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则也失笑。
所有扰乱她心神的纷杂情绪,全数被辛怡打包堆进角落。
公益活动也进行到最后一天,医护跟志愿者都跟着松一大口气,结束时,李润特意赶来,提议请大家吃饭,算作庆功,毕竟这期间不知道有多少流浪小动物,通过他们的努力跟争取,彻底改换命运。
公益活动的参与者们欢欣雀跃,提议被全票通过。
人太多,一个包间装不下,安排位置时,李润抽空过来嘱咐辛怡待会跟他们一起坐。
辛怡虽觉他举止突兀,可仍是乖顺应下。
吃饭时,邢则一进包间,径自拉开辛怡身边的椅子坐下,自然而然去托她怀中抱着的帆布包,皱眉道:“这么沉,一直抱着你不累,把待会用的拿出来,我给你找地方放。”
李润的两眼睛亮得像探照灯,辛怡不自在,低头闷闷哦了一声,随意拣选几样物品,听话地将帆布包递给邢则。
饭后聊天,李润兴致盎然谈及建造水族馆的蓝图,由于资金充裕,家里人也由得他挥霍,当然是怎么好怎么来。
“我的理念是以动物为本,让它们开心。”
瞿盈盈私下同辛怡咬耳朵:“也只有家里不差钱的,才能豪气干云说出这番话。”
辛怡深以为然,不过她没应承。
倒是李润,眼神锋利的很,一早瞧见她们私下里的小动作,玩笑说:“说我坏话?”
突然被点,瞿盈盈慌张摆手,“没有没有,我们只是随便聊聊。”
“聊什么?”李润起了兴趣,似乎很想参与两个女孩子之间的话题。
瞿盈盈随便胡诌,“我跟辛怡说水獭好可爱的,好想撸。”
李润眼睛突地一亮,似被搔到痒处,身体往这边倾了倾,浓郁兴致统统呈现在泛笑的表情上。
“我也喜欢水獭,最想建造的就是水獭馆,各种设施齐备,有丰富营养的鱼类,有饲养员陪它们嬉戏……”
说起水獭习性,李润如数家珍。
最后,忽而冒出一句俗语:“獐子不走回头,水獭不在浅水湾。”
敏感神经捕捉到这句话,末梢呲花出微小火花,辛怡执筷的手顿在半空。
她疑惑发问:“这句俗语具体是什么意思?”
李润没留心辛怡反应,反倒是邢则,头微微偏侧过来,眼神讳莫如深,唇角掖着意味不明的笑。
李润耐心同她解释:“獐子跟水獭性格都很谨慎,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痕迹,它们从不走回头路……”
灵光的小火花找到助燃剂,一路伸展延烧,徐徐点亮心窍。
辛怡看看邢则,邢则目光澄明,坦然与之对视。
他们无声交流着,一个愕然与茫然交替,一个成竹在胸,施施然轻眨眼睫。
凝着那双乌亮幽邃眼眸,辛怡觉得,自己挖掘到了关键。
晚上回家,辛怡倚靠床头,翻看邢则借给她的书,其中一章对水獭有大略的介绍。
柔暖灯光下,辛怡凝眉,视线锁定其中一行,无意识念出声:
“它知道自己在灌木丛里的足迹,因此绝不会走回头路……”
阖上书本,端放膝头。辛怡眼睛闭着,微隆出弧度的薄薄眼皮轻微颤动,庞杂线索理出头绪,在她脑中编出一张网,不可思议的情绪将她笼照。
一条条诡秘行径对过去,关于邢则的离奇行为似乎都有了合理解释。
然而,这确实是合理的吗?
辛怡从记忆中揪出线索:向他坦白秘密的那个晚上,并没有经历邢则的质疑与过多的追问,反而用体贴话语宽解她的不安。
现在回想才惊觉其中端倪。
就像邢则说过的——“天地之大,比你所能梦想到的多出更多。”
更阑人静,辛怡托腮深思。
忽而,强烈情绪隔着墙壁擂捶震鸣,犹如天平上的弹珠,随时都会失控跌落,到处滚窜。
“……甲胄?”
辛怡坐直身体,惊疑了下。
按理说,邢则陪在甲胄身边的话,它的情绪不会经历太大动荡才对。
辛怡阖上眼睫,静静感受了下,一瞬间,她与甲胄的心情似乎联通,那种担忧、恐惧,让辛怡的心脏也跟着紧揪起来。
甲胄在担心邢则。
辛怡转头眺去隔壁,厚重墙壁阻隔,她无法感知到到更多。
第30章
理智思考了下, 辛怡判断邢则那边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不然甲胄为什么会如此反常,现在本该是它酣眠入梦的时间。
匆匆跳下床, 辛怡快速披裹上外套,开门朝隔壁去, 虽然邢则家的密码一早便熟记于心,可她仍是选择敲门。
连敲几次,无人回应。
辛怡开始焦急,下唇被重重咬出痕迹,她挣扎了下,选择用密码开门。
门打开, 甲胄没有第一时间扑上来,辛怡听到它脚爪子跟地板装摩擦发出的细小声响,以前只有在它等饭时, 才会焦急地用爪子耙地。
客厅的灯是关着的, 很黑, 唯一的光源来自于卫生间。一隙灯光洒在周边,映亮甲胄毛茸茸的轮廓。
凭借气味,甲胄辨认出到访者,期间头都没回,冲着卫生间发出呜呜声。
这副情状,让辛怡的心脏再度缩紧。
“邢则, 你在吗?”
辛怡在卫生间前站定, 叩门时,明明力道也不大, 门板竟然被敲开,依稀能够看到里面的情境, 镜面离得最近,覆满厚重水汽。
辛怡判断邢则之前是在洗澡,敲门没半天没得到回应,她怀疑邢则可能出事,晕倒是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辛怡很快镇定,找人求助的念头闪过,毕竟不清楚邢则目前状态,可是生命事大,是不是会看到邢则裸身,两相比较起来根本微不足道。
于是,辛怡为争分夺秒,果断推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邢则?”
抬手挥开浓厚水汽,地板砖上光洁如初,没人。
辛怡没来得及松口气,视线死角,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微微舒张了一下。
她望过去,卫生间尽头是浴缸,帘子半敞着,露出邢则上半身。灯光与水汽糅合下,头发乌黑垂顺,衬得邢则紧阖的眉眼都显得顺服许多。
“邢则,你怎么了?”
忧心他身体状态,辛怡暂时丢下拘谨羞涩,走到浴缸前,右手眼看要碰到邢则额头,浴缸里,男人倏地睁开眼睛。
瞳仁熠亮,蒙着一层柔润水光,惊人的透彻,摄人心魂。
“……你醒了?”
突变吓了辛怡一跳,她讪讪收回手,担忧散去,其余感官被放大,她余光瞥到一片晃白的肤色,惊得头发都要竖起,连连后退几步,慌张解释:“我感受到甲胄情绪,它很担心你,便想着过来看看情况,卫生间没锁门,我就……”
邢则表情有点懵,人醒了,魂还不知道在哪里飘着,两只眼睛隔着水雾,竟有悖于平日里的凌厉,湿漉漉地将她望着。
辛怡的心脏也跟着神奇地变柔软。
揉了揉脑袋,邢则似乎终于回神,微微坐直身体,水声沥沥响起,担心看到某些不该看的画面,辛怡赶忙侧头,嗫嚅:“既然你没事,我就先……”
话都没来得及说完,邢则人已经跨出浴缸,大狗狗一样甩得水珠飞溅,辛怡距离他不算远,承受了大部分,嘴唇抿进一滴水珠,想到是男人的洗澡水,她黑着脸噗噗往外吐。
“抱歉。”邢则终于张口说话,只是声音干干涩涩的,喉咙里面的水分似被蒸发,磨砂纸般粗粝。
低头瞥见外套上溅到的水痕,面积挺大一片,停暖后屋内空气阴凉,明天都不一定能晾干,让她穿什么?
辛怡生气,扭头同邢则理论:“浴巾不是挂在那里,还有,你洗澡怎么……”
话说到一半,骤然卡壳,因为她反应过来——邢则刚从浴缸出来。
眼球疯狂震颤,等内心躁动止息,辛怡才万幸发现,邢则是穿着裤子的,只有上半身□□,家居裤好端端的挂在裤腰上。
只是,谁在浴缸泡澡会穿衣服啊?
邢则行为真是古古怪怪的。
辛怡定神看他,也不做声,眼睛睇着他,默默传递怨气。
邢则丝毫没有感受到压力,扯来浴巾,抹拭身上水痕。
他整个人不急不缓,动作时,手臂鼓出漂亮流利的肌肉线条,暖黄光晕打磨下,惹目的肌理之外,又添柔韧质感,力量仿佛蛰伏隐蔽在皮肤之下,随时都会充溢喷薄,彰显强劲力量。
往下,肌块分明,界线处阴影极重,水珠一闪便隐下去,经历重重波折才没入裤腰。
辛怡完全看呆。
她没想到邢则身材会这么好。
虽然知道他会保持一星期两到三次的健身频率,健身室就在有家宠物医院隔壁,甚至年卡都是她帮忙代充的,只是,以他并不算频繁的运动习惯来说,能保持这样的极品身材,真是难得。
他果然好强,方方面面都要做到最好。
身材也不例外。
辛怡正出神,头顶不远,忽地传来熟悉的哼笑声。
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而失神,辛怡窘迫到极限,无端生出声势,虽然是纸糊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红脸嚼齿道:“以后不要这样,多危险你知不知道,甲胄都跟着担心你,我也以为你出事了,你应该不想明天出现在社会新闻上吧,以后泡澡就给我保持清醒,不小心溺水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口气说完,辛怡深呼吸换气,然后继续:“还有,你泡澡就泡澡,怎么穿衣服。”
邢则见机出声:“如果我不穿衣服,现在不就被你看光了。”
想到那种可能,辛怡浑身蒸热,犹如三伏天守在炉火旁,大脑也被这股沸热波及,思绪在咕嘟咕嘟冒泡。
邢则盯着她,似乎觉得有趣,轻哼:“我知道了,你对工作待遇不认可,想让我给你另外发福利?”
浴巾往身上一裹,邢则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不行,我有基本的操守。”
辛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辛怡气冲冲从邢则家出来,脸上的烫热半晌都消不下去。理智完全被冲散,零零碎碎正勉强拼凑。
今晚邢则行为也可算在蹊跷范围,加上之前的,全部都可以构成辛怡所下推断的力证。
他绝对有问题!
瞿盈盈值了个晚班,人很憔悴,“昨晚住院部那边就没消停过,我连个盹都没打成。尤其是有一只柯基,不知道吃了什么,吐了两三次,主人都给急哭了。”
吃着辛怡带来的早餐,她满意地咂嘴,“还是你好,吃过饭,等交接班结束,我回去直接就能睡觉。”
说到吃,辛怡突如其来发问:“什么动物吃蚯蚓?”
“吃蚯蚓的动物很多啊,比如狗獾,刺猬,鼹鼠。”瞿盈盈转着眼睛思考,“对了,还有鼩鼱。之前医院还收治过一只骨折的鼩鼱,做的内固定手术,还是邢院长亲自操刀,可以说是史无前例,从医经历上绝对可以大大的记上一笔。”
“吃蚂蚁的动物呢?”辛怡无端生出紧张,拢紧十指,指节隐隐泛白。
“如果你说的动物是哺乳动物的话,其中最有名的,那肯定是食蚁兽啊。”瞿盈盈吐出舌头,比出个长度跟它示意,“食蚁兽的舌头又细又长,除了没分叉,还真有点像蛇信。”
辛怡盯着红色牵引绳,脑海浮现浓艳色彩,“鸡也是吃的吧,包括红腹锦鸡?”
瞿盈盈稍作思考,“鸡肯定吃啊。某些鸟类对蚂蚁很痴迷,会跑到蚂蚁堆中打滚,将蚂蚁尸体抹在羽毛上,有说法解释这么做可能是用来清洁,还有种阐述:那些鸟是为了磕蚁酸,它们对蚁酸上瘾,吃了后会晕乎乎的。”
喝掉最后一口热牛奶,瞿盈盈抻了个大大的懒腰,睁眼时,刚巧看到从门外经过的李润,嘀咕一句:“他这么这么早就来找邢院长。可能又是为了建水族馆的事情,有钱人就是任性啊,因为喜欢水獭,干脆建一座水族馆,什么时候我也能过这种随心所欲的生活。”
……水獭。
脑中线索萌发,彼此融汇:
鼩鼱……红腹锦鸡……水獭……
对了……辛怡用力太过,衣服下摆被压出褶痕,她骤然想到同邢则认识不久,在环城河见到的奇怪堤坝。
记忆继续往前回溯,辛怡第一次给邢则拨去电话,耳边分明响起清晰水声,当时她还吐槽他大冬天地跑去冬游。
答案仿佛一眼明了,辛怡额上濡染层层细汗
会吗?会是她想的这样吗?
她抠着手指,一整日都有点魂不守舍,恍恍惚惚。
改变这种状态的,是一条白色大蟒蛇,学名白吻蟒。
缠在笼子里的白吻蟒被壮汉抬进来时,一路惊起不知道多少小动物,何止是动物,人类本能恐惧也受到激发,惊叫连连,活像掉进夏天的池塘,哇哇声连天。
辛怡也被吓得魂不附体,当时她刚巧遛狗归来,马不停蹄跑去休息室给甲胄换饮用水,出来刚巧被巨大的笼子堵在门口,与里面的白吻蟒面面相对。
银白蛇鳞明暗不定,伏在阴影里的蛇瞳血红渗人。
辛怡面颊血色急褪,恐惧情绪蔓延,攫住了喉咙,绵延不绝的冷意往身体里灌。
“害怕就别看。”
邢则不知道何时出现,宽厚有力的手掌挡在辛怡眼前,消毒水跟洗衣液混合的味道抚慰了辛怡内心迭起的惊战畏怯。
第31章
感觉到笼子被搬移, 辛怡呼出一口气,“好吓人。”
深深目光凝睇着她,似乎在确定她的状态, 邢则忽地抬手,揉揉辛怡发顶, “害怕就躲远点,去我办公室待着,等我叫你你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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