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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继红明明知道,她之前再三嘱咐,以后等自己拥有固定落脚地,会将花树挖走。李继红这么做,故意成分很大,刚刚风轻云淡告知时,恶意根本不加掩饰。
辛怡调整呼吸,告诫自己控制情绪,等等再看,至少了解清楚今天辛志和叫她回来的目的。
李继红在厨房忙碌,尹梦瑶下楼来连个招呼都不打,坐在沙发另一侧,打开电视看综艺,安静的客厅不时响起她的笑声。
辛怡与这里格格不入,她拿起手机,看到邢则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聊天框里是几张照片,甲胄的。
今天甲胄照例跟着邢则去有家宠物医院,一个不注意,抢了二月龄小狗的羊奶喝,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其实黑鼻头上不小心沾到的羊奶出卖了它。
邢则特意发照片给她看,竟然还专门P图,甲胄身后背景被P上身高量尺,捕捉到的瞬间也很巧,甲胄可能是想舔鼻头,刚有个起势,歪嘴时凑巧被邢则抓拍,脸上的表情因而显得很不羁,很邪肆。
辛怡被他逗笑,正打字回复时,忽听辛志和声音,他从外面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是我女儿,辛怡,叫小旭你今天过来吃饭,也是想让你们认识认识。”
辛志和身后的人差不多有辛志和两个宽,身高却明显低于男性平均身高,看起来矮墩墩的,像被大妈踩在脚下的球墩子。
吴永旭换鞋进门,一眼瞥见客厅里坐着的两个年轻女孩,外形上都挺亮眼,不过电视机前那一位妆容有点浓,也不知道卸妆什么样。至于角落那个……
吴永旭眼睛放亮,主动上前,在辛怡面前站定。
辛怡第一眼被他油光锃亮的背头吸引,怀疑他用了整瓶发胶都不止,苍蝇落上去估计都要来个劈叉,男人整体形象都给人油润的感觉,再加上发型,辛怡觉得有点惨不忍睹。
李继红见人来了,赶忙脱下围裙,热情招待,又是泡茶,又是切水果。
辛志和笑容挺爽朗,认识一下,“这位是吴永旭,你吴叔叔的儿子,你应该有印象,小时候你们还一起玩过。”
这个名字……辛怡仔细回忆,确实有点印象。
大概七八岁年纪,有个小胖墩来家里做客,小胖墩蛮横霸道,所有的玩具都要抢,辛怡最喜欢的芭比娃娃被他直接拧断头,成为至今都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好像……貌似……就是眼前这个。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外形上并没有改变,当年也是梳着油头,穿着能勒出腹部赘肉的背带裤。
“你、你好。”辛怡思绪钝滞,无法理解眼前局面。
吴永旭挺不客气,直接在辛怡身边坐下,他目光肆无忌惮,露骨地打量她:“你这双眼皮挺好看,是割的的吗,花了多少钱?”
感觉受到无理冒犯,辛怡心堵片刻,不想一开始就让自己陷入被动局面,干脆憋气不搭,叉了一块水果来吃。
吴永旭情商差,也不懂看人脸色,支着手臂,继续往辛怡身边挪,眼看都要贴她身上,“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害羞了?”
斜对面,尹梦瑶调小电视音量,眼睛落在别处,可分明所有心思都在她们这边,吴永旭话刚出口,她没憋住,噗嗤笑出声。
李继红暗暗观察辛志和神色,连忙给女儿打眼色,无声谴责。
母女间的眉眼交流,辛怡统统看在眼底,包括辛志和脸上伪装出的慈笑,她越看越刺眼,仿佛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只有她,对所发生的事情浑然不知。
辛怡坐立难安,烦闷不已。
吴永旭听到尹梦瑶发笑,受到鼓励般,说话时,几乎要凑到辛怡耳边:“你见到我很害羞吗?”
第35章
辛怡陡然站起身, 所有视线都集中过来。
尹梦瑶表情兴奋,拽来靠垫抱在怀中,等着看好戏。
辛怡黑着脸看向辛志和:“我忽然想起来, 我还有事,午饭你们一家吃吧, 我就不打扰了。”
她语气生分,话里的挤兑明目张胆,还有外人在场,辛志和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受到重创,他当即火冒三丈,青着脸按耐住脾气:“今天星期日, 你能有什么事,比一家凑一起吃个团圆饭还重要?”
吴永旭不算太迟钝,侧面了解到父女关系不睦, 连忙打圆场:“辛伯伯, 您别生气, 辛怡是不大懂事,不过没关系,以后她这边有我呢,我会好好引导她的。”
这话说的辛志和都是一噎。
尹梦瑶垂首埋进靠垫,肩膀一耸一耸,忍笑忍得很辛苦。
李继红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视线暗昧, 语气揶揄,“这是……看对眼了?”
辛怡气死了, 她总算是摸透辛志和今天叫她回来打得究竟是什么主意,原来是叫她相亲。
李继红跟尹梦瑶隔岸观火, 热闹看得起劲,私下里眼神交汇,盈满对她的痛憎以及惩恶后的快意。
辛怡慢慢拢紧五指,她恨死了,很后悔,后悔今天就不该来,后悔为了质问辛志和,忍气留下来。
现在看来,辛志和同李继红根本就是沆瀣一气。多年夫妻,朝夕相对生活在一起,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是两种人。
又一次,辛志和彻彻底底打碎了她仅存的、可怜的一点孺慕跟幻想。
明明那么憎愤,她却竭力扼制情绪,不顾后果发作,只能让那对母女得志逞意——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辛怡深呼吸,笑着对身边的吴永旭说:“不好意思,我以为今天叫我回来只是吃个饭,具体事情,谁都没同我说,我不想让你误会,干脆趁现在挑明,我没相亲打算,以后也不会相亲。”
吴永旭不满,眉间挤出个疙瘩,他艰难思索了一下,“既然你提前不知情,那我们现在认识一下,我的条件挺不错的。今年二十八了,年纪不算小,急着结婚,虽然你人确实吧……有点没礼貌,可是也不能全怪你,我能理解,毕竟听说你妈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挺可怜的。”
余光里,李继红抱臂欣赏辛怡遮掩不住的怒色,尹梦瑶似笑非笑,满脸快意,至于辛志和,对吴永旭的话竟是一脸赞同。
如遇知己般,辛志和跟吴永旭倒苦水:“小旭,让你见笑了,辛怡这孩子打小没妈,我工作又忙,疏于管教,现在是长大了,一点礼数不懂,害我也跟着丢人。”
他痛悔难当地重重拍向沙发扶手,自艾的慈父形象演绎的入木三分。
“辛伯伯您放心,以后这种事情,我多提点她,我比她大四岁,往后多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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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继红笑眯眯接话:“那将来就麻烦小旭了,我身份尴尬,平常重话说不得,就怕她多想,但很多时候吧,确实需要有人把她往正途上引。”
“行,您放心,以后我帮她纠正。”
尹梦瑶掩唇大笑,“那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妹夫了。”
几人笑作一团。
辛怡视线冷冷扫过她们,倏地轻笑。
她的笑声很清脆,犹如按下暂停键,所有人都费解地扭头看她。
辛怡依旧是笑着的,只是,本该柔和的笑影却掺着雪,糅着冰,面部的每一根线条,都是淬着恨跟怨的,锻成一张嗔怒与娇笑相谐的面具,诡异极了。
她扬声,先是冲吴永旭:“你说的没错。”
很快转眸,对辛志和说:“我确实没教养,因为我没父母教育,有爹生没爹养,野生的,被抛弃的,所以你们说的都对。”
她将圆圆的杏眼眯成一道缝隙,凝向李继红:“我没走正途,没素质,脾气差,不孝顺……我统统承认。”
最后,辛怡笑眯眯望着尹梦瑶:“你脾气好,有素质,有教养,还孝顺……”
她点点吴永旭,又点点尹梦瑶,笑声依旧清脆,“所以,你俩多般配啊。”
李继红反应过来,急红了脸,斥她:“辛怡,你什么意思?”
辛怡勾唇:“怎么,对吴永旭这个女婿不满意啊?”
李继红支支吾吾,朝身边的丈夫求助。
辛志河气得面浮紫绀,手指着辛怡,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辛怡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包,朝他们摆摆手:“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结婚请帖不用发我,毕竟我没教养也不孝顺,怕来了也是给你们丢人。”
辛怡淡定走出别墅,客厅忽然传出辛志河一声爆吼,“不孝女,你给我回来!”
辛怡哪里管他,将包甩到背上,迎着煦煦阳光,走进风里,那一刻,心是自由的,也是恻恻的。
她就像失去导航能力的徙鸟,迷失在归航的途中。
从过去到现在,没有哪一次,会像这一次,让她产生如此痛楚的认知——她是没有家的。
走出别墅区后,辛怡将电话拨给城建服务热线,举报李继红私搭乱建,原本花树的位置,被她搭了一整排的阳光房。
凑巧遇到买菜归来的邻居,见到辛怡很欣喜,“啾啾啊,都有一阵没见到你了。”
对方见辛怡眼眶泛红,迟疑了下,“啾啾你这是怎么了?”
辛怡表情隐忍:“我没事的阿姨,我真的没事。”
匆忙告别,辛怡含泪离开,别墅区就这么大,都是十几年的邻居,相信事情很快会传开,哪怕是李继红八面玲珑,继女有家不回是事实,离家时伤心洒泪也是大家亲眼所见。
辛志河不是爱面子吗,她却偏要将这一家人的脸面撕破。
漫无目的地走,街上行人转头往这边看,辛怡回过神,走到路边,招手拦车。
司机问她去哪。
辛怡想了想,有气无力地开口:“有家宠物医院。”
到医院时,辛怡已经整理好自己,面颊干燥,嘴角噙着柔柔的笑,仅眼尾零星一抹淡绯,歪打正着为眉眼添上惊心的姝色。
瞿盈盈还没心没肺问她用的什么腮红,看起来好美。
辛怡笑着搪塞她一句,转而询问邢则去向:“他人在哪,是在手术室吗?”
瞿盈盈咬着干面包,摇摇头,“没,邢院长刚刚出去了,李润动物园里有只动物身体好像出了状况,他去看看,还带了两个科室的医生过去。”
辛怡点点头,没等瞿盈盈问她怎么休息日还要来医院,她人已经走开。
辛怡进入院长办公室,第一时间便察觉格局改变——靠近窗户的角落,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精致的沙发。
沙发是米白色的,看起来很舒适,视觉上过分绵软,也可以说是可爱,与办公室严肃简约的装潢风格并不相容。
竟有几分奇异的妙趣。
辛怡惊疑,走近看,发现自己的午睡毯规规矩矩摆放在沙发最中间,一左一右,护着两个陌生的胡萝卜抱枕,至于她的拖鞋,置于沙发旁侧——所有物品都好像是在无声等待,等待一个与它们气场相合的主人。
捧起软和的抱枕,辛怡迟疑地坐下去,沙发柔软的填充物犹如一个温存的怀抱,包容她,慰藉她的悲楚与不安。
眼尾的淡绯肆意扩张领地,辛怡淹溺在一场无从遏制的风暴里。
……
邢则回来时,有那么点意兴阑珊,频频掏出手机查看聊天记录,差不多两个小时过去,并没有新消息进来。
上午给辛怡发微信,她一直没有回,可能是在忙?
邢则烦躁地啧了一声,正打算转去休息室烧水泡茶,人走到门口,忽听一阵轻微的抽噎,他停住脚步,顺着声音,看向自己的办公室……
门被推开时,辛怡无知无觉,脸埋在抱枕里抽泣,她对自己说,只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她再也不会对父爱心存幻想。
她的心脏失去了赖以支撑的蓬勃根系,在过尽千帆中融蚀成空洞,枯涸,荒芜……
她的花树没有了。
脚步声停到眼前,辛怡抬起头,顷刻间跌进那双森邃沉黑的寂寂眼瞳。
“回来了?”
辛怡费力扯开嘴角,笑,明明那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现在变得那么难,她想,现在她脸上的笑容一定很难看很难看。
邢则转头看向办公桌,好在有一包抽纸,还是辛怡之前准备的。他走过去,低眸想了想,将整包抽纸拿过来,干脆在辛怡身边坐下,一本正经问她:“可以跟我说说你为什么难过吗?”
辛怡不敢去看他,怕失控,嘴硬道:“我这是……喜极而泣。”
邢则将纸巾轻拍进她掌心,语气平平无澜:“以你这个‘喜’的程度,至少是独吞了三个煎饼。”
辛怡回想邢则买两个煎饼逗她开心,一方面感慨他的观察力,一方面又觉得心酸:原来,两个煎饼就可以将她哄好啊……
想着想着,眼泪又开始簌簌朝下落。
邢则眼皮支开,凝着从她腮颊边滚滚而落的泪珠,无措片刻,目光急急在周围巡睃,忽而抄起另一个抱枕往她怀里塞,“你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观察数秒,见辛怡依旧没有止住眼泪,甚而开始抽抽噎噎,春雨般绵连不绝,似乎要将所经之处都淋个透彻,邢则胸腔起潮。
他猛地起身,转去办公桌,翻开抽屉——里面装着几样纪念品,都是李润为动物园特意定制的周边样品,送过来让他提意见。
邢则将周边全数取出,一样一样往辛怡怀中递,“你的。”
这回更坏了。
辛怡低头看看被塞满的各种钥匙扣小玩偶,嘴巴一张,哭得更大声了。
邢则:“……”
辛怡的哭声吸引来在外面疯玩的甲胄,它用嘴筒子将门拱开,充满智慧的大眼睛往门缝里探。
男主人正帮着擦眼泪,彷徨片刻,又开始翻箱倒柜,取出珍藏多年的蝴蝶标本,以及各种动物模型,耐心往辛怡怀里添:“你的……你的……你的……”
辛怡余光掠过蝴蝶标本,惊叹于它的美丽,好奇拿起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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