吡铁垮起一张小脸,有种不妙的感觉。
它不敢耽搁,驮着已经快要昏迷的迟知暖飞上万鬼窟上方。
他们身下,断魂剑还在绞杀不停扑过来的鬼魅。
快到法阵出口时,浩生突然一跃而起,一把拽下迟知暖。
迟知暖本就身受重伤,身上血淋淋一片,经浩生这么一摔,她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重新从她伤口崩出。
即使这样她第一时间确认的还是她的乾坤锦是否还好好藏在怀里。
浩生把她按在地上,再一次露出锋利的狐狸爪刺向她胸口:“我试试你这颗心。”
迟知暖挣扎着后退,却因身体太虚弱,最终晕了过去。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
万鬼窟的法阵被彻底掀开。
千司玄铁青着一张脸出现,眼底汹涌的怒火已经足以撕碎浩生。
千司玄转身抱起浑身是血的迟知暖。
她伤得太重了,他只能小心谨慎地把她抱进怀里,唯恐一不小心又扯到她的伤口,让她疼。
千司玄先帮迟知暖止了血。
玉成怀里抱着昏睡过去的吡铁稳稳落地,看到千司玄怀里血淋淋的迟知暖,他暗暗捏了一把汗。
今天这事是无法善了了。
视线越过浩生,落在远处倒地的鬼王伏苍,玉成皱眉。
伏苍也被浩生挖了心。
这只狐狸疯起来真是没边了。
到处挖心。
千司玄眼风扫过浩生,一副要杀人的架势。
万鬼窟的法阵虽然已经被千司玄掀开,可此刻万鬼窟内的鬼魅却一人敢放肆,更别说逃跑了。
万鬼窟内几乎已经寂静到落针可闻的程度。
浩生率先打破沉默:“原来真是你。那日在南北阁,就是你救了她。”
那日在南北阁他原是追着迟知暖出来的,没想到半路却看到一个人像极了魔域那个让万魔闻风丧胆的千司玄。
所以当日看到千司玄的一瞬,浩生便逃了。
彼时他尚有妖奴之契在身,力量已经被压制,压根不是千司玄的对手,所以他也不想做无畏的挣扎,更不想在那个时候不自量力挑战千司玄。
但今日不同,他身上妖契已解,而千司玄反而成了那个尚被压制力量的那个。
浩生漫不经心看他:“魔官大人不好好在魔域待着也可以吗?不对,我应该这么问,被神罚的魔官可以离开魔域吗?”
千司玄仅仅只是一记眼刀望过去,浩生眼前便落下利刃一般的灵光生生劈向浩生的天灵盖。
浩生躲闪不及,虽然避开了要害,却被生生削下去一条胳膊,血溅当场。
而那只手碰巧还是刚才他挖迟知暖心的那条胳膊。
一时间万鬼窟内更安静了。
玉成头一次见到千司玄发这么大的火,他吓得抱着玉成远远躲开,生怕被千司玄涌动的灵力波及。
可他现在又开始担心,一会儿等千司玄解了气,千司玄又打算怎么救迟知暖。
看迟知暖的样子是,恐怕伤得不轻。
看浩生趴在地上苦苦挣扎的的时候,千司玄眼里没有一丁点温度。
他抱着浑身是血的迟知暖一步一步靠近倒在血泊里的浩生,他垂眸冷扫浩生,一脚踩上他的伤口。
浩生一声惨叫:“……啊!”
隔着虚空,千司玄的手指对准浩生胸口的位置轻轻一划。
浩生的左胸被刨开,他身体里那颗才从伏苍那儿抢来的心被甩了出去。
千司玄面无表情:“你也尝尝被人剖心的滋味。”
言罢,他又放出业火慢慢地烧浩生身上的每一处伤口。
浩生痛苦到整张脸都已经扭曲,他蜷缩成一团疼得在地上打滚。
玉成不忍心看,直接别过头看其他地方。
好端端的,浩生为什么去惹迟知暖呢。
当真是嫌自己命长。
千司玄虽因神罚不得离开魔域,可他实力摆在那儿,即便力量被压制,他若有心要弄死谁,顶多自己吃点苦也不是不能办到。
更何况千司玄离开魔域也没有多长时间,他的力量也没有完全被压制。
浩生苦苦求他:“杀了我,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千司玄始终没有表情。
玉成看不下去,浩生的样子痛苦挣扎到青筋暴起的样子让他都觉得浑身鸡皮疙瘩竖起。
玉成:“不如直接给他一个痛快。”
千司玄置若罔闻。
他满脑子只有刚才看到浑身血淋淋的迟知暖时心痛到无以复加的切肤之痛。
“现在救迟知暖更要紧。”
玉成说不动他,只好换个方式劝他。
听到迟知暖三个字,千司玄才被触动。
他冷冷朝玉成丢下一句:“你善后。”
玉成自然没意见,他看向被浩生打晕的鬼王又问千司玄:“伏苍怎么办?”
“继续封印。”
鬼王伏苍源于天地一息浊气,他们暂时无法彻底消灭伏苍。
伏苍猛地睁开眼睛,他一眼看到千司玄,眼中怒火瞬间燃爆。
伏苍恨不得当场撕碎千司玄,可他挣扎了再挣扎,还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除了眼睁睁看着千司玄离开,他什么都做不了。
千司玄抱着迟知暖腾空而起离开万鬼窟。
万鬼窟的厉鬼们纷纷自动为千司玄让出一条路。
玉成走到伏苍身边踢了他一脚:“来之前我还担心你有多厉害,没想到在万鬼窟待了这些多年,你都已经弱化到这个地步了,连一只狐狸都打不过。”
伏苍应该是彻底昏死过去了,完全没有反应。
离开万鬼窟之后,千司玄抱着迟知暖找了一处旷野为她疗伤。
迟知暖身上全是血,嘴唇毫无血色。
墨狐的爪子几乎有一半已经没入她体内,只差一点点迟知暖的心就被挖了。
但凡他迟一步,他就再也看不到迟知暖了。
他做了这么多,不是为了等来这样的结局。
迟知暖伤得太重,玉成找到他们时,千司玄为了给迟知暖疗伤已经耗费了大量的灵力。
玉成看着脸色不比迟知暖好多少的千司玄,暗暗叹了一口气。
“墨狐。”
“死了。”
玉成心知肚明,任何事只要事关迟知暖,他再怎么劝都是无用。
等千司玄给迟知暖疗完伤,玉成才开口:“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得回魔域。”
千司玄离开魔域一年半,他用了一年时间寻找迟知暖下落,又用了半年陪她待在问元派。
这一年半的时间里每隔一段时间他便会因私自离开魔域而被神罚之力压制灵力,今日先是杀了墨狐浩生,又耗费了大量的灵力为迟知暖治伤。
即便他是强大到魔域万万魔修闻风丧胆的玉面魔官,此刻他也只是一个被神罚之力束缚的魔而已。
千司玄看着尚在昏迷中的迟知暖,她的脸色比刚才好了许多。
玉成:“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千司玄:“找个地方给她换身衣服。”
不能让迟知暖这么回去,若是被皱意柔和刘易永看到她这个样子,事情不好解释。
玉成咬了咬牙,一时语塞:“……你关心她死活之前,能不能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再这样下去,神域那个老家伙发现你离开魔域就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就不是神罚这么简单了。”
玉成甚至怀疑那老家伙已经发现千司玄离开魔域了。
千司玄俯身抱起迟知暖:“去找地方。”
玉成抱着吡铁没好气:“你是真嫌自己命长。”
他们找了家农户,又请农户家的姑娘帮迟知暖简单擦洗一下,换了一身衣裳。
玉成就在外面帮吡铁疗伤。
傍晚,千司玄抱着迟知暖回客栈。
玉成和吡铁一左一右跟在千司玄背后。
晚霞漫野,烟紫的云霞斑驳碎裂恍如片片鱼鳞映着五彩霞光铺满天空。
迟知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眼中所见便是被烟紫霞光染透天际的苍穹,飞鸟高高掠过被风吹得越来越远的云霞,殷红的霞光覆上千司玄的侧脸。
他像域外仙人,浑身都沐浴着圣洁的光,不染纤尘。
她身上已经被收拾干净,衣服换了一身新的,胸口的伤肃然还有些疼,但似乎已经愈合,不再血糊糊的。
“千司玄,是你救了我?”
迟知暖还很虚弱,说话时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样子。
她艰难撑开眼睛,想要好好看看千司玄。
千司玄很温柔:“你需要休息。”
他看她的眼神好比月华流水,轻柔而安静。
迟知暖抱着他脖子,脑袋枕着他的肩:“吡铁呢?”
“他没事。”
迟知暖这才注意到背后还跟着一个人,还有已经恢复的吡铁。
吡铁似乎感应到她的视线,忙高高跳起,像是要力证它已经完全恢复,让迟知暖别再担心它。
迟知暖会心一笑。
视线偏转,她的目光对上玉成毫无波浪的目光。
这人她从前没见过。
她想他大概是千司玄的友人吧。
日薄西山,飞鸟成群掠过远山薄雾。
她看到她和千司玄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迟知暖问他:“千司玄,你不是凡人,对吧?”
“对。”
“万鬼窟呢?”
“已经处理妥了。”
迟知暖松了一口气:“千司玄,我有些累,想睡一会儿。”
“睡吧,你需要好好休息。”
迟知暖紧紧攥住她的乾坤锦窝在千司玄怀里又睡了过去。
她再一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迟知暖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隔壁确认千司玄情况如何,但她没见到千司玄,而是被玉成拦在门外。
玉成知道迟知暖醒来之后一定会来看看千司玄,所以他特意在这儿守了一夜就为了拦下迟知暖。
玉成:“他需要休息。”
“他怎么了,受伤了吗?”
昨日在万鬼窟情况危急,千司玄是怎么救下她的?
她身上的伤是千司玄帮她治好的吗?
玉成摇头:“没有,但昨天为你疗伤让他耗了神,所以今日他需要休息。”
迟知暖紧张:“他要紧吗?”
玉成:“……不要紧。”
在千司玄看来,只要迟知暖安全,他自己如何都不要紧。
“你是?”
“玉成。”
“你和千司玄是怎么认识的?”
“有机会你直接问他。”
迟知暖:“……好,我现在要出去一趟,若是他醒了找我,你告诉他我一会儿就回来。”
玉成深深看她一眼:“好。”
迟知暖前脚离开,玉成后脚便进了千司玄的屋子。
千司玄盘腿坐在床上调息养伤,看上去情况不太好。
玉成:“她出去了。”
千司玄睁眼,眼里全是疲惫:“跟上她。”
“她应该是去找洪家那个小姑娘了,不会出事。”玉成坐下,“倒是你,新伤未愈,神罚又来了。”
这些年除去神域对他的灵力压制之外,每一次神罚来临之际,千司玄全身经脉都会被神罚之力生生掰断。
疼痛蚀骨锥心。
“比起她,你这儿更需要我看着。”
虽然过去每一次神罚,千司玄都挺了过来,可是这一次千司玄灵力耗损在前,不知是否还经得住神罚之力。
千司玄还是只有一句:“看着她。”
玉成无奈:“值得吗?”
为她做这么多。
千司玄额上全是汗珠,他笃定:“值得。”
全身经脉一寸寸断开的疼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沉重。
玉成看他一眼,不再说什么。
他不知这一次的神罚会持续多长时间,但现在看来千司玄一定能撑过去。
哪怕是为了迟知暖。
玉成推门出去:“走了。”
吡铁从房间角落跑出来,它瑟缩着看了千司玄一眼。
千司玄一眼撇过来,它又立马乖乖躲回角落。
其实千司玄没想把吡铁怎么着,不过吡铁对他的恐惧已经深深刻入骨子里,所以哪怕他只是随意撇过来一眼也足以让吡铁害怕到瑟瑟发抖。
吡铁缩回角落,屋子里只剩下千司玄的灵力不断涌动的轻细声响。
迟知暖赶到洪家大宅,碰巧遇到陪同洪夫人外出礼佛的洪瑜。
洪瑜从马车下来便看到了迟知暖站在洪府门前那两尊石狮子前。
洪夫人也注意到了迟知暖。
洪瑜:“母亲,那位姐姐是来找女儿的,女儿可否过去和她说两句话?”
洪夫人让章妈妈跟着:“去吧。”
洪瑜走到迟知暖面前:“姐姐你找我?”
迟知暖笑着点点头:“对。”
洪瑜的章妈妈和丫头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在一边站着,不曾上前打扰。
洪瑜问她:“姐姐你怎么了?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和上次见面相比,迟知暖的脸色显然差了许多。
迟知暖苍白一笑,她摇头:“我没事。”
洪瑜:“姐姐你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对了,我父亲昨日回来了,姐姐想不想见他一面?”
如她所料,父亲并没有寻回可以救她性命的法子。
迟知暖:“不,不用了。我今日来是有东西想要交给你。”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到洪瑜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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