可趁着他措手不及之时将他们一网打尽。”
说完,宋幼清还看了一眼李承B,“怎样?我说得可对?”
李承B颔首,“夫人说得极是。”
自家夫人过于聪慧,倒也显得自己无足轻重,如今他也只能沦落到替她做做费气力的活。
“前院先让罗安应付着,待我们找到老皇帝后再做打算。”
李承B倒也不急,“怎么?你知晓他在哪?”
宋幼清气不打一处来,“李承B,他可是你同胞的兄长,如今生死未卜,你倒是急一急啊。”
李承B不急不缓幽幽开口:“你先前不是要杀了他吗?如今他有难你倒是比我还急。”
“这能一样吗?”宋幼清瞪了他一眼,“我是要杀他,那他便得死在我手里才成,怎么能让那些北狄小人占了便宜,更何况他现在还不能死,他一死,李启昀又如何正名,还有那陆若涵的晋王妃赐婚圣旨,还得让他出面取消了婚约才是。”
李承B失笑,“这最后一件事才是最要紧的吧。”
宋幼清甚是坦荡,“自然!”
“这事容易,倒也不必求到他身上,我也能一并解决。”
宋幼清挑眉,“怎么说?”
“人没了,婚约自然就作废了。”李承B一字一句,话说出口,并未觉得有哪里不妥。
宋幼清倒吸一口凉气,“这倒也不必,杀了……总归不大好。”
“你何时变得那么心软了?”
宋幼清神色微微闪躲,“倒也不是心软,无故杀了终究有些不妥……”
“三年前我捡回一条命,记得有一日,我去寺里上香,那时遇到一位大师,他见到我时便说,我身上血气太浓,杀戮太重了,像我这样的人别说有没有下辈子了,就连这辈子能活着都实属不易。”
李承B脸色一沉,正要说什么,便被宋幼清阻拦,“听我说完。那大师说,我手上沾着太多人的血了,其中不免有些冤魂,这是要下地狱的,而我原本也是要死的人,说是有人跟鬼神做了交易,用自己的阳寿补给了我,这才让我活过来了。”
“这些神鬼之事我自然是不信的,可我想着,我捡回一条命实属不易,还是能少杀人便少杀人,给自己积一积阴德。”
李承B扣住她的下巴,“胡说八道什么。”
“我认真的。”宋幼清望着他,眼中满是真挚,“叔玄,等这一切结束后,我们这辈子便不要再提刀握剑了,好不好?”
李承B一顿,终是点了点头,“好,都听你的。”
“那大师与我说了那么多,只有一句话我信了,他说杀戮太重的人不配转世,我有些怕……”
宋幼清扑进李承B怀里,“我这人贪心的要命,只有这辈子想来也还是不够的。”
李承B环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叔玄,我愿放下一切来换与你的下辈子……”
第123章 番外(三)
前院厅堂中。
罗安挺着胸膛立于一旁, 即便宫人邀他入座, 他依旧是站着未动。
“罗大人, 请稍等片刻, 梁公公马上就来了。”
话音刚落, 院后便传来脚步声, 只见一人踏着碎步走来, 捏着细嗓道:“大人久等了。”
罗安没见过梁九公,但依着宋幼清与他形容的模样便知来人就是,“见过梁公公, 在下罗安,特奉谢将军之命来寻皇上讨一份谕旨,还请梁公公带在下见一见皇上。”
梁九公有些为难, “罗大人, 这几日皇上身子抱恙,都在床上歇着起不得身, 怕是见不得了。”
“梁公公严重了, 罗某只不过是想见皇上一面, 到时便可向谢将军交差, 还请梁公公通融一二。”
梁九公面色稍沉, “罗侍卫还是太年轻, 行事不大妥当,皇上身子不适,若是因为罗侍卫而出了什么差错, 你可担待的起?”
罗安练练行礼, “梁公公,罗某并未有此意。”
方才来时,梁九公一眼便知罗安此人年幼,是个不经事的,知道吓唬吓唬他便成了,“既然如此,咱家便派人先让罗侍卫安顿下,待皇上身子好些了,再安排罗侍卫见皇上如何?”
“有劳梁公公了。”
梁九公微微颔首,二话不说便自顾退下了,身侧的小宫人上前附耳,“梁公公,这位罗大人如何安排?”
梁九公回身朝着前院望了一眼,清冷一哼,“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毛头小子,不足为惧,杀了就是,还有,若是两个时辰后还未寻到老皇帝,那便仍依计划行事。”
“是。”
……
“怎么找不着了?”
宋幼清绕着偏殿走了整整三转,左瞧右看,可依旧是一脸茫然。
李承B跟在她身后,“找什么?”
“十年前我来过别院,我记得在哪个院子里似乎有一个密道,应当是在这个院子,可怎么就找不见了?”宋幼清小声嘀咕着,“老皇帝若是出了别院定会被梁九公的人发觉,我们的人也没见过他,这样一来,便可知他应当是自己躲起来了,而且他人还在别院中,我猜他应该躲在密道中了,这才叫梁九公的人也没发现他。”
“可时隔多年,我还真就忘了密道在哪儿了。”
李承B亦有疑惑,“你怎么会知道别院中有密道?”
不管是皇宫还是别院,宋幼清都比他要来得轻车熟路,还知晓许多他不知道的事。
宋幼清也并未多想,脱口而道:“是李驿昀与我说的。”宋幼清顿了顿,“不是隗瞿,是真的李驿昀,那时他来别院避暑,我总是会一道跟来,那时北狄与大梁还未安定,总有北狄人混入大梁刺杀皇帝与大臣,记得有一回夜里差点就让人得逞了,李驿昀怕我出事,便告诉我别院密道的所在之处。”
“我当时想着刺杀过一回后北狄人哪会有胆子再来第二回 ,便没有放在心上,谁曾想今日倒是真的有用,可我真的记不得是在哪儿,密道口又是什么模样了。”
宋幼清说着就扒开树丛野草一一查看,可无一都并非是自己想找的。
“你与他关系倒是好。”
李承B这话不清不冷,却叫宋幼清听出了些醋意来,她不禁失笑,“怎么,心里不爽快?”
李承B看着她,一言不发。
“我并不否认那时我与他确是情同手足,他待我极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先紧着我,虽与我一般大,可我却一直将他当作哥哥,他亦是,更何况他……至死都不知我是女儿身。”
听了这话,李承B不仅未心安,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若是……我是说若是,若是他知晓了你女儿身,而你又未曾来边关来晋州,也并未遇见我……如若他想娶你,你可会……”
“不会。”宋幼清斩钉截铁,“我又不喜欢他,而且这世上从未有如若,既然我五年前去了边关又去了晋州寻你,这些自然都是天意,我们顺应天意就是,想那么多从未发生的做什么。”
宋幼清回握住他的手,她能察觉到,自从她在李承B面前表明身份后,他似乎总是在不经意间展露出他的患得患失。
李承B失笑,他抚了抚她的鬓发,“是了,我与你这辈子注定会相遇的,不曾见过你之时,我便已有计划回京,到时就算你未来晋州,我一样可以遇见你,当初你宋幼清的名声可是响彻整个大梁,我早就想见一见你了。”
宋幼清微眯凤眼,“李承B,原来你早已对我蓄谋已久啊……”
不知为何,虽说是被人惦记着,可却是让她心中甚是愉悦。
“那后来呢,你不是说你早已计划回京了吗?为何我在边关的那几年没见着你有动静?”
这些事她也未曾与李承B谈起,时至今日宋幼清也一直以为李承B早年便是个被流放蛮荒之地的闲散王爷,早已没了社稷与抱负,谁曾想竟还有这一茬。
李承B将她腰肢一紧,往自己怀里一勾,“你在边关,我便不准备回京了。”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惹得宋幼清面颊醺红,她推搡着李承B的胸膛,“说话就说话……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莫要忘了,我们是来办正事的……”
他们可是偷偷摸摸来的别院,这不是晋王府啊!
李承B却是不给她再说话的机会,倾身而前便覆上她的唇,趁着宋幼清还在愣神之际,便将她身子一带,两人便藏身于屋侧的树林中。
树后隐蔽,李承B愈发肆意起来,每一回都加深侵略,势要将她揉于骨血之中。
宋幼清呜咽了一声,狠狠将他推开,“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嘘――”李承B附在她耳边,不急不缓道:“有人来了。”
宋幼清气得火冒三丈,“有人来了你捂住我嘴不就成了,方才那是做什么!”
李承B挑眉,“方才我不就捂嘴了吗?”
宋幼清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气得就要去打他,“用手啊!用手!你没手吗?”
她是让他用手捂住她嘴,他用的是什么!
李承B无辜地看着她,摊了摊手,“方才我的手一直搂着你,抽不出空来。”
“你――”
往日她办事利索,从不拖沓,如今身后跟着个李承B行动受限也就罢了,他还总时不时做出些“出格”的事儿来,让她不得不分心。
这男人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这些,往日她还是苏澜之时,这男人说话从不给人面子,分明就能把人活活气死,如今倒是像换了个人似的。
宋幼清正要再说什么,只听确有脚步声渐近,她瞪了李承B一眼,不再说话。
等等再与他算账。
来得不止一人,不过脚步虚乏,不是有武之人,宋幼清便放下心来。
之间三个小宫女盈盈走来,手中皆捧着一个陶罐头。
“这么多油倒了可真可惜,赏了我们岂不好?”
“瞧你这话说的,这都是皇上御膳之用,哪里轮得到你!更何况这几日皇上身子不适都是因为吃了这些的缘故,你不怕吃了得病?”
“呸呸呸,我身子好着呢,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只是说这些油都倒了岂不可惜,整整一大缸呢,而且为何要倒在各个院中,别院中的井都枯了,随意往其中一倒不就成了。”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前几日不是在十里地外了井里挖出了那宋将军的棺吗?”那小宫女还压低了声音,“我听公公们说皇上这几日抱恙都是因为沾染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定是那日挖到宋将军棺木而引来的,公公们说在别院各屋前泼上些油水能辟邪。”
另一人显然不信,“我可第一回 听说倒油来辟邪的。”
“你没听说过的多了去了。好了好了,我们快些,等等还有活要干呢,弄完我早些回去歇息。”
……
三人快步离去,等瞧不见三人身影了,宋幼清这才开口,“你方才听到了没?”
李承B挑眉。
“就是老皇帝身子抱恙啊,说是沾染了我那棺木上不干净的东西,这定是那梁九公的说辞,到时候真的要对老皇帝做什么,对外亦可宣称被神鬼附身,人亦可死得神不知鬼不觉的。我猜老皇帝或许已猜到梁九公的阴谋与意图,这才悄悄自己躲了起来,如此看来,他倒也是聪明。”
李承B微微颔首附议,又道:“你仔细想想密道可是在井下?”
宋幼清狐疑,“什么意思?”
“方才那宫女说了,如今别院中都已是枯井,你仔细想想,别院中上上下下百余号人饮水沐浴怎可能不用水,可偌大的别院中却连一□□水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
宋幼清微微蹙眉,听李承B这般说,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你的意思是……”
“他或许来别院前就已察觉了异样,也为自己留了后路,这才禁用院中的所有井水,这院中地下井水相通,若一口灌入了活水,那所有井便都活了,若是井下当真有密道,那他的退路便也被斩断了。”
宋幼清越想越心惊,“你的意思是……老皇帝他也已发觉梁九公他们是北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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