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重文抑武,先帝在世时失的城池都没夺回来,我朝天子竟也不囤积兵力夺回疆土为其母报仇,先帝死不明目矣!”
女人们聊到兴头上,话语便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滔滔不绝。
南施遥看了一眼赵景程,看她除了脸色似乎得有些发黑以外,倒也没有太多的变化。
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认真听着女人们的对话。
随后一位面部苍白,身体瘦弱的女人嘘声接道:“…若大皇女还在…就好了。
大皇女一亡,国运便一衰再衰,先是失连失城池,再是先帝驾崩,再…唉,不必说了,不必说了。”
“那可不是,看看当今皇帝干的好事,俺又没犯法,不就是偷了几十头牛吗?那些吃狗饭的差吏看俺不顺眼,就直接把俺抓了进来。
这牢房里面没罪的比比皆是,哼,身上有罪的都在外面好生风光呢,俺看呐,都怪那狗皇帝!”
说话的女人身材丰满健壮些,看起来牢房里阴冷的环境对她的身体没造成什么威胁,女人一副精神气十足的样子。
这女人抱怨完了之后,顺道关心了一下在她前面说话的人,热切道:“喂,书生,我看你脸色跟那墙上的白灰似的,你身子骨弱,还能撑得过今天吗?”
瘦弱女人听了这样的关心,忍不住咳起嗽来,道:“咳咳…咳,多谢大姐关心,咳咳…自然还能撑得过今日。”
“我说那个牢房的人也热情一点,多关注下那个身子骨弱的书生啊!我看她咳得都快要死了,到时候不声不响死了,传出病来,大家伙可都要被推出去烧了嗷。”女人叽叽喳喳道。
听见丰满女人这话,另一个女人气愤道:“烧了正好,这鬼地方跟坨屎一样,出又出不去,说不定死了还比这舒服。”
“要死你一个人死,拉上其他人算怎么回事?”轰的一声,两个女人扭打在了一块。
伴着殴打声,丰满女人专注道:“书生啊,你也别硬撑,时候到了,我去跟那些吃狗饭的差吏商量几句,让她们把你放外边去。
至少你死的时候,别死在这阴冷又不见天日的牢房里,要是死到这晦气地方啊,你这辈子就白活了。”女人话说的真诚,倒让人不好怪罪于她。
“哎呀,臭丫头你就少说几句吧,你这说法不是咒人家嘛。”刚才发言的老妇人忍不住劝了几句,然后又去劝解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女人。
丰满女人大大方方摆了摆手,同时说道:“嗨呀!你这老太婆懂些什么,算了,不跟你计较。”
转而,又想起什么似的,关切道:“对了老太婆,我记得你那个牢房还有姓李的女人是吧,好几天没看见她了,老太婆你去探探她的鼻息,看看她人还在不在呗?”
“你!唉…孺子不可教也。”老妇人眼睛一闭,索性这样回道。
“什么褥子不可浇的,老太你事忒多,还是先去看看人吧。”丰满女人叫嚷着。
“成,老身去看看。”说罢,老妇人艰难的起身,辨认那位姓李的面孔去了。
丰满女人盘腿而坐,张望了一会儿,把屁股往赵景程这边挪了过来,笑着向她问道:“姑娘,你是干什么进来的?我看你听的挺认真,怎的一言不发?”
莫不是也是个闷葫芦?丰满女人心里嘀咕道。
赵景程扯出一丝笑意来,道:“非也,只是见诸位高谈阔论,在下见识浅薄,无从谈起而已。”
“这有啥?我们这里大多数也不是咬文嚼字的人,而且谈得也不是什么高谈阔论之说,都是在抱怨自己当下的际遇罢了。
对了,我姓归名月白,敢问女郎如何称呼?”归月白介绍完自己,颇有耐心地等着赵景程回话。
归月白看上去心思简单,身上总是洋溢着豁达开朗的精气神,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信任之感。
赵景程对这样的人并不厌恶,见她有意攀谈,于是回了句:“姓陆,名么…不值一提,唤我陆姑娘便可。”
“哟,我还以为你也是个沉闷人呢?原来是个会说话的!”归月白声音一下提的老高。
“会说话”三个字让南施遥没忍住,噗呲笑出了声来。
归月白听到笑声,眯着眼睛想看清楚传出笑声的人是谁,赵景程侧身稍微一挡,顺势问了一句:“又?”
南施遥还不省心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怕是又在调侃她。
归月白顿了顿,随即便把眼神放到了赵景程的脸上,兴致勃勃的跟她解释起为什么用“又”字的原因:
“这牢房环境差,要是丢几个身子弱的进来,容易病死,上个月我们旁边牢房就是死了两个人,流尸水了都没有及时发现,结果那一窝牢房的人都得了病,全都送出去活生生烧了…啧,都怪这地方太臭。”
归月白耸了耸鼻子,继续道:“而且被抓到牢里的人大多都是冤屈没法声张的,得了机会一般都会与其他人大吐苦水。因为上个月的事,那些不说话的自然会引起众人的注意,都怕自己在的牢房多出个死人来。
刚刚我不是让一位老妇人去探一探一位李姓女郎的鼻息吗,那位李姓女郎便是个不爱讲话,沉闷闷的人,大家都怕她不声不响的死在牢房里,所以我就经常让人去看看她。”归月白解释得十分耐心。
似乎又想到了些什么,归月白又道:“如果缠着她多问几句呢,她也许会吐出几个字来,总之是个闷葫芦就是了。刚才我见你也是一副沉闷的模样,还以为你与那位李姓女郎秉性相通呢。”
“姓李?”
“对,全名是叫李牧青嘞。”
赵景程想起了李牧枫似乎有个被关进庆州大牢里的姐姐,似乎是叫李牧青罢。
她们现在身处的就是庆州关押犯人的大牢内,而归月白提起的那名女郎也叫李牧青,说不定正是李牧枫的姐姐呢。
说起这个人来,归月白语气不免有些唏嘘:“这女人还真是个可怜人,听别人说她老老实实种了半辈子田,为人又沉闷,估计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改稻为桑的政策下来都没有人知会她一声。
当时这政策一下来,我们庆州好多人都不从,毕竟谁知道不种田之后,那些粮食会不会像她们说的那样发到我们手里呢?
所以朝廷那叫一个气呀,要是谁家里还种着稻谷,要不然把人抓了,要不然就把稻谷充公了。
总之,白忙活一场不说,有钱要赔钱,没钱的就赔个人进去,哪还有人敢明面上种稻子?
这李牧青倒好,在山上自己开了一大片土地,满满当当种的都是稻谷,官府上的人收到举报后跑过去查看,看到那些绿油油的稻子脸都绿了。
这不是直接撞铁板子上了吗?所以这人就被抓进来,一关就关了好几年,你说惨不惨?”
归月白啧啧两声:“啧啧,不过人家不叫苦,这牢房这鬼样子,也亏她待得了两三年。”
“确实可惜。”赵景程附和了一句。
归月白正说在兴头上,听到赵景程的回应,说得更开心了:“而且我听在这里呆得久的人说,这姓李的两三年都没说过话,我猜她可能是太久没说话,得了失语症,这才说不出话来。”
归月白肩膀顶了赵景程一下,问道:“陆姑娘,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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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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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归月白的描述,赵景程只觉得凑巧。
归月白口中的那位李姓女子不仅同名同姓,还同是因为种田被抓进来的,莫不然真是李牧枫的姐姐?
出神间,见归月白还瞪着圆溜的眼睛看着她,赵景程点了点头,有些敷衍地回了句:“倒真有这种可能。”
“嗨呀!陆姑娘你这人甚是无趣,俺看你酝酿那么久,还以为要憋个大屁呢,哎呀,陆姑娘你啊!”归月白说完,屁股便往旁边挪走了。
恰得方才那名老妇人出声:“姓李的女郎人还好好的,不用记挂呢。”
赵景程接道:“姏母,能劳烦你请那名姓李的女郎过来吗?此人似乎是我的故交,所以想让您老告知她一声,让我与她叙会儿旧。”
归月白耳朵尖,听到了她的这番话,又把屁股挪了回来,呵呵笑道:“陆小姐,这怎么回事啊,你竟与那个闷葫芦有旧能叙?”
牢房里人本来就多,何况她与李牧青只有一条过道之隔,所以她对这个问题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
于是回答道:“其实是与她妹妹有些缘分,今日正巧听到了她的消息,正好与她聊聊家事,慰其相思之情。”
老妇人是位良善之人,没有拒绝赵景程的请求,应了声好后,颇有些艰难地起了身,又摇摇晃晃着去里面寻人去了。
因为是第二次去找,所以老妇人很快就把李牧青找了过来。
又和老妇人交流了几句,谢过老妇人后,赵景程才有了机会与李牧青交谈。
“李牧青阁下,久仰。”
李牧青点了点头,没说话,但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归月白在一旁哈哈大笑:“嗨呀,我就说她是个闷葫芦嘛。”
没管旁边过分煞风景的归月白,赵景程继续说道:“开始我还不能断定阁下是不是李牧枫郎中的姐姐,不过见你露面,心里便落定了七八分。
曾听李郎中说过牧青姑娘你只爱田间劳作,未曾继承祖辈传下的医术。
纵然一个为农,一个为医,可你们姐妹二人容貌气质却还是颇为相似,不愧为一母所生。”
“我胞妹…她回来了?”
李牧青终于开了尊口,不过许是太久没有开口说话,声音显得干涩难懂。
“是的,令妹于五年前到良储救疫,消了疫病后,被留在了郡内,好在没出过什么问题,十几日前良储开了城门,令妹便回了家乡。”
李牧青脸上先是凝聚了疑惑,而后又释然,又立刻问道:“她…身体如何?”
“身体康健。”赵景程答道。
得到此话,李牧青安然地点了点头,又问道:“我妹相公与其子状况又是如何?”
“三人常于后院的古树之下相聚。”赵景程这样回答。
等她说完,归月白却笑着对李牧青调侃道:“李姑娘,我早就让你别老是闷着不说话,你要是常开尊口与我们这些人聊聊,不早就知道良储的事了。”
说完,看着李牧青愣着的脸,归月白嘿嘿笑道:“我说这话还不是为你好,你看你,又木着个脸了。”
李牧青看着赵景程和归月白,动了动嘴唇,吐出两个字:“多谢。”
“不必言谢,举手之劳而已,在此相遇,正好为李牧枫女郎向你报个平安。”
赵景程原本还想打探些其他的东西,可惜此处实在不便谈论,只好放弃。
她之所以对李牧枫感兴趣,除了卖个人情外,还因为她身后那个世代行医的家族背景。
她在洛荣郡受长姐教导时,曾经了解过这个居住在旧汌皓州盛兴了约两百余年的李氏家族。
这个家族虽然已经没落,但在十年前,还活跃在宫廷之中,担任着太医一职。
伴随着先皇的逝世,这群人才渐渐没了消息。这个家族最后的一点荣光也凐灭了。
她是势必要杀沈映宸的,但赵景程对她母亲的死因依旧存疑。
她不可能全然相信南施遥的一面之词,所以还要通过其他的途径,探究清楚母亲真正的死因。
而李氏一族在当时负责了她母亲的遗体安葬,这里藏着的不为人知的秘辛,可能会让她确定母亲死亡的真相。
可惜之前与李牧枫聊天时并没有打探出有用的东西。
这下碰巧遇到她的姐姐,赵景程自然要来套套近乎,等到时机成熟,才好打探一番。
牢房内讨论声正浓,牢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听到过道的脚步声,众人渐渐熄了声音。
原来是抓她的官吏去而复返了,身后还带着一大批狱卒。
抓她过来的那个白脸女人进来后,一边嫌弃的捂着鼻子,一边井然有序的进行指挥。
将牢房的事宜重新安排一遍,白脸女人问道:“我母亲今晚就能赶回来,跟你们对的词儿还记得吧?”
话音落地,身边还没有想起预料中的回答,女人眉眼一斜,这边的人纷纷答道:“记得记得…当然记得。”
“这还差不多,平常你们偷懒我不管,今天晚上必须得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迎接我母上。
咳,等我母上重新把我调上去了,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女人目光流转,看见手下人都老老实实的称是,才满意的点点头。
“特别是我抓回来的那群女人,你们得给我看老实了!要是跑出去一个,让我没法邀功…哼哼,小心你们的头!”
女人说完,又再次叮嘱了一遍:“还有,刀要得磨锋利点,把她们绑好后押到最里侧的房间放血,一定一定要小心,不要划伤她们的脸,洗干净后放在那条长桌上,好让我母亲看得轻松些。”
“大人一片孝心,真是感天动地,请大人请放心,有大人英明的指导,这件事必定能办得漂漂亮亮儿的。”
“再说大人这般英明,受大人指导的我们能出什么样的差错呢,届时大人的母上过来,必然满口都是对大人的称赞!”
一群人又闭着眼睛夸了许久,白脸女人听够了,才美着个嘴角挺胸抬头的离开。
听到这个消息,惜刃靠住她肩膀,悄声问她:“小姐,现在怎么办?”
赵景程小幅度的摇了摇头:“不急。”
外面的狱卒聊了会儿天后,伸着懒腰走进了牢房,开始办她们的正事儿。
赵景程看着狱卒们的一举一动。
既然敢在整个朝炀粘贴告示,按照沈映宸的行事作风,肯定对军机处的人暗下了指令。
抓到她后,必会有他的人暗中前来辨认。
自己是不能落到她们手中的。
但现在还不到逃跑的时机,虽然这牢房的看守并不严厉,要硬闯出去,风险极大。
所以她还在等,等一场骚乱。
官吏们已经开始开锁了,铁与铁之间碰撞出沉闷的响声。
那个白脸女人做事确实虚荣又粗心,直接大大咧咧的把她们一股脑儿的关了进来。
但她手下的人不是吃素的,三人逐一将牢内的犯人用麻绳紧紧绑好,身后还跟着五个提着大刀的女人,看上去只要有敢展现出一点不从的想法,便即刻会人头落地。
威压非常。
眼见着离她们三人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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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稻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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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刀的狱卒靠得越发近了。
究竟要不要冒这个风险,趁现在奋起一搏离开此处呢。
赵景程往后退了退,脑中混乱的思考着。
她想她抽剑的速度,能不能比得上那五个人用刀砍下她头颅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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