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明亮,耀眼夺目。
千司玄一不留神看呆了眼睛。
迟知暖莞尔:“你也将我看得太柔弱了些。”
这时节就开始担心她中暑。
千司玄无奈浅笑:“不,是我爱操心。”
迟知暖低了低头,她侧脸对着千司玄,唇角的笑还挂着。
千司玄盯着她看了很久。
迟知暖不知是察觉到他略显炽热的目光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她突然抬起头也看着千司玄。
她又一次看到他鼻尖那一粒痣。
“千司玄,你长得真好看。”
她忽然觉得如果千司玄执意要她负责,也不是不可以。
千司玄忽然撇过头,不敢再与迟知暖对视。
耳后有些热。
迟知暖说这才是春日而已,哪有暑气可言。
但为什么……他觉得这么热呢?
寂静蔓延。
问元派那位弟子返回时便看到长身玉立的温润公子替那个仙女似的姑娘打伞。
二人并肩立于伞下,一人看向左侧,另一人看向右侧,脸却都莫名有些红。
那人朝他们走来,他清了清嗓子:“姑娘。”
迟知暖回神:“如何?”
那人侧了侧身:“云中真人让我带二位过去。”
迟知暖:“有劳了。”
千司玄收了伞跟上迟知暖。
云中真人独居与问元仙山凌顶峰。
那位弟子把人带到云中真人住的地方便走了。
彼时云中真人还在屋里练字,见到迟知暖人已经到了才搁下笔朝他们走来。
“见过云中真人。”
迟知暖和千司玄同时发声。
云中真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像是要从她身上捕捉到哪怕一丁点儿关于那个人的痕迹:“你和你母亲很像。”
迟知暖:“他们都说我长得更像父亲。”
云中真人略有停顿,视线在她额间停顿片刻:“也像。”
视线扫过千司玄,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千司玄看了一会儿。
原来是这样。
迟知暖忙解释:“长老,这位是我的朋友,是他一路送我来问元派的。”
云中颔首:“前些日子我听说上清出事了,还以为……”
云中真人看她,没有把话说的太直白。
“我还活着。”
上清连她的葬礼都已经办了,估计云洲十三境没有人还会以为她活着。
迟知暖:“那日吡铁出逃烧了仙山,我侥幸捡回一条命。”
云中真人没有追问她关于吡铁的事情,他只问她:“为什么离开仙山?”
她明明还活着去而不肯回仙山,她宁愿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也不愿意回去,而是选择千里迢迢来凌顶峰寻他,必然有她非如此不可的理由。
迟知暖:“我听说云中真人曾经去仙山找过我,想见我一面?”
“对,那一日你不在。”
当时迟知暖不明白为何迟仲远会突然改口愿意放她下山逛一日,后来又为什么让她晚一些回仙山。
迟仲远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阻止她和云中真人碰面,不让云中真人带走她。
“我自幼体弱无缘修道,但我听说长老有办法让我修道?”
“你想修道?”
迟知暖点头,认真而笃定:“是。”
云中真人不知在想什么,只是沉默着。
迟知暖提起裙摆突然跪在云中真人跟前:“请长老看在往日与我母亲的同门之情,可怜可怜知暖,教知暖修炼之法。”
要想保护自己,保护千司玄,她必须拜入仙门修炼。
第十一章
云中真人所说的能让迟知暖像其他修士一样修炼的办法是他将真气渡给迟知暖,助她吐纳修炼。
如此,有朝一日迟知暖终将蓄养出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的真气,不再需要依靠他人才能修炼。
不过这法子也仅仅只是给了迟知暖修炼的机会,至于她能在修炼这条路上走多远,走多久还要靠她自己。
云中真人给迟知暖渡真气和之前迟仲远每月用灵力滋养迟知暖是全然不同的两种方式,两种结果。
说白了,迟仲远每月用灵力喂养的是迟知暖体内的仙骨,只为了保证仙骨能茁壮成长,拥有它本该有的力量,而云中真人渡她真气只是为了助她修炼。
起初云中真人渡她真气,她还有些不安,生怕被云中真人发现她身怀仙骨的秘密。
虽说云中真人同她母亲素应有几分交情,所以云中真人愿意看在他和素应曾经的情分上答应助她修炼。
怀璧其罪的道理她懂。
然而几次渡真气下来,云中真人从未提起这件事,也从未流露出任何一点已经发现她身怀仙骨的异样表情。
迟知暖虽无从确认云中真人是真的没有发现她身怀仙骨,还是已经发现了却按下不提,暗暗打着别的主意。
而且她眼下的处境不由得她做选择。
她欲自保,保护千司玄她就必须修炼。
至于云中真人的动机又或者说是目的,她暂时无法思考太多。
只因云中真人是现下唯一一个能帮到她的人。
云中真人如何想,迟知暖无法琢磨个明白,所以她也不会全然把她生的希望放下云中真人身上。
在上清时,迟仲远为了防止她动修道的念头,也为了防止她知晓一些她不该知道的东西,从不让她进入藏书阁,禁止她翻看任何与修炼有关的书籍画册。
便是门中授课,弟子切磋比试也都不让她看。
从前她要看都是假借路过之名偷偷看上一眼。
所以拜入云中真人座下之后,迟知暖除了练功的时间外,大部分时候都待在问元派的藏书阁翻阅书籍。
她想找出不依靠云中真人便能修炼的法子。
她不能一辈子都依靠云中真人的力量吐纳真气。
迟知暖在问元派的这些日子,云中真人还算照顾她,除去渡真气之外,云中真人时常为她讲解剑招和剑诀。
她听师兄师姐们说他们拜入云中真人座下之后,云中真人从未主动但单独给谁开过小灶,多数时候都是弟子们有困惑主动去找云中真人解惑。
真人只有对迟知暖有这样大的关照和耐心。
就连迟知暖如今拿的那把剑也都是云中真人送的。
而在问元派除迟知暖之外,别的弟子都是自己去寻趁手的命剑。
迟知暖拜入云中真人座下的第二日,云中便送了一把剑给迟知暖,也就是迟知暖现在的佩剑断魄。
听云中真人说断魄剑曾经是她母亲的命剑,后来她母亲遇到了迟仲远,两人相见倾心。
素应嫁给迟仲远前便把断魄剑留给云中真人做个念想。
云中真人说断魄剑放在他这儿放了十几年,如今交给迟知暖也算是断魄剑最好的归宿。
十几年前断魄剑守护素应,十几年后断魄剑又将代替素应守护她唯一的女儿。
其实迟知暖对她母亲素应没有太多印象,她出生不到一年,素应便撒手人寰。
如果不是长相守峰挂着一张她母亲的画像,她或许连母亲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眼下迟知暖拿着素应曾经拿过的断魄剑,心中感慨也有许多。
迟知暖入门短,且资质又一般,所以她便比别人更用心,更刻苦,她一有时间就会去找师兄师姐们讨教剑招。
师兄师姐们都十分照顾她,只要她开口没有不应的。
多亏师兄师姐照顾,虽然她拜入问元派的时间不长,但修为却已经有了可观的提升。
那一日迟知暖和师兄师姐轮番在道场比试剑招,他们从日头高照一直打到太阳落山。
迟知暖身上轻轻浅浅的伤痕不少,手背手腕都是浅浅的剑伤。
师兄师姐们虽也体谅她身体不好,对她关照有加,但在对招的时候师兄师姐们秉承的都是希望迟知暖能有所得,所以下手时也不会太留情。
该打就打。
比试结束,师兄刘易永送迟知暖回去。
刘易永看到迟知暖身上又挂了彩:“小知师妹看着柔弱,没想到却一点儿也不较弱。你身上这些伤虽然轻,只怕还是蛮疼的,怎么也不听你喊一声疼?”
为了不暴露身份,迟知暖拜入问元派之后便化名小知。
迟知暖笑笑:“师兄师姐总是当我陪练,不也没说什么吗?”
刘易永也笑:“既然你叫我们一声师兄师姐,这便是我们分内之事。”
第一次见迟知暖时,刘易永对迟知暖便只有一个印象。
她像是养在温室的吊兰,金贵娇弱,他完全没有办法把修士那一套舞刀弄剑,生死肉搏的凶残和她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可后来迟知暖找他们讨教剑招时他才发觉这姑娘有多倔,有多努力,又有多不怕疼,不怕苦。
一开始迟知暖和他们对招,她一招一式笨拙且速度迟缓,如果不是他们有意照顾,她的胳膊都不知道要断几次。
也正是因为被迟知暖身上这股和她柔弱外表截然相反的韧劲儿感染,他才会这样不厌其烦,一日又一日给她做陪练。
迟知暖微微一笑:“有师兄师姐是我的福气。”
二人说说笑笑,没一会儿就到了迟知暖住的地方。
问元派有弟子舍,但云中真人特意照顾迟知暖便没安排她去弟子舍住,而是另外找了个小院子给迟知暖和千司玄住。
迟知暖和刘易永回到筑云小院时,千司玄就在院门那儿望眼欲穿地等迟知暖。
然而千司玄等来的不仅仅只是一个迟知暖,还有刘易永。
他听到迟知暖邀请刘易永留下来一块儿用饭,刘易永抬眼看了看门前满脸阴沉的千司玄,最终还是婉拒了迟知暖的好意。
迟知暖也不强求,笑着目送刘易永离开,而后才踩上台阶回到筑云小院。
千司玄凝眸看了一眼迟知暖。
她又是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回来了。
迟知暖冲他笑了笑:“你在这儿等我回来吗?”
“嗯,先吃饭。”
迟知暖笑:“好,我最爱吃你做的饭了。”
其实问元派有食堂,不过因为门中人辟谷的比较多,所以食堂饭菜做的一般,不巧的是迟知暖口味比较刁。
当初迟知暖刚来的时候曾经去吃过一次,但因为太难吃,她只吃了几口。
那次之后千司玄便主动包揽了做饭这件事。
万幸的是千司玄厨艺不错。
哪怕她这阵子没日没夜找师兄师姐讨教剑招,累得每夜都能倒头就睡,身上却还是被千司玄喂胖了一些。
迟知暖问他:“千司玄,你厨艺怎么会这么好?以后谁要和你成了亲,可太有口福了。”
迟知暖说者无心,千司玄却是听者有意。
千司玄抬眸凝视迟知暖,眼中情绪翻涌起伏,却又在瞬息之后隐匿无形。
用过晚饭,迟知暖去沐浴。
等她洗完出来,千司玄坐在院子的那棵银杏树下朝她招了招手,让她过去。
迟知暖走过去:“怎么了?”
千司玄从旁边的圆凳上拿起一个药箱。
不等千司玄说话,迟知暖已经乖乖把手搭上来:“上药是吗?”
自从她开始和师姐师兄们过招,她便经常负伤归来。
她习惯了千司玄帮她处理伤口还有上药,千司玄也习惯了帮她处理伤口和上药。
迟知暖撩起袖子,胳膊上全是又细又浅的剑伤。
虽然师姐师兄们下手很轻,但既然是过招,必然会伤到一二分。
迟知暖倒不觉得身上的伤有多疼,只是千司玄看着却很心疼。
千司玄问她:“疼吗?”
迟知暖摇头:“不疼,师姐师兄知道我水平有限,下手很轻的。”
千司玄没再说话,只是默默为迟知暖上药。
迟知暖本以为她不疼,可是当药粉渗入她伤口时,她却又被药粉刺激得一哆嗦,下意识皱起眉头。
还是疼的。
见她疼得皱眉,千司玄手上的动作也更轻柔了些。
迟知暖觉得有些尴尬。
她前脚才说不疼,结果后脚就自打脸,疼得皱眉。
迟知暖发窘,她笑着缓解尴尬:“原来还是有些疼的。”
千司玄也皱了皱眉:“我轻些。”
“没事。”
千司玄低着头认认真真帮她上药:“必须这样吗?”
必须们每天都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吗?
迟知暖愣了片刻:“嗯,因为我想保护自己。”
也保护他。
千司玄抬头看她。
“如果你不想被困在上清,我们可以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她实在不需要每天都把自己搞得浑身是伤。
“这不一样。”迟知暖顿了顿,“我不想东躲西藏过一辈子。”
千司玄的眸子好似覆上一层清霜,他沉默良久。
迟知暖知他是心疼她这些日子受的这些伤。
“千司玄,你心疼我是不是?”
千司玄深深看她一眼,他漫不经心的一眼恍若满天星辰落在她眼前。
灿灿星光,灼灼耀眼。
千司玄:“是。”
“这些药很好用,每一次用完,我睡一觉起来就都好了。”视线不经意走过他鼻尖那一粒痣:“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我没关系,而且有一天我一定会变成和师兄师姐一样厉害的人,到时候我就不会受伤了。”
她笑着看他。
千司玄并没有被她安慰到。
她身上渗出血迹的伤口这些药能止血,但她身上大大小小的青紫淤痕,药石无法做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千司玄点了点头:“嗯。”
那一夜当迟知暖睡下之后,千司玄进入她屋子悄悄为她疗伤。
灵力涌动,灵力清辉犹如月光洒落,瞬间漫开涌入迟知暖身上所有的新伤。
迟知暖身上的青紫痕迹和剑伤都在以最快的速度愈合恢复。
做完这一切,千司玄替迟知暖掖好被子。
视线扫过她额间霜花时,不由自主停住。
他抬手,指尖轻触她额间痕迹。
星星点点的灵光粒子绕着千司玄指尖盘旋而上。
感受到熟悉的力量,他眉心一跳。
不知是不是他吵到迟知暖休息,她突然翻了个身。
千司玄撤回手,又看她一眼。
他从迟知暖屋里出来,玉成就站在屋外的院子。
千司玄撇他:“如何?”
玉成一身清灰劲装抱胸立于树下:“查过了,那位云中真人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他就是素应的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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